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苦涩人生 七
七
在这个秋天，黄齐芸和宋辉的爱情就像成熟的麦子，黄老太爷亲自挑选了一个良辰吉日。结婚那天，鼓乐喧天，迎亲的队伍足足排了半里街，很是气派。黄齐芸坐在八抬大轿里，感觉就像做梦。黄田氏因为过于激动，哭昏死过去了。黄老太爷也是泪水涟涟。只有黄齐文、黄齐武两兄弟觉得热闹，一直嘻嘻笑个不停。轿夫许是故意整新娘，一路走一路摇晃，黄齐芸双手撑住轿壁，努力维持着的平衡。走到一半的时候，轿夫突然停下来，非要黄齐芸唱首歌才走。宋辉想过来帮忙，被迎亲的给拦住了。开始，黄齐芸磨磨蹭蹭地不肯唱，但轿夫就是不走。有个人甚至把手伸进来，把她吓了一跳。没办法，宋辉只好替她唱：昨日与妹同过河，郎骑白马妹骑骡。郎在马上喊声妹，妹在骡上叫声哥，千里姻缘莫错过。宋辉这么一唱，迎亲的队伍都唱了起来，气氛达到了高潮。
拜过天地后，闹房的人仍不肯走。一直到子夜，方才慢慢散去。新房刚用石灰粉刷过，有一股呛人的味道。房屋正中是一个大大的喜字，两边的墙上贴着一个胖娃娃。床旁边是一个条柜，上面搁着一对红红的蜡烛。房内还有一个带镜子的楠木衣柜和几把漆得红红的椅子，还有一个梳妆台。床上铺着红床单，还有一床绣着喜字的被子。比起原来那个家，有天壤之别。黄齐芸静静地坐在床上，头上盖着红头巾。也不知过了多久，宋辉摇摇晃晃地从外面走进来，迎面而来的是一股浓浓的酒气。黄齐芸很讨厌这种味道。在家的时候，父亲特爱喝酒，一进家好比进了酒坊。宋辉在黄齐芸身边坐下，他的意识还算清醒，抖抖擞擞地揭开黄齐芸的头巾……
宋辉醒来的时候，黄齐芸已把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端到他面前。他有些心疼，毕竟才结婚第一天。宋辉几大口就把碗中的鸡蛋吃完，感觉十分的惬意，忍不住伸了伸懒腰。结婚的感觉真好！
黄田氏起床的时候感到有些腰疼，她来到黄齐芸的房间，想让她帮自己做点家务，等她到的时候发现房里空无一人，方明白女儿已经嫁人了。她长长地叹了口气，要是三丫头在就好了。想到三丫头，黄田氏禁不住悲从心来，她要是没啥毛病，应该要结婚了，她的命咋这么苦呀！黄田氏捶了几下背，返身拿起水桶。水缸里的水不多了，她得去河里挑点儿。
宁河水很清，黄田氏挑水的时候，一条小鱼不小心也钻了进来，它许是意识到自己的危险，拼命地往外跳，一下子摔在河摊上。黄田氏见小鱼无望的挣扎，俯身把它拾起后放回到水中。看小鱼欢快地游走，黄田氏感觉心情稍好些。挑了几挑水后，她又开始劈柴。等早饭做好的时候，黄老太爷才逛街回来。黄老太爷每天有逛街的习惯，如果遇到下雨，就是撑伞也要逛一会儿。他习惯逛街的时候思考问题，这样思路比较清晰，不被杂念左右。早饭是稀粥下咸菜。黄老太爷许是吃到沙子，一口把口中的粥全吐了出来，他瞪了黄田氏一眼。黄田氏慌慌地找来一块白布递给黄老太爷。
“岁数大了，眼睛不好使，下次我一定注意。”黄田氏歉疚地。
黄老太爷没说什么，把碗重重的一放，起身去了里屋。黄田氏自己也没了味口，草草地把碗中的稀粥喝完。收拾完后，黄田氏发现家里没有醋了，忙让黄齐武去买。黄老太爷平日里喝酒太多，多吃醋有好处。黄齐武拿着钱和装醋的瓶子，飞快地跑到街上。他很早就想出来，无奈父亲要自己背四书五经，烦死了。黄齐文和黄齐武俩兄弟就像他们的名字，黄齐文喜静，你让他一天在家读书都成。黄齐武好动，一看书瞌睡就来了，要是让他舞枪弄棍，三天三夜也不厌倦。黄齐武出门刚拐过角就看见一个玩杂耍的，立刻被吸引过去。玩杂耍的是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约莫五十来岁。他还有一个跟班，是一个十来岁的大男孩。络腮胡子光着膀子，他不停地运气，直到他的肚皮鼓鼓的，然后他示意大男孩拿刀往自己身上砍。在场的人都屏气凝神，自觉地往后退了退，生怕血溅到自己身上。大男孩接连砍了十几刀，络腮胡子竟什么事都没有。人群中爆发出热烈的掌声。然后稀里糊涂地，黄齐武也把手中的钱扔到大男孩递过来的洋瓷碗里。络腮胡子收拾家什的时候，黄齐武还傻傻地站在那里。络腮胡子注意到了，抬头看着黄齐武。
