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44如果我是贾老太太(完)
话说,薛家当初帮大观园出钱,其实也是孤注一掷,现在哪来的钱再把园子买回来?你说薛家出了盖园子一半的钱,现在还要把园子买下来,买了还不是挂薛家的名字,这不是比贾府更乌龟吗?
于是薛姨妈很委婉的表示薛家现在生意不好,如果王夫人可以帮忙让薛家拿到一些比较红火的铺子,说不定这事情还有商量。正好这时候王熙凤之前高调帮贾珠活动的事情还是有了结果。
或许很多人看得清楚王熙凤并不是那么甘愿帮贾珠活动,不然薛家想要跟贾珠官商勾结的事情是怎么传出来的?可是人有千百种,就是有人谨慎起见,卖了贾琏这个面子。于是对王夫人来说,正是瞌睡了送枕头,贾珠终于官拜六品,调到户部去了。不大不小是个有油水的差事,跟内务府多少有点交集。
当然,这种小官不见得会引起皇帝的注意,甚至升降都只是上司报备一声就行,可架不住皇帝对这件事情已经有了偏见阿。这下子一看,贾珠你竟然真的给我调去户部?这还把皇帝放在眼里吗?枉费了你是个进士出身,原来不过也是斯文败类。
对于这种种的巧合与运作,贾政表示:珠儿才学总算受到赏识了;王夫人表示:这都是娘娘的功劳;贾琏表示:便宜你了;王熙凤表示:有你生不如死的时候;皇帝表示:你们贾府就是其心可诛!本来还想放贾珠一马的。贾珠表示:我很冤枉,上司把我调走我能不听话吗?
王夫人现在也很着急,她跟宁国府后头的神秘人联络过,结果人家一听要出钱,就暂时把贾家的事情给放下了。现在人家弄大事业的才缺钱呢,怎么可能资助贾府?
于是不管贾珠有多不愿意,他脚跟都还没站稳,第一件事情就是假公济私的给薛家分了一个香皂作坊,虽然不说财源广进,但比起薛家之前有点的低迷,这一家作坊足够薛家拾起以前的奢华生活。不管怎么说,香皂是个消耗品,并且渐渐变成贵族人家的必需品,成本低、利润高,供给皇宫以后还有很多可以拿,薛姨妈因此认为薛宝钗嫁得不亏,甚至沾沾自喜的认为当初还真是眼光精准了。
可薛家得到了这么赚钱的生意,王夫人就开始要钱了,皇帝只给了一年的时间筹钱,王夫人很着急,可薛姨妈这次可没那么舍得了,薛家拿到商铺不到三个月,就算来钱快,没有几年积攒也不够王夫人拿阿。难道真要把家底掏给王夫人吗?
就算薛姨妈愿意,薛蟠的媳妇夏金桂也不是好惹的,给夏金桂知道了,不是自己出面买下大观园,就是公事公办的立借据,而且夏金桂脾性泼辣,绝对做得出在贾府大门打滚耍赖求还钱的事情。不管怎样,都是贾家丢脸。
于是两姊妹商量商量,最后商量出来,打夏家的主意。
夏金桂家里也是皇商,人人都知道有名的桂花夏家,基本上家庭情况跟薛家差不多,就是老爷死了,留下孤儿寡母。只是薛家好歹还有个男丁薛蟠,夏家却只有夏金桂。夏夫人那时为了不让家产跟财权旁落,果断过继了个男孩,并且攀上薛家这个老牌的皇商家庭,因此也可以想见,夏家的主要权力还是在夏夫人手上。薛家舍不得自己出钱,又要呈王夫人的情,那么同样看起来很有钱又是软柿子的,不就还有夏家吗?
