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20节
二十、伦理原本发端于自然，**的行为会导致群体的衰败乃至灭亡，于是人们就渐生所谓伦理的观念。上帝的意愿是让物类之间建立起广泛的联系，让生命的内容和形式达到最大程度的丰富，从而又达到最大限度的恒久。**的行为会使这种联系变得简单，从而使生命的恒久成为不可能。因此非止于人，所有的动物都排斥**的行为。而伦理的基础应该是血缘和血统，没有这样的基础似乎就谈不上伦理。而世俗间的事情并不是如此，除了血缘，还有一个内容就是观念。观念的力量也是巨大的，不容忽视。
朱瑄给自己的女儿取的名字是朱芳，小名叫做芳芳。以往的时候，街面上的人很少听到朱瑄这样地喊她，最近却是喊得十分勤快了。每每在院子里或者牵至街道上的时候，就大言不惭地“芳芳”“芳芳”地叫个不休，似乎是在向人们宣告一种新的事实。芳芳是在朱瑄的培养之下成长起来的，她的世界就是她的那个起初称之为“爸爸”的男人和那间狭小的窑洞。“爸爸”是她的世界里唯一有意义的男人，窑洞是她的世界里唯一有意义的家。除此之外，她绝不知道还应该有什么样的生活内容。如果说她还有一点做人的理智的话，那么在她的这点理智当中和“爸爸”一起吃饭，和“爸爸”一起睡觉似乎就是与生俱来的事情，自然也就是天经地义。“爸爸”是爱她的，这种爱是全部的感情，是父爱，也是情爱。幼小的时候，这种爱给她依偎和温暖，渐渐长大起来的时候，这种爱又给她亲热和激动。她在“爸爸”的抚爱与亲热中长大起来，这当中有过质的改变吗？作为智商低下而同时又没有丝毫伦理意识的芳芳决然体会不出来。仿佛什么都是她需要的，一切都顺理成章。某一天的晚上，当她像每日必修的功课一样地接受者她的“爸爸”的爱抚的时候，“爸爸”突然教她以后不要再喊他为“爸爸”。这个要求使得不谙世事的芳芳有些摸不着头脑：“为什么不能喊‘爸爸’了呢？不喊‘爸爸’那该喊什么呢？”朱瑄回答不了抱在怀里的女儿的问题，思忖良久也没有答案。其实，朱家庄的人们称父亲为“大”或者是“爹”，朱瑄从一开始就要求女儿喊他“爸爸”恐怕就是要区别与村里的人，为他后来的**的活动做好准备。十六七岁的芳芳是执着的，一定要问清楚不喊“爸爸”喊什么的问题。朱瑄后来说，那就喊“老汉”吧。“老汉”这个称呼，既可以指年龄大的男人，也可以指丈夫。芳芳自然是十分听话的，第二天便改了口。有时候先前的称呼突然出了口，即刻就能转回来，叫成了“爸爸老汉”了。
朱瑄是幸福的，用了一种不同寻常的手段，使得原本没有希望娶媳妇的自己反倒娶了一个鲜嫩无比的小媳妇。他的女儿芳芳其实也是幸福的，自从朱瑄改变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之后，芳芳的身体状况似乎骤然间好了许多，身体一下子变直溜了，扭曲的程度也减小了。过去走路的时候，一只脚横，另一只脚竖，摆不到一条线上来，现在力求把两只脚都摆顺了走，虽然吃力，但让人看着舒服多了。过去看人的时候，脑袋需要跟着眼睛转动，甚至整个身体都要朝向要看的对象，而现在，只需动弹眼珠了。这个动作使她骤然显示出一种少女应有的顾盼的妩媚。非但如此，芳芳竟然在腰际系上了围裙，辗转于灶台之间，学着为朱瑄烹饪饭菜了。朱瑄的细眼笑成了一条缝隙，对着院里的邻居夸奖道：“芳芳能给我煮饭了，我也能吃上女人做的饭菜了。
听了朱瑄这样的话，人们纷纷撇嘴表示轻蔑。但朱瑄自有他的主意，既然自己找到了生活的乐趣，别人的看法自然可以不去顾及。
