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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九章

    他二人重被捉回那间厅中,那乞丐如一滩烂泥委顿在地下,那黄衣人走过去,一把拽住他头发

    道:“臭乞丐,命到挺大,受了本官两掌还不死!”那乞丐嘿嘿大笑两声,忽地呸了一声,吐

    了那黄衣人一脸唾沫,那黄衣人大怒,手掌一抬,向他头顶拍去,便欲结果了他,忽听聂红裳

    叫道:“不要杀他!”那黄衣人笑嘻嘻地收回手掌,道:“聂小姐,这乞丐是你。。。是你的

    奴隶吗?”他本来想说“是你的相好吗?”但见这乞丐肮脏不堪实在不像,便改了口。聂红裳

    恨道:“你管不着!”那黄衣人道:“小丫头,到了此时嘴还硬吗?我问你,我的要求你到底

    答应不答应啊?”聂红裳道:“什么要求?让我去捏造我爹爹造反吗?哼哼,你就别痴心妄想

    了!”那黄衣人嘿嘿干笑两声,冷冷道:“来人啊,砍去这小姑娘一条手臂!”他一言已毕,

    便有两个人要来砍聂红裳。聂红裳叫道:“你们就是折磨死我,我也不会说的,有种你们就杀

    了本小姐!”那黄衣人大拇指一竖,赞道:“虎父无犬女啊,聂尚书的女儿果然有骨气,只不

    过,待会儿语气就没这硬了。”聂红裳冷哼一声,心中暗道:“没想到我竟死在这里,只是可

    惜连累了这乞丐,唉,爹爹妈妈知道我死了,不知心里可有多难受。。。。。早知如此,我就

    不偷偷跑出来了。这会儿,爹爹妈妈,哥哥嫂嫂不知正在干什么呢?”想到这里,心里难过,

    眼泪流了下来。那黄衣人道:“聂小姐,害怕了吧?只要你答应了,我立马放了你,好酒好菜

    地款待你,怎样?”聂红裳不答,那黄衣人道:“好,动手!”就在此时那乞丐忽然哈哈大笑

    起来,那独眼龙道:“死到临头还笑得出来。”那乞丐笑道:“余大人,你以为你砍掉这丫头

    的手她就害怕了吗?这丫头倔强的很,你越是蛮狠她就越是倔强,你们想陷害聂尚书,恐怕就

    死了这条心吧。”那黄衣人一听笑道:“聂老儿的宝贝女儿在我手中,我还怕扳不倒他?哼,

    聂博源,你

    是怎样都逃不出我手掌心的!”他说罢一脚往他身上踢去,那乞丐哼了一声,兀自强笑道:“

    余大人,你又何必费那么大的力,只要你能饶了我,我可以帮你说服聂小姐,到时候 她家满门

    抄斩,诛灭九族,被斩草除根,永绝后患,岂不是更好。”那余大人一听果地脸色一变,似乎

    颇为心动,向聂红裳看去,见聂红裳一双泪眼直直盯着那乞丐,眼中满是关怀之情。他心中忖

    道:“看这样子,这小妮子对这乞丐似乎颇有情义,我何不就试试,就是失败,他二人也逃不

    出我手掌心。”当即俯下身道:“你真能帮我?你若是能帮我,本官不但能饶你性命,还能奏

    明圣上让你得个一官半职做做,到时候你荣华富贵唾手可得,就不用当乞丐了。”那乞丐道:

    “多谢大人看待,只要您能饶了小人,我便心满意足了。”那余大人一拍手道:“好说,我给

    你一夜的时间,你去说服聂小姐。”当下手一挥道:“你们把他二人带下去,明日我再审他们

    。”聂红裳站在远处没听到他二人的对话,见他们忽地改变主意,心中大奇,但已见到那乞丐

    与那余大人交头接耳,知道是那乞丐不知用什么方法说服了敌人。

    他二人被带到锦衣卫牢房之中,那乞丐受伤很重,根本就站不起身来,软软地躺在地上,

    聂红裳扶起他,叫道:“你,你怎么样了。”他乞丐勉强睁开眼睛,看看她,淡淡笑了一下,

    昏了过去。聂红裳大急,叫道:“你醒醒啊,你不能死啊?”那余大人在牢房外看见了,对身

    边一人道:“你去用水泼醒他,喂他一粒药丸,别让他死了。”那人答应了声是,打开牢房,

    端起一盆水,向那乞丐身上泼去,那乞丐嗯了一声醒了过来,一黑衣人喂他吃了一粒药丸。聂

    红裳泪如雨下,轻轻扶起他道:“你千万不能死啊!我们或许,或许还能逃的出去。”那乞丐

    动动干燥的嘴唇道:“你,你叫什么名字?”聂红裳道:“我叫,我叫聂红裳,你了?你叫什

    么名字?”那乞丐不答,过了一会儿道:“你哥哥他人好吗?经常,经常欺负人吗?”聂红裳

    奇道:“我哥哥?我哥哥他人很好啊,待人很好的,你和我哥哥有仇对不对?晚上那会儿你对

    我那么凶,你告诉我你和我哥哥有什么仇?”那乞丐冷笑一声,自嘲道:“我一个臭要饭的,

    怎么会与你哥哥那样的大公子有仇?”聂红裳急道:“你还说没仇,你听你的语气!”那乞丐

    道:“我曾听人说你哥哥一表人才,风流倜傥,又娶得一位如花似玉的妻子,我心中羡慕的不

    得了,因此十分恨他,恨老天爷如此不公,对人一点也不公平,为什么有的人平步青云,志得

    意满,而有的人却孤苦伶仃受 人欺凌!”聂红裳听那乞丐语气激愤,显是心中十分凄苦,她

    自遇到这乞丐后,就觉得他很奇怪,此时听了他的话,说道:“你是自己想当乞丐,以你这身

    本事,若想平步青云还不容易,就是你投靠在我爹爹门下,也能谋得一官半职。”那乞丐一听

    脸色一变,一把推开聂红裳,怒道:“你离我远点!”聂红裳又羞又急,说道:“你。。。你

    ,谁爱离你近了,你很了不起吗?”说到这里语气却已哽咽,那乞丐不答,过了一会儿,叹口

    气道:“我没有什么了不起,我只是一个无能的乞丐罢了,你看我连你都救不出去。”聂红裳

    本来很委屈,听了他这话,说道

    :“你已经很了不起了,就是我们都死在这里,我也,我也会很感激你的。”说到这里,却又

    笑了出来,那乞丐见她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天真烂漫,毫无心机,道:“你和你哥哥原本不

