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卷 春满人间 四
四
总一百三十四
家里突然少了一个人，一下子冷清了许多。陈太威在的时候，六奶夫人和他的沟通也不多，俩人虽然睡在一张床上，却很少行夫妻之事。但至少有个人在眼前晃。现在说没就没了，感觉有些凄清。在好长一段时间里，六奶夫人都没有缓过劲来，她明显憔悴了许多。陈明看在眼中疼在心上，他不知道他该为六奶夫人做点什么。不知为啥，他隐隐觉得六奶夫人像是刻意在疏远自己。好几次见面时只打了个照面，就又匆匆走开了。一次，陈明尾随在后，在六奶夫人刚到屋时，他亦几大步到了屋。六奶夫人愣了一下，默默地叹了口气。
“陈明，你不该来的！”六奶夫人幽幽地。
“为啥？”陈明瞪大眼睛，有些意外。他没料到六奶夫人会说这话。
“寡妇门前事非多，难道你没听说？”六奶夫人轻声地。
听了这话，陈明真的有些哭笑不得。如果说十年前，他也许有这心思。可现在自己都五十出头了，世间事，早已看透。不过是想在有生之年做个最好的朋友。陈明并不觉得自己有多高尚有多纯洁，他心中真的把六奶夫人当作自己的亲人自己的姊妹，绝对没有跨越雷池的想法。所以，陈明淡淡地笑了笑。他们爱咋说咋说去！他十分之坦荡地。
“我倒没啥。可对你不大好。再说，孩子们……”六奶夫人欲言又止，下意识地往里屋瞅了瞅。陈跃进和陈民主都不在家。
这一次，陈明沉默了。他自己倒真的不在乎，可他得为别人着想，他得考虑别人的感受。话说到这个份上，再坐下去，真的如坐针毡，他慢慢站起来。
“陈明！”六奶夫人看他真的要走，忍不住喊了一声。
陈明犹疑了几秒钟，还是走了。六奶夫人的心中充满愧疚，可是人言可畏，她不想让孩子们背上沉重的心理负担，只有对不起陈明了。其实她心中多想和陈明在一起，哪怕唠唠家常也好。这辈子，她敢说陈明是对自己最好的男人，可是，老天没有给她报答的机会，只有等下辈子了。正在唉声叹气，陈翠翠鬼灵精怪地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来，她朝母亲扮了个鬼脸。
“妈，你又把陈叔给气走了？”陈翠翠故意问。
“你这丫头，胡说些说啥呢！”六奶夫人佯装不知，但她却紧张地往外瞅了瞅。
“妈，别不承认啦！我啥都看见了。其实，我倒觉得陈叔这人不错，对我们也好。”陈翠翠笑嘻嘻地。
“你这丫头，越说越离谱了！你再乱说，看我不扯烂你的嘴！”六奶夫人愠怒地。
“妈！现在都啥时代了，你还不好意思？要不，我替你去问问陈叔？”陈翠翠依旧嬉皮笑脸地。
“翠翠！你再胡说八道，娘真的生气了！再说这是大人的事，你们小孩子少掺和！”六奶夫人沉下脸，严肃地。
陈翠翠再次做了个怪相，跑开了。
陈明心情不好，越想越觉得烦躁，干脆来到镇上的一家小酒馆，点了一瓶白酒和一小袋花生米。他拧开瓶盖，先倒了半碗，眉头一皱全喝下去了。他又倒了第二碗。第三碗下去后，酒瓶里的酒去了一大半。他的思维跟他的头一样，也有些晃悠。喝到最后，他竟趴在桌上伤心地哭了。酒馆的伙计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到打烊的时候，陈明还趴在那里，伙计推搡了好几次，他还是没啥反应，只好报告了老板。老板认得陈明，但他不知道他住在哪里，想了想便让伙计把他扶到酒馆的客房休息。
到了半夜，陈明的胃里翻江倒海，他痛醒了。陈明吃力地睁开眼睛，四周黑呼呼的，除了窗外从盐灶里射出的点点星光，啥都看不见。他努力地回想，依稀记起自己昨晚好象喝了点酒，但后来发生了啥，一点印象都没有。难道——陈明浑身一激灵，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床的另一边，还好，啥都没有，他长长地抒了一口气。人一消停下来，意识也清晰了。意识一清晰，陈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胃里的食物哇地一下全吐了出来。陈明觉得心中特别地难受，吐了后，感觉稍微要好点。但一会儿又恢复原状，又开始吐。这一夜，陈明不知吐了多少回，天蒙蒙亮的时候，他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陈明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岗。他觉得空气特别刺鼻，下意识地扭头一看，地上床上全是自己吐的秽物，身上也有一些。他情不自禁地摇头苦笑了一下，慢慢从床上爬起来。
