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夜卷 第三章 王位（七）
一幕幕印在江意深惊恐的眼里，心惊肉跳，挥之不去。她捂住口鼻，不敢看左右两旁，低头艰难行进。刚吃下的蛋炒饭正在肚子里波涛汹涌，一浪接一浪的想要涌上来。“你们真残忍。”她忍不住发出感叹。
“他们都是些什么人？犯了什么错误？要接受这么严厉的惩罚？”慈悲怜悯心泛滥的金娜早已怒不可遏。
“他们都是我族人的背叛者。他们不服从王的命令，关押在这里受尽痛苦，不生不死。”夜岩看着右手边一行被关押的人，继续说：“关在右边的，是吸血鬼猎人。因为他们到处捕杀我同类。王下令，不能杀死他们，要把他们折磨得生不如死，来抚慰死去的亡灵。”这些话说出来，他只是在传达别人的想法，听不出有多少自己真实的意愿在话语里。
而江意深却彻底震惊了。她原以为这些长得怪模怪样的家伙全是吸血鬼，没想到这里面还关押着许多人类同胞，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她顿感痛心疾首，感到耻辱，不知如何面对笼中的那些人。如果她有能力解救他们……可是，解救他们又能怎样？这一群半死不活的人出去了，重新活在这世上的勇气还有吗？他们还认识这个世界吗？不会。从这出去以后，面对“做人”这个字眼，未免也太痛苦。她想，如果能救他们出去，倒不如让他们都以死亡的形式解脱，何必端着一口气，苟延残喘在这里无生无死。
既然看见了，就没有不管的道理。江意深抢过夜岩的脚步，站立在他面前，深入地看入那蓝色的双眸里，希望能在蓝水晶里看到晶莹闪光的泪水，可他偏偏永远都不会拥有那种东西。没有泪腺的人，是不是也没有感情，没有一颗会感动的慈悲之心？“夜岩。”江意深叫出他的名字，慎重说：“你把他们全都痛快杀了吧。”
此话一出，夜岩极为不解地望着面前这人。江意深居然要自己杀人！脑海里的思索回旋了几圈，夜岩便明白了江意深的用意。他没有说话，看着她，一直看着她，直到眼里的光芒转淡，直射出茫然和无力……
江意深也体会到这层转变的意思，无须说什么。只是她仍然坚定地伫立在夜岩面前，从深蓝色眼眸里读出了千万种意思：不屑、无奈、好笑、愧疚、忧伤、渺茫、惊奇、愤怒、无聊、无稽之谈……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统统闪过她的脑海，转瞬即逝。实际上，夜岩的惊慌失措被从容无语掩盖着。换一个说法就是：他也有不小心踏入淤泥之中无法自拔的时候。
这种对视状态僵持了近一分钟，一旁的洛法长老催促道：“夜岩，正事要紧。其他无关痛痒的事，你就当没听过。”
他偏过头，绕过江意深，继续缓慢走向前。江意深原地发呆：其他无关痛痒的事……对他来说，这真的是无关痛痒的小事。况且，他是东方世界吸血王国里的贵族王子，一个国家的王子理应对他国家的制度负责。怎么可以随便听信一个人类的话，说改就改？她忽然明白自己太欠考虑，这样是解放不了那些人的。
“走吧。”金娜将她轻推一把，拉着她的手跟在夜岩身后，小声对江意深说：“真搞不懂你在想什么。”
这一路走下来，似乎有走不完的暗道。江意深一直在为刚才失礼的请求而闷闷不乐。她无心注意脚下的路，就算前方还是无数凶险漫长，也抵不过她此刻的心碎如绞。她低着头，只顾跟着夜岩的脚步。哪知夜岩忽然止步，她毫无预兆，笔直撞上去，又条件反射地退下来。
被撞的夜岩转过身，“没回应你的要求，你就对我如此不爽吗？”
“不是。我是不小心撞上去的。没别的意思。”她揉了揉额头。这已经是第二次撞上去了，好糗！
夜岩也懒得跟她计较。只见他转身就对牢里的人问候一声：“早啊，萨利王子！”
原来是到达了目的地。江意深和金娜齐齐看过去：萨利悬在空中，四肢被从四个角牵掣出的粗大铁链捆锁着。每挣扎一下，四条铁链就“淅淅沥沥”地响个不停。衣物还算完整，看来没用刑具。只是脸上就不太好看，狂躁的表情就足以吓退所有人。江意深回想起那日在夜岩房间喝醉，最后被玄方扔下黑河的正是此人。
“我是切尔斯特王的六儿子，快放我出去。”六王子萨利歇斯底里冲夜岩大叫。
看这长相应该是错不了。夜岩唤来几名手下把萨利放了出来。可那小子冲出来就是一拳往夜岩脸上去。好在夜岩身手敏捷接下这一招，继而迅速擒拿住萨利右手，转了一百八十度。萨利痛得哇哇大叫。紧接着夜岩一个横扫腿，萨利便四仰八叉趴在地上不能起来。
“你……”萨利使不出什么话来骂他。
