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夜卷 第九章 黑夜来自孤独（一）
树影印在白月光里频频摇动。缓缓而下的薄雾如思绪飘落，旋转，正在旋转，继续旋转，最后旋落在灵柩旁，亲吻冰冷雪白的面颊。棺盖已经无法遮蔽丑陋，裸露出来的身体原本寒冷，也习惯了寒冷，却在此刻感受到冷入骨髓。
午夜晚会的邀请函，甜如蜜汁的红酒和穿着华丽晚礼服的媚笑女人，这些打发时间的物品，尽被他一一抛弃。细数时间流走，悲伤却不能随着流走。于是，夜晚对于他已经成为了最难熬的时光。
玄方躲在古井底下，抬头望着井口投下来的微弱光线。自责和伤心一直在他胸前交替着。背负上罪名的疼痛在无尽的黑夜里没法消散。如果当初从古井下来时能多注意点，或许江意深就不会变成这样，夜岩更不会说他有了背叛。一颗向着夜岩的心就像被作践了一番，血淋淋的在阳光下焚化。
但是，就算被更恶劣的对待，他的心还是牵挂夜岩。离了他照顾的夜岩，究竟过得怎样。有没有饿着肚子，会不会系上鞋带，此刻在干什么等等，都是他整天思考的内容。思来想去还是不安心，于是出来井口，偷偷向梅庄看去，每次看到夜岩都是一脸愁闷，心中便有无数猜想，并且这些不安的想法也没法确定。
无数次想过要回到主子身边，又无数次的打消这个念头。能为夜岩抛弃所有，但自尊决不可以放下。所以，他十分倔强地待在王城里——无所事事。从那以后，所有的慢慢长夜都是孤独衍生的，他从没如此害怕过。
可这个晚上，他万万没有想到，那个孤傲的主子会出现在王城井底，一声不响地站在他的身后。等玄方发觉时，已慌张无措，甚至忘了要称呼一声，讶然杵在原地。
夜岩对玄方说：“我是特地来找你的。”
“如果是想问有关江意深的事，就不必说了。”玄方装出一副还在生气的样子。
“平时没发现，没想到你还有这么大脾气。”夜岩说笑：“不要在这里待太久，小心这里的狼人卢卡跑出来咬你一口。那我可麻烦了。”
“对你有什么麻烦的？”
“万一你出了什么事情，我身边岂不是要换人。换了别人我会不习惯的。所以，别生气，是我错了。跟我回去吧。”
夜岩竟然向他低头了。此时的玄方真有点不敢相信面前这个人。心里的高兴似乎已经难以掩饰，他稍微忍不住扬了扬嘴角，问：“你不逼问我关于江意深的事了吗？”
“我会自己查清楚。”
“不怀疑我的忠心吗？”玄方再问。
“如果连你都要怀疑，那我还有什么人可以信任？”
玄方渐渐低下头，最后小声问：“那么，不会再看我脑海里的内容了吧？”
不料夜岩一听，噗嗤一声笑起来：“弄了半天，原来你是怕这个！玄方，我们从小就在一起，你的心思不用看我也知道。”玄方附和着笑了两声，笑起来如弯月的眼睛藏着不同的想法，心里在呐喊：你不知道，你真的不知道……
夜岩三言两语就把玄方从古井里弄了出来。这下，他算是安了心。心中总觉得少了一块的地方终于有了填补。
入夜，关上门。餐桌上又摆满了玄方端上来的血酿，各王子和公主韦林一一入座。这是入住梅庄以来第一次正式的用餐。玻璃杯里的鲜红液体浓稠而丝滑，让这些尊贵的吸血鬼们兴奋不已。五月的晚风从窗户外袭来，更是令他们凉快。他们各自舒展筋骨，做自己想做的和习惯的，享用这度假的时光。总而言之，屋主梅雪莱不在，真是好自在！
唯一可怜的是躺在床上养伤的威廉。夜岩在他身上造成的伤口，单纯靠自愈能力难以恢复，所以这会儿，那个又傻又白痴的威廉正哀嚎着。
餐桌上，夜岩向各位兄长问候了几句：“夜岩奉王命接待各位远道而来的兄长，还没问大家对梅庄这块地方是不是满意，大家近来在梅庄过得还好吗？”
韦林举起红酒杯，大声说：“当然好。这是我来过最舒服的地方。如果能永远和小哥哥在这里就好。”
面对这近乎表白的话语，夜岩只是微微笑了一下。他随即转头看着二王子安尼厄斯，想听这里最大的人的想法。嘴角刚沾染过血酿，安尼厄斯拿起白色餐巾擦了擦，然后说：“七弟的招待我们肯定喜欢。在山水梅庄住了这么久，我已经完全喜欢上这里，把西欧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说起来还真是惭愧。”
“二哥喜欢就好，这段时间夜岩也承蒙二哥照顾了。”夜岩注意到安尼厄斯的表情，脸上的笑一点儿都不像是在敷衍，而是发自真心。所以，对这位二哥，他应该是放心的。