于是原本是王夫人谋算薛宝钗的私房,被薛宝钗委婉的推给了薛姨妈,薛姨妈老奸巨猾的要好处,拿了好处以后还不够,直接祸水东引的跟王夫人一起谋算起夏家了。
王熙凤自从知道自己那好姑妈做的事情以后,无时无刻不在关注贾府的动向。王夫人的行事风格王熙凤还是了解的,况且有我时时给她开挂,许多小道消息我都让符鸟送给了流风跟流月,所以当王夫人跟薛姨妈把主意打到夏家的时候,王熙凤就知道,时机来了。
现在贾珠在户部工作,王夫人本身拥有一些说不得的人脉,宁国府贾珍的交游也有一种莫名的门路,里里外外前前后后的,想要侵吞夏家还不容易?薛姨妈知道薛蟠老实呆傻,夏金桂又不得薛姨妈喜欢,所以这些事情根本直接就跳过了薛蟠,以至于等夏金桂回过味来的时候,夏家的产业已经去了七七八八。
夏金桂这人,或许私德不修,或许凶悍泼辣,但在夏夫人的训练之下,也不是单纯粗鲁愚昧的女子。夏家身为薛家的姻亲,又跟贾府有那么点关系,有谁会不长眼的突然去打夏家主意?在女人来说,娘家要是倒了,那就什么底气也没了,何况夏金桂此时早已习惯在薛家各种威风,实在不愿意面对自己走投无路的惨样。于是,夏金桂下了死力去查这中间的事情。王熙凤就是这时候让人去给夏金桂透了风,让夏金桂知道王夫人的谋算的。
夏金桂不是蠢蛋,前前后后一联想,还有什么不知道的?王夫人不要脸,七拐八弯的姻亲也能这样算计,不愧是想钱想疯了,夏金桂身为曹雪芹钦点的搅家精,又怎么会让王夫人好过?气怒之下,直接提着匕首,就大张旗鼓的直冲贾府而去,满脸都写着四个字:同归于尽。
我会知道这么详尽,除了因为我也时时关注着贾府以外,还因为一个我从来就意想不到的人跑来跟我通风报信。
那时,丫环跟我说,一个自称妙玉的居士在外面等着求见我。我好奇之下,就让她进来了。
妙玉一进门,清冷的脸上难掩焦急,请完安以后,等不及我让他坐下,就说:「老太太,我知道我这番来是冒昧了,可是我也不知道该找谁。」
「妙玉姑娘?慢慢说吧。」我点头:「你先坐下。」
「老太太,宝二奶奶的嫂子薛夏氏提着匕首跑到大观园去,那动静大得连我都知道了。那薛夏氏对着宝二奶奶大骂,说她联合夫家谋算大嫂家产,骂得很是…」妙玉面上有点犹豫,大概那些市井粗俗的话她不想转述,于是她直接跳过,又说:「现在据说薛贾氏正拉着宝二爷跟宝二奶奶,要去贾府跟二太太对质讨公道呢。您不知道那场面…我一个居士,自然是不好去找二老爷的,所以只好来通知您,眼下也只有您出面才镇得住场子了。」
说完,妙玉就满脸期待的看着我。我很奇怪,此世我跟她并无交集,她为什么认为我会愿意去倘那个浑水。她的魂魄不全,以至被我不知不觉的携带着进了时间的通道,可是,她应该不会知道自己重生的原因才对。那么这副「其实我了解你,你一定会去」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妙玉姑娘,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愿意去?」我沉吟的试探了一句。
「这…贾老太太,您不是一向最疼爱宝二爷吗?」妙玉有点楞住,然后理所当然的回答:「宝二爷总是喜欢往您这里跑,您舍不得宝二爷受苦,这谁不知道呢。」
我探究的看着妙玉。平常她一向深居简出,跟贾宝玉几乎没说过话,现在这么着急,却还是因为贾宝玉…莫不是…当初警幻附她身上时说得话,她仍然记得?不然不能解释她明明这么关心贾宝玉,却又从不跟贾宝玉接触的原因。
况且这一世妙玉一直都潜心钻研佛书,简直就是希望自己明天就成佛了一样,我也注意过她,我确定那不是假装的。
难道…当初流风跟流月说的话,她仍旧放在心中吗?
我偷偷叹了口气,虽然我一向讨厌痴心女子负心汉的戏码,但这妙玉…
「不是我不想劝,实在是我劝了也没有用。」我一边判断着妙玉的行为,一边随口敷衍着。
「劝了也没有用?」妙玉果然着急,她说:「怎么会呢?二太太一向敬重您,薛夏氏一定也不赶在您面前撒泼,您…」
「不,你不知道,有些时候,我说的话也不管用,她们就是会这样。」我摇摇头。夏金桂那性子,真有一点畏惧,又怎么做得出现在这样的举动?我去了只是自取其辱,顺便把大房也给拉下水而已。
「有时候…就是会这样?」妙玉喃喃的重复了我的话,脸上却愈来愈苍白。
看她的神情,我确定她一定脑补了什么。难不成…她真的都记得?连警幻附她身时说的话也都记得?原本我只是随便猜猜,看这反应,说不定我蒙对了呢。于是我决定试一试,就算对我没有帮助,给警幻添添堵也是很好的。被自己手下咒骂,感觉一定很奇妙吧?
