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51如果我是贾政（六）
元春和亲的消息很快就下来了,我因此被晋封为二品奉恩子爵。贾赦的一品将军是武官爵位，这样算来，我其实还是比贾赦低了一品。不过因为这是为了给元春和亲长脸，倭国天皇正妃总不能家里什么都不是，所以我已经很知足了。
重点是,我身有爵位,就不能跟着贾赦住一块,子爵是有子爵府的,皇帝对元春不太上心,所以是点了个合乎体制的旧府邸给我,装修一下很快就能搬进去。
除此之外，元春被收为皇后义女，封号清平郡主,在我搬进新家的第二个月跟着倭国的船离开了我朝。或许…这样也不错？身为和亲郡主，皇帝再不上心，也年年有赏，每隔几年更是会赏赐仆人过去。总之她这一辈子的花销皇家都包了。虽然不能保证那些仆人婢女中有没有间谍，但总之贾元春以后的路已经跟进宫不同。倭国的人需要她活蹦乱跳的当样板，而对那些情鬼来说，这样不就很好吗？
况且要吸气运的话，去倭国果然很好吧？我得承认我小小的幸灾乐祸了一下。
搬家的事情没有太过为难，因为我封了爵，所以是喜事，为了财产上没有太多瓜葛，贾老太太拍板让我带走一些财物，算是提早分家，算上王夫人早年贪污的那些，其实二房已经得了不少。贾老太太的私房当然还没有分，这得等她百年以后看自己的意思，当然，当她还活着的时候，想要给谁奉养都行。
我一直以为贾老太太会选择来跟我住，贾宝玉在我这里，她又疼爱贾政不是吗？结果她仍然住在荣国府。我一开始有点意外，后来我才明白了，王夫人身体虚弱不能理事，只有王熙凤才能心领神会的帮她联络宁国府那边的人，她本来还想着我这边没有可以当家的主母，想要留在我这里坐镇，结果贾珠跟李纨回京述职断了她的念头。
可以说，现在的子爵府里头，除了贾宝玉，根本没有跟她对盘的，我个性方正，贾珠圆滑乖巧，李纨是个刚硬的主母，她又不能摆明了要支持造反，于是想来想去，还是荣国府那边可以操作的空间大一点。反正贾宝玉可以养在她那里，偶尔回来拜望父母就够了。
贾珠的回京也是因为元春。他从正七品知县升为正六品的内阁侍读。
说是入了内阁，可也不过是个打下手的小官，比翰林院那些修书的好一些，可也接触不到重要政务。撇开这些，官职升了两等，又是从地方调到京城，无论如何也是荣宠加身。
皇帝这招让我有些看不懂，他当然不会让贾家的人太过接近权力中心，可是他为什么不干脆给个光禄寺或是钦天监这种一看就是闲散的官职呢？这样不远不近的…我耸然而惊，老皇帝对这些开国功勋的人家，真的是垂怜仁慈吗？这怎么看，都像是在引诱我犯罪阿。要知道，捧杀也是杀。
我惴惴不安的叮咛贾珠切莫参与任何党派，即使是亲戚来求，也只能忠于王事，如果被我知道他徇私不法，泄漏禁中，不等皇帝发现，我先打断他腿。我不知道我家里是不是会有谁的棋子，不过我平日迂腐的形象是个很好的保护伞，大家只会当我不识时务，不会当我是想要脱身于斗争的漩涡。
贾珠夫妻俩在外面摔打过一番，比起以前已经成熟许多，真要说的话，贾珠其实比贾琏更聪明更省事，贾家里头可以养出这样一个人简直是奇迹，李纨又是被李守中那个家风严明的人教出来的，所以我把家里的规矩里里外外整顿一番以后，很放心的交给了李纨。我管理内务的那套方法，只要不是脑子残了，上手以后谁都能够有一个挺不错的成绩，这可是几世几世不断总结改进而来的。
王夫人知道自己当了子爵夫人，女儿成了郡主，儿子升了京官，整个人心气都顺了，连面色都好了点。可惜她的身体不允许她四处蹦达，不然本届京城最活跃奖一定要落到她手上。我就奇怪了，王夫人竟然一点都不难过于元春被送到倭国去吗？她这辈子都见不到女儿了，为什么她一点都不难过？或者，其实是因为元春从小就没养她身边的关系？