在天火烧了扰**常的毛驴的朱家庄，朱瑄又以这样的方式来糟蹋自己的女儿，是可忍，孰不可忍？但最终人们还是忍了。因为说不准将在什么时候，自己或者自己的子孙们也得采用这样的方法娶亲。
这一回，元家人真的在为元家进讨媳妇了，因为朱瑄之于元家进的刺激太大，再要骗他，他就会真的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元学文骑着自行车到郭家堡找到了李二魁，李二魁说这个事情很好办，现实社会，有钱就行，疯子怎么了，疯子就不是人？是人就得娶媳妇，娶媳妇就得要花钱。李二魁还问元学文，给儿子娶个健全的还是残疾的。元学文说最好是健全的。李二魁说，要娶健全的就得多花钱。元学文问，大概要花到多少钱。李二魁说，少说也得五万，人要再俊气点，就得到六七万。这个数字惊得元学文直吐舌头。回到家后，他将情况告诉了妻子，妻子又将情况告诉了自己的婆婆。
婆婆张秋凤也有些惊讶：“要那么多钱呢？不是说有个一两万就够了吗？”
赵爱荣说：“一两万哪能行呢。——妈，您那里有钱吗？我手里可是一分钱没有。”
婆婆说：“你们怎么会一点钱也没有？学文在焦化厂干了好几年了，你们就连一分钱也没有攒下？”
说道元学文，赵爱荣有些气愤，但她是一个识体面的女人，不愿意在婆婆面前说丈夫的那些事情，于是说道：“学文的钱干了什么，您还是自己去问他吧。”
婆婆张秋凤自然也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什么货色，于是骂道：“那个败家子。”
赵爱荣并不知道婆婆手里有从焦化厂要来的一笔钱，以为婆婆是去找元学文的弟弟元学武要。元学武这几年也在做煤炭生意，听说挣了不少钱。她觉得自己不必过问这些事情，婆婆既然答应，那一定是有她的办法。
听说元家人给疯子操办娶媳妇的事，街上的人们就想逗逗他：
“喂，宝子，娶媳妇是要有身坯子的，就像配种站的马，要高大健壮，才能和骒马配合。你那身子，瘦得像猴。娶媳妇？不够资格？”
“这样的身坯子，娶了媳妇三天，就会被吸干了。娶了媳妇，丢了小命。不值得。”
这样的挑逗激发了疯子的情绪，他向着人们显示自己的壮硕了。近些年的冬天，也快没有了冬天的样子，雪下得很少，风也刮得不烈，许多时候，倒像是半死不活的老秋天气。正午前后，元家进上身只穿了一件秋衣，下身穿一条黑棉裤。这些天，他似乎又学会了一种本事：将并不粗壮的铁丝缠在胸部，然后运气扩胸，将铁丝撑断了。他说这叫做气功。周围看热闹的人们不相信他的功夫，说元家进自己往胸上缠铁丝的时候，用手钳子将接口的地方拧了许多圈，使得那地方老化甚至已经断裂，然后他一用劲，铁丝就从那个地方“嘣”地一声断开。并且他们用疯子的手法将铁丝缠在自己身上做实验，用实际的行动来揭穿疯子的把戏。疯子不服气，就让他们来给他缠铁丝。他们给他缠的时候，在接口处就加一点棉花破布之类的东西，这样铁丝就不会老化变脆，元家进就难以挣断了。结果是疯子被他们折腾的满头大汗，连秋衣都浸湿了，后来又干脆把秋衣也撕剥掉了，裸着上身表演，自然还是他自己拧得就能挣断，别人拧得就不能挣断。疯子的肋下终于勒出了一道又一道的血丝，脸子也憋得通红了。于是有人生发了同情心，给疯子递过衣裳去穿上，说道：“宝子的功夫的确是有的，比我们厉害得多了，完完全全是个真男人。”
听到了众人的首肯，元家进的目的也就达到了，艰难备至的表演也就适时地收了手。他歌道：
牛皮不是吹的，
火车不是堆的；
乌鸦不是灰的，
女人不是追的。
这其实是一种补充。剽悍既然已经获得众人的认可，那么就再来显示文采。而文采却更能轻易博得人们的喝彩。
