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二十一章
走进一个院子，萧条冷清，毫无人气。若云心里忐忑不安，不知会遇见何人。那宫女不说话，只管带着若云走。满地的枯枝落叶，竟无人打扫。踩上去，咯嘣一声，是枯枝断裂的声音。
来到殿前，见门开着，那宫女轻声道：“进去吧。”自己却在门外站着。若云跨过门槛，走进去，见一个女子坐在那里，一身素净的衣衫，微微蹙着眉，肤若堆雪，弱态伶仃，让人见之便有怜惜之意。那女子见若云站在门口，便微微一笑，向若云招手。若云道了个万福，听得那女子道：“你知道我是谁吗？”若云微笑道：“奴婢不知。”那女子道：“我是八阿哥的额娘。”
若云一听，心便沉了下来。这一切似乎都是良妃布置的，不然凭她的身份，怎么就这么轻轻松松地进得宫来。良妃见若云不语，便微笑道：“你不要怕，我只是想跟你聊聊天，说说话。”若云笑道：“奴婢不敢。奴婢自知身份低贱，不是分位上的人。娘娘若是有话要吩咐，尽管吩咐奴婢便是。奴婢自然尽心竭力替娘娘办事。”良妃微笑道：“我倒是真的有一件事想要吩咐你去做，就怕你不肯。”若云笑道：“娘娘让奴婢办的事，应当是无伤礼法，符规符据的，奴婢怎会不肯。”良妃微笑道：“你这么一说，我当真不能把有伤礼法，不符合规矩的事吩咐你去做了。真是个会说话的孩子，难怪八阿哥疼你。”若云赶紧道：“娘娘不知从哪里听来的流言，真是折煞奴婢了。”良妃微笑道：“这可不是流言，是八阿哥亲口告诉我的。他因为倾心与你，对你百依百顺。知道你同乌恩感情好，便想着法子把乌恩请到自己府上去住。”
若云心想，胤禩是不会把这件事如实告诉良妃的，或是良妃猜出了几分，想要从自己身上套话，也是可能。想到这里，便笑道：“娘娘说的这些，可让奴婢糊涂了。奴婢不过是一个下人，只知道好好服侍主子，上头的事，奴婢一概是不知的。”良妃微笑道：“那好，我也不多说什么了。你且替你的主子去办一件事。”说着，瞥了若云一眼，又淡淡地笑道：“八阿哥要选几个美丽聪慧的女子，混在秀女之中，参加秀女之选。我看你容貌秀丽，天资聪慧，便觉得你是一个上好的人选。让你去参选秀女，被哪个阿哥选上，都是你的福气。”若云惊讶地怔了怔，道：“选秀不是要在八旗中挑选女子，可奴婢出身包衣，怎能参选？再者，应选女子的年岁、家庭等由参领、佐领、骁骑校、领催及族长，逐一具结呈报都统，然后汇报户部，光是这第一关便过不去。”良妃道：“这些无须你操心。你只要记得我下面说的话便行了。”若云看着良妃的脸，方才还觉得良妃柔弱得让人怜惜，如今却觉得良妃阴寒得令人畏惧。良妃盯着若云的眸子，道：“我给你三日时间。三日后的亥时，会有马车在八阿哥府门口等候，你什么都不用带，只要上了那辆马车便行。”若云道：“若奴婢不肯，娘娘怎办？”良妃嘴角上扬，露出微笑：“你不会不肯的。你应该知道，我既然有本事把你弄到这里同我说话，那也有本事去自己儿子府上找一个小姑娘。苏麻喇姑死得不明不白，你应该不会希望乌恩也死得不明不白吧。”
若云走出永寿宫的时候，觉得自己的腿都是软的。先前带她来的宫女依旧带她离开，她不认得宫里的路，只是跟着那宫女走着。头晕乎乎的，脚仿佛踩在棉花上一样无力，若云的眼睛干干的，有些刺痛。
“若云。”乌恩在不远处喊道。若云抬头，不见那宫女。乌恩跑过来，拉住了若云的手，道：“你去哪儿了？我找不到你，可急了。”若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我第一次来到宫里，觉得好奇，便偷偷地溜出去走了走。”乌恩道：“你若要四处走走，也得同我一起。这宫里很大，人又多又杂，有些人心可坏着呢。”若云听了这话，不知为何，心里酸酸的，涌出泪来。乌恩一见若云的泪，便慌了，赶紧道：“你别哭呀，我不是怪你。我只是怕你一个人乱走，会遇到坏人。”若云擦了擦眼泪，道：“我不是哭，是沙子眯了眼睛。你认识我这么多年了，应该知道我，我哪里会为这么点事哭。”乌恩笑道：“对啊，你想来是最成熟的一个。好啦，我带你四处看看吧。”若云道：“我方才看过一些了，无非是些大房子，也无甚乐趣。我累了，咱们还是回去吧。”
在回去的马车上，乌恩一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乌恩道：“你知道吗，纯悫被指给策棱了。这可真是一桩好事。我觉得纯悫一直暗恋策棱。今天皇太后娘娘还说也要给我找个夫君呢，可惜我在孝里。”若云坐在一旁，像是在听乌恩说话，其实思绪繁多，心事重重。