陈明从裤兜里摸到一支纸烟，划了根火柴燃上，烟味把臭气冲淡了一些。他想到从前的很多事，想到那些在战火销烟中倒下的战友，想到和六奶夫人的点点滴滴，想到最后，他的眼眶湿润了，比起已经在天国的陈太威，自己究竟是幸还是不幸？他想来想去也没有想清楚。或许，冥冥之中，上帝把一切都安排好，再伟大的人物到头来亦不过是一粒尘埃！生命太脆弱，死亦难活着更不易。陈明觉得自己不经意就成了一个哲人，生活呀生活！他拧灭烟头，怕它没有熄，又一脚踩上去。陈明找伙计要了根毛巾，到过道尽头的水笼头那里拧湿后草草地把身上清洗衣了一下。他转身的时候遇到酒馆的老板。陈明有些不好意思，他指了指房间，刚想说什么，老板摆了摆手。
“没得啥子，单身汉都这样。待会儿我让伙计打扫一下就行。”老板理解地。
老板这样说，陈明愈加尴尬，想到自己昨天的丑样，脸刷地一下就红了。他刚要走，老板倏地想到什么，他紧盯住陈明的脸。
“陈同志，一个人生活怪不方便的，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个？”老板十分之热心地。
陈明没想到老板会和他说这事，一下子愣住了。老板会错了意，以为他有这意思，更加来劲。
“镇上做盐生意的向老板的女儿刚死了男人，她人长得不错的，脾气也好，三十多岁，有一个七八岁的娃。家境也不错。解放前是咱镇上数一数二的富户。现在虽说家道中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陈同志要是有意，我找人去说说？”老板积极地。
“谢了。我有点事先走一下，你忙去吧。”陈明冷冷地。脸色一下子变得有些难看。
老板讪讪地笑了笑，看陈明离去后，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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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一百三十四
家里突然少了一个人，一下子冷清了许多。陈太威在的时候，六奶夫人和他的沟通也不多，俩人虽然睡在一张床上，却很少行夫妻之事。但至少有个人在眼前晃。现在说没就没了，感觉有些凄清。在好长一段时间里，六奶夫人都没有缓过劲来，她明显憔悴了许多。陈明看在眼中疼在心上，他不知道他该为六奶夫人做点什么。不知为啥，他隐隐觉得六奶夫人像是刻意在疏远自己。好几次见面时只打了个照面，就又匆匆走开了。一次，陈明尾随在后，在六奶夫人刚到屋时，他亦几大步到了屋。六奶夫人愣了一下，默默地叹了口气。
“陈明，你不该来的！”六奶夫人幽幽地。
“为啥？”陈明瞪大眼睛，有些意外。他没料到六奶夫人会说这话。
“寡妇门前事非多，难道你没听说？”六奶夫人轻声地。
听了这话，陈明真的有些哭笑不得。如果说十年前，他也许有这心思。可现在自己都五十出头了，世间事，早已看透。不过是想在有生之年做个最好的朋友。陈明并不觉得自己有多高尚有多纯洁，他心中真的把六奶夫人当作自己的亲人自己的姊妹，绝对没有跨越雷池的想法。所以，陈明淡淡地笑了笑。他们爱咋说咋说去！他十分之坦荡地。
“我倒没啥。可对你不大好。再说，孩子们……”六奶夫人欲言又止，下意识地往里屋瞅了瞅。陈跃进和陈民主都不在家。
这一次，陈明沉默了。他自己倒真的不在乎，可他得为别人着想，他得考虑别人的感受。话说到这个份上，再坐下去，真的如坐针毡，他慢慢站起来。
“陈明！”六奶夫人看他真的要走，忍不住喊了一声。
陈明犹疑了几秒钟，还是走了。六奶夫人的心中充满愧疚，可是人言可畏，她不想让孩子们背上沉重的心理负担，只有对不起陈明了。其实她心中多想和陈明在一起，哪怕唠唠家常也好。这辈子，她敢说陈明是对自己最好的男人，可是，老天没有给她报答的机会，只有等下辈子了。正在唉声叹气，陈翠翠鬼灵精怪地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来，她朝母亲扮了个鬼脸。
“妈，你又把陈叔给气走了？”陈翠翠故意问。
