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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人生若只如初见(13)

    靖璘的幸福还没有维持到天亮,就从卧室走了出来。他的神经突然颤动了起来,不由得抬脚去了书房,果不其然,阿江正等着他。阿江和平常一样,穿着件中山装,一副很精神的样子,只是今天明显有些慌乱,靖璘一进来他就给了他当头一记滚滚闷雷——艾自明死了。

    靖璘只能惊愕地面对这个消息,他起初不信,可是阿江什么时候偏过他?可他还是不能相信,虽然那天他情急之下失手开了一枪,但耳目的余光能告诉他他只是向子弹射来的方向回了一枪,艾自明不在那个位置。可是阿江的话给了他致命一击:“你是没打到他身上,可是他往前走了一步,撞到枪口上了。其实这怨不到你。”

    片刻的沉默后,靖璘忽然笑了起来,他撑到现在了,终于要解脱了,岂能不高兴呢。他眼里都笑出了泪花:“好啊,到头来我还是要偿还她为我挨的那一枪,这样更痛快。”

    他的样子让阿江有些担心,他还没有洗漱,虽然穿着西服身上却尽是狼狈与凌乱,虽然笑着,不过是悲极生乐罢了,倒是更添了不少萧索之色。阿江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却是不知从何入手,又怕一时失语往他伤口上撒盐,只能垂首立着,悄然不语。

    只是时间还没过多久,靖璘就恢复了常色,眼里退去了泪光而更显精锐,冷静地问阿江:“丧事办了吗?讣告发了吗?怎么说的?”

    “听说就在这两天要发丧了,他们打过电话,说要少奶奶过去送丧。”

    靖璘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的院子,雨水打下来一堆堆刚开不久的合欢花,风吹吹就飘到了窗下的空地里,虽然露水晶亮透明,终究掩盖不了那萎谢后的憔悴,他转移视线当机立断:“她不能去!她伤成那样怎么去?我代她去,送送他。人是我杀的,要杀要剐随他们便。”

    阿江几乎是喊出来的:“你不能去!”随即他又平复了情绪,说:“你不是故意杀人,再说他现在是杀死老爷的最大嫌犯,他也杀了那么多人,要死也有余辜。艾家今天发了讣告,说是疑系日本人所为。虽然不知道艾家的意图,但好得你暂时避过了风头,可不能自己去送死,少奶奶还要你照顾。”

    靖璘整个人的情绪安静了下来,只是语气明显失去了底气:“把好风口,千万不要让她知道,一定不要让她知道。”

    阿江将报纸拿给他看,真是滑稽可笑,竟是《南方日报》,还摆在一版正中央。那讣告上写:

    先父艾自明于民国二十六年六月十日上午不幸遭难离世,确为德制十四式火铳所为,终年五十一岁。兹定于六月十三日上午十一时在青竹火葬场火化,并举行追悼会。谨此讣告。

    艾佳诚哀告

    民国二十六年六月十一日

    艾家不知为何将祸罪引到日本人身上,靖璘也不知是自己的幸运还是不幸,艾家一向与日本人泾渭分明倒是让他很感佩。只是思来想去又觉不去不妥,怕是一个圈套也不一定,去了安全难料,不去就是将吕家与日本人勾结到一块了,倒是艾自明虽死犹荣占了个大便宜。

    再扫一眼报纸,此版下方的一个小版块竟然登着一则关于吕敬之死亡原因的报道,不禁大吃一惊。这则报道虽不尽详,却有意言说艾是吕之死亡的最大嫌疑人,之前未说,只因证据不足。不禁诧异道:“这是谁的主意?怎么登出这个东西?”

    阿江拿过一看,也是惊诧,随即有所了悟地说:“恐怕是其他几位少爷的主意。”

    靖璘一时愤愤难平,说:“去,让今天的报纸停止印发。”

    “可是恐怕已经发了不少出去。”

    靖璘只能无奈地说:“阻止继续发行。”

    阿江却犹豫着不去,担心靖璘单独去赴丧事会有危险,想要和他一起去。靖璘无法,只能将个中厉害给阿江说了,阿江叹了会气,却还是坚持要走,这回靖璘动怒了。

    阿江知道他的脾气,越是这时候越不敢逆了他的意,只能提醒他:“实在危险了你可以拿少奶奶要挟他们,反正人在我们这里,艾家肯定会有所顾忌。”

    只是他还没说完靖璘就走了出去。他先到卧室里陪着佳音待了一会,佳音还没醒,他就是想和她待一会,只是洗漱完了,也就该走了。转身前他又看了她很久,嘴里只念了两个字:放心。可是心里却排满了千言万语,他不明白为什么每次危险都要让她替他遮挡,他无法承受这生命之殇,他希望能让她放心,每一次都试图让她放心,这一次也是。

    靖璘走后佳音直到中午才醒来,勉强起来吃了几口粥,她乏得很,吃点东西就有点不支,才要躺下,右眼皮却又突突地跳,正巧瞥眼又看到小姚欲退不退欲言不言的样子,心里更起了疑,小姚不仅今天的神情可疑,连最近的穿着打扮都和之前不一样了,朴素净白,毫无胭脂色。她便问她:“三爷呢?”