乌恩没有察觉到若云异常，依旧如同从前那样，同若云嘻嘻哈哈的。若云心里有诸多的疑虑，想要问胤禩，怎奈胤禩迟迟不回府。倒是碧菡察觉到若云的心事，问道：“若云，你还好吗？是不是有心事？”若云笑了笑，道：“多谢碧菡姐姐关心，我没事。”
乌恩坐在那里，拿着绣花框，问碧菡道：“绣什么图案可以代表姐妹情谊呢？”碧菡道：“姐妹兰。”乌恩道：“是不是取义结金兰的意思？”碧菡道：“正是此意。”乌恩便对若云道：“我们一人绣一块丝帕，绣上姐妹兰，然后交换，如何？”若云道：“这自然是好的。”于是，两人便在碧菡身边坐了，听碧菡讲如何绣姐妹兰。
一连三日，若云都未曾见到胤禩。今夜便是良妃所说的日子，她心里没底，不知该如何是好。再看乌恩的笑颜，若云实在是不忍。乌恩对绣花有着极大的热情，嚷着要先比若云把花绣好。若云也陪坐在乌恩身边，同乌恩一起绣着花。若云想着心事，手里绣着花，觉得指甲一痛，再看，原是针扎到指尖。若云未出声，乌恩却“哎呀”了一声，掏了帕子，替若云擦血。若云道：“我好像是有些累了。”乌恩道：“都怪我，急急地拉着你要把花绣完。你休息一会儿吧。”若云道：“也好。我想回房去趟一趟。”
回到自己房里，若云和衣在床上躺了，却翻来覆去睡不着。依旧起身，在桌子旁坐了，拿起绣花框，一针一线地绣了起来。静静的，听见门外的脚步声，抬起头来，见胤禩站在门口。若云欣喜，放下手中的绣花框，走上前去，拉住胤禩的手，道：“八爷。”只说了这两个字，便涌上泪来。胤禩牵着若云的手，走进屋来，让若云在桌子旁坐了，道：“若云，真是苦了你。”若云拭泪道：“您都已经知道了？八爷，那我们该怎么办呢？”胤禩道：“我也不知道。额娘的意思，我驳了，但额娘不听。”若云道：“我们逃跑吧。带着乌恩，逃到良妃娘娘找不到我们的地方去。”胤禩摇头道：“这不成。额娘只有我这一个儿子，我不能弃额娘而去。”
若云原是满怀希望，觉得见了胤禩就有了主意，但见胤禩这般模样，不由得灰了心，道：“那我们该怎么办呢？”胤禩道：“你先听额娘的，去应选秀女。我们走一步看一步，总归有办法再见面的。”若云冷笑着重复胤禩的话：“总归有办法再见面的。”她想起胤禩曾经对自己的诺言，觉得一阵心寒。若云不再说什么，随手拿起桌子上的绣花框，把最后的一个花瓣绣好。胤禩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若云绣花。他心里是极爱若云的，在良妃面前也哀求过，怎奈良妃执意如此，他也无法。面对着若云，胤禩不知该说什么好，似乎说什么都是错的，只有沉默。
若云把帕子绣好，取下来，拿在手里看了看，然后摆在桌上。胤禩道：“这帕子绣得真好看。”若云微微一笑，道：“多谢八爷夸奖。我要去伺候乌恩姑娘了，告辞。”说着，站起身来，向胤禩道了一个万福，然后款款地走出门去。胤禩一人留在那里，静默了一会儿，看了一眼桌上的丝帕，把它拿起，塞进衣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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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云一听，心便沉了下来。这一切似乎都是良妃布置的，不然凭她的身份，怎么就这么轻轻松松地进得宫来。良妃见若云不语，便微笑道：“你不要怕，我只是想跟你聊聊天，说说话。”若云笑道：“奴婢不敢。奴婢自知身份低贱，不是分位上的人。娘娘若是有话要吩咐，尽管吩咐奴婢便是。奴婢自然尽心竭力替娘娘办事。”良妃微笑道：“我倒是真的有一件事想要吩咐你去做，就怕你不肯。”若云笑道：“娘娘让奴婢办的事，应当是无伤礼法，符规符据的，奴婢怎会不肯。”良妃微笑道：“你这么一说，我当真不能把有伤礼法，不符合规矩的事吩咐你去做了。真是个会说话的孩子，难怪八阿哥疼你。”若云赶紧道：“娘娘不知从哪里听来的流言，真是折煞奴婢了。”良妃微笑道：“这可不是流言，是八阿哥亲口告诉我的。他因为倾心与你，对你百依百顺。知道你同乌恩感情好，便想着法子把乌恩请到自己府上去住。”
