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五章
腿伤渐渐痊愈，可以行走自如。留下那一个小小的伤疤，似是对那场草原劫难的一个纪念。对于巴雅尔夫妇，乌恩无法忘记他们惨死的那一幕。她的心里存有疑问，却又对自己的处境茫然困惑。
乌恩换上桃红色的旗装，碧菡替她梳头。打开妆匣，各式各样的梳子摆放整齐。先用大梳子把头发梳通，在用篦子篦去头发上的污垢，用月牙梳梳两把头和燕尾髻，同时用抿子沾上刨花水，一边梳一边抿。待发髻梳好，取出一把八字形的小梳子整理发梢鬓角。兰英捧着一个盒子过来，对乌恩说道：“这是德妃娘娘送来的。”乌恩打开一看，见是一盒首饰。因苏麻喇姑从来都不化妆，故没有之类的物件。又有宫女端着香粉胭脂之类的走了进来。
碧菡道：“姑娘，选几支头花吧，我给你插上。”乌恩选了一支，是珍珠做成小花朵的样子，简单清新。碧菡道：“皇太后喜欢热闹的颜色，姑娘还是换一支吧。”说着，选了几朵小小的粉桃色头花，对乌恩说道：“要不就用这几朵？颜色与姑娘的衣裳也是相配的。”乌恩点了点头。碧菡拿出一根长条形的扁针。乌恩问：“这是用来做什么的？”碧菡道：“用这个可以避免插头花时把头发弄乱。”乌恩看那扁针，两端为半圆形。碧菡用扁针拨开头发，将头花插入，再把扁针撤出。乌恩笑道：“没想到梳一个头还有这么多讲究。”碧菡笑道：“在这宫里，讲究的事多了去了。姑娘不要怕麻烦。”
打开装胭脂的白玉盒子，用玉搔头在胭脂上沾了沾，然后点在唇上。乌恩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嘴唇上红红的一抹，别提有多么怪异，赶紧拿了帕子要擦。碧菡拦道：“姑娘这是做什么？”乌恩道：“你们让我穿这般鲜艳的衣裳，我依了你们。你们要在我头发上插这般艳丽的头花，我依了你们。若是再要我浓妆艳抹的，我可不依。”说罢，用帕子擦去唇上的胭脂，又把脸上的粉擦去一些，然后站起来，对着镜子看了看，拔下头发上的头花，依旧取了那支珍珠发簪簪上，对着碧菡和兰英嘻嘻一笑，转身走了出去。
苏麻喇姑已经穿戴完毕，坐在椅子上，手里转动着一串佛珠。见乌恩从房间里出来，苏麻喇姑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拉着乌恩的手，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着。乌恩笑道：“姑外婆，你觉得我这样打扮好看吗？”苏麻喇姑感慨道：“好看，我的乌恩真好看。你跟你母亲长得几乎是一模一样。”说着，又不免流下泪来，道：“在晚辈中，我最疼你母亲，乖巧懂事，极讨人喜欢。谁知道她却先我而去，白发人送黑发人。”乌恩见苏麻喇姑伤心，也不免有些难过，鼻子酸酸的，几乎流下泪来。碧菡赶紧走上前来，扶住苏麻喇姑，劝慰道：“姑姑怎么又伤心了？这般哭哭啼啼的，一会儿去见皇太后，她老人家也会难过的。”苏麻喇姑取出帕子擦了擦泪，道：“你说的很对，是我老糊涂了。”
苏麻喇姑的住处就在慈宁宫旁，原先是为了方便照顾太皇太后孝庄。孝庄离世，慈宁宫里只剩仁宪皇太后，也就是顺治帝的孝惠章皇后博尔济吉特氏。
孝惠穿着赭石色旗装，袖口和衣襟处绣着寿字纹样，身体微微发福。孝惠爱热闹，正与几个格格说说笑笑。苏麻喇姑带着乌恩走进殿内，向孝惠行礼。孝惠赶紧让人搀了苏麻喇姑，笑道：“苏麻姑姑还是这么客气。”又向乌恩招手，让乌恩走到近前去。