“小子，你也想学？”络腮胡子问。
黄齐武点点头。络腮胡子朝大男孩眨眨眼，大男孩心领神会，趁黄齐武不注意，拾起地上的刀朝他砍来。黄齐武只觉得一个明晃晃的东西朝自己袭来，想躲已经来不及了，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心想这下完了。奇怪的是一点儿也不痛，再一看，砍自己的道竟折了边。黄齐武百思不得其解，挠着头正纳闷，络腮胡子和大男孩背着行囊哈哈大笑着离去了。黄齐武回到家的时候才发现醋忘记买了。
“你呀，总是这么丢三拉四！”黄田氏忍不住批评了一句。
黄齐武推了推正看书的黄齐文，“哥，你说刀砍在身上为啥没血？”他神秘兮兮地。
“刀是假的呗。”黄齐文想也未想。
“假的？我亲眼看见的！”黄齐武有些不服气。
“那你说为啥？”黄齐文反问。
“我要是知道，就不来问你了。真是怪，明明……”黄齐武站起身，他正琢磨，冷不妨和父亲撞了个满怀。
“你野到哪里去了？”黄老太爷铁青着脸，厉声地。
“我，我，”黄齐武结结巴巴，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看看你哥齐文，你昨就烂泥巴糊不上墙！”黄老太爷十分生气，他许是说话太大声，禁不住连连咳嗽起来。
黄齐武不敢反驳，只好乖乖顾坐到黄齐文旁边。但他却把书拿倒了。
新婚的激情很快过去，宋辉刚从外面回来就被父亲宋老太爷叫去。宋老太爷坐在堂屋的八仙桌旁边，宋辉的母亲宋唐氏坐在对面。宋辉在下首坐下。宋老太爷喝了一口盖碗茶，把茶杯放回原处。他瞅了一眼宋唐氏，又把目光转向儿子。
“辉儿，你今年二十一了，又刚成了家，应该立业了。我和你娘商量了一下，想把盐灶交给你管理，你觉得怎样？”宋老太爷认真地。他紧紧盯住儿子，不想他让自己失望。
“爹，我从来没做过，怕做不好。”宋辉老老实实地。
“这有什么，万丈高楼平地起，谁天生就会？”宋老太爷鼓励道。
“盐灶是爹一生的心血，我怕做不好会毁了它。”宋辉仍有些担忧。他知道盐灶是宋家的祖业，已经传了几十代了。
“儿子，你要对自己有信心。你爹摸爬滚打几十年，为的就是有一天能把这份家业交到你手上。你放心干，要真遇到什么为难的事，后面还有为呢。”宋老太爷不容置疑地。
话说到这个份上，宋辉只好答应先试试看。他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黄齐芸见他心事重重的样子，以为他身体有什么不适，忙冲了一杯姜茶给他。宋辉呡了一口后把茶杯放下。
“爹让我管理盐灶呢。”宋辉轻声地。
“这是好事呀！”黄齐芸有些不解。
“盐业是宋家的祖业，我怕干不好。”宋辉焦虑地。
“你看其他盐灶的老板，有几个像你这样喝过几年洋墨水？大老粗都能干的活，你这个知识分子还不能干？”黄齐芸激励道。
“那我就试试？”宋辉征询地。
“不是试试，而是一定要干好。我相信你比他们都强。”黄齐芸认真地。她瞅瞅四周没人，在宋辉的脸上亲了一下。
“干就干！”宋辉说。一拳狠狠地捶在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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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秋天，黄齐芸和宋辉的爱情就像成熟的麦子，黄老太爷亲自挑选了一个良辰吉日。结婚那天，鼓乐喧天，迎亲的队伍足足排了半里街，很是气派。黄齐芸坐在八抬大轿里，感觉就像做梦。