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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夜卷 第二章 地下宫殿(二)

    “他来得可不是时候。”夜岩转身望向河对岸,一片黯淡的黄正在苍老,流水呻吟。他说:“我正要接待贵宾呢!”

    他所说的贵宾不会是江意深和金娜。他需要江意深做诱饵,引另一个人出来。至于金娜,那是个意外。夜岩微笑着回头,对她俩说:走吧!”这一笑,惹得玄方打量她们,显然是把她们当成了夜岩的贵宾。他转到夜岩身边说了两句:“……这样,好像不妥吧?”

    夜岩回答道:“没什么不妥。你的任务是:别让切尔斯特看到她们。”

    玄方又说:“偌大的宫殿,藏两个人还是比较容易的。可我仍是有点担心。带两个人类进宫殿,王不会察觉不到。王会要了她们的命。”

    夜岩却满不在乎:“他要察觉我也没办法。这两个人我必须带进宫殿。你放心,我会向他禀明一切的。”

    “是。”

    夜岩偏过头看着江意深,自信满满:“走吧。”

    一群獠牙面前,她已经没得选择。只能启程。她怀着对切尔斯特的恐惧之心,身体像在敲鼓一般,震得尘埃四起。她的生命是藏在云层里的玻璃球,只等一股冷流,便会支离破碎。她猜想切尔斯特是一个老得掉牙,凶残无比吸血鬼王。她一路想象王的模样,额头上的冷汗随着鼓点敲击声有节奏地落下来。

    环顾四周,黑漆漆的树林里不知藏着多少颗嗜血的獠牙正虎视眈眈。翅膀扇动的呼呼风声和着树叶被风吹得转动的“哗啦,哗啦”声响,像暮色下的气氛笼罩一层妖雾。伺机而动的恐怖令人防不胜防。这一带已是吸血鬼的领导范围。零零散散的几座小矮房早已被疯长的野草吞没。门,从没打开过;灯,从没亮过;声音,从没响起过。房子里面都是发臭的尸骨。

    当一行四人经过一座座静得发慌的老房子时,江意深总能看到横空出现一颗血淋淋的头浮在窗前向她微笑或者不知何方妖物的东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咬住自己的脖子。她知道自己已产生幻觉。

    金娜却兴奋得忘乎所以,什么都没察觉到。她打从心底里认为这是一次短暂的旅行。她不停地在江意深耳边提到“夜岩”、“王子”、“宫殿”、“切尔斯特”、“王”、“欧洲”。但以江意深现在的状况根本没心情向她解释。也用不着解释,让她沉浸在快乐里也好,不至于像自己这样,吓得连话都不敢说。转念一想,她低估了金娜。如果告诉她真相,她一定会残酷地大叫一声又或者再一次失魂变傻,那么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比看见切尔斯特还恐怖!

    一行四人穿过一个又一个弯道,出林又进林。天色越来越晚,四周动物的怪叫声此起彼伏,连一路而来热闹不停地金娜也沉默下去,惊恐地不断望向四周。江意深紧牵金娜的手,手心冒汗。

    穿过阴深树林的狭长小道,几束幽蓝的光朦胧在空气中。透过层层薄雾,隐约看到有高大房屋的轮廓,最后看清是一幢酷似教堂建筑屹立在眼前。教堂基层的数十扇窗户紧闭,像灯笼似的散发出光芒。到了第二层,既没有窗户,也没有灯光。顶层被雾气围绕,只看到几个尖顶,颇有点哥特式风格。宽大笨重的铁门上雕着一只威猛的蝙蝠。打开大门时,蝙蝠随门隔开,盯着进去的每一个人。她俩跟随夜岩的脚步踏进去,抬头四望——偌大的教堂里面竟空荡荡的。江意深只好把目光放在一尊十字架耶稣的雕刻和墙壁上挂着一幅美丽女人的画像。再定睛一看,女人脸上蒙了一层纱,五官轮廓模糊,但看得出表情呆滞。古代的穿着打扮,丝绸金银不少,金贵华丽。这分明就是一位中国古代的贵妇人形象。江意深总觉得这古代女子十分眼熟。要是能想起,总差那么一点火候。

    金娜的发问把江意深的思绪从画中抽走,她问:“这就是夜岩的家吗?怎么什么都没有?”她四下走了一圈,又回到夜岩身边。

    玄方仍是有所担心,对夜岩说:“我看,还是让她们留在这里吧。”

    “你认为这里够安全吗?”夜岩的话语很平静,没有责备,没有赞同也没有不赞同。

    玄方什么也没想,马上回答:“我来保护她们。”可想而知他对夜岩的衷心程度。为夜岩办事,就是不顾一切。夜岩却说:“如果您能打得过次兰仙,那我就不用大费周章耍这么多把戏了。”

    这是江意深第二次从夜岩嘴里听到次兰仙的名字。第一次是在酒吧跟踪被发现时,夜岩认定江意深是次兰仙派过来的。江意深左思右想,难道妈还有别的名字?次兰仙到底是谁?跟她有什么关系?夜岩继续说:“况且,我一定要让她深入虎穴才有意思呢——我的第一次主动出击。”他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自信。就算敌人的箭在弦上,他依旧从容不迫,一抹自信的魄人的笑就让敌人的手软下来。他和玄方也不再考虑众多,走向十字架,将手掌放在十字末端,接受检测器的检验。上面一阵电光闪过,突然在左侧的墙壁上,出现一个灯眼亮着红光。灯眼下面,打开一张宽约一米,高约两米的拱门,向里望去,黑色无尽蔓延。一条墨绿色的地毯铺在一层层下放的台阶上——真正的宫殿,在门里面,在地底下。

