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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妖怪篇 404 前世所爱

    说时迟,那时快,我情急之下,大喊一声,化出原形。

    我是一条身长八丈、吼一声就能地动山摇的妖龙!

    坚硬的龙鳞不怕任何刀剑攻击,加上龙身巨大,一下子就将所有山贼全部击昏。

    不仅如此,我拿出当初追珊瑚鱼的气势,飞来飞去,把山贼吓得七零八落。有的掉落山坡,有的掉进泉水,还有人被挂在了树上。

    等我做完这一切,落在地上化身人形,心情大好。正拍手得意,忽听到一个犹豫的声音。

    “花宣你是……龙?”

    我心一沉,非常不好的感觉席遍全身--

    完蛋了。

    我回头,果然看见楚惜云站在山洞口,美丽的面容尽是震惊,婉柔的脸上满是苍白。

    那样惧怕的目光令我不由得后退了一步,心中没由来地难过起来。忽然才发现我已经把楚惜云当成了朋友。虽然明知道我与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性格也未必投缘,可她是我这么多年来除了白夜以外交到的唯一一个朋友。楚惜云应该也和别人一样,讨厌妖龙的吧。心中有些刺痛。几乎想逃开,又怕周围还有山贼,不能走。

    半天才抬起头,不去直视她的目光,不想接触到那看怪物的鄙夷惊惧眼神。“惜云姐姐你不要怕,我们离开这里。等送你到山脚我就会离开。”

    楚惜云勉强镇定,脸色仍是苍白,正色道:“花宣你是神龙还是妖龙?”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老实道:“我是妖龙。”

    楚惜云问:“白公子也是妖龙?”

    我急忙解释:“他不是!他是当年被我救下的人类。”

    楚惜云又问:“他知道你是妖龙?”

    我点头。“我知道你难以接受,请你放心,我们不会伤害你。这里太危险,你跟我走吧。”

    不料却听见楚惜云的声音说:“花宣你记住,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绝对不能露出原形,即使露出原形。也不要承认你是妖龙。否则你会有杀身之祸。”

    我简直不敢相信:“惜云姐姐你不介意我是妖龙么?”

    楚惜云摇摇头:“我们是朋友。”

    我嗫嚅:“可我是妖龙……”

    楚惜云微笑道:“身份很重要么?做朋友如果顾忌身份,那就不是朋友。”

    我心一震,猛然抬头,看清楚惜云温和包容的目光,紧接着是被接纳的感动。

    我有些怔怔:“第一次……听到这种话。”

    这是第一次,被族外的人承认,非常感动……呃,白夜当初失忆,根本不懂得妖龙与神龙的界限,不算啦。所以楚惜云是第一个接受我的人,我真的好高兴。

    楚惜云掩唇轻笑道:“恐怕你是不常与外界接触吧,世人虽都目光狭隘,却也不乏开朗豁达之人,不介意身份的比比皆是。”

    是这样么,除了她,还会有更多的人接受我?

    楚惜云已恢复镇定与婉和,对我招招手道:“花宣你过来,我发现些东西。”

    她转身走山洞,我急忙跟了进去。

    刚一入洞就觉得金黄一片印的人眼花,原来山洞内尽是亮锃锃的黄金珠宝。我在湖底见的太多,光一艘沉船里的宝物就比这里的要多十几倍贵重十几倍。所以我兴致缺缺。楚惜云却似乎觉得很高兴,一会拿这块玉配比比,一会拿只头钗戴戴。忽然她回头,眼睛闪闪如星星:“花宣,你觉不觉得我戴上这只钗很漂亮?”

    我汗。

    母后说的对,不管是龙是人是妖魔还是神仙,只要雌性都是爱漂亮的。

    “嗯,很漂亮。”

    楚惜云婉柔一笑,道:“花宣,你帮我把这些珠宝全搬走吧。”

    我大汗:“全搬走?”这要搬多少时间啊!

    楚惜云很柔的笑。“是啊,反正都是山贼的不义之财,放在这里不如给我们做路费。我们上路是要钱的,对了花宣你明白钱的概念吗?”

