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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71071

    梁辉洗了澡出来,见叶凡还是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的,叹了口气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梁辉身上氤氲的湿热气让叶凡有些不自在,他想挪挪,又觉得那么做有点儿矫情。

    “叶凡,我知道你担心钧子,也明白你想还给他你当初欠下的人情,这时候,谁冒头谁就有可能担下这祸水,你和我不一样,不能去冒那么大的风险。”

    “你怎么就能肯定,你自个儿做这些事情没有风险呢?”

    “我不能确定,但好歹我明白什么时候该上,什么时候得忍着。”梁辉的视线落在叶凡的侧脸上,“叶凡,我多多少少了解你的为人,虽然有时候吧,你瞧着挺成熟的,但骨子里的好战因子太多,光凭着一腔热血是干不成事儿的。话就先说这吧,你再想想,我先去睡了。”

    梁辉站了起来,看着不吭声的叶凡,他停了一会儿,然后一边叹着气一边朝卧室走去。叶凡窝在沙发里想着梁辉对他说的那些事,他不想什么事儿不干光瞧着梁辉给忙前忙后,可这会儿他什么忙又都帮不上,叶凡觉着自个儿心里很憋屈,忒憋屈了。

    多想无益,跑了一天,这会儿确实有点儿困意了,叶凡站起来,想着洗个澡早些睡,指不定想着别的法子。

    第二天一早,天刚亮的时候,梁辉就起来了,他麻利地穿着衣服,轻手轻脚地开了房门出去,叶凡面朝着窗户,早在梁辉掀被子起身的时候就醒了过来,他背对着梁辉一直没动弹,紧绷着自己的神经,等待着梁辉收拾好一切出去。

    昨晚上那场谈话之后,叶凡就没跟梁辉说话,不知道说什么好,进了卧室,掀开他这边的被子缩进去就闭上眼睛了,再一睁开眼,薄窗帘后头的天幕已经泛着蓝了。

    客厅里传来梁辉走动的脚步声,声音越来越近,叶凡闭上了眼,装睡,脚步声在门口停了好一会儿却没进来,再然后脚步远去,伴随着关门的咔哒声,屋子里彻底安静下来。

    叶凡掀开被子坐了起来,他脱了睡衣,往自己身上套着摆在一旁椅子上的衣服,床带整齐后,叶凡出了卧室,他不想刷牙洗脸,弓着背窝在沙发里,看着天花板上的顶灯,发了好长时间的呆。

    他不知道自己脑子里想的是什么,或者干脆什么都没想,这会儿,他已经没有精力去探讨他从何而来去往何处,生活的意义是什么他又如何掌握自己的命运,这些高深的问题在叶凡眼力全都扯淡,要是连眼前的事儿都解决不了,管命运去死!

    叶凡没穿外套,这会儿坐在沙发上不动,确实有点儿凉了,他缩了缩,把抱枕扯过来抱着,不一会儿,他听到开门的声音,诧异地扭过头去,正瞧着梁辉提着早餐进屋。见叶凡坐在沙发上,梁辉还有些惊奇,停在原地半晌没挪动窝。

    “起了?”

    “嗯,睡不着。”

    梁辉提着一透明的塑料袋,里边儿放着一碗东西,光线不好,瞧不大清。叶凡转了个身,方便说话,他问:“你今早那么早起来,就是为了……买早饭?”

    “嗯。”梁辉笑了起来,他点着头说道,“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起,就先买回来,要是一会儿我出门,你能有的吃。现在起了,吃吗?”

    “没刷牙。”叶凡说。

    “赶紧去,现在这东西,搁外边儿一会儿就得凉,麻利点儿,我给转碗里去。”梁辉说着就往厨房去了,叶凡挠了挠后脑勺,好像打一醒来就堵在心口上的那股气消失了,整个人都畅快起来。

    叶凡刷完牙出来,梁辉已经坐桌子边儿了,没动筷子,看模样应该是在等叶凡。叶凡拉开凳子坐上去,调了调距离觉着差不多了,拿起了筷子。

    “哟呵,这伙食够好的啊,还牛杂粉呢。”叶凡翘了几筷子,从碗下边儿翻出了牛杂,当即抬起头看向梁辉,边笑边说。

    梁辉这会儿已经呼哧呼哧地吃开了,他急忙忙吞下嘴里还没来得及嚼碎的粉丝,烫得直咧嘴,“可不是,这家的牛杂粉可好吃了,吃一口想两口,倍儿香,牛杂也足,一碗管饱,尝着怎么样?”

    “是挺不错。”叶凡又吃了一口,他翘着粉丝,没看梁辉,问他,“一会儿……你要出门?”

    “嗯,把律师带过去,让他们商量着怎么办。”

    “我能去吗?”叶凡把已经凉好了的粉丝又放回了碗里,直视着梁辉的眼睛,这么问他。

    梁辉咀嚼的动作慢了两三秒,抬起眼睛看向叶凡,先是缓慢地了一下头再快速点了两下,“去啊,你一人待家里也没事儿干。不过,一会儿,分两辆出租车坐,别跟太近,什么事儿,打电话。”

    “好嘞。”

    叶凡笑了起来,闷下头去吃粉丝,呼噜噜的。梁辉多看了眼叶凡,不再说话,也吃了起来。俩人快速地解决了吃饭问题,一前一后地出了门,在出小区之前,梁辉再三叮嘱让叶凡离自己远点儿,最好是装成单独出门的模样,这会儿不知道周围有没有看着,就是没有也要注意着点儿,叶凡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能不明白嘛,也不瞅瞅以前他是靠什么吃饭的,侦察与反侦察这套,就是那些科班儿出身的都不定有他这水准。

