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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山寺桃花始盛开 21第二十章

    前脚刚踏进桑府的门,便瞧见桑夫人神色不安地在院中来回踱步,好像在等什么人。

    她抬头看到我与希音,忙不迭迎上来,焦急道:“圣僧,眼下沐云的情况仿佛不太好,自晚饭过后便昏迷不醒,怎么唤都没有反应,求你救救她啊!”

    “哦?”希音似笑非笑地睨她:“你来求我,说明你考虑清楚了?”

    桑夫人连连点头,欲张口说话,却面带难色地将我瞥了一眼,艰难道:“只要圣僧愿意救沐云一命,我……我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嗯,你能想通那便最好了,于你于我都有百利而无一害。”他仍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模样,转身温声关照我道:“你先回房歇息,稍后我来找你。”语毕,便同桑夫人一道离去。

    望着他的身影在苍茫如水的夜色中渐渐淡去,我不禁心生疑惑——希音到底完什么花样?莫非今日下午他并没有尽全力救桑浮云,却是留了一手?

    再一仔细回想,前不久,我分明瞧见桑夫人痛哭流涕地向希音下跪,而希音却是冷艳高贵地让她“仔细考虑清楚”……如此说来,事情仿佛并没有我所见的那么简单。难不成,其中还另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吗?

    我百思不得其解,想着想着便不由自主地神游天外了。恰在此时,一个冰凉彻骨的声音倏然在耳畔炸开,我只觉浑身激灵,猛然回过神来。

    千夜不知何时来到我身旁,幽邃的蓝眸深深沉沉,若带三分笑意,道:“姑娘,在下恭候多时。”

    心下登时飕过一阵小冷风,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吞了口口水,道:“你、你怎么知道我是姑娘?”

    其实,凭心而论,他的相貌倒也不错,属于柔美型的翩翩公子。可不知何故,每次见到他时,我总感觉有一股森森然地寒意莫名而生,仿佛被人丢进深山寒潭,从发丝冷到指间,冷得几欲窒息。

    他微微眯眼,一言不发地打量我。银白的长发笼罩在皎白的月色中,隐约散发出诡异而迷蒙的光泽。半晌,不急不慢说:“因为,我在姑娘身上发现了母蛊的痕迹,而母蛊只有女子能中。”

    我便奇了:“什么母蛊?”

    千夜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道:“请姑娘随我来。”

    我残念地僵住原地,一时不知究竟该不该跟他去,这人神秘莫测阴阴森森的,就这么贸然跟他去了,会不会有什么不测?圣僧说的,不要跟陌生人说话啊……

    千夜走了几步忽然顿住,转头一眼便看破我犹疑,道:“怎么,姑娘不想知道自己为何失忆吗?”

    当时我就震惊了。

    我抖了抖,道:“你你你你你怎么知道我失、失忆?”

    “想知道?你随我来便是。”他的笑越发诡谲,透出几分魅惑的意味,仿佛在诱我上钩。我再也不敢迟疑,边哆嗦着边匆匆跟上他的脚步。

    “姑娘请进。”千夜将我引入他的厢房,厢房与我那间并无二致,只不过因为是他住的,我便觉得格外阴森诡异些。

    我俩面对面坐在桌边,他还甚是客气地替我斟了杯茶水。我哪里还喝得下,浑身上下忐忑难安,简直如坐针毡,外加心里委实瘆得慌,不知不觉已有冷汗涔涔而落。

    桌上摆着一只精致的红木匣子,匣身雕刻有繁复的花纹。千夜将那匣子打开,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青瓷罐头和一把银质匕首。

    我连做三个深呼吸,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些,“这是什么?”

    他不语,兀自将那青瓷罐头打开,罐底蜷缩着一只小小的白虫,大约只有半个指甲盖那么大。我俯身望了望那小虫子,心道莫非这便是传说中的“蛊虫”?

    不待我多想,他又拔出匕首,悠悠然朝我伸出一只手,“请姑娘将手给我。”

    他的指手纤细瘦长,掌心的纹路异常清晰,却苍白得如同白纸,没有半分血色与生气。

    我惊悚地倒抽一口冷气,旋即,不动声色地将双手塞到桌下,轻咳道:“你要干什么?”

