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十三章 暮去朝来颜色故（下）
皇帝颇见动容，皇后的脸上却闪现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转瞬又是端然高华，俨然是一国之母的风范，委婉对茗贵嫔说道：“日头还是高些，茗妹妹身子尚未好全，路远难行，妹妹不如先回宫歇息。”
触景伤情，想必茗贵嫔也是颇不情愿，见状忙行礼下去了，韩婕妤小巧的下巴微微一扬，颇见得色，和妃微微叹道：“她平日里也算谨慎，轻易不会言语犯人，如今却有些毛躁了。”
“恩宠在身，即便皇上未必十分看重她，也不会忽视了她腹中的孩儿，好东西还不是流水一样的送去了长信宫？即便有些轻浮飘然，也是在所难免。”琳妃转瞬间捕捉到茗贵嫔眼中的不平与怨恨，轻轻叹气，心中暗道，如果韩婕妤仗着身孕不把茗贵嫔放在眼里，恐怕迟早要闹出一场风波来。
于是，一众人等，便杳杳往上书房去了，帝后二人并肩而行、谈笑风生，可见皇后今日又重又挽回了颜面，舒贵妃、玉厄夫人与琳妃紧随其后，罗小仪与旻贵人则一左一右搀住了韩婕妤同行，宜妃与和妃则一壁赏着风景，一壁与莬嫔和恩贵人说笑，如此走了一段时间，上书房便渐渐从一片青葱之景中显露出来。
皇帝兴致颇高，遣高千英告诉了里面侍候的宫人不要声张，便悄悄地走了进去，此种情状，跟当年王府倒也颇为相似，只是这样的场景却是越发地少了，琳妃暗暗苦笑，如今帝王之尊多少也隔阂了父子关系，所谓天下至尊，总也是要付出的吧。
众妃随着皇帝一同进入书房，却见玄清摇头晃脑地读着书，旁边的玄淩却是一头栽在书桌上呼呼大睡，最前面的师傅只管自己读书，一边微微笑着、一边捋着胡须，颇有种闲云野鹤般的趣味。
帝后二人最先看到这种情形，皇帝脸色一沉，已然就要发作，皇后忙握住他的手，转身对琳妃轻轻斥道：“妹妹自己看看罢！”
琳妃不知所以，越众上前，不看便罢，一看却是唬了一跳，慌忙跪下道：“臣妾失职，请皇上恕罪。”
皇后微微咳嗽一声，教书的叶向高是翰林院的老先生了，见到帝后二人并一众妃嫔候在那里，不由一愣，到底也没失了礼数，慌忙行礼：“皇上圣安，皇后娘娘金安！”闻得此声，玄清头一个回过头来，连忙拍醒了玄淩，并着两个陪学的学生一同跪了下来。
“先生辛苦。”皇后悠悠道，“四殿下却怎么睡着呢？”
叶向高不假思索道：“微臣实在不知，只是连着几日来四殿下神思昏聩、颇为倦怠，微臣讲学时频频走神，所以微臣才让四殿下小憩片刻。”
“小憩？”皇帝勃然大怒道，“你道朕请你来做保姆吗？既然神思昏聩，该罚就是该罚，该打就是该打！如此不思进取，如何给幼弟做榜样！”
皇后也道：“连着几日？此情此景竟不是偶然得见吗？”
舒贵妃忙道：“听琳姐姐提起，近日四殿下读书颇为勤谨，许是睡的少了，天又炎热，才会如此吧。”
玉厄夫人只是冷笑：“贵妃真是好解释，如果近日皇上不来，四殿下是要在书房里睡上一个上午吗？况且琳妃身为四殿下生母，自然是处处维护，贵妃倒是轻信一面之词。”说罢盈然望住皇帝，“臣妾教导无妨，玄济虽然于诗书上并不十分用心，骑射倒是上佳，倒也不是臣妾谦虚，只是如今看来，要胜过四殿下几分呢。”
皇帝缓了口气道：“夫人的长兄乃是国之栋梁，有博陵侯素日教导，玄济的骑射确实是诸皇子之中排第一的。”
玉厄夫人更见得色，睨着琳妃道：“妹妹是该好好教导四殿下才是，不然带坏了六殿下倒如何是好？”说罢看一眼韩婕妤，“婕妤也应该谨记，这孩子，可不能用惯的。”