若云心想，胤禩是不会把这件事如实告诉良妃的，或是良妃猜出了几分，想要从自己身上套话，也是可能。想到这里，便笑道：“娘娘说的这些，可让奴婢糊涂了。奴婢不过是一个下人，只知道好好服侍主子，上头的事，奴婢一概是不知的。”良妃微笑道：“那好，我也不多说什么了。你且替你的主子去办一件事。”说着，瞥了若云一眼，又淡淡地笑道：“八阿哥要选几个美丽聪慧的女子，混在秀女之中，参加秀女之选。我看你容貌秀丽，天资聪慧，便觉得你是一个上好的人选。让你去参选秀女，被哪个阿哥选上，都是你的福气。”若云惊讶地怔了怔，道：“选秀不是要在八旗中挑选女子，可奴婢出身包衣，怎能参选？再者，应选女子的年岁、家庭等由参领、佐领、骁骑校、领催及族长，逐一具结呈报都统，然后汇报户部，光是这第一关便过不去。”良妃道：“这些无须你操心。你只要记得我下面说的话便行了。”若云看着良妃的脸，方才还觉得良妃柔弱得让人怜惜，如今却觉得良妃阴寒得令人畏惧。良妃盯着若云的眸子，道：“我给你三日时间。三日后的亥时，会有马车在八阿哥府门口等候，你什么都不用带，只要上了那辆马车便行。”若云道：“若奴婢不肯，娘娘怎办？”良妃嘴角上扬，露出微笑：“你不会不肯的。你应该知道，我既然有本事把你弄到这里同我说话，那也有本事去自己儿子府上找一个小姑娘。苏麻喇姑死得不明不白，你应该不会希望乌恩也死得不明不白吧。”
若云走出永寿宫的时候，觉得自己的腿都是软的。先前带她来的宫女依旧带她离开，她不认得宫里的路，只是跟着那宫女走着。头晕乎乎的，脚仿佛踩在棉花上一样无力，若云的眼睛干干的，有些刺痛。
“若云。”乌恩在不远处喊道。若云抬头，不见那宫女。乌恩跑过来，拉住了若云的手，道：“你去哪儿了？我找不到你，可急了。”若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我第一次来到宫里，觉得好奇，便偷偷地溜出去走了走。”乌恩道：“你若要四处走走，也得同我一起。这宫里很大，人又多又杂，有些人心可坏着呢。”若云听了这话，不知为何，心里酸酸的，涌出泪来。乌恩一见若云的泪，便慌了，赶紧道：“你别哭呀，我不是怪你。我只是怕你一个人乱走，会遇到坏人。”若云擦了擦眼泪，道：“我不是哭，是沙子眯了眼睛。你认识我这么多年了，应该知道我，我哪里会为这么点事哭。”乌恩笑道：“对啊，你想来是最成熟的一个。好啦，我带你四处看看吧。”若云道：“我方才看过一些了，无非是些大房子，也无甚乐趣。我累了，咱们还是回去吧。”
在回去的马车上，乌恩一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乌恩道：“你知道吗，纯悫被指给策棱了。这可真是一桩好事。我觉得纯悫一直暗恋策棱。今天皇太后娘娘还说也要给我找个夫君呢，可惜我在孝里。”若云坐在一旁，像是在听乌恩说话，其实思绪繁多，心事重重。
乌恩没有察觉到若云异常，依旧如同从前那样，同若云嘻嘻哈哈的。若云心里有诸多的疑虑，想要问胤禩，怎奈胤禩迟迟不回府。倒是碧菡察觉到若云的心事，问道：“若云，你还好吗？是不是有心事？”若云笑了笑，道：“多谢碧菡姐姐关心，我没事。”
乌恩坐在那里，拿着绣花框，问碧菡道：“绣什么图案可以代表姐妹情谊呢？”碧菡道：“姐妹兰。”乌恩道：“是不是取义结金兰的意思？”碧菡道：“正是此意。”乌恩便对若云道：“我们一人绣一块丝帕，绣上姐妹兰，然后交换，如何？”若云道：“这自然是好的。”于是，两人便在碧菡身边坐了，听碧菡讲如何绣姐妹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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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云原是满怀希望，觉得见了胤禩就有了主意，但见胤禩这般模样，不由得灰了心，道：“那我们该怎么办呢？”胤禩道：“你先听额娘的，去应选秀女。我们走一步看一步，总归有办法再见面的。”若云冷笑着重复胤禩的话：“总归有办法再见面的。”她想起胤禩曾经对自己的诺言，觉得一阵心寒。若云不再说什么，随手拿起桌子上的绣花框，把最后的一个花瓣绣好。胤禩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若云绣花。他心里是极爱若云的，在良妃面前也哀求过，怎奈良妃执意如此，他也无法。面对着若云，胤禩不知该说什么好，似乎说什么都是错的，只有沉默。
若云把帕子绣好，取下来，拿在手里看了看，然后摆在桌上。胤禩道：“这帕子绣得真好看。”若云微微一笑，道：“多谢八爷夸奖。我要去伺候乌恩姑娘了，告辞。”说着，站起身来，向胤禩道了一个万福，然后款款地走出门去。胤禩一人留在那里，静默了一会儿，看了一眼桌上的丝帕，把它拿起，塞进衣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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