“好！”众人说，“再来一个！”
红的绿的花花的，
你的我的大家的；
社会主义大家庭，
你穷我富算怎的？
这一回众人觉得有些平淡，没有叫好，也没有发笑。原来，疯子内心也有一种不平，原来就是因为找不到平衡才变疯变魔的，殊不知在变疯变魔之后还有不平在心里，这有些令人费解。元家进还在感受着追女人的艰难，感受着穷与富的差别。他的歌谣表现着他的内心。
只过了半个月，郭二魁那边就有了消息，说是给元家进找到了一个对象，让元家人过去看看。那天，元学文跟金生说了说，用厂里的一台客货车将母亲和媳妇拉上来到郭家堡。三个人在李二魁家的客厅坐下来。
过了一会儿，有两个女人走进来，衣服都有些褴褛，头上都包着头巾，一个是绿色的，一个是黄色的，头巾底下露出来的表情怯生生的，像是山乡小村舍里没有见过世面的人。
李二魁顺手指着空着的沙发，让两个人坐在那里，然后对元家人说道：“这就是给你们家宝子介绍的对象，叫小青，是甘肃那边大山里过来的。”
其中一个纠正道：“不不，是云南。”
李二魁连忙改口道：“对对，是云南，云南。”
两个人坐下来了，却还不把头巾解开了，遮住大半个脸面，像是不给人看。
张秋凤说：“是哪一个呢？”
那个绿头巾的解开了，是个中年妇女，指着旁边的一个，操着浓重的外地口音说：“是她，我的女儿。”
而另一个却还是不把头巾解下来，低着头，不抬起来。
元学文说道：“那个姑娘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连头也不抬。相对象能不让人看吗？”
那个中年妇女说：“看要互相看的。”然后问元学文说，“就是你吗？”
元学文笑道：“什么眼神，你都没有我大。你女儿能嫁我？——是我的儿子。他……”
张秋凤说：“他今天有事，没有来。我们当大人的先来过过眼。”
李二魁对中年妇女说：“小青她娘，他家的孩子我知道，是个实诚人，除了有点瘦，什么问题都没有。”
李二魁说话的时候，用的是本地的普通话，看见小青的娘不住地点头，好像完全听得懂。
张秋凤说：“瘦不算毛病，多吃一点就胖了。”
小青的娘又点头。
赵爱荣觉得，这一对母女从外表上看，是比较老实的，不像是骗婚的那一种。她仔细地打量了那个姑娘一回。那姑娘身材瘦削，穿着一件黑绿色的旧羽绒衣，黑色牛仔裤，身材有些细瘦。虽然头巾裹住了半个脸，但能看见脸型还是周正的，只是脸色有些苍黑；南方的女人一般都是眉眼凹进去的，像是戏曲里头的小丑，这个姑娘却不是，鼻子和嘴都很周正。她问道：“你们为什么要嫁到我们这里来？”
那个中年妇女说：“大姐，我们那边这几年连续大旱，没有收成。孩子们往这边嫁，主要是为了有饭吃，过稳当日子。”
李二魁说：“直说吧，其实就是想多得几个钱。嫁到本地没有钱。”
中年妇女又点头：“是这样的。”
元学文说：“不管是为了什么，既然是要嫁人，就得让我们看看。姑娘把头巾摘了，站起来让我们看看。”
中年妇女就对自己的女儿说：“小青，站一下，让大叔大婶看看。”
姑娘这才把头巾解开了，从沙发上涨了起来。是一个身材很苗条，模样很周正的姑娘。对着大家微微一笑，牙齿很白，还有两个好看的虎牙；眼睛也好看，双眼皮，大大的。姑娘欠一欠身就坐下了，显得很懂礼貌。元家人觉得，表面上看，这姑娘除了脸色苍黑一点外，好像没有什么毛病，如果真的嫁给一个疯子，那不是太委屈了吗？
李二魁好像看出了他们的心思，说道：“她们那里就是太穷了，嫁到这边来就是因为这边的人有钱。这是明摆的事情，你们不要怀疑。”
张秋凤说：“这孩子，脸那么黑，没有什么病吧？”
