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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64064

    这是叶生死后的第二天。

    一直晴朗的天气从昨儿下午开始下雨,虽然不大,却也没断过,淅淅沥沥的,傍晚的时候,起了一层薄薄的雾,入夜之后能见度慢慢下降。后半夜起了风,风从门缝里溜进来,吹得人有些凉,衣服穿得不厚,裹紧了还是抵不住。到处都是湿漉漉的,本来就不怎么好的心情这下会越发的低落了,甭说这天气,就是人都透着股令人烦闷的霉菌味儿。

    叶凡打那天晚上从医院出来,就没怎么说过话,不像梁辉想的,叶凡不仅没有精神崩溃,甚至都没怎么哭。跟着那老头儿去了太平间,叶凡在叶生那床边儿上站了一整晚,握着叶生手,紧紧地握着,梁辉靠着墙壁,一直那么陪着,也不上前去打扰。

    早晨的时候,医院嘈杂起来,即是太平间隔问诊部不怎么近,都能听到那些病人或家属说话声和小孩子的哭闹声。叶凡动了动已经没有知觉的手脚,扭过头去,跟梁辉说,要准备着办丧事了。

    梁辉深刻地记得,那是一个晴天,天很蓝,没多少云,空落落的。秋高气爽这个词儿从他脑子里一闪而过,还没来得及长吐一口气,紧接着就被重回到脑子里的噩耗打的一激灵,跟那从云间掉到地面一样。

    事儿挺多,叶凡一个人忙不过来,家里的亲戚也都没了联系,梁辉就主动着和叶凡一起操办叶生后事,他没经验,很多事儿想的不周全,但凡梁辉没给考虑到的小事儿,都是叶凡不声不响地填补着。

    在这突如其来的噩耗面前,叶凡显得特别的理智,就是放他一个人单独呆着,也不见得会失声痛哭,表露出一点儿情绪。梁辉很担心,把什么都憋心里不是个法子,但叶凡总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儿。

    他们在殡仪馆里租了个隔间,环境很简陋,叶生的棺材就放在房间的中央,占去了大半面积。隔壁间也被租了出去,就叶凡租下这屋后不久,去了的是一个七十多的大爷,经常能听见那边儿传来骤起的嚎啕,一面责备去了的人的残忍,一面诉述着自己的不容易,哭着不好说话,就唱,听不大清内容,不过翻来覆去就那么几个调子。

    梁辉听着那头的声音,心里很烦躁,头疼得更厉害了,叶凡就在跟前,他不敢吃药,隔三差五不吃也没什么问题,关键是最近事儿多,压力太大。他不想给叶凡添堵,强忍着头痛,应付着前来吊唁的人。

    叶生的同事、学生陆陆续续地来了好几批,没有更好的条件招待他们,都没多待,看看就走。年长点儿的,会走上前跟叶凡说几句话,无非是节哀或者表达自己的哀思,说不上什么有用的,叶凡垂着眼睑听着,时不时点点头。

    虎子不知打哪儿听来了这消息,中午放学抽空也赶着来送叶生最后一程,他和叶生素未相识,全看在叶凡的面子上,他来得很急,什么都没考虑,就只是对着叶生的灵位拜了拜,然后在叶凡身边陪着站了会儿,下午还有课,他没多在这里逗留,跟叶凡和梁辉打了招呼,走了。虎子离开后,叶凡用干涩的声音对着梁辉说了声谢谢,梁辉拍了拍他的肩,没应话。

    有人来了,在灵位前拜拜,或者是把特意带来的菊花搁灵台上,整整齐齐的摞着,黄的、白的,鳞次栉比。屋子里始终安安静静的。叶凡和梁辉并肩站着,脸上带着隔夜的倦容,对着前来送行的人鞠躬。