    我总算见识到什么叫做人不可貌相,我一直以为楚惜云这样婉柔的女子都应该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幸好这里没有雄性,雌性之间暴露一下真面目也就算了。

    我走近了些帮她捡地上的珠宝。“我知道钱,我生活的地方是用贝壳珊瑚当作钱用的,偶尔也用一下黄金。不过我不懂得搬运的法术,还是取一些够用就行了吧。”

    楚惜云似乎有点失望,哦了一声,眼中闪光暗淡了下去。但她的手没有停住,不断捡起地上的宝石金币往我怀里塞。

    其实我想哭着对她说,楚惜云我是雌的雌的雌的,不要把我当雄性一样使唤啦。偶尔我也想被人呵护一下,让别人帮我搬东西么……虽然我力气真的很大。

    等到我拿不下了,我决定喊停。“惜云姐姐,这些够了,我们走吧。”

    楚惜云点点头,二人一齐向外走。刚转个身,一道森冷银光迎面袭来。伴随着一声寒声呵斥:“妖孽,休要作怪!”一屏巨大雕刻曼妙花纹的剑冲出来直刺我们二人。

    我大惊,这是修道之人的法术!那凌厉的剑气与法力威压令我浑身冰冷,动弹不得。

    “花宣小心!”楚惜云一把推开我,却已经来不及。我手臂被刺伤,被剑气弹了开去。楚惜云重重撞到岩壁,倒在一边。

    我急忙探寻她的方向:“惜云姐姐,你有没有受伤?”

    怎么会有道家的法术攻击我们,难道我刚才变回原型的时候,气息暴露了?

    正惊慌想着,洞口处模模糊糊的出现一个修长的人影。山雾弥漫,加之洞内光线不好。只能隐约辨认出一个男子正疾步向我走来。

    会用道术的,分明是修道者。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声音也颤抖了:“什、什么人?”

    修长的人影走出了浓雾,如玉的俊秀面容在黯淡的光下一点点显露出来。那是一名人类男子,青黑色的发丝盘成髻,身着道袍,吐息均匀气息绵延,显然法力不俗。背上一把大剑,正是刚才攻击我的那一把。

    一双眼瞳异于常人,宛如盈盈流转的赤色珊瑚。

    “是你?”我认出了来人。居然是昨天我在飞星湖畔救下的修道之人。

    年轻的修道者表情也很似意外:“姑娘,怎么是你?我击中的明明是妖怪……”

    我紧张的心情顿时一松,拍拍身上的灰站起来,语音带上了怒气:“说什么妖怪!哼,我救了你,你说要报答我,可是你却打我!”

    “……真是抱歉。”他对我轻轻点了点头,语含歉意:“刚才这附近隐有妖气,我错把姑娘认成了妖怪所以才出手相伤。令姑娘受惊了,实在是万分对不起。”

    男人面容温和儒雅,眉宇间尽是诚恳,举手投足之间无不透出良好教养,尽管做了失礼之事,却也不会令人感到不快。

    但他是个修道之人!修道之人和妖族是天敌,不死不休。

    我皱眉,又退后两步:“算了,反正我也没有受伤,就这样吧。”

    这修道者语气温温和和的,却步步紧逼:“虽然姑娘不是妖怪,可这附近确确实实存在着一股强烈的妖气。敢问姑娘可在附近见到妖怪经过?”

    “是有见过。”回答她的却是楚惜云。她这时盈盈走过来,形姿飘渺灵动。

    我打量她的身形,问道:“你没有受伤吧。”

    楚惜云微笑道:“我很好。”转头又对那道士说:“刚才我被山贼抓来的时候,看见过一只奇怪的大鸟,想必那就是你说的妖怪。不过它已经飞走了。”

    这附近哪有什么鸟妖,楚惜云是为了我在撒谎。

    只见她目光盈盈婉柔动人,长发如天上的浮云一般,那男人仿佛着了魔,赤眸闪烁脸色一变,惊异唤道:“小珠?”

    楚惜云微怔,继而笑道:“这位公子恐怕认错人了。我叫楚惜云,唐池人,准备去江南投靠亲戚。还不知道这位大哥怎么称呼?”

    “我是伊耆炎……”男人一贯的沉稳温雅出现裂痕,迅速走过来握住楚惜云的手,语气有几分激动:“你忘记了吗?我是你的炎哥哥!”