一向客气的安尼厄斯又回道：“不，不，是我受你照顾才是。我们几兄弟太突兀的跑过来给你添了很多麻烦。”
“你们就不要争来争去了。”提希放下刀叉，“显得我们这些没说话的，像厚脸皮赖在这儿。但是我觉得，受了麻烦的应该是梅雪莱吧。我们一直在她家里玩着耍着，直到前些日子才知道我们的真实身份。最冤枉的应该是她才对。”
安尼厄斯赞同地点点头。而夜岩勉强轻笑一声。明明是自己招待的他们，梅庄这块秀地也是自己的，只是在梅雪莱这里歇了一下脚，功劳就全被梅雪莱抢去了。那种感觉就像手里的糖粒子全被别人抢走了，只好嘟起嘴生气地望着。夜岩想起梅雪莱那小妮子，柔弱的外表下居然有一颗如此坚强又淡定的心。养一群吸血鬼在家里还安然出去工作，这种事情不是每个女孩子都能做得来。以如此胸襟和胆大，夜岩估计着，这女孩日后定是非凡之辈。
“真奇怪。”喝得微醺的萨利半眯着眼，说：“一向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你们，居然变得这么客气。本王子就不管你们那一套，以本王子的帅气英俊和高贵，夜岩做的这一切都是应该的。”
提希十分难为情的说了一句：“萨利，你的自恋也适可而止一点，别吓人啊。”
“就是就是。”韦林也一番挖苦：“六哥，这里面就数你长得最吃亏了。”
萨利反驳：“你们那是什么眼力？根本不懂得欣赏。与你们说话真是驴屁股对不上马嘴。”
“这要‘对上’就遭了。”夜岩小声嘀咕。
等其他人反应过来，接着就是一阵哄笑。
月光渲染点点笑语，在各种惬意中晚餐结束。到深夜时，天空下了雨，延续的时间并不长。小雨过后，一轮微弱的月亮隐隐现身。各自回到房的吸血鬼们有时抬头望着，叹着东边的月亮与西边的不一样。就算照顾得再周到，在这里再开心，却没有安全感。还是那句话：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于是，想回去的念头偷偷生长着。
但是，六兄弟还没聚齐。目的完全没有达到。
但是，为什么一定要达到那个目的。放弃那个目的也不会有什么发生。
但是，如果放弃鬼之眼，那他们此行的意义又在哪里。
还有，回去之后会不会想起此时一起共度的时光。那时的心情又是什么。
他们迷茫，心开始动摇。之前度过了不知多少个黑夜，都是看着熟睡的人们，而自己驻足于阒寂中感到孤独。对他们来讲，黑夜不是源于地球的公转，而是孤独才产生了黑夜。可是现在，就算黑寂侵袭得再厉害，有一股暖暖的东西在心里流淌，不知来源于哪里，也无法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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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方躲在古井底下，抬头望着井口投下来的微弱光线。自责和伤心一直在他胸前交替着。背负上罪名的疼痛在无尽的黑夜里没法消散。如果当初从古井下来时能多注意点，或许江意深就不会变成这样，夜岩更不会说他有了背叛。一颗向着夜岩的心就像被作践了一番，血淋淋的在阳光下焚化。
但是，就算被更恶劣的对待，他的心还是牵挂夜岩。离了他照顾的夜岩，究竟过得怎样。有没有饿着肚子，会不会系上鞋带，此刻在干什么等等，都是他整天思考的内容。思来想去还是不安心，于是出来井口，偷偷向梅庄看去，每次看到夜岩都是一脸愁闷，心中便有无数猜想，并且这些不安的想法也没法确定。
无数次想过要回到主子身边，又无数次的打消这个念头。能为夜岩抛弃所有，但自尊决不可以放下。所以，他十分倔强地待在王城里——无所事事。从那以后，所有的慢慢长夜都是孤独衍生的，他从没如此害怕过。
可这个晚上，他万万没有想到，那个孤傲的主子会出现在王城井底，一声不响地站在他的身后。等玄方发觉时，已慌张无措，甚至忘了要称呼一声，讶然杵在原地。
夜岩对玄方说：“我是特地来找你的。”
“如果是想问有关江意深的事，就不必说了。”玄方装出一副还在生气的样子。
“平时没发现，没想到你还有这么大脾气。”夜岩说笑：“不要在这里待太久，小心这里的狼人卢卡跑出来咬你一口。那我可麻烦了。”