我稍微纠结了一下就把这些给丢到脑后。贾宝玉跟着贾老太太住在荣国府我是很高兴的，这是贾老太太做出来让我最高兴的事情，神瑛嘛，不到必要，我根本不想见他。
于是这样想起来…我似乎得感谢明晰？如果不是他不想收留贾元春，我的处境仍旧会是那样糟糕，现在我基本上跟荣国府分了开来，一切的努力有了方向跟意义，甚至连贾元春的去处也是很不错的…然后我反省了一下上一次他告诉我元春可能要和亲的消息时，我对他的冷淡，心中顿时有种愧咎酸酸的刺得我难受。其实，明晰终究还是个很重情的人吧？
怎么办？要道歉吗？可是，要怎么道歉？
我一脸复杂的晃荡到了闲书斋，自从上次以后，我就一直都在处理家里的各种变动。直到现在才有空闲巡视产业。可是一想到或许等一下要面对明晰，我又不晓得该摆出怎样的表情面对。女儿离开，我当然应该难过，我卖了女儿得爵位，好像也不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可是我又的确感激他…如果我直接的表达感谢，他不明就里之下，会不会认为我也只是个追求权位的庸俗人？
这样一想，我登时退缩了起来，然后脚步一转，往我名下的那些私塾走去。
私塾不比闲书斋距离近，就算开在城里的也有一段距离，可是我习惯了走路，仗着灵气的滋养，我就这样安步当车的慢慢踱了过去。封爵以后，我的员外郎职位就被收回了，只有叫大朝的时候要去跟着站队，皇帝用爵位把我彻底晾了起来，我也乐得如此。反正时间多了，钱够花，当宅男我完全无压力。
「存周。」
我转过头来，发现竟然是明晰。你老大真是阴魂不散。
「存周这是要去哪？」明晰脸上笑得斯文，一点也没有上一次分别时的僵硬感，我看着他，心中那种忐忑一下子就没了，或许，他真的当是我朋友？
「想着要去私塾里转转。」我笑着回答他。
「存周刚刚封爵不久，家里应该有许多人需要招呼，怎么竟然跑到这里来躲懒了？」
「要招呼的，搬家前都招呼过了，搬家以后的酒也摆了，我一向不喜应酬，内子身体又不好，承蒙大家体谅，其实也没有想象中那样难应付。」我摇头。那些人为什么要来巴结我一个无实权闲散子爵？还不是荣国府的原因吗？我的子爵府不需要这种往来。
「子爵夫人的身体一直没有起色吗？」明晰说：「我认识几个医术很好的太医…」
「这却不用了，之前家里也是请太医的，只是大家都说内子气虚体弱，精血两亏，是生产所落下的病，只能慢慢调养。」
我连忙拒绝，他能请到的太医，跟那些帮官员看病的太医可不是一个档次，要是真被看出什么我怎么办？虽说我确定我的术法可以瞒过去，可每次都要面对那些人，也太麻烦了。反正他总不能直接跟我说他要帮我请的是给宫里贵人看病的那些吧？
「我也听说过存周的小儿子长得甚是伶俐，人又聪明，想必以后定有一番作为。」明晰不再纠缠太医的事情，可是他一提起神瑛，我脸上又复杂起来。
我说：「犬子因为家母喜爱，被养在荣国府承欢祖母膝前…」然后我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难道要说我跟神瑛不熟吗？还是要说神瑛以后一定会离家出走？于是我继续摇头，也管不到明晰到底又要脑补什么了。反正只要贾老太太在，我就是一个生命不息战斗不止。
「不过，我想我还是应该感谢明晰的。」我转过头，对着明晰一拱手说：「小女现在虽说是远走海外，离乡背井，可是比起她留下来，却是好上许多…上次我一时没想过来，对明晰有所怠慢，每每思起，总是觉得心中有愧。虽然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但我非常感谢你。以后若有要我帮忙的事情，贾存周力所能及，绝不推辞。」
