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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第 70 章

    果然,只不过一刻钟,那千余反贼便已被冲散,溃逃开来。周继明派人追赶溃散的残兵,阿克却一勒缰绳,直奔我的马车而来。

    奔到马车前,阿克翻身下马,倒头便拜:“殿下!阿克护卫不周,让殿下受惊了。”声音中竟有些懊恼,和没来由的沉痛。

    “无妨,”我一面说着,心里却觉得他有些小题大做,不过是些许毛贼而已,他却似是自己犯了多大错一般,“阿克快起来吧。”

    说着,我便要从车辕上下来扶他。他是这一营统帅,并未犯什么大错,就这样跪请罪责,岂不是轻贱了他自己。

    阿克听到动静,忙从地上跳了起来,伸手扶我。

    说是伸手扶我,然而几乎是一手扶着我的手,一手揽着我的腰将我从车辕上抱了下来。

    “阿克?”我只觉身子一轻,竟被他抱了下来,不觉脸就有些臊了。

    况且我已经站稳,他揽在我腰上的手却未再放下。

    “殿下。”他这样唤着,手放在我腰上,似有意似无意地竟成了将我揽在怀里的姿势。

    身旁人来人往,将士们正在追逐残寇,清扫战场,但是我知道肯定会有人注意到这里的。

    “阿克!”我不觉有些臊了,挣了两下,谁知阿克不单没放开,反倒搂得更紧了。

    “殿下,是我的错。才让殿下受这惊吓。”他说着。

    到这时,我才觉出,今天的阿克着实有些奇怪。这几年来我与他朝夕相处,再亲密不过,他平时虽是有些粘我,却也未曾在人前这般忘形,毫无顾忌。

    仔细感觉,他身子甚至都有些抖,像是在后怕什么。

    我叹口气,也伸出手拥住他,在他后背轻轻拍着:“你在自责什么?那些人便是有心埋伏,知你们是前面趟路的,便刻意放你们过去,来伏击后面的大军。他们既是有些隐藏,你们探路的时候未曾发现也是正常的。”

    听到这话,阿克身子不易察觉地一震,随即将我抱的更紧,勒得我有些疼了。

    我无奈,只得继续说着:“更何况我也没出什么事啊,你不是都及时赶回来了么?”一面说着,一面在他紧绷的后背上轻轻抚着。

    他今天这样子实在是有些不寻常。即使是担心我的安危、懊恼自己让敌人从自己眼皮子底下逃过去了,也不至于如此啊。难道有什么隐情?

    我不由有些奇怪。这时才感觉着他一点一点的放松下来,然而未及开口问他今天到底怎么了,只听他道:“殿下放心,今后我再不会犯这样的错了。”声音里竟有些咬牙切齿。

    不寻常,今天的阿克绝对不同寻常。

    然而我还未来得及想明白,他却似是下了决心,如同一只被捋顺了毛的狗一样,身子放松下来,甚至将脑袋埋在我颈侧蹭了蹭。

    有些痒。“阿克!”我一面嗔怪着,忍不住笑着躲了开。

    “殿下放心,以后不会这样了。我不会让殿下再因为我陷入这样的险境。”他抬起头来,看着我,认真的说着。

    我扬起头来看着他,面前少年已脱去稚气,面上只余认真与坚毅,双瞳中眸光闪耀,熠熠生辉。突然发现,不知何时,当年这瘦瘦小小被我救下的小小少年,如今竟已比我高出一个头了。

    “阿克,你……什么时候长这么高的?”

    闻言,对面的少年笑了起来,阳光将他年轻而又刚毅的脸映得亮堂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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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这样小小的波折,阿克便更是谨慎了。经这一场伏击,已是暴露我们的行踪,而叛军若有心思,只需在我们回营路上截击,我们便防不胜防。于是阿克弦都崩了起来,如临大敌,一路上小心谨慎,星夜兼程,向濯郡大营中行去。而此后路上倒还太平,并未遇上他所担忧的事。反倒是我,这样强度的行军,连日的颠簸,让我有些吃不消了。

    于是当五天后的深夜,我们终于回到了涉州城外的濯郡大营时,我已是步履虚浮,面色苍白,整个人都有些昏昏沉沉的了。

    只来得及与陈亦鸣他们打了声招呼,嘱托他们将侍卫营安置妥当,我便一头栽进大帐中,昏昏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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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夜好眠。

    第二天在熹微的晨光中醒来时,我仍有些昏沉,摸着身下厚实柔软的被褥,还有盖住身上的锦被,一时竟有些反应不过来身在何处。

    我翻身坐起,似是听到我的动静,房中有脚步声踏近前来,伸手要扶我下床来。我想都没想,便道:“阿克,盛碗水来……”

    只觉扶着我的那只手一震,停了下来。

    大帐中一瞬间安静下来。

    我突然意识到是怎么回事,意识到身边站着的到底是什么人。

    我低着头,并不去看身旁那人。只低垂着头,盯着身上覆着的菱花锦被。

    这大帐收拾得很好,一如我走时那样。似是一直都有人细心打扫,保持原样,似乎我随时回来,随时都可以再住进来,就如从前一样。

    想来习惯真是可怕的东西。

    那人沉默了一会儿,随即转过身去,一旁传来杯盘相碰的声音,未几,那人又重新走回榻前,将碗水递到我面前,轻声唤道:“殿下。”