    叶生明儿一早出殡,叶凡从家里拿来了叶生一年难得穿上一次的衣服,给他换上,叶凡一个人做这事儿有些吃力,梁辉一直在边儿上看着,也没说搭把手,他知道这是叶凡在跟叶生告别,总得留点儿空间给这爷俩。换好衣服,叶凡又给叶生梳了梳头,梳齿细且密,从头梳到尾,根根头发丝儿都带着光亮。

    叶凡打量着叶生,左看右看的,总有不满意的地方,扯扯领子,撩撩衣角,最后实在没事儿可做了,就跪在蒲团上,给叶生烧纸钱。

    一沓一沓地往火盆里丢,纸钱烧起来的时候,冒着黄白色掺杂的烟,火舌会陡然蹿得很高,然后被另一沓纸钱盖住,闷了。火光时大时小,房间里的白炽灯不怎么亮,屋里的墙壁上会扯出叶凡的影子,被抽拉得失了真,显得既滑稽又可怖。

    躺在棺材里的叶生,就跟只是睡过去一样,他的脸色因为常年不断的药物已经失却了正常人所拥有的红润,蜡黄且干瘪,带着不符合他这个年龄的苍老。

    梁辉从没觉着,黑夜竟然那么难熬。

    天才将亮,梁辉陡然醒了过来,他从拼接着的长椅上惊坐起来看了眼四周,直至看到仍保持着他睡着时烧纸钱动作的叶凡,梁辉才松了口气,他抹了一把脸,把梦里的景象从脑子扔出去。

    叶凡已经连着三个晚上没睡了,整宿整宿地熬,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眼袋也特别得重,每次吃东西,只能含含糊糊地应付上一小口,再往多了吃,就会全部给吐出来,就这么着,还是梁辉押着吃下去的,眼瞅着,他整个人瘦下去了一圈儿。

    窸窸窣窣的一阵响动,梁辉掀开叶凡的外套,走过去,把外套搭在他的肩上,顺着拍了两下,随后也跪在他身边的蒲团上开始烧纸线了。

    “一会儿就要进行遗体告别仪式了。”

    梁辉把手里的那沓纸钱分成两份,伸到火盆里,看到火舌窜上来把边沿烧着了才松的手,接着如法炮制烧另一份。

    叶凡没说话,只是僵硬地点了点头。梁辉轻叹了口气,又说:“甭管睡不睡得着,今儿回去,好好休息休息,这么多天没睡了,再这么下去,身体抗不住。”

    没听叶凡吱声儿,梁辉不再说话,跟叶凡一道把剩余的纸钱全烧光了。

    告别仪式举行得很简单,来的人也不多,叶生被玻璃罩子隔着,慢慢地由传送带送进炉膛,梁辉站在叶凡身边,就在叶生被送进去的那一刹,叶凡从梁辉身边冲了出去,梁辉反应快,当即上去拦下了叶凡,拦腰将他抱住。

    “爸!爸!”叶凡声嘶力竭地大吼着,力气大得梁辉几乎要拽不住。

    叶凡向着炉膛的方向伸直了手臂,他带着哭腔不停地喊着叶生,脚用力地蹬着地,想借由着这反作用力挣脱开梁辉的桎梏。

    “叶凡,别这样,听话,别这样叶凡。”梁辉紧紧地咬着牙,跟卯足了劲儿想挣脱开他的叶凡说话。

    “让我过去,我爸就要没了,你让我过去,我多看一眼,就一眼!”叶凡红着眼眶,眼泪直往下掉,“求你了,让我过去吧,我爸在那儿呢,你让我过去吧。”

    “叶凡!清醒点儿!”

    “你他妈给我松开,我就要过去!再不去就晚了,见不着了!”