    “你在害怕什么?你既然敢随我来,便该有心理准备接受即将看到、听到的一切。难道,你不好奇自己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吗?再者说,倘若我当真要对你不利,一早就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千夜蹙了蹙眉,眼中浮起淡淡的讥讽与不悦,轻哼一声,不咸不淡道:“若不是你所中的情蛊举世罕见,我才懒得在你身上浪费时间。”

    我一咬牙一闭眼,大义凛然地将右手递给他,蓦地生出一种慷慨就义的悲壮情怀。

    刹那间,一阵尖锐的痛楚自指尖传来。我豁然睁开眼睛,却见我的尾指已然被千夜割开一道细细的口子,鲜血正缓缓地渗出来。他收起匕首用力一捏,一滴殷红的血珠落便滴落在青瓷罐中。

    待他一松手,我立即缩回手,龇牙咧嘴地甩了甩,试图以此缓解疼痛。他不再搭理我,转而低头专心致志地凝视青瓷罐。剑眉轻蹙,那认真细致的神情,好似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我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但见那只小白虫慢慢蠕动着,围绕血滴打了几个圈,然后一头扎了进去。不多久的功夫便将血喝得一干二净,原本纯白的身子亦渐渐变作猩红的血色。

    我看得目瞪口呆,问千夜道:“这是什么意思?这究竟只是什么虫,为什么它会喝我的血?”

    千夜表情平淡无异,好像这一切皆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将青瓷罐收回红木匣中,复取出一块丝帕仔细地将匕首擦拭干净,娓娓说道:“世人皆道人心难测,要了解一个人的心思尚且不容易,想要令其改变心意更是难上加难。所以,世间蛊种千千万,最难以捉摸驾驭的莫过于情蛊,因为情蛊操控人心。”

    我听得糊涂,遂问:“方才你说我中了情蛊,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没有作答,只是兀自说下去:“情蛊术是所有蛊术中最高深的一种,分作移情蛊和生情蛊。移情移情,顾名思义,便是将对一个人的感情移至另一人身上。”

    “将对一个人的感情移至另一个人身上……”我喃喃自语,登时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移情移情,正是移情别恋的意思。桑沐云是中了移情蛊,她心里原本爱的人是林铮,可一夕之间却对陈明轩青眼相看,甚至心甘情愿嫁他为妻,将林铮忘得一干二净。正是移情蛊发作,才让她将对林铮的感情移至陈明轩身上。”

    “他们之间的情感纠葛我没兴趣也不想管,不过你说的没错,桑小姐所中之蛊的确是移情蛊。移情蛊并不难解,从前我在苗疆时也遇见过类似的情况。蛊虫解除之后,先前中蛊的人可以完全恢复,并且记起自己原本所爱之人。”千夜顿了顿,抬起冰冷的蓝眸将我深深望着,道:“难解的是生情蛊。”

    我迎上他的目光,心里忽然咯噔了一下,“生情蛊又是什么?”

    “要想生情,必先忘情。可与移情蛊不同,生情蛊成双对出现。若要生情,双方都要中下蛊虫。中了母蛊的那人会将过去种种情爱统统忘却,宛若新生那般,然后重新爱上中了子蛊的人,这是其一。其二便是,一个人只要中下母蛊,就算日后有人为其解蛊,她也不会再记起自己真正爱的人是谁。”

    心里的疑惑越发强烈,我垂眸看了看自己尾指上的伤口,问:“方才你说我身上有母蛊的痕迹,这话什么意思?我当真……中了生情蛊?”

    千夜点了点头,道:“不错,方才我将你的血滴入装有子蛊的瓷罐中,子蛊很快便喝了你的血。不过很奇怪……”却听他话锋一转,面上浮起几许困惑的神情,不解道:“你曾经中过母蛊,可现在蛊虫却已然从你体内消失了。这种生情蛊自西北燕国传入中原,按理说,至今无人能解,你的蛊究竟是如何解除的呢?”

    一瞬间,我只觉得一颗心拔凉拔凉的,像是沉到了无尽的深渊。

    我呆坐良久,艰难地消化着他说的话,道:“也就是说,我现在已然没事了,却也永远地忘记心中真爱,对吗?”

    “母蛊已除,你没事了。不过,中了子蛊的那人恐怕命不久矣。”

    “为什么?”

    “生情蛊是一种生性决绝的蛊虫,子母蛊成双对出现,要种一起种,要解一起解。若是其中一方被解除,那么另一只蛊虫便会在宿主体内化为剧毒,与宿主同归于尽。”他掩口轻声笑了笑,仿佛听到了甚是滑稽的笑话,戏谑道:“也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的,殉情。”

    化为剧毒,同归于尽……

    这番话对我的震撼不压于晴天霹雳,我愣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千夜的薄唇还在不停地翕阖着,我却已是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

    心中反复思量的都是这几个问题——到底是谁为我中下蛊?又是谁给我解了蛊?我对何人忘情,又对何人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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