明晰他没有避开我的礼，我知道，即使是以皇子的身分，推拒皇上跟皇后赐人的意愿，甚至把事情推动成由贾元春去和亲，他一定谋划了很久。以他的个性，愈是轻描淡写的说，就表示事情愈是麻烦，当初在闲书斋时乍听到消息我没仔细想，现在想来，这个名额落到贾元春头上，中间的巧合跟阴错阳差着实不少。
他要把事情做得干干净净，又要跟自己脱开关系，还要所有势力通通满意，这其中所耗的心力我大约可以模拟一二，他虽然没有跟我提到自己的辛苦，我又怎么能假装看不见？而且我还知道他不只是现在受累，之前好多世，他都是用贾元春把四王八公给一锅端了的，现在他因为跟我的友情，不惜折损自己的精力，放弃了一个未来将会极好用的棋子———即使他自己不知道，我也十分承他的情。
明晰静静看着我，脸上的表情很细微，不过看得出他很高兴，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存周这是跟我客气？我只是刚好有认识人罢了，却不值得你这般郑重。」
我摇头说：「你没有义务这样帮我，我很感激。」
明晰敲了敲手里的扇子，一笑道：「谁叫存周如此疼爱女儿呢？而且，就这样跟我说『绝不推辞』，以后说不定要后悔的。」
「我也没什么大本事，又有什么值得你利用的。」我很光棍的说：「况且，我不会后悔。」你以后当皇帝的人，总不会要我帮你叛国。
不过，我倒是想到一件事情现在就可以帮助他。
两个人一起走到私塾以后，我借了纸跟笔，把我从贾琏那世开始就研究的香皂方子写给他，我说：「这是我淘古本找到的方子，可以代替皂角跟胰子，除了前期投入比较大，成本低廉，应该可以赚到不少钱。贾家现在不适合做这个，我就借花献佛，送给你了。」
明晰这人脑子一向很好，他看了那香皂的方子，一时间就能想出数百种的包装跟香料改进的方式，自然也能知道这方子代表了什么。
他说：「存周怎么会认为我缺钱？」
「没人会嫌钱多。」我笑答：「这也是我唯一有价值的东西了。」
「若是当真做成了，我便分存周一成干股，就当是技术入股吧。」明晰点点头，没有推辞，直接把方子收起来道：「想不到存周还有这种重宝。」
我摇头推辞那一成干股，并说：「要是做成了，京里自然可以少掉很多乞丐，这些制作工序完全可以分开，一个人只负责做其中一样，这也是为了京城里少些偷儿，我只不过是从古书里看来，哪值得那一成干股？」
「不值一成，那便半成吧。」明晰说：「莫再推辞了，便冲着你说『为了让京城里少些偷儿』这句话，就值半成。况且，若是我有什么经营上的问题，要是你没有这半成干股，我又怎么好意思问你？」
我没再推辞，但仍是无奈的说：「你要问我，我又怎么会不回答？明晰何必跟我见外？」
明晰一笑，也不接话，可是我想只要这作坊弄起来了，可以直接改善他这个阶段非常窘迫的经济状况，七皇子妃也不用拿嫁妆去支撑家里了，我觉得我这个忙应该有帮到点上。
或许是因为我那番感谢，也或许是因为我那张方子，今天我跟明晰两人的情绪都很好，一个高兴，就走到城外去。
明晰有感而发的即兴发挥了一首诗：
俗脱岭外曾惊讶
陇上桑麻阡陌鸡鸭
恍若桃源又一家
寻津细问却非它
室漏屋狭淡饭粗茶
缤纷全然不见花（注1）
我对诗词向来只是学个普通，也不感兴趣，于是也没办法应和什么，可惜了手边无琴，不然伴奏一曲倒是不错。明晰也没要我跟著作诗，大约是没有想过号称迂腐的贾政竟然不会作诗？
就这样，两人尽兴而归，等我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掌灯时分了。
「老爷回来了，夫人请您过去呢。」刚进门，就有人跟我说王夫人找我。
我走到后院，直往正房而去，却见到本来早该睡着的王夫人端坐在房内等我，珊瑚（原赵姨娘）鼻青脸肿的跪在一边，地上打翻了一碗药。