韩婕妤听出话中有刺，连忙分辨：“嫔妾不敢。”言毕又娇笑一声，“臣妾将来，必定十分严谨、好好教导孩儿，不至于像四殿下一般便是了。”
琳妃听得讽刺，心中大恨，又不便反驳，再度叩首请罪。
皇后轻抚胸口道：“四殿下是否身体抱恙才会如此？”
旻贵人微微沉思，臻首而言：“可是臣妾昨日看到四殿下与六殿下在御花园放风筝呢，不像是身体抱恙。”旻贵人素来实诚，只是这话却如同火上浇油一般，皇帝眼中的阴翳愈加明显，右手也是不自觉地紧握，指关节发白，正是骇人的形状。
舒贵妃虽然微微不忍，但今日之事确实无可辩驳，眼见皇帝面色铁青，之前的种种好兴致都作风消云散，也只好不再多言。
和妃见状跪下道：“纵使姐姐疏于教导，但四殿下品行至纯、孝义兼备，姐姐又服侍皇上多年，还请皇上宽恕姐姐！”
玉厄夫人冷冷道：“和妃妹妹一向仁慈宽厚，不知倘若五殿下今日还在，会不会也和四殿下一个模样。”
和妃一愣，心头像被极锋利的刀片划过，一时间翻涌起最痛的回忆和不堪回首的哀伤，宜妃见她双臂微微发抖，慌忙稳稳搀住她起身，也道：“还请皇上宽恕琳妃罢。”
玄淩此时也是吓得不敢抬头，更兼之琳妃自从跪下之后便一眼也没有看过自己，心里愈加惴惴，本以为这几日的慵怠不过受天气影响而已，谁知在学堂上仍会时不时陷入迷糊状态，这便也罢了，又怎知皇帝会过来呢？这样想着，泪水不由从脸颊滚落。
书房笼罩在苍松劲竹之间，素来最得清凉，只是，任凭那微风习习，却是怎么也吹散不了皇帝心头积聚的乌云了，他微微侧首，语带清冷：“琳妃教导不善，便在自己宫门口跪上两个时辰思过吧。”
玉厄夫人冷眼看着琳妃叩首谢恩，又扫了一眼玄清道：“贵妃也好好谨记吧，来日六殿下若学了不好，贵妃便也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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触景伤情，想必茗贵嫔也是颇不情愿，见状忙行礼下去了，韩婕妤小巧的下巴微微一扬，颇见得色，和妃微微叹道：“她平日里也算谨慎，轻易不会言语犯人，如今却有些毛躁了。”
“恩宠在身，即便皇上未必十分看重她，也不会忽视了她腹中的孩儿，好东西还不是流水一样的送去了长信宫？即便有些轻浮飘然，也是在所难免。”琳妃转瞬间捕捉到茗贵嫔眼中的不平与怨恨，轻轻叹气，心中暗道，如果韩婕妤仗着身孕不把茗贵嫔放在眼里，恐怕迟早要闹出一场风波来。
于是，一众人等，便杳杳往上书房去了，帝后二人并肩而行、谈笑风生，可见皇后今日又重又挽回了颜面，舒贵妃、玉厄夫人与琳妃紧随其后，罗小仪与旻贵人则一左一右搀住了韩婕妤同行，宜妃与和妃则一壁赏着风景，一壁与莬嫔和恩贵人说笑，如此走了一段时间，上书房便渐渐从一片青葱之景中显露出来。
皇帝兴致颇高，遣高千英告诉了里面侍候的宫人不要声张，便悄悄地走了进去，此种情状，跟当年王府倒也颇为相似，只是这样的场景却是越发地少了，琳妃暗暗苦笑，如今帝王之尊多少也隔阂了父子关系，所谓天下至尊，总也是要付出的吧。
众妃随着皇帝一同进入书房，却见玄清摇头晃脑地读着书，旁边的玄淩却是一头栽在书桌上呼呼大睡，最前面的师傅只管自己读书，一边微微笑着、一边捋着胡须，颇有种闲云野鹤般的趣味。
帝后二人最先看到这种情形，皇帝脸色一沉，已然就要发作，皇后忙握住他的手，转身对琳妃轻轻斥道：“妹妹自己看看罢！”