    “出去了。”小姚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不过给您留了个盒子。”

    说着就将一个红木盒子拿给她,给她身后加了两个枕头,然后关门出去。佳音看那盒子并无什么特别之处,只是木色刷漆后甚是滑腻透亮,触手清凉舒服。她揭起盒盖,映入眼帘的是白色宣纸上的两个墨黑色的大字:老婆。

    佳音的眼泪涓涓而下,瞬间就将纸上的字打湿散花了,像两棵刹那间散发枝叶的大树,最后缠绕在一起相依相偎。他从没喊过她“老婆”,她从前没想过,因为不用想,现在不敢奢求,经历过这一番田与海的沧桑后她却意外地得到了。佳音颤抖地将那纸拿起来,却意外地发现下面还有,还有层层叠叠的有字的纸,那手随着她的哽咽抖得更厉害了。一张一张地拿起来看,他写道:

    老婆,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结婚五年,中隔茫茫人事,凡事所困,情事所忧,家事所恼,未能尽责照顾卿,卿却不以为忤不以为恼,诸事替我思量周全,令我愧不能对。非但没能照顾,屡次令卿心伤,不是我意,不是我愿,却由我起,知事不可免,只能暗自煎熬。但知卿之煎熬尤在我之上,犹有痛心难过倍加摧之,凡此种种,无力挽回,只能抱愧。

    久之才明卿之好,知我生命非你不可,然为时略晚。生命乃轻,卿为重,卿以亲身护全我,此情难报,唯有倾尽全身细心照拂。

    若我有今日,奢想从头来过,尽我夫责,护卿周全,能否给我机会?

    一声啜泣牵动了伤口,佳音痛不能耐,心里却是万分快慰。经历了这么多,他们到底还是在一起了,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了。原来他们需要的是时间,五年的时间虽然煎熬,却也等到了,这样不容易,所以要珍惜。她所求即他平安,拼尽性命亦为此,所以即便这样痛她也丝毫不后悔。

    将宣纸都拿起来又一张一张地看过,才又整理好。却发现盒子下面有两个锦囊,那样熟悉,大红的底子,上面的黄色龙凤已呈祥,蛟龙美凤神采奕奕地舞着。是她缝制的,他一直没戴,她也就没心情戴了,后来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她早就将它们荡出脑际了,也不清楚自己放到哪里去了,可是现在,他们却突然呈现在眼前,原来他收好了。满脸泪花里她笑了。

    男戴观音女戴佛,那玉观音和玉佛还是那般温润柔腻,两位菩萨和蔼可亲地笑着,舒服得让人安心。它们会保佑他们平安幸福,要是早戴就好了。忽然想起来承源寺的日子,他将这观音和佛亲自带给她,然后认真地对她说:“以后有它们保我们平平安安的,你要平平安安地在我身边。”

    现在还为时不晚吧,可是他去了哪里?若我有今日,到底什么意思?

    心底掠过一丝不安,可是随即就被盒底浅紫色有些斑驳的水晶块给掩过去了,仔细一辨认,却是那块水晶项链。那日她打碎它,心里有多后悔有多痛苦只有她自己知道,饶是后悔也刻意不去理会,任其消失。可是谁想到呢,它竟然又重新出现在她的眼前。显然是被胶水粘上的,能看出来粘得很用心,碎了很多块,都一一粘固在一起;虽然水晶里满是裂痕,看着像是山崖上罗着水纹的峭壁,那两朵百合中一朵的花瓣上依旧有个豁口,可是这条项链竟死而复生一般完整地出现她面前,是多大的不易。并蒂百合还是相依相偎在一起,因为有切痕反射着太阳光整颗心尤为七彩夺目、缤纷绚烂。

    她哭了笑了不累了,还徜徉在这幸福之中,抬起头来就发现他在眼前。她怀疑是梦境,咳嗽了一声让伤口有痛感,他还是孑然独立在眼前,她才知道不是梦。

    “佳音,我回来了,我以为我不会回来,可是我回来了。”

    是的,他没想到自己能回来。他以为艾家的这场丧礼是个套,一旦进去再出来的机会怕就渺茫的很了。只是艾家人的态度明显告诉他他们并不承认现在不是事实的事实,他们或许应该知道,因为丧礼当场除了佣人对他还是一如既往的谦恭有礼,艾家的主人们则是一脸的冷漠疏远,这种刻意的态度让他知道事情远不简单。

    可是好得还是回来了,宿命的轨迹总是恒定的,因为有因,所以寻果他还是回来了。

    佳音将那块紫色心形水晶拿起来给他看,彼此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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