作者有话要说：注1：采桑子 何處桃花源，作者：邓任翔（本宫已经徵得原作者同意借用，绝无版权跟抄袭问题）
重点是,我身有爵位,就不能跟着贾赦住一块,子爵是有子爵府的,皇帝对元春不太上心,所以是点了个合乎体制的旧府邸给我,装修一下很快就能搬进去。
除此之外，元春被收为皇后义女，封号清平郡主,在我搬进新家的第二个月跟着倭国的船离开了我朝。或许…这样也不错？身为和亲郡主，皇帝再不上心，也年年有赏，每隔几年更是会赏赐仆人过去。总之她这一辈子的花销皇家都包了。虽然不能保证那些仆人婢女中有没有间谍，但总之贾元春以后的路已经跟进宫不同。倭国的人需要她活蹦乱跳的当样板，而对那些情鬼来说，这样不就很好吗？
况且要吸气运的话，去倭国果然很好吧？我得承认我小小的幸灾乐祸了一下。
搬家的事情没有太过为难，因为我封了爵，所以是喜事，为了财产上没有太多瓜葛，贾老太太拍板让我带走一些财物，算是提早分家，算上王夫人早年贪污的那些，其实二房已经得了不少。贾老太太的私房当然还没有分，这得等她百年以后看自己的意思，当然，当她还活着的时候，想要给谁奉养都行。
我一直以为贾老太太会选择来跟我住，贾宝玉在我这里，她又疼爱贾政不是吗？结果她仍然住在荣国府。我一开始有点意外，后来我才明白了，王夫人身体虚弱不能理事，只有王熙凤才能心领神会的帮她联络宁国府那边的人，她本来还想着我这边没有可以当家的主母，想要留在我这里坐镇，结果贾珠跟李纨回京述职断了她的念头。
可以说，现在的子爵府里头，除了贾宝玉，根本没有跟她对盘的，我个性方正，贾珠圆滑乖巧，李纨是个刚硬的主母，她又不能摆明了要支持造反，于是想来想去，还是荣国府那边可以操作的空间大一点。反正贾宝玉可以养在她那里，偶尔回来拜望父母就够了。
贾珠的回京也是因为元春。他从正七品知县升为正六品的内阁侍读。
说是入了内阁，可也不过是个打下手的小官，比翰林院那些修书的好一些，可也接触不到重要政务。撇开这些，官职升了两等，又是从地方调到京城，无论如何也是荣宠加身。
皇帝这招让我有些看不懂，他当然不会让贾家的人太过接近权力中心，可是他为什么不干脆给个光禄寺或是钦天监这种一看就是闲散的官职呢？这样不远不近的…我耸然而惊，老皇帝对这些开国功勋的人家，真的是垂怜仁慈吗？这怎么看，都像是在引诱我犯罪阿。要知道，捧杀也是杀。
我惴惴不安的叮咛贾珠切莫参与任何党派，即使是亲戚来求，也只能忠于王事，如果被我知道他徇私不法，泄漏禁中，不等皇帝发现，我先打断他腿。我不知道我家里是不是会有谁的棋子，不过我平日迂腐的形象是个很好的保护伞，大家只会当我不识时务，不会当我是想要脱身于斗争的漩涡。
贾珠夫妻俩在外面摔打过一番，比起以前已经成熟许多，真要说的话，贾珠其实比贾琏更聪明更省事，贾家里头可以养出这样一个人简直是奇迹，李纨又是被李守中那个家风严明的人教出来的，所以我把家里的规矩里里外外整顿一番以后，很放心的交给了李纨。我管理内务的那套方法，只要不是脑子残了，上手以后谁都能够有一个挺不错的成绩，这可是几世几世不断总结改进而来的。
王夫人知道自己当了子爵夫人，女儿成了郡主，儿子升了京官，整个人心气都顺了，连面色都好了点。可惜她的身体不允许她四处蹦达，不然本届京城最活跃奖一定要落到她手上。我就奇怪了，王夫人竟然一点都不难过于元春被送到倭国去吗？她这辈子都见不到女儿了，为什么她一点都不难过？或者，其实是因为元春从小就没养她身边的关系？
我稍微纠结了一下就把这些给丢到脑后。贾宝玉跟着贾老太太住在荣国府我是很高兴的，这是贾老太太做出来让我最高兴的事情，神瑛嘛，不到必要，我根本不想见他。