琳妃不知所以，越众上前，不看便罢，一看却是唬了一跳，慌忙跪下道：“臣妾失职，请皇上恕罪。”
皇后微微咳嗽一声，教书的叶向高是翰林院的老先生了，见到帝后二人并一众妃嫔候在那里，不由一愣，到底也没失了礼数，慌忙行礼：“皇上圣安，皇后娘娘金安！”闻得此声，玄清头一个回过头来，连忙拍醒了玄淩，并着两个陪学的学生一同跪了下来。
“先生辛苦。”皇后悠悠道，“四殿下却怎么睡着呢？”
叶向高不假思索道：“微臣实在不知，只是连着几日来四殿下神思昏聩、颇为倦怠，微臣讲学时频频走神，所以微臣才让四殿下小憩片刻。”
“小憩？”皇帝勃然大怒道，“你道朕请你来做保姆吗？既然神思昏聩，该罚就是该罚，该打就是该打！如此不思进取，如何给幼弟做榜样！”
皇后也道：“连着几日？此情此景竟不是偶然得见吗？”
舒贵妃忙道：“听琳姐姐提起，近日四殿下读书颇为勤谨，许是睡的少了，天又炎热，才会如此吧。”
玉厄夫人只是冷笑：“贵妃真是好解释，如果近日皇上不来，四殿下是要在书房里睡上一个上午吗？况且琳妃身为四殿下生母，自然是处处维护，贵妃倒是轻信一面之词。”说罢盈然望住皇帝，“臣妾教导无妨，玄济虽然于诗书上并不十分用心，骑射倒是上佳，倒也不是臣妾谦虚，只是如今看来，要胜过四殿下几分呢。”
皇帝缓了口气道：“夫人的长兄乃是国之栋梁，有博陵侯素日教导，玄济的骑射确实是诸皇子之中排第一的。”
玉厄夫人更见得色，睨着琳妃道：“妹妹是该好好教导四殿下才是，不然带坏了六殿下倒如何是好？”说罢看一眼韩婕妤，“婕妤也应该谨记，这孩子，可不能用惯的。”
韩婕妤听出话中有刺，连忙分辨：“嫔妾不敢。”言毕又娇笑一声，“臣妾将来，必定十分严谨、好好教导孩儿，不至于像四殿下一般便是了。”
琳妃听得讽刺，心中大恨，又不便反驳，再度叩首请罪。
皇后轻抚胸口道：“四殿下是否身体抱恙才会如此？”
旻贵人微微沉思，臻首而言：“可是臣妾昨日看到四殿下与六殿下在御花园放风筝呢，不像是身体抱恙。”旻贵人素来实诚，只是这话却如同火上浇油一般，皇帝眼中的阴翳愈加明显，右手也是不自觉地紧握，指关节发白，正是骇人的形状。
舒贵妃虽然微微不忍，但今日之事确实无可辩驳，眼见皇帝面色铁青，之前的种种好兴致都作风消云散，也只好不再多言。
和妃见状跪下道：“纵使姐姐疏于教导，但四殿下品行至纯、孝义兼备，姐姐又服侍皇上多年，还请皇上宽恕姐姐！”
玉厄夫人冷冷道：“和妃妹妹一向仁慈宽厚，不知倘若五殿下今日还在，会不会也和四殿下一个模样。”
和妃一愣，心头像被极锋利的刀片划过，一时间翻涌起最痛的回忆和不堪回首的哀伤，宜妃见她双臂微微发抖，慌忙稳稳搀住她起身，也道：“还请皇上宽恕琳妃罢。”
玄淩此时也是吓得不敢抬头，更兼之琳妃自从跪下之后便一眼也没有看过自己，心里愈加惴惴，本以为这几日的慵怠不过受天气影响而已，谁知在学堂上仍会时不时陷入迷糊状态，这便也罢了，又怎知皇帝会过来呢？这样想着，泪水不由从脸颊滚落。
书房笼罩在苍松劲竹之间，素来最得清凉，只是，任凭那微风习习，却是怎么也吹散不了皇帝心头积聚的乌云了，他微微侧首，语带清冷：“琳妃教导不善，便在自己宫门口跪上两个时辰思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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