中年妇女急忙摆手道：“绝对没有，没有。怎么能有了病呢？”
这个时候，李二魁朝着两个人挥一下手，两个人站起来走了出去。
然后，李二魁问他们道：“怎么样？这姑娘不错吧？”
元学文说：“老李，我儿子是疯子，你给人家说过吗？”
李二魁说：“你看你这老哥说的，怎么能说咱的孩子是疯子呢？只告人家是有点愣怔，心眼简单一点。”
张秋凤说：“这姑娘看上去没什么毛病，人家怎么会看上我家宝子？”
李二魁一脸轻视的表情笑道：“大娘，您这叫做不懂了。你家现在不是要娶媳妇，而是要买媳妇。用钱买，懂吗？有了钱，什么残缺都能补起来。”
赵爱荣说：“我们买了，过了三天人家走了，我们不是人财两空，鸡飞蛋打吗？”
李二魁说：“大姐说得有理，这个事情我不能保证。那就得看你们的能耐了。买来的媳妇就得看着，走了，后果就得自负。”
元学文说：“老李，你不是在玩‘放鸽子’的把戏吧？拿了钱人又跑回来，跑回来你又卖出去。”
李二魁又呈现一脸的不屑，说道：“你把我李二魁看扁了。我二魁拉纤说媒十几年了，从不做那样的事。给你说句实话，我要靠这事情生活，甚至还要靠它来发家致富。我要那样做，早被人砸了门户。”
元学文说：“好吧，我们相信你。那么，人家姑娘不要看看我家宝子？”
李二魁说：“当然要看一下，明天你们把自己的孩子打扮一下，我带着姑娘去看。”
赵爱荣心里还是惦记着钱，她问道：“如果能成，需要多少钱呢？”
李二魁说：“钱的事，明天见过人再说。不过，我是先要提醒你们，钱不会要的少了。因为你们家的人不光是疯傻的问题，这一点我就不点明了，你们心里清楚。”
元家人自然知道他是说“臭骨头”的问题，大家都没有说话。
最后，张秋凤说：“明天好像太紧张了，往后推上一两天，我们也准备准备。”
李二魁同意。
到目前为止，人们对于网络文学还有很深的偏见，认为它们不能登上大雅之堂。其实不然。应该这样说，书本文学中也有下里巴人，网络文学中也不乏阳春白雪。我很向往出版文字书的业绩。但更希望能得到网络同仁们的喜爱。如果是批评，那就更好，因为那才是我抬升自己的阶梯。
朱瑄给自己的女儿取的名字是朱芳，小名叫做芳芳。以往的时候，街面上的人很少听到朱瑄这样地喊她，最近却是喊得十分勤快了。每每在院子里或者牵至街道上的时候，就大言不惭地“芳芳”“芳芳”地叫个不休，似乎是在向人们宣告一种新的事实。芳芳是在朱瑄的培养之下成长起来的，她的世界就是她的那个起初称之为“爸爸”的男人和那间狭小的窑洞。“爸爸”是她的世界里唯一有意义的男人，窑洞是她的世界里唯一有意义的家。除此之外，她绝不知道还应该有什么样的生活内容。如果说她还有一点做人的理智的话，那么在她的这点理智当中和“爸爸”一起吃饭，和“爸爸”一起睡觉似乎就是与生俱来的事情，自然也就是天经地义。“爸爸”是爱她的，这种爱是全部的感情，是父爱，也是情爱。幼小的时候，这种爱给她依偎和温暖，渐渐长大起来的时候，这种爱又给她亲热和激动。她在“爸爸”的抚爱与亲热中长大起来，这当中有过质的改变吗？作为智商低下而同时又没有丝毫伦理意识的芳芳决然体会不出来。仿佛什么都是她需要的，一切都顺理成章。某一天的晚上，当她像每日必修的功课一样地接受者她的“爸爸”的爱抚的时候，“爸爸”突然教她以后不要再喊他为“爸爸”。这个要求使得不谙世事的芳芳有些摸不着头脑：“为什么不能喊‘爸爸’了呢？不喊‘爸爸’那该喊什么呢？”朱瑄回答不了抱在怀里的女儿的问题，思忖良久也没有答案。其实，朱家庄的人们称父亲为“大”或者是“爹”，朱瑄从一开始就要求女儿喊他“爸爸”恐怕就是要区别与村里的人，为他后来的**的活动做好准备。十六七岁的芳芳是执着的，一定要问清楚不喊“爸爸”喊什么的问题。朱瑄后来说，那就喊“老汉”吧。“老汉”这个称呼，既可以指年龄大的男人，也可以指丈夫。芳芳自然是十分听话的，第二天便改了口。有时候先前的称呼突然出了口，即刻就能转回来，叫成了“爸爸老汉”了。