于是这样想起来…我似乎得感谢明晰？如果不是他不想收留贾元春，我的处境仍旧会是那样糟糕，现在我基本上跟荣国府分了开来，一切的努力有了方向跟意义，甚至连贾元春的去处也是很不错的…然后我反省了一下上一次他告诉我元春可能要和亲的消息时，我对他的冷淡，心中顿时有种愧咎酸酸的刺得我难受。其实，明晰终究还是个很重情的人吧？
怎么办？要道歉吗？可是，要怎么道歉？
我一脸复杂的晃荡到了闲书斋，自从上次以后，我就一直都在处理家里的各种变动。直到现在才有空闲巡视产业。可是一想到或许等一下要面对明晰，我又不晓得该摆出怎样的表情面对。女儿离开，我当然应该难过，我卖了女儿得爵位，好像也不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可是我又的确感激他…如果我直接的表达感谢，他不明就里之下，会不会认为我也只是个追求权位的庸俗人？
这样一想，我登时退缩了起来，然后脚步一转，往我名下的那些私塾走去。
私塾不比闲书斋距离近，就算开在城里的也有一段距离，可是我习惯了走路，仗着灵气的滋养，我就这样安步当车的慢慢踱了过去。封爵以后，我的员外郎职位就被收回了，只有叫大朝的时候要去跟着站队，皇帝用爵位把我彻底晾了起来，我也乐得如此。反正时间多了，钱够花，当宅男我完全无压力。
「存周。」
我转过头来，发现竟然是明晰。你老大真是阴魂不散。
「存周这是要去哪？」明晰脸上笑得斯文，一点也没有上一次分别时的僵硬感，我看着他，心中那种忐忑一下子就没了，或许，他真的当是我朋友？
「想着要去私塾里转转。」我笑着回答他。
「存周刚刚封爵不久，家里应该有许多人需要招呼，怎么竟然跑到这里来躲懒了？」
「要招呼的，搬家前都招呼过了，搬家以后的酒也摆了，我一向不喜应酬，内子身体又不好，承蒙大家体谅，其实也没有想象中那样难应付。」我摇头。那些人为什么要来巴结我一个无实权闲散子爵？还不是荣国府的原因吗？我的子爵府不需要这种往来。
「子爵夫人的身体一直没有起色吗？」明晰说：「我认识几个医术很好的太医…」
「这却不用了，之前家里也是请太医的，只是大家都说内子气虚体弱，精血两亏，是生产所落下的病，只能慢慢调养。」
我连忙拒绝，他能请到的太医，跟那些帮官员看病的太医可不是一个档次，要是真被看出什么我怎么办？虽说我确定我的术法可以瞒过去，可每次都要面对那些人，也太麻烦了。反正他总不能直接跟我说他要帮我请的是给宫里贵人看病的那些吧？
「我也听说过存周的小儿子长得甚是伶俐，人又聪明，想必以后定有一番作为。」明晰不再纠缠太医的事情，可是他一提起神瑛，我脸上又复杂起来。
我说：「犬子因为家母喜爱，被养在荣国府承欢祖母膝前…」然后我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难道要说我跟神瑛不熟吗？还是要说神瑛以后一定会离家出走？于是我继续摇头，也管不到明晰到底又要脑补什么了。反正只要贾老太太在，我就是一个生命不息战斗不止。
「不过，我想我还是应该感谢明晰的。」我转过头，对着明晰一拱手说：「小女现在虽说是远走海外，离乡背井，可是比起她留下来，却是好上许多…上次我一时没想过来，对明晰有所怠慢，每每思起，总是觉得心中有愧。虽然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但我非常感谢你。以后若有要我帮忙的事情，贾存周力所能及，绝不推辞。」
明晰他没有避开我的礼，我知道，即使是以皇子的身分，推拒皇上跟皇后赐人的意愿，甚至把事情推动成由贾元春去和亲，他一定谋划了很久。以他的个性，愈是轻描淡写的说，就表示事情愈是麻烦，当初在闲书斋时乍听到消息我没仔细想，现在想来，这个名额落到贾元春头上，中间的巧合跟阴错阳差着实不少。