    炎哥哥……好熟悉的称呼,似乎在哪里听过……一瞬间我的心微刺。

    那自称伊耆炎的修道者一反悠然的姿态,紧紧握着楚惜云的手臂,急急连声道:“小珠,你现在怎么是人类的样子?难道你进入了六道轮回?”

    楚惜云依然柔婉微笑:“这位炎公子,你真的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小珠。”

    伊耆炎神色失望,好半天才喃喃道:“你……已经完全把我忘记了。”

    “都说了你弄错了,我真的不是……”楚惜云笑了笑还要分辨,却听洞口传来一声冷冷厉喝。

    “你们在做什么?”

    众人一齐回头,只见一身黑衣的白夜从山洞外慢慢走来,敌意地打量着伊耆炎。

    伊耆炎看到白夜却是剑眉凝起眸光一闪,语气微带了疑惑:“这位公子,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白夜冷冷看着伊耆炎:“不认识。”

    我嘻嘻笑道:“你这个人真奇怪,刚才拉着惜云姐姐说似曾相识,现在又说白夜哥哥似曾相识。你是不是见谁都这样?”

    伊耆炎眉色温淡看了我一眼,慢慢退后一步道:“你说的对,是我唐突了。”即使被我这样奚落也不见动怒,这位修道者的修养倒是不错,嗯,长得也很英俊潇洒气度不凡。如果他不是修道者的话,我说不定会考虑追求他……

    白夜冷冷看了那伊耆炎一眼,质问我道:“花宣,你怎么会和这个修道者在一起?”

    我怯怯:“我刚、刚打跑了山贼,然后就……”

    白夜冰冷看了我一眼,转身对伊耆炎抱拳:“这位道兄,舍妹年幼无知,如有冲撞之处,还请见谅。”

    伊耆炎唇角一弯唇色清亮:“失礼的人是我,刚才我将这位姑娘误当成妖怪,差点伤了她。幸好姑娘毫发无伤,否则我真是难辞其咎。”

    白夜冷冷道:“既然无碍,那此事就此作罢。我们一行人还有事在身,就此告别。”

    伊耆炎却拦住白夜的匆匆脚步。“我在人间游历,没什么目的和方向。既然今日我们有缘相遇,不如就让我跟你们结伴同行,可否?”说着有意无意看了楚惜云一眼。

    我心中大概有数了,以前那条珊瑚鱼看美人鱼的时候就是这个眼神!这伊耆炎一定是对楚惜云有意,人类的那句话是怎么说得来着,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白夜态度十分冷硬:“不必了,我们讨厌修道者。”

    敌对态度还真直白……

    伊耆炎微微一愣,继而笑道:“昔日我曾误会了白公子,又恰逢花宣姑娘救了我一命。现在我又打伤了姑娘,必须好好补偿才是。还请公子不要拒绝我。”

    话虽是请求,语气也温和,却十足透着不允许拒绝的威压。同时伊耆炎又轻轻看了楚惜云一眼。

    这一眼,令我决定成人之美!我插话道:“反正今后的路还长着,多个同伴也好,就让这个炎公子和我们一起上路吧。”

    却没想到白夜冰冷的眼神立刻杀过来,我吓得头一缩不敢再多说话。以前白夜虽然冷漠却也是无喜无怒,这还是第一次见到白夜如此直白地表达自己的厌恶。这伊耆炎究竟是什么来头,难道果真是白夜认识的人?

    只听白夜冷冷淡淡道:“我们还是先下山再说吧。”

    伊耆炎微微一笑,又多打量了楚惜云一眼,也不再在这个问题多作纠缠。

    四人沿着山路继续走,伊耆炎的道术真是很好用,不时出现一些小魔小妖拦路全被他打跑,省去了我们很多麻烦,也加快了下山的脚步。

    赶在太阳落山之前我们到达燕落山脚,村落的土地上凸出浮现一块石碑,上书“洪家村”。

    楚惜云转身对我们道:“多谢你们送我到这里。我在洪家村有亲戚,他会送我去江南。”

    这话正合白夜心意,立刻应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送到这里,就此告别。”

    伊耆炎是冲着楚惜云而来,立时就说道:“不知楚姑娘在这洪家村有什么朋友?请让我们去拜见一面,正式把你交付给他才好放心。”

    楚惜云微笑点点头:“你们跟我来。”

    白夜冷冷看了伊耆炎一眼,薄唇一抿,神色微冷却无多言。

    几人来到村南一座小屋门前,楚惜云前去敲门。

    门内传来清脆坚实的少年声。"谁?"