黄田氏因为过于激动，哭昏死过去了。黄老太爷也是泪水涟涟。只有黄齐文、黄齐武两兄弟觉得热闹，一直嘻嘻笑个不停。轿夫许是故意整新娘，一路走一路摇晃，黄齐芸双手撑住轿壁，努力维持着的平衡。走到一半的时候，轿夫突然停下来，非要黄齐芸唱首歌才走。宋辉想过来帮忙，被迎亲的给拦住了。开始，黄齐芸磨磨蹭蹭地不肯唱，但轿夫就是不走。有个人甚至把手伸进来，把她吓了一跳。没办法，宋辉只好替她唱：昨日与妹同过河，郎骑白马妹骑骡。郎在马上喊声妹，妹在骡上叫声哥，千里姻缘莫错过。宋辉这么一唱，迎亲的队伍都唱了起来，气氛达到了高潮。
拜过天地后，闹房的人仍不肯走。一直到子夜，方才慢慢散去。新房刚用石灰粉刷过，有一股呛人的味道。房屋正中是一个大大的喜字，两边的墙上贴着一个胖娃娃。床旁边是一个条柜，上面搁着一对红红的蜡烛。房内还有一个带镜子的楠木衣柜和几把漆得红红的椅子，还有一个梳妆台。床上铺着红床单，还有一床绣着喜字的被子。比起原来那个家，有天壤之别。黄齐芸静静地坐在床上，头上盖着红头巾。也不知过了多久，宋辉摇摇晃晃地从外面走进来，迎面而来的是一股浓浓的酒气。黄齐芸很讨厌这种味道。在家的时候，父亲特爱喝酒，一进家好比进了酒坊。宋辉在黄齐芸身边坐下，他的意识还算清醒，抖抖擞擞地揭开黄齐芸的头巾……
宋辉醒来的时候，黄齐芸已把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端到他面前。他有些心疼，毕竟才结婚第一天。宋辉几大口就把碗中的鸡蛋吃完，感觉十分的惬意，忍不住伸了伸懒腰。结婚的感觉真好！
黄田氏起床的时候感到有些腰疼，她来到黄齐芸的房间，想让她帮自己做点家务，等她到的时候发现房里空无一人，方明白女儿已经嫁人了。她长长地叹了口气，要是三丫头在就好了。想到三丫头，黄田氏禁不住悲从心来，她要是没啥毛病，应该要结婚了，她的命咋这么苦呀！黄田氏捶了几下背，返身拿起水桶。水缸里的水不多了，她得去河里挑点儿。
宁河水很清，黄田氏挑水的时候，一条小鱼不小心也钻了进来，它许是意识到自己的危险，拼命地往外跳，一下子摔在河摊上。黄田氏见小鱼无望的挣扎，俯身把它拾起后放回到水中。看小鱼欢快地游走，黄田氏感觉心情稍好些。挑了几挑水后，她又开始劈柴。等早饭做好的时候，黄老太爷才逛街回来。黄老太爷每天有逛街的习惯，如果遇到下雨，就是撑伞也要逛一会儿。他习惯逛街的时候思考问题，这样思路比较清晰，不被杂念左右。早饭是稀粥下咸菜。黄老太爷许是吃到沙子，一口把口中的粥全吐了出来，他瞪了黄田氏一眼。黄田氏慌慌地找来一块白布递给黄老太爷。
“岁数大了，眼睛不好使，下次我一定注意。”黄田氏歉疚地。
黄老太爷没说什么，把碗重重的一放，起身去了里屋。黄田氏自己也没了味口，草草地把碗中的稀粥喝完。收拾完后，黄田氏发现家里没有醋了，忙让黄齐武去买。黄老太爷平日里喝酒太多，多吃醋有好处。黄齐武拿着钱和装醋的瓶子，飞快地跑到街上。他很早就想出来，无奈父亲要自己背四书五经，烦死了。黄齐文和黄齐武俩兄弟就像他们的名字，黄齐文喜静，你让他一天在家读书都成。黄齐武好动，一看书瞌睡就来了，要是让他舞枪弄棍，三天三夜也不厌倦。黄齐武出门刚拐过角就看见一个玩杂耍的，立刻被吸引过去。玩杂耍的是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约莫五十来岁。他还有一个跟班，是一个十来岁的大男孩。络腮胡子光着膀子，他不停地运气，直到他的肚皮鼓鼓的，然后他示意大男孩拿刀往自己身上砍。在场的人都屏气凝神，自觉地往后退了退，生怕血溅到自己身上。大男孩接连砍了十几刀，络腮胡子竟什么事都没有。人群中爆发出热烈的掌声。然后稀里糊涂地，黄齐武也把手中的钱扔到大男孩递过来的洋瓷碗里。络腮胡子收拾家什的时候，黄齐武还傻傻地站在那里。