他要把事情做得干干净净，又要跟自己脱开关系，还要所有势力通通满意，这其中所耗的心力我大约可以模拟一二，他虽然没有跟我提到自己的辛苦，我又怎么能假装看不见？而且我还知道他不只是现在受累，之前好多世，他都是用贾元春把四王八公给一锅端了的，现在他因为跟我的友情，不惜折损自己的精力，放弃了一个未来将会极好用的棋子———即使他自己不知道，我也十分承他的情。
明晰静静看着我，脸上的表情很细微，不过看得出他很高兴，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存周这是跟我客气？我只是刚好有认识人罢了，却不值得你这般郑重。」
我摇头说：「你没有义务这样帮我，我很感激。」
明晰敲了敲手里的扇子，一笑道：「谁叫存周如此疼爱女儿呢？而且，就这样跟我说『绝不推辞』，以后说不定要后悔的。」
「我也没什么大本事，又有什么值得你利用的。」我很光棍的说：「况且，我不会后悔。」你以后当皇帝的人，总不会要我帮你叛国。
不过，我倒是想到一件事情现在就可以帮助他。
两个人一起走到私塾以后，我借了纸跟笔，把我从贾琏那世开始就研究的香皂方子写给他，我说：「这是我淘古本找到的方子，可以代替皂角跟胰子，除了前期投入比较大，成本低廉，应该可以赚到不少钱。贾家现在不适合做这个，我就借花献佛，送给你了。」
明晰这人脑子一向很好，他看了那香皂的方子，一时间就能想出数百种的包装跟香料改进的方式，自然也能知道这方子代表了什么。
他说：「存周怎么会认为我缺钱？」
「没人会嫌钱多。」我笑答：「这也是我唯一有价值的东西了。」
「若是当真做成了，我便分存周一成干股，就当是技术入股吧。」明晰点点头，没有推辞，直接把方子收起来道：「想不到存周还有这种重宝。」
我摇头推辞那一成干股，并说：「要是做成了，京里自然可以少掉很多乞丐，这些制作工序完全可以分开，一个人只负责做其中一样，这也是为了京城里少些偷儿，我只不过是从古书里看来，哪值得那一成干股？」
「不值一成，那便半成吧。」明晰说：「莫再推辞了，便冲着你说『为了让京城里少些偷儿』这句话，就值半成。况且，若是我有什么经营上的问题，要是你没有这半成干股，我又怎么好意思问你？」
我没再推辞，但仍是无奈的说：「你要问我，我又怎么会不回答？明晰何必跟我见外？」
明晰一笑，也不接话，可是我想只要这作坊弄起来了，可以直接改善他这个阶段非常窘迫的经济状况，七皇子妃也不用拿嫁妆去支撑家里了，我觉得我这个忙应该有帮到点上。
或许是因为我那番感谢，也或许是因为我那张方子，今天我跟明晰两人的情绪都很好，一个高兴，就走到城外去。
明晰有感而发的即兴发挥了一首诗：
俗脱岭外曾惊讶
陇上桑麻阡陌鸡鸭
恍若桃源又一家
寻津细问却非它
室漏屋狭淡饭粗茶
缤纷全然不见花（注1）
我对诗词向来只是学个普通，也不感兴趣，于是也没办法应和什么，可惜了手边无琴，不然伴奏一曲倒是不错。明晰也没要我跟著作诗，大约是没有想过号称迂腐的贾政竟然不会作诗？
就这样，两人尽兴而归，等我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掌灯时分了。
「老爷回来了，夫人请您过去呢。」刚进门，就有人跟我说王夫人找我。
我走到后院，直往正房而去，却见到本来早该睡着的王夫人端坐在房内等我，珊瑚（原赵姨娘）鼻青脸肿的跪在一边，地上打翻了一碗药。
作者有话要说：注1：采桑子 何處桃花源，作者：邓任翔（本宫已经徵得原作者同意借用，绝无版权跟抄袭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