“谁让你在我房间喝酒，还把我房间喝得一塌糊涂，脏乱不堪。这是给你一个教训。”夜岩站在一旁俯视萨利，看到萨利一脸痛苦又不觉好笑。此时的他，却如一个孩子般斤斤计较。
“你是谁？”吃过亏的萨利从地上爬起来，不敢再轻举妄动，背靠围墙。
洛法长老上前一步，深深鞠一躬，道：“六王子，还是我来引荐一下吧。这位是夜岩，一直身居东方的七王子。旁边两位女子是我们的客人，江意深和金娜。这次，把您关押在这里，完全是一个误会，让六王子受苦了。望六王子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我这一回。洛法定当感激您的大恩大德！”
“误会？我看不是吧。一定是你——”萨利指向夜岩，“一定是你怕我抢了你的鬼之眼。所以，趁我喝得不省人事，把我关在这里，永远不放我出去，像折磨他们一样折磨我。我说对了吧！什么狗屁‘七弟’，爸爸怎么可能会生出你来，长得都没我帅！我家族里的每一个人都比你长得好看——丑八怪！你可真狗血，旁边两个丑女放着不吃，还要做客人对待，你这虚伪的骗子，回家吃饭吧。那宝贝什么的你用不起，快把鬼之眼给我——”他理所当然地把手掌伸过来。
言语是可以杀死人的，尤其是一个人说另一个人极其丑的时候！江意深气得在心中咒骂：竟然敢说那么帅的一张脸是丑八怪，那么美如天仙的自己和金娜是丑女……最不可饶恕的是，说这话的人更是其貌不扬，长得刻骨又抽象！比江意深更气愤的金娜，看到夜岩一脸惨白，她忍不住冲上去，一巴掌响当当的落在萨利脸上，干净利落！这一举动震惊全场，江意深很清晰地回忆起来：切尔斯特的七个儿子，其中有两个让金娜给扇了耳光！
继动作之后，金娜立刻气压萨利，高语调骂道：“你真是不要脸。说夜岩是丑八怪，我看你是一出生就没照过镜子吧。都不知道自己长得有多么恐怖吗？你这个不要脸的丑八怪，明明是你有错在先，稀里糊涂跑到这里来，还赖别人不成？怎么会有你这种超级大无赖呢？上帝让你出生，是跟你妈开的一个玩笑还是上帝他老人家计算错误？”
“这不能赖我妈，一定是上帝计算错误。”萨利捂住被打的半边脸，另外半边脸上尽是无辜。他倒敢于承认自己长得丑的罪过。看来，是真正属于一出生就没照过镜子并一直处于自恋状态的那种人。
从没被人打过的六王子对金娜产生了恐惧，认为这是一个非常了不得的高手，要不然怎么敢在王子脸上像扇风一样扇来扇去，而且嘴上功夫极为了得。要不然夜岩怎么会把他们当客人接待？萨利绕过金娜，跑到夜岩面前，虚张声势：“咱们姑且不论长相问题。我大老远从欧洲跑来，只为一个鬼之眼。你就乖乖听话，把它交出来。我看在兄弟情分上，放你不死，饶你一马……”
用错成语的萨利惹得众人一阵好笑。夜岩及时纠正：“是‘放你一马，饶你不死’。”
萨利面露窘相，被人耻笑，不知如何是好。他深知地方人数过多，若真硬拼起来，保管是吃不了兜着走。更何况，他今天这点雕虫小技已经单独输给了夜岩。要再这么耗下去，不但宝贝拿不到手，还丢人现眼。他左右权衡，索性撒腿就跑……一晃眼，走道内已不见了萨利身影。洛法想追上去，却被夜岩叫停，他说：“随他吧。只要他不喝酒就行。”
“怎么可能不喝酒？”洛法担心着，眼睛看着黑暗的路口，“六王子是出了名的好酒。他来到宫殿的第一件事就是到有酒的房子喝一通，这才把自己喝进了牢房里。他可以不要鬼之眼，但他不可以没有酒。”
夜岩边走边笑，笑叹着这位六哥的可爱个性。对这次来访的六位王子，夜岩早早摸清了他们的底细。他们有几分几两，夜岩和洛法长老都了若指掌。而萨利偏好喝酒这一攻击点，夜岩自然不会放过。他独自一人往回走在前头，穿过一片哀嚎之音，站定在牢房尽头，背对着洛法长老，说：“把他们都杀了吧。”
一声令下，洛法长老左右为难。看到夜岩坚定地背影，洛法长老不敢违命，只好挥挥手。顿时，牢房里不管是人是鬼，无一幸免。这蔓延了千年的鲜血味道终于封印，止步于前。江意深呆望着他远去的身影，有一丝欣慰和感激，却无法言于口。她心情复杂，不知要作何感想，只因为自己的一句话，牢内的人全部死光。当真正做到这一点，她又开始不确定，这样的结局真的对受难的人有益吗？反正，她难以平静，心里什么滋味都有。再回过神来时，发现洛法长老眼里噙着泪水，一圈一圈晶莹地在眼眶里转动着。他许久盯着夜岩转角消失的尽头，就像是对着谁激动地倾吐：“他真的长大了，真的长大了。文珊，你知道吗？你的儿子长大了。我四百年的青春没有白费啊！”说到“四百年的青春”，长老再也忍不住，在两姑娘面前老泪横流。