于是我对妙玉说:「是阿,王氏也是这样,明明好端端的,可有时候就像是变了一个人…我总是不明白…那些平常很好很好的,却会在某些时候说出不该说的,做出不该做的…」
看着妙玉的脸愈来愈白,我慈祥的微笑一下道:「没什么,只是我老太太胡思乱想而已…若是…那也太匪夷所思了,我贾家可没做过什么亏心事…只是这件事情,薛夏氏反应大成这样,我大约是没办法的,不过我可以打发个人去找政儿…」
「不,老太太,不是贾家的问题。」妙玉这时突然的站了起来,又坐下去,脸上的表情极度的难看跟惊慌,并且开始低声自语道:「她不肯放过宝玉…」
声音很小,但我想听当然听得见,我没猜错,妙玉记得警幻仙子,并且把警幻仙子当成了想要加害贾宝玉的巫婆。我在心里大笑,警幻仙子如果分个心去注意一下妙玉,说不定脸都能气歪。不过妙玉如此深居简出,警幻仙子是不会注意到这个边缘人物的。想到这里,我又有几分可惜。
不过,即使不被发现,抹黑对手还是一定要的,就算妙玉帮不了我什么,但我也要保证她在没回太虚幻境以前,都不会站在警幻仙子那一边。谁知道情鬼的记忆是怎样的?说不定以后我打上太虚幻境时,妙玉还能看在宝玉的份上给开个后门?
「当然不是贾家的问题!」我接着妙玉的话继续说:「…说不定是天意吧…唉,丫头,你不明白的。」
「我…我明白,老太太…」
「你别担心,我立刻找人去让政儿处理。」我打断妙玉一脸想要倾吐的表情,然后说:「谢谢你特别跑来报信,你在这里等一等,很快会有消息的。」
我跟妙玉等了不知道多久,结果报信的下人屁滚尿流的跑了进来,说出一个惊天的大消息:贾宝玉死了。
我跟妙玉两人唬得站了起来,贾宝玉怎么会死了?那是神瑛!
结果下人才哆哆嗦嗦的回报,原来夏金桂其实也不是真的想要杀掉王夫人,不过是一路浩浩荡荡的,想把贾府的脸丢光而已,况且这样一闹,贾家就算不愿意,也得做出姿态保住夏家,就谋略上来说,还是挺聪明的。可惜事与愿违,王夫人是贾宝玉的亲娘,神瑛还没报过生养之恩呢,怎么能看着王夫人陷入危险?于是夏金桂拉着薛宝钗从大观园跑去贾府,贾宝玉就也跟去了。
王夫人一开始被夏金桂的阵仗给吓住了,可王夫人是什么人?装样最厉害的。夏金桂这个主意当然是好,但抵不过王夫人打死不认账阿。
王夫人说:「蟠儿是我外甥,宝钗是我儿媳妇,我怎么可能会找人去谋算夏家?我王家虽说不算什么皇室宗亲,可基本的礼仪教养也是知道的,这女人就该待在家里相夫教子,哪有随意插手外面生意的道理?」王夫人这是把夏金桂给骂了,说夏金桂出身不行,还讽刺她家教不好。夏金桂气得要命,手上又没有直接证据,现在人在贾府,是是非非还不是王夫人说了算?
「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缺钱了。呸!我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谋算了媳妇家里几十万两,现在还谋算媳妇的娘家嫂子!什么礼仪教养?你连亲侄子亲侄女也能下手,还差我夏家吗?」夏金桂满脸鄙视。
这一番话说得王夫人脸色一变道:「薛家的,如果你没把握,就不要胡乱说话,看在亲戚面上,我之前的不跟你计较,可你要是不把刚刚的话说清楚,莫怪我送你见官。」
「见官?你们官官相互,我难道还不知道?」夏金桂红了眼睛骂:「我母亲辛辛苦苦到现在,好不容易有点好日子过,你这没了良心的老娼妇,你以为我对你没办法?」说到这里,夏金桂手上的匕首就随着她骂人时的戳点顺势滑出去,只见那匕首直直的往王夫人而去,实在是角度跟力道都太刚好了,如果没人阻止,王夫人当场就要毙命。
匕首脱手,夏金桂也急了,王夫人更是整个呆住,结果,是一旁的贾宝玉推开了王夫人,心口受了一刀。
然后,就是一阵兵荒马乱,贾宝玉死了。
妙玉听完禀报,整个人都呆了,还不断的说:「又是她…又是她…她这次害死了宝玉…」
我却是暗叫不妙。死亡是凡人的大事,以前都是我主动带走神瑛的魂魄,现在神瑛距离我极远,我又没有在之前留下足够屏蔽感知的气息,现在贾宝玉挂了,警幻一定会知道,荣国府跟贾府里多得是随时可以让警幻附身仔细探查的金钗,这下子…神瑛绝对不会肯帮我遮掩的。
于是我只能非常不甘愿的,立刻放弃了现在的肉体。用魂魄的姿态去贾府,看看能不能捡到神瑛的魂魄…我说,你不是仙人吗?