    “没事儿的叶凡,还有我呢,咱不难受,不难受,啊,咱俩以后好好过成吗?我一直陪着你。叶凡,你别这样,我看着难受。”

    “梁辉,让我过去吧,再不过去就真来不及了。”叶凡的眼泪迷了他的双眼,“还有那么多事儿没干呢,他不能就这么抛下我!他不能的……还有好多事儿没干呢,我爸什么都不跟我说,他什么都不说,扛,全他一个人扛,谁要他一个人憋着了?病了难受他只知道干熬着,就不知道给我打上个电话,我不忙了,我再也不忙了,爸……回来吧,求您了。”

    梁辉把失了力的叶凡抱在怀里,下巴抵住他的头顶,梁辉紧紧地搂着,除了这,他什么都干不了。

    “才两年,好了才两年,我跟他话还没说够呢,他不能就这么抛下我。”

    “我现在有钱了,他住多贵的病房吃多好的要我都付得起,我不拍他拖着……早不怕了,晚了,来不及了。”

    “叶凡,别说了。”梁辉抖着唇,贴在叶凡的额头那儿。

    “没了,又没了……”

    叶凡的声音小了下去,他目光空洞地看着炉膛膛口,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没了”。

    周围的人群是什么时候散去的,梁辉没有察觉,此时,叶凡正枕着他的腿,横卧在告别室靠墙那一侧的长椅上,刚送出来的骨灰盒被叶凡抱怀里,紧紧地扣着,指甲尖儿都泛了白。

    “叶凡,咱们回家吧。”

    梁辉把叶凡带到了自己家,他不敢让叶凡独自一人住。拿了条干毛巾给叶凡擦被细雨濡湿的头发,又从衣橱里拿出他的干净衣服递给叶凡。

    “去洗个澡,衣服都湿了,穿着会感冒,我给弄点儿吃的。”梁辉放满放慢了自己说话的速度,一句一句地交代着。

    叶凡看了眼梁辉,从他的手里接过衣服,朝着浴室就去了。大哭一场后,叶凡变得格外的安静,从殡仪馆回来,他什么话都没说,情绪倒是很稳定,但对外界事物的反应变慢了。

    梁辉去卧室换好衣服出来就径直去了厨房,叶凡很久没好好吃饭了,这会儿接受不了太刺激的东西,淘了点儿米,插上电源,就着电饭煲给叶凡煮粥。

    冰箱里没剩什么了,四个鸡蛋傻不拉几地放在冰箱门的隔层上,梁辉一个不落地全拿了出来,煮了俩,煎了俩,用尽毕生绝学,也只能弄出这么一顿简陋到不能入眼的饭来,他抠着脑袋想着还能加上些什么,突然想起茶几上放着的水果,他冲了出去,挑了几个苹果,那厨房里来削皮儿去核,切成月牙儿状的,摆盘子里。

    粥煮好的时候,叶凡也穿戴整体地从浴室里出来了,他走到餐桌便坐下,拿起梁辉递过来的筷子,手朝荷包蛋伸了过去,他不声不响地吃着,梁辉坐在他对面,小声地吸溜着粥。俩人早早结束了这顿饭,插着牙签吃苹果。

    “这段时间,你就先住我这儿吧,有什么需要的,跟我说。”梁辉解决了最后一个苹果,肚子反而更饿了,他抿了抿唇,有点不自在,却还是把这话跟叶凡摊开说了。

    叶凡摇摇头,不知道是说没需要还是说不住这儿。

    “我不放心把你一个人放家里,先住着再说吧。工作的事儿……我一会帮你跟钧子联系,能推的就推了,你好好在家休息段时间。”

    “好。”叶凡不再推脱,应了下来。

    “困吗?要不现在去睡会儿吧?”梁辉带着试探,前倾着身体往叶凡那边凑了凑,视线落在叶凡下垂的眼睑上。

    叶凡站了起来,他看了梁辉一眼,“我去睡了。”

    “就去床上睡吧,先凑合着,等太阳出来了,我把柜子里的被子多拿床出来,晒好了睡,舒服。”

    叶凡听完点点头。

    见叶凡这么好说话,梁辉不禁有些担心,他问:“没事儿吧?”

    “没事儿。”过了会儿,他又加上了句,“总会过去的。”

    叶凡说完这句话,转身就朝着卧室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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