乌恩走近去，见皇十女纯悫、皇十三女温恪、皇十四女悫靖、皇十五女敦恪围坐在孝惠的身边。纯悫十九岁，穿着葱绿色旗装，小小的瓜子脸，一双丹凤眼，头微微低着，几丝秀发垂在额前，脸色略微显得苍白，有一种弱柳扶风之美，她的母亲是通贵人，并不受康熙的宠爱。温恪十七岁，鹅蛋脸，黑漆漆的眸子，嘴角带着淡淡的微笑，穿着湖蓝色旗装，透露着一股平和的气质，她的母亲是敏妃章佳氏，母亲的早逝使得她比同龄人显得更为内敛。悫靖十五岁，圆圆的脸蛋，一双眸子犹如一泓清水，笑吟吟地看着乌恩，她的母亲袁贵人出身汉军旗，满汉血统的悫靖极为活泼可爱。敦恪十三岁，与温恪和胤祥为一母同胞，五官还未长开，极为腼腆。
孝惠拉着乌恩的手，问了几句话，无非是住在这里是否习惯，平日里所要的东西是否齐备之类。乌恩一一答了，又听得孝惠道：“往后多来我这里坐坐。我如今老了，也没什么事做，只是成天与你们这些小辈们闲混着取乐罢了。几个格格也常到我这里来，你可以同她们一起玩。”乌恩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哎呦，今儿个是怎么了，这么热闹。”一个中年妃子从殿外走进来，笑着大声说道。乌恩转头看时，见到一张浓妆的脸孔，不禁吓了一跳。那妃子脸上不知擦了多少粉，厚厚的一层，几乎掉下粉末来。一双浮肿的眼睛，眼角下垂得厉害，皱纹凸显，偏偏又配着极细而上扬的眉毛。深深的法令纹，鼻孔宽大，艳丽浓厚的胭脂也无法遮盖她深深的唇纹。胭脂色的旗装，布满了牡丹花纹，大红色的花盆底鞋，用金丝绣着万字纹样，顶着一团流苏，随着脚步而晃动。
乌恩心想，这人究竟是谁，打扮得如此艳俗，又在慈宁宫这般大声地说话。孝惠脸上的笑容僵了僵，略微有些不悦。几位格格起身向那妃子请安，口中称道：“惠妃娘娘万福金安。”乌恩这才明白，原来这就是大阿哥胤褆的母亲惠妃纳兰氏，也连忙起身向惠妃请安。
惠妃咯咯地笑着，走上前来向孝惠福了福，笑道：“给皇太后请安。”孝惠“恩”了一声，且当听见了惠妃的话。惠妃又笑呵呵对苏麻喇姑道：“哟，苏麻姑姑也在这儿呀。”说着，在苏麻喇姑对面的椅子上坐了。惠妃刚坐下，又有宫女通报，称贵妃佟佳氏、宜妃郭络罗氏和德妃乌雅氏来到。
贵妃佟佳氏为佟国维之女，孝懿皇后之妹。因康熙的仁孝皇后、孝昭皇后和孝懿均已去世，所以三十六岁的贵妃佟佳氏实为后宫之首。佟佳氏的肌肤极为白皙，双眉修长，气质温婉，见惠妃在座，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皱了皱眉头。
宜妃郭络罗氏容颜秀丽，保养得当，看上去不过四十岁左右的年纪，流波转盼，笑靥如花，对惠妃说道：“惠妃姐姐，真巧啊，居然能够碰到你。”惠妃笑道：“我也是来向皇太后请安，没想到你们也来了。”宜妃掏出手绢，擦了擦鼻子，仿佛沾到了什么不洁之物，笑吟吟地说道：“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听说我们要和皇太后商量中秋宴席之事，所以故意跑来凑热闹的呢。”惠妃听了这话，沉了脸，扬着眉，说道：“宜妃妹妹这话说得奇怪。难道就不许我来向皇太后请安不成？真是，好好的一片孝心，却被你这般误会。”