流风跟流月我也急召了回来,他们得立刻回到我的洞府里,神瑛莫名的死于凡人匕首之下,为了不让警幻警觉,或者被女娲宫的人找到,我看我得直接进行时间跳跃了。
等我以魂魄型态到了贾府的时候,里面乱糟糟的,之前我离开身体时,在上面动了手脚,贾老太太的寿算未到,为了不让贾老太太破坏我这些年的布置,我直接给贾老太太下了致人瘫痪的药物。不是我狠心,也不是我不担心因果报应,实在是不这样的话,以后死的人一定会更多的。
神瑛果然还在原地等着,我一把抓过他的灵魂,收起刚刚为了迎接流风流月而展开的洞府,直接发动,然后便是眼前一黑,我离开了这个时间点。神瑛…果然是成事不足拜事有余。
后记:
重活许多次的妙玉一直都注意着贾宝玉的状况,她一直认为自己之所以会重生,都是因为贾宝玉的缘故。上一世,贾宝玉不愿娶妻,在荣国府抄家之前就失踪,这一世,宝玉仍然不爱诗书爱佛书、还对姊妹丫环都很冷清,于是她一心认为这个贾宝玉,就是当初那个剃了光头还去看她的那位。
她认为当初贾宝玉修炼有成,又不忍心自己被那位警幻仙子给伤害,所以才会每一次入世修炼都带着自己。她努力的研读佛书,就是希望自己也有成就神通的日子,跟当初来渡化她的两位仙长说得一样,等到修炼有成,或许可以摆脱警幻仙子的控制,并且跟贾宝玉一起畅游人世。
虽然妙玉自己也不知道警幻仙子到底长什么样,可是她觉得警幻仙子是个坏人。
当初她去当了妾室以换贾宝玉的平安,贾宝玉来看过她以后,两个仙长来渡她出家,她本来想答应的,结果身体却不受控制的被警幻仙子附身。她记得那两个仙长说了自己跟许多女子命魂被禁锢在薄命司的册子,根本无法离开警幻仙子的掌控;她也记得警幻仙子之所以把所有的属下都派出来,就是为了陷害宝玉,并且对于自己让贾宝玉不用报恩很生气。
所以她虽然多次重生,也不敢上去相认,警幻仙子毕竟是仙子,自己只是个普通的凡人,为了不让警幻仙子透过自己陷害贾宝玉,她只敢远远的看着,只要这样看着,她的心就觉得满足。即使贾宝玉又一次娶了薛宝钗,即使每一世发生的事情都不太相同,她也不敢上去跟贾宝玉多说一句话。在她还没有真正的有自保能力以前,只要贾宝玉记得带着她,她就假装自己是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以杜绝警幻仙子找到机会利用自己,做出危害贾宝玉的事情。
只是这一次,实在不是不能不出手了。
因为夏金桂已经大张旗鼓的冲到大观园来找薛宝钗对质,甚至在撕扯的时候放了狠话说要去贾府杀了王夫人。
夏金桂这人的名声实在太大,妙玉不敢赌夏金桂会不会真的动手,贾宝玉这么善良慈悲,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母亲受到伤害。况且夏金桂一路嚷嚷过去,贾家的名声就不要了。薛宝钗会被说成联合夫家算计娘家大嫂,王夫人会被说成见钱眼开新狠手辣,就是贾宝玉,也免不了一身骚。所以该找谁呢?她一个女子,是见不了贾政老爷的,于是妙玉想了想,轿子便直冲荣国府,一个住在大观园的出家人直接表明是来拜访贾老太太,想必贾老太太禀着关心儿孙的心情,也会见一见的吧?
贾老太太真的见了她,妙玉连忙把夏金桂的事情跟贾老太太说,结果她听到了什么?