“对你有什么麻烦的？”
“万一你出了什么事情，我身边岂不是要换人。换了别人我会不习惯的。所以，别生气，是我错了。跟我回去吧。”
夜岩竟然向他低头了。此时的玄方真有点不敢相信面前这个人。心里的高兴似乎已经难以掩饰，他稍微忍不住扬了扬嘴角，问：“你不逼问我关于江意深的事了吗？”
“我会自己查清楚。”
“不怀疑我的忠心吗？”玄方再问。
“如果连你都要怀疑，那我还有什么人可以信任？”
玄方渐渐低下头，最后小声问：“那么，不会再看我脑海里的内容了吧？”
不料夜岩一听，噗嗤一声笑起来：“弄了半天，原来你是怕这个！玄方，我们从小就在一起，你的心思不用看我也知道。”玄方附和着笑了两声，笑起来如弯月的眼睛藏着不同的想法，心里在呐喊：你不知道，你真的不知道……
夜岩三言两语就把玄方从古井里弄了出来。这下，他算是安了心。心中总觉得少了一块的地方终于有了填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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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可怜的是躺在床上养伤的威廉。夜岩在他身上造成的伤口，单纯靠自愈能力难以恢复，所以这会儿，那个又傻又白痴的威廉正哀嚎着。
餐桌上，夜岩向各位兄长问候了几句：“夜岩奉王命接待各位远道而来的兄长，还没问大家对梅庄这块地方是不是满意，大家近来在梅庄过得还好吗？”
韦林举起红酒杯，大声说：“当然好。这是我来过最舒服的地方。如果能永远和小哥哥在这里就好。”
面对这近乎表白的话语，夜岩只是微微笑了一下。他随即转头看着二王子安尼厄斯，想听这里最大的人的想法。嘴角刚沾染过血酿，安尼厄斯拿起白色餐巾擦了擦，然后说：“七弟的招待我们肯定喜欢。在山水梅庄住了这么久，我已经完全喜欢上这里，把西欧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说起来还真是惭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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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奇怪。”喝得微醺的萨利半眯着眼，说：“一向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你们，居然变得这么客气。本王子就不管你们那一套，以本王子的帅气英俊和高贵，夜岩做的这一切都是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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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就是。”韦林也一番挖苦：“六哥，这里面就数你长得最吃亏了。”
萨利反驳：“你们那是什么眼力？根本不懂得欣赏。与你们说话真是驴屁股对不上马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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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六兄弟还没聚齐。目的完全没有达到。
但是，为什么一定要达到那个目的。放弃那个目的也不会有什么发生。
但是，如果放弃鬼之眼，那他们此行的意义又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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