    这大殿的面积与一个足球场旗鼓相当。只是这周围一片昏暗,许多细微之处在江意深眼里都看不太清楚。这里有一种压抑,尽管在古色古香的油灯照明下,颗颗镶嵌在圆柱上的蓝宝石晃得刺眼,但四处悬挂的黑色帘帐像包粽子似的将空间紧紧包裹。大殿的尽头是一个庄重的高台,高台上仅有一把褐色雕花木椅和伏案。宝座左右各开一扇大门。按照中国古代皇室的建筑,这两扇门各自通往东西宫。江意深仔细想想,照这么算来,那切尔斯特是不是也有后宫佳丽三千?整个地下范围就有如皇宫一样大。而她现在看到的只是地下宫殿的一小部分:大殿。

    大殿里也空荡的很。四周极目之后,江意深忽然抬头望,黑压压的一群蝙蝠倒挂在殿堂横梁上,一动不动。

    “好阴深啊!”金娜不自觉发出感叹。江意深已发不出任何感叹,她的心就像横梁上那些东西,挂的高高的。

    夜岩看着大殿内的一切,问她:“还可以吧?”

    江意深难得挤出笑容:“可以,可以……”

    金娜说:“何止是‘可以’,简直超乎我的想像。原来,世界上还有这样的地方。喂,你们两个到底是什么人啊?”她大大咧咧在玄方肩头拍了两下。玄方一脸不悦。金娜当做没看见,一双眼睛盯住夜岩不放。

    夜岩打趣地说道:“把你带过来真是个不错的决定。你看,你为我的宫殿增色不少。”他右手轻轻一挥,大殿四角的大蜡烛熊熊燃烧,整个宫殿明亮如晖。“外面的世界多热闹,我的宫殿多冷清啊。”他憧憬过后,眼里残留的寂寞一闪即逝。对于外面的世界,他没想多远,又回到现实的宫殿来,他问玄方:“王现在在哪儿?”

    “正在卧室休息。”

    夜岩吩咐道:“你把她们两个带到我的房间。”说完,拉了拉衣领,整理好一身行头,朝其中一张大门走去。刚走两步,又回过头对她俩说:“你们乖乖在我房间里待着,不要乱跑。”

    谁乐意在你的宫殿跑来跑去。江意深看着自大的背影离去,心里直犯嘀咕。

    接着,玄方领着她们穿过长长的走廊,两条暗道,三张正门,拐了五个弯,看到一片花园。隐约一座木房藏在花园后。走近一看,才发现房子是浮在左右摆动的水草上。踏过湿润地草地,走在木桥上,这座桥横跨整片水草,直通夜岩房间。

    玄方打开门,之前在夜岩身上闻到过的一股檀香味迎面扑来。然后看见……三只鞋子横七竖八拦在门口,在远处还单着一只。地上来来回回都是四处奔跑的爪子。与鞋子相呼应的是黑短丝袜,一只在椅子上,另一只在椅子下面。一件黑色宽大的袍子占据圆木桌的大半面积,滴答滴答的水从丝丝带带流下来,原因是桌上那壶酒被打翻,浸湿了衣服,酒水顺着衣服流到了地上,忙碌的蝙蝠正拼命吮吸。零乱的床上躺着一个高高大大的“人”——还不确定他是什么东西。

    玄方看到眼前这一幕,被这一片狼藉吓呆了。他说,“如果王子知道他的卧房成了这个样子,一定会把我活活捏死!”他迅速唤来几名奴仆把房间整理。然后走到床前,仔细端详床上酩酊大醉的怪物:“你是谁?这么放肆,赶快给我从王子的床上起来。”

    那人毫无动静。片刻后,鼾声从床上响起,不紧不慢,颇有节奏和韵律。玄方忍无可忍,抓着他衣领将其从床上托起。来人慢慢退去睡意,睁开眼——金发,长脸,宽额,浓眉,髙鼻,深目,蓝眼,厚唇——外国人。外国人看上去比玄方还要大几岁,但往往外国人的表面年龄与实际年龄相差甚远。外国人的眼睛瞪得牛大,还搞不清楚状况。

    玄方仍死抓不放,再次问道:“你是谁?”

    “你是谁啊?”外国人能用中文说话!只是发音有点模糊,那是他喝醉了的缘故。

    “混蛋,敢来这里撒野。你哪来的?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玄方问。

    “这是哪儿?”外国人喝得神志不清。

    “宫殿王府。”

    “我弟在哪儿?”外国人四处张望。眼神在江意深和金娜身上没作停留。

    “谁是你弟?”玄方没耐心地问道。

    外国人含糊回答:“那个小杂毛,快把他叫过来。我要先杀了他!”

    “我用不着跟你废话。”玄方托起外国人就往门外走。他将外国人抓到桥边上,二话没说,将他扔进了桥下的水草里。

    几经挣扎,无效,没入那一片黑暗。

    过了一分左右,没见外国人从水里冒出来,江意深问玄方:“他淹死了吗?”

    “没有,黑河通往地下大牢,他被关押了。”玄方走回房间,将房间仔仔细细检查一遍。所有东西都有顺序摆放,地上干干净净,桌椅整整齐齐,光泽鲜亮,衣物一尘不染。整个房间面目焕然一新,这才是夜岩房间的真面目。玄方觉得满意后,才唤几个奴仆退下,对她俩说:“你们安心在这里,不会有人再进来了。我就在门外边守着。一切,等王子回来再说。”他关上门,果然在门外直直站着,一点响动都没有。

    屋内,只剩江意深和金娜四目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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