「有时候会变了一个人似的」
难道这一切其实是警幻仙子故意的吗?为什么要害死宝玉?妙玉只觉得天旋地转,果然警幻仙子一直透过手下来改变甚至陷害宝玉。
妙玉很想说出真相,可是不行,贾老太太只是普通人,根本帮不上忙,而且妙玉也不能肯定,自己说出了警幻仙子的秘密,警幻仙子会不会来找她麻烦。
在眼前进入一片黑暗的同时,妙玉留下了眼泪。贾宝玉真的死了,不然她不会又要重生。已经重生过两次的妙玉自然知道,黑暗之后就是回到过去…
「警幻仙子,你这个恶毒的仙人,我跟你誓不两立!」闭上眼睛前的妙玉,心里满满的都回响着这一句话。
于是薛姨妈很委婉的表示薛家现在生意不好,如果王夫人可以帮忙让薛家拿到一些比较红火的铺子,说不定这事情还有商量。正好这时候王熙凤之前高调帮贾珠活动的事情还是有了结果。
或许很多人看得清楚王熙凤并不是那么甘愿帮贾珠活动,不然薛家想要跟贾珠官商勾结的事情是怎么传出来的?可是人有千百种,就是有人谨慎起见,卖了贾琏这个面子。于是对王夫人来说,正是瞌睡了送枕头,贾珠终于官拜六品,调到户部去了。不大不小是个有油水的差事,跟内务府多少有点交集。
当然,这种小官不见得会引起皇帝的注意,甚至升降都只是上司报备一声就行,可架不住皇帝对这件事情已经有了偏见阿。这下子一看,贾珠你竟然真的给我调去户部?这还把皇帝放在眼里吗?枉费了你是个进士出身,原来不过也是斯文败类。
对于这种种的巧合与运作,贾政表示:珠儿才学总算受到赏识了;王夫人表示:这都是娘娘的功劳;贾琏表示:便宜你了;王熙凤表示:有你生不如死的时候;皇帝表示:你们贾府就是其心可诛!本来还想放贾珠一马的。贾珠表示:我很冤枉,上司把我调走我能不听话吗?
王夫人现在也很着急,她跟宁国府后头的神秘人联络过,结果人家一听要出钱,就暂时把贾家的事情给放下了。现在人家弄大事业的才缺钱呢,怎么可能资助贾府?
于是不管贾珠有多不愿意,他脚跟都还没站稳,第一件事情就是假公济私的给薛家分了一个香皂作坊,虽然不说财源广进,但比起薛家之前有点的低迷,这一家作坊足够薛家拾起以前的奢华生活。不管怎么说,香皂是个消耗品,并且渐渐变成贵族人家的必需品,成本低、利润高,供给皇宫以后还有很多可以拿,薛姨妈因此认为薛宝钗嫁得不亏,甚至沾沾自喜的认为当初还真是眼光精准了。
可薛家得到了这么赚钱的生意,王夫人就开始要钱了,皇帝只给了一年的时间筹钱,王夫人很着急,可薛姨妈这次可没那么舍得了,薛家拿到商铺不到三个月,就算来钱快,没有几年积攒也不够王夫人拿阿。难道真要把家底掏给王夫人吗?
就算薛姨妈愿意,薛蟠的媳妇夏金桂也不是好惹的,给夏金桂知道了,不是自己出面买下大观园,就是公事公办的立借据,而且夏金桂脾性泼辣,绝对做得出在贾府大门打滚耍赖求还钱的事情。不管怎样,都是贾家丢脸。
于是两姊妹商量商量,最后商量出来,打夏家的主意。
夏金桂家里也是皇商,人人都知道有名的桂花夏家,基本上家庭情况跟薛家差不多,就是老爷死了,留下孤儿寡母。只是薛家好歹还有个男丁薛蟠,夏家却只有夏金桂。夏夫人那时为了不让家产跟财权旁落,果断过继了个男孩,并且攀上薛家这个老牌的皇商家庭,因此也可以想见,夏家的主要权力还是在夏夫人手上。薛家舍不得自己出钱,又要呈王夫人的情,那么同样看起来很有钱又是软柿子的,不就还有夏家吗?