迂回的孤寂廊道内传来“四百年”的回音，一阵一阵，最后没入黑暗里。这里藏着的辛酸故事把江意深牵引，在洛法长老嘴里听到“文珊”这名字时，江意深就想要知道“文珊”是谁。既然是夜岩的母亲，为什么一直没有看到过她？
所有的谜是湖底的沉渣，细细碎碎，安安静静，平平凡凡地躺在蔚蓝的湖底。偶尔能从折射的微光里隐约看见水滴里浮现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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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江意深却彻底震惊了。她原以为这些长得怪模怪样的家伙全是吸血鬼，没想到这里面还关押着许多人类同胞，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她顿感痛心疾首，感到耻辱，不知如何面对笼中的那些人。如果她有能力解救他们……可是，解救他们又能怎样？这一群半死不活的人出去了，重新活在这世上的勇气还有吗？他们还认识这个世界吗？不会。从这出去以后，面对“做人”这个字眼，未免也太痛苦。她想，如果能救他们出去，倒不如让他们都以死亡的形式解脱，何必端着一口气，苟延残喘在这里无生无死。
既然看见了，就没有不管的道理。江意深抢过夜岩的脚步，站立在他面前，深入地看入那蓝色的双眸里，希望能在蓝水晶里看到晶莹闪光的泪水，可他偏偏永远都不会拥有那种东西。没有泪腺的人，是不是也没有感情，没有一颗会感动的慈悲之心？“夜岩。”江意深叫出他的名字，慎重说：“你把他们全都痛快杀了吧。”
此话一出，夜岩极为不解地望着面前这人。江意深居然要自己杀人！脑海里的思索回旋了几圈，夜岩便明白了江意深的用意。他没有说话，看着她，一直看着她，直到眼里的光芒转淡，直射出茫然和无力……
江意深也体会到这层转变的意思，无须说什么。只是她仍然坚定地伫立在夜岩面前，从深蓝色眼眸里读出了千万种意思：不屑、无奈、好笑、愧疚、忧伤、渺茫、惊奇、愤怒、无聊、无稽之谈……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统统闪过她的脑海，转瞬即逝。实际上，夜岩的惊慌失措被从容无语掩盖着。换一个说法就是：他也有不小心踏入淤泥之中无法自拔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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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岩也懒得跟她计较。只见他转身就对牢里的人问候一声：“早啊，萨利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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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萨利使不出什么话来骂他。
“谁让你在我房间喝酒，还把我房间喝得一塌糊涂，脏乱不堪。这是给你一个教训。”夜岩站在一旁俯视萨利，看到萨利一脸痛苦又不觉好笑。此时的他，却如一个孩子般斤斤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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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法长老上前一步，深深鞠一躬，道：“六王子，还是我来引荐一下吧。这位是夜岩，一直身居东方的七王子。旁边两位女子是我们的客人，江意深和金娜。这次，把您关押在这里，完全是一个误会，让六王子受苦了。望六王子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我这一回。洛法定当感激您的大恩大德！”