    还是一样的声音,还是一样温柔得几乎让人沉溺进去,就连我的心底也不由紧缩起来。我暗叹一口气,伸手接过水来喝了一口,便放下了。

    我端着碗,没有说话,也没有抬头,只是看着碗里一圈一圈的水纹,还有里面倒映着的我的脸,被那水纹划开一圈一圈,又漾开去,慢慢地分辨不出面目和表情。

    柳青函也沉默着,什么都不说。他想来好耐性,从来不催促什么,只是静静的看着、等着。

    我不由又暗叹一口气,这才抬起头来:“好久不见。”

    如我所想,正对上他温润而专注的目光。一瞬间让我想要躲避,但终于还是直直盯着他的眼睛,没有再逃开。

    听到我开口,他这才笑了起来,那笑容依旧熟悉,却又仿如隔了多少年般。

    “殿下向来可好?”他低头看着我,未等我开口,却又马上自己回答起来,“殿下……瘦了许多。”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笑容也掩去了些。那双墨玉一般的眸子更显深沉,如一潭幽深的潭水,潭底有什么缓缓流动着,安静而和缓。那是我当年穷极一切也想要弄懂的,而今却突然失去了兴趣。

    我缩在被中的双手偷偷攥了起来,只有这样才能控制自己不要对着他大喊大叫起来。三年了,我以为我已经可以平静面对,然而看着这样的他,看着仍如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对我嘘寒问暖的他,我仍是这样愤怒。

    拳头攥紧了些,我看了他好一会儿,这才开口:“外面不比营里,自然瘦了。”

    说着,我话锋一转,又道:“倒是你,也清减了些。”

    他有些讶然,眼神中有什么闪亮了起来,看不分明。他张了张口,然而还未说什么,便被我打断:“想来也是,在这里呆了三年?如何不瘦?”

    我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变化:“想想你对这营中的人做了些什么,再想想你要与他们朝夕相处三年,你怎么吃得下、睡得香?”

    那双眼眸幽深漆黑,不管那光芒是什么,瞬间便熄灭了。

    “其实我很奇怪。当初离开这里的时候,我并未告诉陈亦鸣你的所作所为。我一直在想,什么时候,你会受不了良心的煎熬,自己向他、向这营中的将士们坦白出来。”想到这里,我不由嗤笑一声,“不想你倒沉得住气。”

    他脸色已有些苍白了。

    “殿下……”他嗫嚅着,声音都有些颤抖起来。

    “也对,你一向深藏不露,耐性又是极好的。”我笑起来。入秋的天气,清晨已有些凉意了。虽然拥着锦被,但只着单衣的肩膀与颈间仍是有些冰冷。只有双颊如火烧一般灼热,我知道那是激动,是兴奋。我正在因我所做的事、所说的话而激动着。我正在因刺伤他而兴奋着。

    “我倒要看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他面色灰败,连那身熟悉的青衫看上去都有些狼狈起来。他盯着我的眼睛,那目光中有什么让我的心都揪了起来。然而他还是紧紧抿着唇,什么都没有说。没有辩解,也没有反驳。

    当初瑞王爷执意留他在这营中。如果说,对我是试炼,是探测,是一种我无法认同、不能忍受的期许。那对他呢?

    他又为何会答应留在这里,受这样的折磨?

    他脸上没了颜色,只是苦涩一笑,突然伸出手来。

    一瞬间,我以为他竟是要抬手打我。尽管如此,不知是否没反应过来,我竟没有分毫要闪躲的意思。

    而他只是伸手撩起我额前散落的发丝,轻轻抿到耳后。

    他修长的手指碰到我的面颊,我不由心中一颤。他一定感觉得到我双颊的高热,而我只是控制不住想要伤害他。

    他动作轻柔,用手指轻轻梳理着我鬓边的发丝,目光柔和得如同缓缓流淌的泉水,如同那些我早已熟悉、沉溺其中不能自拔的日子。而他面上笑容却早没了从前的从容坦然,只剩苦涩。他叹道:“外面的日子毕竟苦些。殿下还是早日回来吧。况且,如今你已不再害怕面对我,不是吗?”

    我看着他,突然笑不出来了。

    我如此愤怒,因为一直以来这么在意、这么痛苦的只有我一个人。

    我如此愤怒,因为即使到如今,对他还是恨不起来。

    “殿下整日在外奔波,毕竟不妥。”他微微拧起了眉,似是在犹豫着,还是继续说道,“跟史克……即便感情好,也莫要走得太近了……”说到这里,他却停住了,苦笑道,“如今自然轮不到我来规劝殿下……”

    而好巧不巧,此时帐外传来阿克的唤声。

    听到这声音,他又叹了口气,道:“史统领来了,青函便告退了。”

    说完,便收回手去,转身去了。

    直到他已出了大帐,我却仍如同被定住一般,不能动弹分毫。仿佛那只手还在我颊边一般。

    许久,我将脸埋进膝盖里,恶狠狠地道。

    “谁准你碰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唔……貌似写的很乱……而且有一部分进展的太快了……

    5555~~笔头子生锈了啊嘤嘤嘤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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