于是原本是王夫人谋算薛宝钗的私房,被薛宝钗委婉的推给了薛姨妈,薛姨妈老奸巨猾的要好处,拿了好处以后还不够,直接祸水东引的跟王夫人一起谋算起夏家了。
王熙凤自从知道自己那好姑妈做的事情以后,无时无刻不在关注贾府的动向。王夫人的行事风格王熙凤还是了解的,况且有我时时给她开挂,许多小道消息我都让符鸟送给了流风跟流月,所以当王夫人跟薛姨妈把主意打到夏家的时候,王熙凤就知道,时机来了。
现在贾珠在户部工作,王夫人本身拥有一些说不得的人脉,宁国府贾珍的交游也有一种莫名的门路,里里外外前前后后的,想要侵吞夏家还不容易?薛姨妈知道薛蟠老实呆傻,夏金桂又不得薛姨妈喜欢,所以这些事情根本直接就跳过了薛蟠,以至于等夏金桂回过味来的时候,夏家的产业已经去了七七八八。
夏金桂这人,或许私德不修,或许凶悍泼辣,但在夏夫人的训练之下,也不是单纯粗鲁愚昧的女子。夏家身为薛家的姻亲,又跟贾府有那么点关系,有谁会不长眼的突然去打夏家主意?在女人来说,娘家要是倒了,那就什么底气也没了,何况夏金桂此时早已习惯在薛家各种威风,实在不愿意面对自己走投无路的惨样。于是,夏金桂下了死力去查这中间的事情。王熙凤就是这时候让人去给夏金桂透了风,让夏金桂知道王夫人的谋算的。
夏金桂不是蠢蛋,前前后后一联想,还有什么不知道的?王夫人不要脸,七拐八弯的姻亲也能这样算计,不愧是想钱想疯了,夏金桂身为曹雪芹钦点的搅家精,又怎么会让王夫人好过?气怒之下,直接提着匕首,就大张旗鼓的直冲贾府而去,满脸都写着四个字:同归于尽。
我会知道这么详尽,除了因为我也时时关注着贾府以外,还因为一个我从来就意想不到的人跑来跟我通风报信。
那时,丫环跟我说,一个自称妙玉的居士在外面等着求见我。我好奇之下,就让她进来了。
妙玉一进门,清冷的脸上难掩焦急,请完安以后,等不及我让他坐下,就说:「老太太,我知道我这番来是冒昧了,可是我也不知道该找谁。」
「妙玉姑娘?慢慢说吧。」我点头:「你先坐下。」
「老太太,宝二奶奶的嫂子薛夏氏提着匕首跑到大观园去,那动静大得连我都知道了。那薛夏氏对着宝二奶奶大骂,说她联合夫家谋算大嫂家产,骂得很是…」妙玉面上有点犹豫,大概那些市井粗俗的话她不想转述,于是她直接跳过,又说:「现在据说薛贾氏正拉着宝二爷跟宝二奶奶,要去贾府跟二太太对质讨公道呢。您不知道那场面…我一个居士,自然是不好去找二老爷的,所以只好来通知您,眼下也只有您出面才镇得住场子了。」
说完,妙玉就满脸期待的看着我。我很奇怪,此世我跟她并无交集,她为什么认为我会愿意去倘那个浑水。她的魂魄不全,以至被我不知不觉的携带着进了时间的通道,可是,她应该不会知道自己重生的原因才对。那么这副「其实我了解你,你一定会去」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妙玉姑娘,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愿意去?」我沉吟的试探了一句。
「这…贾老太太,您不是一向最疼爱宝二爷吗?」妙玉有点楞住,然后理所当然的回答:「宝二爷总是喜欢往您这里跑,您舍不得宝二爷受苦,这谁不知道呢。」
我探究的看着妙玉。平常她一向深居简出,跟贾宝玉几乎没说过话,现在这么着急,却还是因为贾宝玉…莫不是…当初警幻附她身上时说得话,她仍然记得?不然不能解释她明明这么关心贾宝玉,却又从不跟贾宝玉接触的原因。
况且这一世妙玉一直都潜心钻研佛书,简直就是希望自己明天就成佛了一样,我也注意过她,我确定那不是假装的。
难道…当初流风跟流月说的话,她仍旧放在心中吗?
我偷偷叹了口气,虽然我一向讨厌痴心女子负心汉的戏码,但这妙玉…
「不是我不想劝,实在是我劝了也没有用。」我一边判断着妙玉的行为,一边随口敷衍着。
「劝了也没有用?」妙玉果然着急,她说:「怎么会呢?二太太一向敬重您,薛夏氏一定也不赶在您面前撒泼,您…」
「不,你不知道,有些时候,我说的话也不管用,她们就是会这样。」我摇摇头。夏金桂那性子,真有一点畏惧,又怎么做得出现在这样的举动?我去了只是自取其辱,顺便把大房也给拉下水而已。
「有时候…就是会这样?」妙玉喃喃的重复了我的话,脸上却愈来愈苍白。
看她的神情,我确定她一定脑补了什么。难不成…她真的都记得?连警幻附她身时说的话也都记得?原本我只是随便猜猜,看这反应,说不定我蒙对了呢。于是我决定试一试,就算对我没有帮助,给警幻添添堵也是很好的。被自己手下咒骂,感觉一定很奇妙吧?