络腮胡子注意到了，抬头看着黄齐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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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齐武点点头。络腮胡子朝大男孩眨眨眼，大男孩心领神会，趁黄齐武不注意，拾起地上的刀朝他砍来。黄齐武只觉得一个明晃晃的东西朝自己袭来，想躲已经来不及了，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心想这下完了。奇怪的是一点儿也不痛，再一看，砍自己的道竟折了边。黄齐武百思不得其解，挠着头正纳闷，络腮胡子和大男孩背着行囊哈哈大笑着离去了。黄齐武回到家的时候才发现醋忘记买了。
“你呀，总是这么丢三拉四！”黄田氏忍不住批评了一句。
黄齐武推了推正看书的黄齐文，“哥，你说刀砍在身上为啥没血？”他神秘兮兮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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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的？我亲眼看见的！”黄齐武有些不服气。
“那你说为啥？”黄齐文反问。
“我要是知道，就不来问你了。真是怪，明明……”黄齐武站起身，他正琢磨，冷不妨和父亲撞了个满怀。
“你野到哪里去了？”黄老太爷铁青着脸，厉声地。
“我，我，”黄齐武结结巴巴，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看看你哥齐文，你昨就烂泥巴糊不上墙！”黄老太爷十分生气，他许是说话太大声，禁不住连连咳嗽起来。
黄齐武不敢反驳，只好乖乖顾坐到黄齐文旁边。但他却把书拿倒了。
新婚的激情很快过去，宋辉刚从外面回来就被父亲宋老太爷叫去。宋老太爷坐在堂屋的八仙桌旁边，宋辉的母亲宋唐氏坐在对面。宋辉在下首坐下。宋老太爷喝了一口盖碗茶，把茶杯放回原处。他瞅了一眼宋唐氏，又把目光转向儿子。
“辉儿，你今年二十一了，又刚成了家，应该立业了。我和你娘商量了一下，想把盐灶交给你管理，你觉得怎样？”宋老太爷认真地。他紧紧盯住儿子，不想他让自己失望。
“爹，我从来没做过，怕做不好。”宋辉老老实实地。
“这有什么，万丈高楼平地起，谁天生就会？”宋老太爷鼓励道。
“盐灶是爹一生的心血，我怕做不好会毁了它。”宋辉仍有些担忧。他知道盐灶是宋家的祖业，已经传了几十代了。
“儿子，你要对自己有信心。你爹摸爬滚打几十年，为的就是有一天能把这份家业交到你手上。你放心干，要真遇到什么为难的事，后面还有为呢。”宋老太爷不容置疑地。
话说到这个份上，宋辉只好答应先试试看。他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黄齐芸见他心事重重的样子，以为他身体有什么不适，忙冲了一杯姜茶给他。宋辉呡了一口后把茶杯放下。
“爹让我管理盐灶呢。”宋辉轻声地。
“这是好事呀！”黄齐芸有些不解。
“盐业是宋家的祖业，我怕干不好。”宋辉焦虑地。
“你看其他盐灶的老板，有几个像你这样喝过几年洋墨水？大老粗都能干的活，你这个知识分子还不能干？”黄齐芸激励道。
“那我就试试？”宋辉征询地。
“不是试试，而是一定要干好。我相信你比他们都强。”黄齐芸认真地。她瞅瞅四周没人，在宋辉的脸上亲了一下。
“干就干！”宋辉说。一拳狠狠地捶在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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