朱瑄是幸福的，用了一种不同寻常的手段，使得原本没有希望娶媳妇的自己反倒娶了一个鲜嫩无比的小媳妇。他的女儿芳芳其实也是幸福的，自从朱瑄改变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之后，芳芳的身体状况似乎骤然间好了许多，身体一下子变直溜了，扭曲的程度也减小了。过去走路的时候，一只脚横，另一只脚竖，摆不到一条线上来，现在力求把两只脚都摆顺了走，虽然吃力，但让人看着舒服多了。过去看人的时候，脑袋需要跟着眼睛转动，甚至整个身体都要朝向要看的对象，而现在，只需动弹眼珠了。这个动作使她骤然显示出一种少女应有的顾盼的妩媚。非但如此，芳芳竟然在腰际系上了围裙，辗转于灶台之间，学着为朱瑄烹饪饭菜了。朱瑄的细眼笑成了一条缝隙，对着院里的邻居夸奖道：“芳芳能给我煮饭了，我也能吃上女人做的饭菜了。
听了朱瑄这样的话，人们纷纷撇嘴表示轻蔑。但朱瑄自有他的主意，既然自己找到了生活的乐趣，别人的看法自然可以不去顾及。
在天火烧了扰**常的毛驴的朱家庄，朱瑄又以这样的方式来糟蹋自己的女儿，是可忍，孰不可忍？但最终人们还是忍了。因为说不准将在什么时候，自己或者自己的子孙们也得采用这样的方法娶亲。
这一回，元家人真的在为元家进讨媳妇了，因为朱瑄之于元家进的刺激太大，再要骗他，他就会真的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元学文骑着自行车到郭家堡找到了李二魁，李二魁说这个事情很好办，现实社会，有钱就行，疯子怎么了，疯子就不是人？是人就得娶媳妇，娶媳妇就得要花钱。李二魁还问元学文，给儿子娶个健全的还是残疾的。元学文说最好是健全的。李二魁说，要娶健全的就得多花钱。元学文问，大概要花到多少钱。李二魁说，少说也得五万，人要再俊气点，就得到六七万。这个数字惊得元学文直吐舌头。回到家后，他将情况告诉了妻子，妻子又将情况告诉了自己的婆婆。
婆婆张秋凤也有些惊讶：“要那么多钱呢？不是说有个一两万就够了吗？”
赵爱荣说：“一两万哪能行呢。——妈，您那里有钱吗？我手里可是一分钱没有。”
婆婆说：“你们怎么会一点钱也没有？学文在焦化厂干了好几年了，你们就连一分钱也没有攒下？”
说道元学文，赵爱荣有些气愤，但她是一个识体面的女人，不愿意在婆婆面前说丈夫的那些事情，于是说道：“学文的钱干了什么，您还是自己去问他吧。”
婆婆张秋凤自然也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什么货色，于是骂道：“那个败家子。”
赵爱荣并不知道婆婆手里有从焦化厂要来的一笔钱，以为婆婆是去找元学文的弟弟元学武要。元学武这几年也在做煤炭生意，听说挣了不少钱。她觉得自己不必过问这些事情，婆婆既然答应，那一定是有她的办法。
听说元家人给疯子操办娶媳妇的事，街上的人们就想逗逗他：
“喂，宝子，娶媳妇是要有身坯子的，就像配种站的马，要高大健壮，才能和骒马配合。你那身子，瘦得像猴。娶媳妇？不够资格？”
“这样的身坯子，娶了媳妇三天，就会被吸干了。娶了媳妇，丢了小命。不值得。”