“你这丫头，胡说些说啥呢！”六奶夫人佯装不知，但她却紧张地往外瞅了瞅。
“妈，别不承认啦！我啥都看见了。其实，我倒觉得陈叔这人不错，对我们也好。”陈翠翠笑嘻嘻地。
“你这丫头，越说越离谱了！你再乱说，看我不扯烂你的嘴！”六奶夫人愠怒地。
“妈！现在都啥时代了，你还不好意思？要不，我替你去问问陈叔？”陈翠翠依旧嬉皮笑脸地。
“翠翠！你再胡说八道，娘真的生气了！再说这是大人的事，你们小孩子少掺和！”六奶夫人沉下脸，严肃地。
陈翠翠再次做了个怪相，跑开了。
陈明心情不好，越想越觉得烦躁，干脆来到镇上的一家小酒馆，点了一瓶白酒和一小袋花生米。他拧开瓶盖，先倒了半碗，眉头一皱全喝下去了。他又倒了第二碗。第三碗下去后，酒瓶里的酒去了一大半。他的思维跟他的头一样，也有些晃悠。喝到最后，他竟趴在桌上伤心地哭了。酒馆的伙计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到打烊的时候，陈明还趴在那里，伙计推搡了好几次，他还是没啥反应，只好报告了老板。老板认得陈明，但他不知道他住在哪里，想了想便让伙计把他扶到酒馆的客房休息。
到了半夜，陈明的胃里翻江倒海，他痛醒了。陈明吃力地睁开眼睛，四周黑呼呼的，除了窗外从盐灶里射出的点点星光，啥都看不见。他努力地回想，依稀记起自己昨晚好象喝了点酒，但后来发生了啥，一点印象都没有。难道——陈明浑身一激灵，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床的另一边，还好，啥都没有，他长长地抒了一口气。人一消停下来，意识也清晰了。意识一清晰，陈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胃里的食物哇地一下全吐了出来。陈明觉得心中特别地难受，吐了后，感觉稍微要好点。但一会儿又恢复原状，又开始吐。这一夜，陈明不知吐了多少回，天蒙蒙亮的时候，他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陈明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岗。他觉得空气特别刺鼻，下意识地扭头一看，地上床上全是自己吐的秽物，身上也有一些。他情不自禁地摇头苦笑了一下，慢慢从床上爬起来。
陈明从裤兜里摸到一支纸烟，划了根火柴燃上，烟味把臭气冲淡了一些。他想到从前的很多事，想到那些在战火销烟中倒下的战友，想到和六奶夫人的点点滴滴，想到最后，他的眼眶湿润了，比起已经在天国的陈太威，自己究竟是幸还是不幸？他想来想去也没有想清楚。或许，冥冥之中，上帝把一切都安排好，再伟大的人物到头来亦不过是一粒尘埃！生命太脆弱，死亦难活着更不易。陈明觉得自己不经意就成了一个哲人，生活呀生活！他拧灭烟头，怕它没有熄，又一脚踩上去。陈明找伙计要了根毛巾，到过道尽头的水笼头那里拧湿后草草地把身上清洗衣了一下。他转身的时候遇到酒馆的老板。陈明有些不好意思，他指了指房间，刚想说什么，老板摆了摆手。
“没得啥子，单身汉都这样。待会儿我让伙计打扫一下就行。”老板理解地。
老板这样说，陈明愈加尴尬，想到自己昨天的丑样，脸刷地一下就红了。他刚要走，老板倏地想到什么，他紧盯住陈明的脸。
“陈同志，一个人生活怪不方便的，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个？”老板十分之热心地。
陈明没想到老板会和他说这事，一下子愣住了。老板会错了意，以为他有这意思，更加来劲。
“镇上做盐生意的向老板的女儿刚死了男人，她人长得不错的，脾气也好，三十多岁，有一个七八岁的娃。家境也不错。解放前是咱镇上数一数二的富户。现在虽说家道中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陈同志要是有意，我找人去说说？”老板积极地。
“谢了。我有点事先走一下，你忙去吧。”陈明冷冷地。脸色一下子变得有些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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