佟佳氏垂着眼帘，低头不语。乌雅氏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郭络罗氏和纳兰氏的口角，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孝惠的脸色不悦，皱着眉头不说话。几个格格们识趣，起身向孝惠告辞。乌恩见她们要离开，也拉了拉苏麻喇姑的衣袖，轻声地问道：“姑外婆，咱们要不要向皇太后告退？”苏麻喇姑是宫里的老人，见惯了这样的场景，见怪不怪，微微一笑，摸了摸乌恩的头，拉着乌恩的手，向孝惠躬身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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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菡道：“姑娘，选几支头花吧，我给你插上。”乌恩选了一支，是珍珠做成小花朵的样子，简单清新。碧菡道：“皇太后喜欢热闹的颜色，姑娘还是换一支吧。”说着，选了几朵小小的粉桃色头花，对乌恩说道：“要不就用这几朵？颜色与姑娘的衣裳也是相配的。”乌恩点了点头。碧菡拿出一根长条形的扁针。乌恩问：“这是用来做什么的？”碧菡道：“用这个可以避免插头花时把头发弄乱。”乌恩看那扁针，两端为半圆形。碧菡用扁针拨开头发，将头花插入，再把扁针撤出。乌恩笑道：“没想到梳一个头还有这么多讲究。”碧菡笑道：“在这宫里，讲究的事多了去了。姑娘不要怕麻烦。”
打开装胭脂的白玉盒子，用玉搔头在胭脂上沾了沾，然后点在唇上。乌恩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嘴唇上红红的一抹，别提有多么怪异，赶紧拿了帕子要擦。碧菡拦道：“姑娘这是做什么？”乌恩道：“你们让我穿这般鲜艳的衣裳，我依了你们。你们要在我头发上插这般艳丽的头花，我依了你们。若是再要我浓妆艳抹的，我可不依。”说罢，用帕子擦去唇上的胭脂，又把脸上的粉擦去一些，然后站起来，对着镜子看了看，拔下头发上的头花，依旧取了那支珍珠发簪簪上，对着碧菡和兰英嘻嘻一笑，转身走了出去。
苏麻喇姑已经穿戴完毕，坐在椅子上，手里转动着一串佛珠。见乌恩从房间里出来，苏麻喇姑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拉着乌恩的手，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着。乌恩笑道：“姑外婆，你觉得我这样打扮好看吗？”苏麻喇姑感慨道：“好看，我的乌恩真好看。你跟你母亲长得几乎是一模一样。”说着，又不免流下泪来，道：“在晚辈中，我最疼你母亲，乖巧懂事，极讨人喜欢。谁知道她却先我而去，白发人送黑发人。”乌恩见苏麻喇姑伤心，也不免有些难过，鼻子酸酸的，几乎流下泪来。碧菡赶紧走上前来，扶住苏麻喇姑，劝慰道：“姑姑怎么又伤心了？这般哭哭啼啼的，一会儿去见皇太后，她老人家也会难过的。”苏麻喇姑取出帕子擦了擦泪，道：“你说的很对，是我老糊涂了。”
苏麻喇姑的住处就在慈宁宫旁，原先是为了方便照顾太皇太后孝庄。孝庄离世，慈宁宫里只剩仁宪皇太后，也就是顺治帝的孝惠章皇后博尔济吉特氏。
孝惠穿着赭石色旗装，袖口和衣襟处绣着寿字纹样，身体微微发福。孝惠爱热闹，正与几个格格说说笑笑。苏麻喇姑带着乌恩走进殿内，向孝惠行礼。孝惠赶紧让人搀了苏麻喇姑，笑道：“苏麻姑姑还是这么客气。”又向乌恩招手，让乌恩走到近前去。
乌恩走近去，见皇十女纯悫、皇十三女温恪、皇十四女悫靖、皇十五女敦恪围坐在孝惠的身边。纯悫十九岁，穿着葱绿色旗装，小小的瓜子脸，一双丹凤眼，头微微低着，几丝秀发垂在额前，脸色略微显得苍白，有一种弱柳扶风之美，她的母亲是通贵人，并不受康熙的宠爱。温恪十七岁，鹅蛋脸，黑漆漆的眸子，嘴角带着淡淡的微笑，穿着湖蓝色旗装，透露着一股平和的气质，她的母亲是敏妃章佳氏，母亲的早逝使得她比同龄人显得更为内敛。悫靖十五岁，圆圆的脸蛋，一双眸子犹如一泓清水，笑吟吟地看着乌恩，她的母亲袁贵人出身汉军旗，满汉血统的悫靖极为活泼可爱。敦恪十三岁，与温恪和胤祥为一母同胞，五官还未长开，极为腼腆。