    梁辉出去后,叶凡拿着手机站在花坛边儿玩了三盘贪吃蛇,见时间差不多了,就走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直奔市公安局了,到的时候,叶凡给梁辉挂了个电话过去,梁辉过了好一会儿才接,估计到走廊边了,没有什么杂声。那边说,事情不是很好办,得等等,等律师和警察双方协调好了,说不定能见着,那会儿再让他进去。

    叶凡应了几句,等梁辉说完,就挂了电话。在公安局门口晃来荡去也不好,叶凡走远了点儿,进了一家奶茶店,点了杯原味奶茶坐在店里简易的吧椅上,有一口没一口地慢慢地喝。

    约莫过了四十来分钟,叶凡喝完了第二杯奶茶,正啄着第三杯,梁辉过来电话了。

    “事情怎么样?”叶凡问。

    “能见着了,这会儿,律师在里边儿和钧子说话。”

    “噢。”

    “叶凡……”

    见喊完自己的名字就没了后文,叶凡追问了句:“什么事儿啊?跟我还吞吞吐吐的,是不是兄弟?”

    “钧子想见你。”梁辉又沉默了一会儿才说。

    “不用了吧,我就是一个人在家待着心里闹腾得慌才想着跟出来。”

    “这事儿不好办,指不定……真的捞不出来,等到时候见,就难了。”梁辉说话的语速很慢,字斟句酌的。

    “这会儿吗?”

    “嗯。”

    “我一会儿就来。”

    喝一半的奶茶被留在了小圆桌上,人已经出了门。叶凡赶到的时候,梁辉和顾勇一块儿站在走廊外边儿,他上前去问情况。

    “律师还在里边儿吗?”

    “等会儿,差不多了。”

    梁辉说完话,抿了抿唇,不想再开口的样子。叶凡点了点头,识趣地闭了嘴。顾勇一直紧皱着眉,也不加入他们的对话,来回地踱着步子,显得焦躁不安。等了一会儿,手里拿着公文袋的律师走了出来,他对梁辉点了点头,梁辉会意,跟他一块儿走到一边儿,小声地商量起事情来。

    顾勇推了推叶凡,朝房间努了努嘴,叶凡回过头看了眼梁辉,见梁辉视线也落自己身上,立马偏开脸,低着头,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推开门进去了。

    盛霆钧瘦了很多,胡渣刺破他下巴的皮肤冒出来,眼睛下边儿是浓重的黑眼圈,眼袋也垂得很厉害,他见叶凡进来,下意识地要站起来,却在看到一旁站着的警察的时候又坐了下来。叶凡走到近前,拉开椅子坐了下来,他看着盛霆钧,没有什么表情。

    “真高兴在现在还能见你一面。”盛霆钧见叶凡不说话,自己开口了,“叶凡,我知道你不想见我,但是这次,我不知道自己出不出得去,这一蹲就得是好几年,我没法儿……没法儿说服自己不干这事儿。别恨我叶凡,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但是我心里头……”

    叶凡一直低着头,视线没往盛霆钧身上落,说到这句话的时候,盛霆钧停了下来,他知道盛霆钧这是顾忌着身边有人。

    “那天的话,你听着了吧,我真没想到郁儒会过去,那都违心的叶凡,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别说了。”叶凡突然开口。

    盛霆钧猛然停住,他看着叶凡,眼神没变。过去,叶凡特别喜欢盛霆钧这么瞧着他,好像他的眼里只容得下自己,但是当叶凡明白过来这样的眼神是透过自己传递给谁的时候,他心里只剩下猫爪子挠的难受,每想一次就更加地恶心,到了这会儿,他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坐在他对面的,不过是他的上司,他的恩人,也许,他们之间是有过一段不错的回忆,但是那些东西,跟着叶生一块儿进了火化炉,烧得连骨头渣都不剩了。

    “甭担心,我们会想办法,先忍忍。”说完这句话,叶凡就站了起来,走到门边儿上的时候,他停了下来,侧着脸说,“有的事儿过了,就是过了,咱们都大老爷们儿,该洒脱的时候,就别磨磨唧唧的。”

    叶凡拉开门出去,没回头看盛霆钧的表情。见叶凡出来,顾勇看了他一眼,朝他点了点头,梁辉和律师站在门的另一侧,他们已经说好了,看他们的表情不像是完全没希望的样子,叶凡扫视了他们一眼,闷着头头一个走了出去。

    梁辉回到家的时候,叶凡已经坐沙发上看电视了,电视频道停在少儿节目上,穿着人偶服不能说话的主持人,做着各种做作的动作装着可爱,站它一旁的女主持人也用嗲得发腻的声音说着幼稚的话语。

    “怎么看这种节目。”

    “随便看着玩儿。”

    梁辉走到叶凡身边坐下,“今儿律师跟我说,他会尽力,案子不是很好办,我们手上没有证据。”

    “噢。”

    “不过,事情还是有转机的,税务局那边说,把税款补上能酌情宽几天,说不定能把钧子保释出来。”

    叶凡的反应还是不大,他看了梁辉一眼,问他:“保释金谁来筹?他的资产一早就被冻了,要的钱肯定不少,他拿不出来。”

    “我这有点儿,能应付过去。”

    “那那些税款呢?就算是故意做出假账来诬陷人的,可这会儿没有作假账的证据,该补的钱还是得补上。”叶凡突然想到了自己还人情的方法了,既然当初盛霆钧是拿钱给了自己人情,他当然能用钱还回去。

    梁辉没应话,这比税款不是小数额,任凭谁,都不能一会儿拿出这么多的钱。

    “甭犯难了,这事儿交我了。”

    “你哪儿来那么多钱?”梁辉紧接着就问。

    “我有办法。”

    “你……”

    “甭说了,我也就能为他干这点儿事了,这事儿一过,我跟他,就算两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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