这样的挑逗激发了疯子的情绪，他向着人们显示自己的壮硕了。近些年的冬天，也快没有了冬天的样子，雪下得很少，风也刮得不烈，许多时候，倒像是半死不活的老秋天气。正午前后，元家进上身只穿了一件秋衣，下身穿一条黑棉裤。这些天，他似乎又学会了一种本事：将并不粗壮的铁丝缠在胸部，然后运气扩胸，将铁丝撑断了。他说这叫做气功。周围看热闹的人们不相信他的功夫，说元家进自己往胸上缠铁丝的时候，用手钳子将接口的地方拧了许多圈，使得那地方老化甚至已经断裂，然后他一用劲，铁丝就从那个地方“嘣”地一声断开。并且他们用疯子的手法将铁丝缠在自己身上做实验，用实际的行动来揭穿疯子的把戏。疯子不服气，就让他们来给他缠铁丝。他们给他缠的时候，在接口处就加一点棉花破布之类的东西，这样铁丝就不会老化变脆，元家进就难以挣断了。结果是疯子被他们折腾的满头大汗，连秋衣都浸湿了，后来又干脆把秋衣也撕剥掉了，裸着上身表演，自然还是他自己拧得就能挣断，别人拧得就不能挣断。疯子的肋下终于勒出了一道又一道的血丝，脸子也憋得通红了。于是有人生发了同情心，给疯子递过衣裳去穿上，说道：“宝子的功夫的确是有的，比我们厉害得多了，完完全全是个真男人。”
听到了众人的首肯，元家进的目的也就达到了，艰难备至的表演也就适时地收了手。他歌道：
牛皮不是吹的，
火车不是堆的；
乌鸦不是灰的，
女人不是追的。
这其实是一种补充。剽悍既然已经获得众人的认可，那么就再来显示文采。而文采却更能轻易博得人们的喝彩。
“好！”众人说，“再来一个！”
红的绿的花花的，
你的我的大家的；
社会主义大家庭，
你穷我富算怎的？
这一回众人觉得有些平淡，没有叫好，也没有发笑。原来，疯子内心也有一种不平，原来就是因为找不到平衡才变疯变魔的，殊不知在变疯变魔之后还有不平在心里，这有些令人费解。元家进还在感受着追女人的艰难，感受着穷与富的差别。他的歌谣表现着他的内心。
只过了半个月，郭二魁那边就有了消息，说是给元家进找到了一个对象，让元家人过去看看。那天，元学文跟金生说了说，用厂里的一台客货车将母亲和媳妇拉上来到郭家堡。三个人在李二魁家的客厅坐下来。
过了一会儿，有两个女人走进来，衣服都有些褴褛，头上都包着头巾，一个是绿色的，一个是黄色的，头巾底下露出来的表情怯生生的，像是山乡小村舍里没有见过世面的人。
李二魁顺手指着空着的沙发，让两个人坐在那里，然后对元家人说道：“这就是给你们家宝子介绍的对象，叫小青，是甘肃那边大山里过来的。”
其中一个纠正道：“不不，是云南。”
李二魁连忙改口道：“对对，是云南，云南。”
两个人坐下来了，却还不把头巾解开了，遮住大半个脸面，像是不给人看。
张秋凤说：“是哪一个呢？”
那个绿头巾的解开了，是个中年妇女，指着旁边的一个，操着浓重的外地口音说：“是她，我的女儿。”
而另一个却还是不把头巾解下来，低着头，不抬起来。
元学文说道：“那个姑娘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连头也不抬。相对象能不让人看吗？”
那个中年妇女说：“看要互相看的。”然后问元学文说，“就是你吗？”
元学文笑道：“什么眼神，你都没有我大。你女儿能嫁我？——是我的儿子。他……”
张秋凤说：“他今天有事，没有来。我们当大人的先来过过眼。”
李二魁对中年妇女说：“小青她娘，他家的孩子我知道，是个实诚人，除了有点瘦，什么问题都没有。”
李二魁说话的时候，用的是本地的普通话，看见小青的娘不住地点头，好像完全听得懂。
张秋凤说：“瘦不算毛病，多吃一点就胖了。”
小青的娘又点头。
