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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篇 第六十四章

    老队长在王村做的第二件比较有名的事情便是跟薛志平的地皮事件。且说夏天天气热,王村的人白天忙地里的活,到晚上吃过晚饭后便都聚到街头闲谈乘凉,尤其是男人们。他们喜欢夜晚坐在街头谈地里的活,今年天气干旱的情况及自己哪块地种的什么,今天都干了些什么等等。不过,有时候也闲谈政治。而往往只有几个很老的妇女坐在那里听他们闲谈,借以解闷。

    有一年夏天,这群忙了一天农活的庄稼汉们晚饭之后便聚在街头闲谈起来。大概是那天天太热的缘故吧,聚在街头的男人特别多。大家刚开始还只是你一句,我一句,你一言,我一语地谈着今年的庄稼太旱,今天去锄地,都锄不动,一个多月来不见下雨等等天旱的情况。后来不知怎么话题便转到某个政治人物上来。男人们激烈地争论。最后大家的声音都慢慢降下去了,只剩下两个声音最响、情绪最激动的人在吵架一般地争论。一个是薛志平,一个是老队长王永生他爸。

    刚开始,两人还只限于争论,后来争论激烈地演变成近乎抬杠式地大吵了。声音都比平常高了好几十倍,双方互不相让、各持己见、态度鲜明!离得老远,人们还以为有人在街头吵架。于是便赶过来看热闹。这样,街头的人更多了。在场的其他人刚开始还激烈地参与争论,后来见这两个人的声音高得近乎动怒地吵起来了,便都降下音来,听着他们争论。只是偶尔打断来表明自己的观点。到最后,这两个人几乎成了大吼大叫地吵架了。其他人见状,便由偶尔打断表明自己的观点演变成脸上挂着笑彻底地等着看热闹,看笑话了。谁都不会再插上半句话了!

    薛志平是王村头号爱亮自己观点的人。遇到争论性的问题半步都不会退让,非要摆出自己的观点跟别人大论一番,这才感到生活的充实,精神和心灵的满足!而老队长王永生他爸自然也是知道的。他本无意去和薛志平去争论。但因为今天两人的观点恰好相反,薛志平情绪又那么激动,那神情像是故意跟他过不去似的。因此,老队长便有些不满起来,开始反驳薛志平。可是薛志平本人属于越有人跟他争论,他劲头越足,心灵和精神越能满足这一类型。如果隔上几天没有人和他争论一番,他便感到心里怪不自在的!他的脾性王村人早已摸得很清楚了。所以,人们一般尽量避免和他争论。省得到最后又给他当个满足心灵,充实精神的工具——他满足了,他充实了,自己倒被他弄得气呼呼的!

    且说,这薛志平不知道已经‘不自在’了多少天,好容易才逮住了个人,而且这人的劲头和他旗鼓相当,他便大论起来。那劲头简直比他老婆给他生孩子还要高!而时任多年队长的王永生爸见他劲头越高便越生气,越生气,变越想把他给辩倒,越想把他给压下去,尤其是当着这么多准备看他笑话的人的面!而他越想压下去,把薛志平给辩倒,薛志平劲头便越高涨!在这越来越高的争论声中,老队长气得都想过去揍薛志平两拳,让他把臭嘴闭上。而薛志平‘不自在’的心情则渐渐舒展,心灵和精神越来越充实。最后直到深夜时,因为庄稼汉们第二天还要劳作,得回家睡觉,这场争论便结束了。薛志平精神饱满,心灵充实,而老队长则气呼呼地拉着个长脸,一肚子烦躁和火气。旁观的看客们则脸上全是笑嘻嘻的。他们一方面笑薛志平那又充实了一回的精气神儿——那神气预示着他今晚肯定能睡个好觉;另一方面又笑老队长那被气得发白的长脸——估计今晚是睡不好了!

    正如看客们所预料的那样,薛志平晚上回到家里端起一瓢凉水,咕咚咕咚地往喉咙里咽。他心灵非常充实,没过多久便倒在床上呼呼大睡。这场争论他并不放在心上。而老队长气呼呼的回到家里拿起水瓢往喉咙里灌了几口凉水,然后“啪”地一声把水瓢放在桌子上。

    “你跟薛志平争论个什么味儿?他那种人,你越争论他劲头越大。别理他得了!”队长老婆也跟着他从街头回来,进屋后说道。

    “我就高兴跟他争论!他越争论劲头越大,难道我越争论劲头就越小?”老队长抬高声音对老婆说道。他两眼冒着火花,把气全撒在老婆身上。

    “你对我吼什么呀?”队长老婆也来了气,抬高声音吼道,“有本事就去街上跟别人吼!你自己笨得争论不过人家,就知道拿我当出气筒!”

    “我怎么就没争论过他!”队长顿时怒火冲天大嚷道。

    “那你争论过他了你生哪门子气!你不会让他拉着个脸,你笑嘻嘻地收场!”队长老婆也不甘示弱地以同样的高音调大嚷道。

    “我就高兴生气!就高兴拉着个脸!怎么了?”老队长跟他老婆较起真来,他此刻倒是真生她的气了!

    “那你爱拉你就拉吧!想拉多长拉多长!我睡觉呀,管你呢!”队长老婆也生一肚子气。她展开被子,钻进去,便扭过头闭上眼睡觉了。

    王永生爸气得一个人坐在凳子上生闷气。直到很晚,他才躺在床上睡着。他在心里给薛志平记了一账。此后,碰到薛志平在街头高声争论,老队长总要轻声嘀咕两句“闲得再没事了!”“吃饱了撑的!”不多久,薛志平要在村里买一块地皮来盖房子。买地皮需要村委同意,签字盖章等程序。老队长由于对薛志平不满,便逮住这个机会,公报私仇。他先是以得村委会商议决定等托着。这摸不着头脑的薛志平信以为真,干等了一个月后见还没有动静便犯起疑来,又去老队长家里问。老队长含糊其辞,推说村委会正在商议。薛志平又去其他村委员那里问,这才弄清缘由:原来这狡猾的老队长根本就没有把这件事给其他村委员提出来!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这老头子,但对他十分生气!这薛志平倒有些头脑。他先到其他村委员那里征得同意,最后才到老队长家里说‘村长和村书记该签字的都签了,章也盖了。就剩下老队长你了。这件事需要村委共同决定,现在他们都同意,就看你同不同意了!’

    老队长自然也不好当面得罪人,只得点头同意!于是乎,薛志平的地皮便买成了。但他却记恨起这老家伙来。他把这件事讲给邻里听,并且背地里大骂了老队长好几回!他生气地说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把人家给得罪了。而旁人也自然不好向他点破其中的缘故来得罪他。所以,每逢他讲这件事的时候,旁人也只得干听着。还好,他的话没有传到老队长耳朵里。老队长因伺机报复不得逞,心里便不痛快起来。从此,这薛志平和别人一起来告诉浇地的时候,老队长总是把他的名字稍往后列。如是几次,薛志平也来了气,更加记恨老队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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