“误会？我看不是吧。一定是你——”萨利指向夜岩，“一定是你怕我抢了你的鬼之眼。所以，趁我喝得不省人事，把我关在这里，永远不放我出去，像折磨他们一样折磨我。我说对了吧！什么狗屁‘七弟’，爸爸怎么可能会生出你来，长得都没我帅！我家族里的每一个人都比你长得好看——丑八怪！你可真狗血，旁边两个丑女放着不吃，还要做客人对待，你这虚伪的骗子，回家吃饭吧。那宝贝什么的你用不起，快把鬼之眼给我——”他理所当然地把手掌伸过来。
言语是可以杀死人的，尤其是一个人说另一个人极其丑的时候！江意深气得在心中咒骂：竟然敢说那么帅的一张脸是丑八怪，那么美如天仙的自己和金娜是丑女……最不可饶恕的是，说这话的人更是其貌不扬，长得刻骨又抽象！比江意深更气愤的金娜，看到夜岩一脸惨白，她忍不住冲上去，一巴掌响当当的落在萨利脸上，干净利落！这一举动震惊全场，江意深很清晰地回忆起来：切尔斯特的七个儿子，其中有两个让金娜给扇了耳光！
继动作之后，金娜立刻气压萨利，高语调骂道：“你真是不要脸。说夜岩是丑八怪，我看你是一出生就没照过镜子吧。都不知道自己长得有多么恐怖吗？你这个不要脸的丑八怪，明明是你有错在先，稀里糊涂跑到这里来，还赖别人不成？怎么会有你这种超级大无赖呢？上帝让你出生，是跟你妈开的一个玩笑还是上帝他老人家计算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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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没被人打过的六王子对金娜产生了恐惧，认为这是一个非常了不得的高手，要不然怎么敢在王子脸上像扇风一样扇来扇去，而且嘴上功夫极为了得。要不然夜岩怎么会把他们当客人接待？萨利绕过金娜，跑到夜岩面前，虚张声势：“咱们姑且不论长相问题。我大老远从欧洲跑来，只为一个鬼之眼。你就乖乖听话，把它交出来。我看在兄弟情分上，放你不死，饶你一马……”
用错成语的萨利惹得众人一阵好笑。夜岩及时纠正：“是‘放你一马，饶你不死’。”
萨利面露窘相，被人耻笑，不知如何是好。他深知地方人数过多，若真硬拼起来，保管是吃不了兜着走。更何况，他今天这点雕虫小技已经单独输给了夜岩。要再这么耗下去，不但宝贝拿不到手，还丢人现眼。他左右权衡，索性撒腿就跑……一晃眼，走道内已不见了萨利身影。洛法想追上去，却被夜岩叫停，他说：“随他吧。只要他不喝酒就行。”
“怎么可能不喝酒？”洛法担心着，眼睛看着黑暗的路口，“六王子是出了名的好酒。他来到宫殿的第一件事就是到有酒的房子喝一通，这才把自己喝进了牢房里。他可以不要鬼之眼，但他不可以没有酒。”
夜岩边走边笑，笑叹着这位六哥的可爱个性。对这次来访的六位王子，夜岩早早摸清了他们的底细。他们有几分几两，夜岩和洛法长老都了若指掌。而萨利偏好喝酒这一攻击点，夜岩自然不会放过。他独自一人往回走在前头，穿过一片哀嚎之音，站定在牢房尽头，背对着洛法长老，说：“把他们都杀了吧。”
一声令下，洛法长老左右为难。看到夜岩坚定地背影，洛法长老不敢违命，只好挥挥手。顿时，牢房里不管是人是鬼，无一幸免。这蔓延了千年的鲜血味道终于封印，止步于前。江意深呆望着他远去的身影，有一丝欣慰和感激，却无法言于口。她心情复杂，不知要作何感想，只因为自己的一句话，牢内的人全部死光。当真正做到这一点，她又开始不确定，这样的结局真的对受难的人有益吗？反正，她难以平静，心里什么滋味都有。再回过神来时，发现洛法长老眼里噙着泪水，一圈一圈晶莹地在眼眶里转动着。他许久盯着夜岩转角消失的尽头，就像是对着谁激动地倾吐：“他真的长大了，真的长大了。文珊，你知道吗？你的儿子长大了。我四百年的青春没有白费啊！”说到“四百年的青春”，长老再也忍不住，在两姑娘面前老泪横流。
迂回的孤寂廊道内传来“四百年”的回音，一阵一阵，最后没入黑暗里。这里藏着的辛酸故事把江意深牵引，在洛法长老嘴里听到“文珊”这名字时，江意深就想要知道“文珊”是谁。既然是夜岩的母亲，为什么一直没有看到过她？
所有的谜是湖底的沉渣，细细碎碎，安安静静，平平凡凡地躺在蔚蓝的湖底。偶尔能从折射的微光里隐约看见水滴里浮现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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