赵爱荣觉得，这一对母女从外表上看，是比较老实的，不像是骗婚的那一种。她仔细地打量了那个姑娘一回。那姑娘身材瘦削，穿着一件黑绿色的旧羽绒衣，黑色牛仔裤，身材有些细瘦。虽然头巾裹住了半个脸，但能看见脸型还是周正的，只是脸色有些苍黑；南方的女人一般都是眉眼凹进去的，像是戏曲里头的小丑，这个姑娘却不是，鼻子和嘴都很周正。她问道：“你们为什么要嫁到我们这里来？”
那个中年妇女说：“大姐，我们那边这几年连续大旱，没有收成。孩子们往这边嫁，主要是为了有饭吃，过稳当日子。”
李二魁说：“直说吧，其实就是想多得几个钱。嫁到本地没有钱。”
中年妇女又点头：“是这样的。”
元学文说：“不管是为了什么，既然是要嫁人，就得让我们看看。姑娘把头巾摘了，站起来让我们看看。”
中年妇女就对自己的女儿说：“小青，站一下，让大叔大婶看看。”
姑娘这才把头巾解开了，从沙发上涨了起来。是一个身材很苗条，模样很周正的姑娘。对着大家微微一笑，牙齿很白，还有两个好看的虎牙；眼睛也好看，双眼皮，大大的。姑娘欠一欠身就坐下了，显得很懂礼貌。元家人觉得，表面上看，这姑娘除了脸色苍黑一点外，好像没有什么毛病，如果真的嫁给一个疯子，那不是太委屈了吗？
李二魁好像看出了他们的心思，说道：“她们那里就是太穷了，嫁到这边来就是因为这边的人有钱。这是明摆的事情，你们不要怀疑。”
张秋凤说：“这孩子，脸那么黑，没有什么病吧？”
中年妇女急忙摆手道：“绝对没有，没有。怎么能有了病呢？”
这个时候，李二魁朝着两个人挥一下手，两个人站起来走了出去。
然后，李二魁问他们道：“怎么样？这姑娘不错吧？”
元学文说：“老李，我儿子是疯子，你给人家说过吗？”
李二魁说：“你看你这老哥说的，怎么能说咱的孩子是疯子呢？只告人家是有点愣怔，心眼简单一点。”
张秋凤说：“这姑娘看上去没什么毛病，人家怎么会看上我家宝子？”
李二魁一脸轻视的表情笑道：“大娘，您这叫做不懂了。你家现在不是要娶媳妇，而是要买媳妇。用钱买，懂吗？有了钱，什么残缺都能补起来。”
赵爱荣说：“我们买了，过了三天人家走了，我们不是人财两空，鸡飞蛋打吗？”
李二魁说：“大姐说得有理，这个事情我不能保证。那就得看你们的能耐了。买来的媳妇就得看着，走了，后果就得自负。”
元学文说：“老李，你不是在玩‘放鸽子’的把戏吧？拿了钱人又跑回来，跑回来你又卖出去。”
李二魁又呈现一脸的不屑，说道：“你把我李二魁看扁了。我二魁拉纤说媒十几年了，从不做那样的事。给你说句实话，我要靠这事情生活，甚至还要靠它来发家致富。我要那样做，早被人砸了门户。”
元学文说：“好吧，我们相信你。那么，人家姑娘不要看看我家宝子？”
李二魁说：“当然要看一下，明天你们把自己的孩子打扮一下，我带着姑娘去看。”
赵爱荣心里还是惦记着钱，她问道：“如果能成，需要多少钱呢？”
李二魁说：“钱的事，明天见过人再说。不过，我是先要提醒你们，钱不会要的少了。因为你们家的人不光是疯傻的问题，这一点我就不点明了，你们心里清楚。”
元家人自然知道他是说“臭骨头”的问题，大家都没有说话。
最后，张秋凤说：“明天好像太紧张了，往后推上一两天，我们也准备准备。”
李二魁同意。
到目前为止，人们对于网络文学还有很深的偏见，认为它们不能登上大雅之堂。其实不然。应该这样说，书本文学中也有下里巴人，网络文学中也不乏阳春白雪。我很向往出版文字书的业绩。但更希望能得到网络同仁们的喜爱。如果是批评，那就更好，因为那才是我抬升自己的阶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