于是我对妙玉说:「是阿,王氏也是这样,明明好端端的,可有时候就像是变了一个人…我总是不明白…那些平常很好很好的,却会在某些时候说出不该说的,做出不该做的…」
看着妙玉的脸愈来愈白,我慈祥的微笑一下道:「没什么,只是我老太太胡思乱想而已…若是…那也太匪夷所思了,我贾家可没做过什么亏心事…只是这件事情,薛夏氏反应大成这样,我大约是没办法的,不过我可以打发个人去找政儿…」
「不,老太太,不是贾家的问题。」妙玉这时突然的站了起来,又坐下去,脸上的表情极度的难看跟惊慌,并且开始低声自语道:「她不肯放过宝玉…」
声音很小,但我想听当然听得见,我没猜错,妙玉记得警幻仙子,并且把警幻仙子当成了想要加害贾宝玉的巫婆。我在心里大笑,警幻仙子如果分个心去注意一下妙玉,说不定脸都能气歪。不过妙玉如此深居简出,警幻仙子是不会注意到这个边缘人物的。想到这里,我又有几分可惜。
不过,即使不被发现,抹黑对手还是一定要的,就算妙玉帮不了我什么,但我也要保证她在没回太虚幻境以前,都不会站在警幻仙子那一边。谁知道情鬼的记忆是怎样的?说不定以后我打上太虚幻境时,妙玉还能看在宝玉的份上给开个后门?
「当然不是贾家的问题!」我接着妙玉的话继续说:「…说不定是天意吧…唉,丫头,你不明白的。」
「我…我明白,老太太…」
「你别担心,我立刻找人去让政儿处理。」我打断妙玉一脸想要倾吐的表情,然后说:「谢谢你特别跑来报信,你在这里等一等,很快会有消息的。」
我跟妙玉等了不知道多久,结果报信的下人屁滚尿流的跑了进来,说出一个惊天的大消息:贾宝玉死了。
我跟妙玉两人唬得站了起来,贾宝玉怎么会死了?那是神瑛!
结果下人才哆哆嗦嗦的回报,原来夏金桂其实也不是真的想要杀掉王夫人,不过是一路浩浩荡荡的,想把贾府的脸丢光而已,况且这样一闹,贾家就算不愿意,也得做出姿态保住夏家,就谋略上来说,还是挺聪明的。可惜事与愿违,王夫人是贾宝玉的亲娘,神瑛还没报过生养之恩呢,怎么能看着王夫人陷入危险?于是夏金桂拉着薛宝钗从大观园跑去贾府,贾宝玉就也跟去了。
王夫人一开始被夏金桂的阵仗给吓住了,可王夫人是什么人?装样最厉害的。夏金桂这个主意当然是好,但抵不过王夫人打死不认账阿。
王夫人说:「蟠儿是我外甥,宝钗是我儿媳妇,我怎么可能会找人去谋算夏家?我王家虽说不算什么皇室宗亲,可基本的礼仪教养也是知道的,这女人就该待在家里相夫教子,哪有随意插手外面生意的道理?」王夫人这是把夏金桂给骂了,说夏金桂出身不行,还讽刺她家教不好。夏金桂气得要命,手上又没有直接证据,现在人在贾府,是是非非还不是王夫人说了算?
「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缺钱了。呸!我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谋算了媳妇家里几十万两,现在还谋算媳妇的娘家嫂子!什么礼仪教养?你连亲侄子亲侄女也能下手,还差我夏家吗?」夏金桂满脸鄙视。
这一番话说得王夫人脸色一变道:「薛家的,如果你没把握,就不要胡乱说话,看在亲戚面上,我之前的不跟你计较,可你要是不把刚刚的话说清楚,莫怪我送你见官。」
「见官?你们官官相互,我难道还不知道?」夏金桂红了眼睛骂:「我母亲辛辛苦苦到现在,好不容易有点好日子过,你这没了良心的老娼妇,你以为我对你没办法?」说到这里,夏金桂手上的匕首就随着她骂人时的戳点顺势滑出去,只见那匕首直直的往王夫人而去,实在是角度跟力道都太刚好了,如果没人阻止,王夫人当场就要毙命。
匕首脱手,夏金桂也急了,王夫人更是整个呆住,结果,是一旁的贾宝玉推开了王夫人,心口受了一刀。
然后,就是一阵兵荒马乱,贾宝玉死了。
妙玉听完禀报,整个人都呆了,还不断的说:「又是她…又是她…她这次害死了宝玉…」
我却是暗叫不妙。死亡是凡人的大事,以前都是我主动带走神瑛的魂魄,现在神瑛距离我极远,我又没有在之前留下足够屏蔽感知的气息,现在贾宝玉挂了,警幻一定会知道,荣国府跟贾府里多得是随时可以让警幻附身仔细探查的金钗,这下子…神瑛绝对不会肯帮我遮掩的。
于是我只能非常不甘愿的,立刻放弃了现在的肉体。用魂魄的姿态去贾府,看看能不能捡到神瑛的魂魄…我说,你不是仙人吗?