    楚惜云道:“小虎哥,我是惜云。”

    门开了,露出一张清秀少年的脸。

    楚惜云见到熟人,笑了起来,迈步就想进去:“小虎哥,我……”

    不料那少年冷喝一声:“妖怪,还想扮成惜云迷惑我!”言语间已经取下身后背着的弓箭,一箭射来。

    楚惜云“啊”了一声,退后一步,绊到台阶,整个人向后倒,而那箭势凌厉非常,破空而来,直刺楚惜云的心脏。

    “楚姑娘小心!”伊耆炎的身法比那箭矢还要快,瞬间冲出,一手接过楚惜云,旋身与箭只擦肩而过,另一手挥剑反手刺向少年,在他喉间三分处停住。

    楚惜云失声道:“炎公子请住手!”

    我怒视那少年:“你怎么说打人就打人啊?”

    白夜拉了我一下,示意不要多嘴。

    伊耆炎面目沉敛微有不愉快:“你为何攻击我们?”

    少年满眼恨色,终是不甘心地冷声:“要杀便杀!”

    楚惜云上前一步:“小虎哥你怎么了,我是惜云啊?”

    少年犹豫了:“你、你真是惜云?”

    楚惜云面有委屈:“小虎哥,你小时候对我说过,我若有困难,无论你在何处都会来帮我。我现在有困难要求你帮忙,为何你却想杀我呢?”

    少年睁大了眼:“你真是惜云?我以为你是妖怪假扮来骗我的。这些都是你的朋友么?”

    楚惜云点头,伊耆炎收了剑,少年道:“都进来说罢。”

    几人进了屋,小屋稍微简陋,挂满箭只,动物的毛皮。

    伊耆炎道:“刚才多有得罪。”

    少年脸红:“是我太卤莽,没弄清楚就随便出手。我叫洪虎,小名小虎,不知各位怎样称呼。”

    楚惜云道:“这是伊耆炎公子,这是白夜公子,这是白公子的师妹花宣姑娘,多亏了他们我才能翻越燕落山。”说着把在燕落山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当然隐去了我是妖龙的身份。

    洪虎听了一拍桌子:“这些可恶的山贼,要是那时候我在,一定收拾了他们!”

    楚惜云道:“小虎哥你刚才一见我就攻击,还说我是什么人假扮,是怎么回事?”

    洪虎道:“这几天总有妖怪攻击我们村子,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几年的妖怪一下子多了许多。他们经常假扮成熟悉的人来骗我们,村子里的人不堪其扰。”

    “妖怪?”伊耆炎忽然笑了笑。“神界一日无主,人间的妖怪就胆敢兴风作浪了么……哼。”

    不知为何,这面容如玉的公子的温润笑意竟让我手心一凉。

    洪虎没发现屋内气氛的异常,注意力集中在楚惜云身上:“惜云,你说有事找我帮忙,是什么事?”

    楚惜云道:“是这样的,我想请你带我去江南。”又把被恶霸看上的事情说了一遍。

    洪虎又一敲桌子:“这个该死的县令。惜云你不要害怕,我送你去江南。”

    楚惜云的眼睛笑成月牙。“小虎哥,谢谢你。”

    伊耆炎看着楚惜云与洪虎的互动,狭长的眼帘微眯,依旧是微笑着,笑意却未达眼底。

    白夜在一旁沉默半响,此时站起身来:“既然楚姑娘已经平安,那么我和花宣就告辞了。”

    楚惜云转身对我们道:“天色已晚,不如你们在此休息一晚,明日再上路?”

    我喜爱热闹,于是摇晃着白夜的衣襟:“住一晚吧,明天赶路也不迟。”

    白夜无可奈何地任我胡闹,终于只得长叹一口气,妥协道:“那就住一晚吧。”

    我跳起来将白夜扑倒:“白夜哥哥果然最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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