孝惠拉着乌恩的手，问了几句话，无非是住在这里是否习惯，平日里所要的东西是否齐备之类。乌恩一一答了，又听得孝惠道：“往后多来我这里坐坐。我如今老了，也没什么事做，只是成天与你们这些小辈们闲混着取乐罢了。几个格格也常到我这里来，你可以同她们一起玩。”乌恩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哎呦，今儿个是怎么了，这么热闹。”一个中年妃子从殿外走进来，笑着大声说道。乌恩转头看时，见到一张浓妆的脸孔，不禁吓了一跳。那妃子脸上不知擦了多少粉，厚厚的一层，几乎掉下粉末来。一双浮肿的眼睛，眼角下垂得厉害，皱纹凸显，偏偏又配着极细而上扬的眉毛。深深的法令纹，鼻孔宽大，艳丽浓厚的胭脂也无法遮盖她深深的唇纹。胭脂色的旗装，布满了牡丹花纹，大红色的花盆底鞋，用金丝绣着万字纹样，顶着一团流苏，随着脚步而晃动。
乌恩心想，这人究竟是谁，打扮得如此艳俗，又在慈宁宫这般大声地说话。孝惠脸上的笑容僵了僵，略微有些不悦。几位格格起身向那妃子请安，口中称道：“惠妃娘娘万福金安。”乌恩这才明白，原来这就是大阿哥胤褆的母亲惠妃纳兰氏，也连忙起身向惠妃请安。
惠妃咯咯地笑着，走上前来向孝惠福了福，笑道：“给皇太后请安。”孝惠“恩”了一声，且当听见了惠妃的话。惠妃又笑呵呵对苏麻喇姑道：“哟，苏麻姑姑也在这儿呀。”说着，在苏麻喇姑对面的椅子上坐了。惠妃刚坐下，又有宫女通报，称贵妃佟佳氏、宜妃郭络罗氏和德妃乌雅氏来到。
贵妃佟佳氏为佟国维之女，孝懿皇后之妹。因康熙的仁孝皇后、孝昭皇后和孝懿均已去世，所以三十六岁的贵妃佟佳氏实为后宫之首。佟佳氏的肌肤极为白皙，双眉修长，气质温婉，见惠妃在座，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皱了皱眉头。
宜妃郭络罗氏容颜秀丽，保养得当，看上去不过四十岁左右的年纪，流波转盼，笑靥如花，对惠妃说道：“惠妃姐姐，真巧啊，居然能够碰到你。”惠妃笑道：“我也是来向皇太后请安，没想到你们也来了。”宜妃掏出手绢，擦了擦鼻子，仿佛沾到了什么不洁之物，笑吟吟地说道：“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听说我们要和皇太后商量中秋宴席之事，所以故意跑来凑热闹的呢。”惠妃听了这话，沉了脸，扬着眉，说道：“宜妃妹妹这话说得奇怪。难道就不许我来向皇太后请安不成？真是，好好的一片孝心，却被你这般误会。”
佟佳氏垂着眼帘，低头不语。乌雅氏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郭络罗氏和纳兰氏的口角，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孝惠的脸色不悦，皱着眉头不说话。几个格格们识趣，起身向孝惠告辞。乌恩见她们要离开，也拉了拉苏麻喇姑的衣袖，轻声地问道：“姑外婆，咱们要不要向皇太后告退？”苏麻喇姑是宫里的老人，见惯了这样的场景，见怪不怪，微微一笑，摸了摸乌恩的头，拉着乌恩的手，向孝惠躬身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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