流风跟流月我也急召了回来,他们得立刻回到我的洞府里,神瑛莫名的死于凡人匕首之下,为了不让警幻警觉,或者被女娲宫的人找到,我看我得直接进行时间跳跃了。
等我以魂魄型态到了贾府的时候,里面乱糟糟的,之前我离开身体时,在上面动了手脚,贾老太太的寿算未到,为了不让贾老太太破坏我这些年的布置,我直接给贾老太太下了致人瘫痪的药物。不是我狠心,也不是我不担心因果报应,实在是不这样的话,以后死的人一定会更多的。
神瑛果然还在原地等着,我一把抓过他的灵魂,收起刚刚为了迎接流风流月而展开的洞府,直接发动,然后便是眼前一黑,我离开了这个时间点。神瑛…果然是成事不足拜事有余。
后记:
重活许多次的妙玉一直都注意着贾宝玉的状况,她一直认为自己之所以会重生,都是因为贾宝玉的缘故。上一世,贾宝玉不愿娶妻,在荣国府抄家之前就失踪,这一世,宝玉仍然不爱诗书爱佛书、还对姊妹丫环都很冷清,于是她一心认为这个贾宝玉,就是当初那个剃了光头还去看她的那位。
她认为当初贾宝玉修炼有成,又不忍心自己被那位警幻仙子给伤害,所以才会每一次入世修炼都带着自己。她努力的研读佛书,就是希望自己也有成就神通的日子,跟当初来渡化她的两位仙长说得一样,等到修炼有成,或许可以摆脱警幻仙子的控制,并且跟贾宝玉一起畅游人世。
虽然妙玉自己也不知道警幻仙子到底长什么样,可是她觉得警幻仙子是个坏人。
当初她去当了妾室以换贾宝玉的平安,贾宝玉来看过她以后,两个仙长来渡她出家,她本来想答应的,结果身体却不受控制的被警幻仙子附身。她记得那两个仙长说了自己跟许多女子命魂被禁锢在薄命司的册子,根本无法离开警幻仙子的掌控;她也记得警幻仙子之所以把所有的属下都派出来,就是为了陷害宝玉,并且对于自己让贾宝玉不用报恩很生气。
所以她虽然多次重生,也不敢上去相认,警幻仙子毕竟是仙子,自己只是个普通的凡人,为了不让警幻仙子透过自己陷害贾宝玉,她只敢远远的看着,只要这样看着,她的心就觉得满足。即使贾宝玉又一次娶了薛宝钗,即使每一世发生的事情都不太相同,她也不敢上去跟贾宝玉多说一句话。在她还没有真正的有自保能力以前,只要贾宝玉记得带着她,她就假装自己是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以杜绝警幻仙子找到机会利用自己,做出危害贾宝玉的事情。
只是这一次,实在不是不能不出手了。
因为夏金桂已经大张旗鼓的冲到大观园来找薛宝钗对质,甚至在撕扯的时候放了狠话说要去贾府杀了王夫人。
夏金桂这人的名声实在太大,妙玉不敢赌夏金桂会不会真的动手,贾宝玉这么善良慈悲,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母亲受到伤害。况且夏金桂一路嚷嚷过去,贾家的名声就不要了。薛宝钗会被说成联合夫家算计娘家大嫂,王夫人会被说成见钱眼开新狠手辣,就是贾宝玉,也免不了一身骚。所以该找谁呢?她一个女子,是见不了贾政老爷的,于是妙玉想了想,轿子便直冲荣国府,一个住在大观园的出家人直接表明是来拜访贾老太太,想必贾老太太禀着关心儿孙的心情,也会见一见的吧?
贾老太太真的见了她,妙玉连忙把夏金桂的事情跟贾老太太说,结果她听到了什么?
「有时候会变了一个人似的」
难道这一切其实是警幻仙子故意的吗?为什么要害死宝玉?妙玉只觉得天旋地转,果然警幻仙子一直透过手下来改变甚至陷害宝玉。
妙玉很想说出真相,可是不行,贾老太太只是普通人,根本帮不上忙,而且妙玉也不能肯定,自己说出了警幻仙子的秘密,警幻仙子会不会来找她麻烦。
在眼前进入一片黑暗的同时,妙玉留下了眼泪。贾宝玉真的死了,不然她不会又要重生。已经重生过两次的妙玉自然知道,黑暗之后就是回到过去…
「警幻仙子,你这个恶毒的仙人,我跟你誓不两立!」闭上眼睛前的妙玉,心里满满的都回响着这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