    一样,我听人说,你哥哥娶了一个美貌女子,长得很美是吗?”聂红裳道:“是啊,我嫂子可

    美了,那个青楼。。。”她说到这里忙捂住嘴,庆幸自己没把自己逛妓院的事说出来,又道:

    “我嫂子很美,我见过的别的姑娘都没她美。”那乞丐道:“你哥哥有没有,有没有欺负过她

    ?”聂红裳道:“怎么会?自我嫂子嫁入我家,我哥哥连重话也不曾对她说过一句,他们真是

    那个什么举案齐眉,相敬如宾。”那乞丐哦了一声,过了片刻自言自语似地道:“那就好。”

    聂红裳奇道:“你为什么对我哥哥的事那么感兴趣?你是真的和我哥哥有仇么?”

    那乞丐道:“你哥是个卑鄙小人!无耻之极!”

    聂红裳顿时大怒道:“你说什么?你骂我哥哥是卑鄙小人么?我哥哥怎么惹你了?背后骂

    人,我看你才是卑鄙小人!”

    那乞丐没有说话。

    聂红裳生气了片刻,见那乞丐躺在地上,神色委顿,想起他因为救自己而受了如此重的伤

    ,也不知道能不能治得好,便道:“你,你生气了么?”

    那乞丐不答。

    聂红裳“哼”了一声,道:“你真生气了么?你怎么那么小气?说你两句你就生气。好,

    你不是卑鄙小人,是我胡说八道的好不好?”

    那乞丐叹了口气道:“如果,如果明天你能活着出去,而我死了。。。”他明知这种可能性

    很是渺茫,但还是道:“烦你把我葬在,葬在你家园子里,并且不要告诉别人,好不好?”

    聂红裳奇道:“为什么把你葬在我家。。。”她一句话未完,忽地暗道:“他为什么要叫我把

    他葬在我家园中,难道,难道他,他竟对我,对我。。。”想到这里脸上一阵发烧,双颊晕红

    ,偷眼向他看去,却见他目光注视着远处,不知心里在想着什么,当即道:“不好!”

    那乞丐一惊,失声道:“为什么?”随即黯然道:“是了,我这么一身破衣臭气,你嫌弃

    我,自然不愿意把我埋在你家园子中。”

    聂红裳道:“谁说的?谁说我嫌弃你了?”

    那乞丐道:“那你为什么不答应我?”

    聂红裳脸上一红,道:“我活着你死了,那有什么好?要活着咱俩都活着,要死了,我,

    我也和你一起死。”聂红裳说到这里,偷眼向那乞丐看去,却见那乞丐目光看着远处,正怔怔

    出神,似是没有听见她的话,聂红裳气道:“喂,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那乞丐道:“听到了。”

    聂红裳道:“听到了你怎么不回答?”

    那乞丐叹道:“死也好,活也罢,就只能看明天了,现在在这儿说死呀活呀的有什么用?

    ”

    聂红裳也跟着叹了口气,只觉明日生死难料,若说能活着逃出去恐怕是很难,说不定还要

    被砍断手臂,死得惨不忍睹,聂红裳不由很是后悔自己不该任性胡闹,私自逃了出来,但转念

    一想要不是自己偷偷跑了出来,如何会被这乞丐打伤,又如何会认识这乞丐,这样一想,竟觉

    得一点也不后悔了,向那乞丐看去,见那乞丐双眼闭着,好像已经睡着了。这个乞丐是什么人

    呢?明明一身武功,却偏偏当乞丐,他的家人呢?他的爸爸妈妈,妻子儿女呢?一想到妻子儿

    女,聂红裳心中不由自问道:“他婚配了么?有没有儿女呢?”忍不住问道:“喂,你,你家

    人不要你了么?你的妻子儿女呢?”

    那乞丐闭着眼睛,没有回答。

    聂红裳道:“你说话啊?你睡着了么?”向那乞丐脸上看去,见那乞丐双目紧闭,连睫毛

    也不曾动一下,看来是真的睡着了,聂红裳自言自语道:“这么快就睡着了,真没意思。”但

    想他受了这么重的伤,必定神思困倦,这么快就睡着了,也是有道理的。牢中墙上一灯如豆,

    淡淡的灯光照在那乞丐脸上,只见他脸上满是黝黑的泥土,连嘴唇上也不例外,头发更是蓬乱

    不堪,上面还粘着草屑、树叶,一身衣服东一个洞,西一个洞,已然瞧不出衣服原来的颜色了

    ,也不知有多久没有洗过了,身上几个伤口还在汩汩地流着鲜血。聂红裳一直对他这肮脏的样

    子鄙视唾弃,此时黯淡地灯光下,看见他这副受伤落魄的样子,心中竟然涌出一股怜悯之情,

    怔怔地瞧着他很久,心中幽幽道:“他为什么把自己搞成这样?难道他曾经是受过什么打击么

    ?是参加考试落了榜而走投无路么?还是因为别的原因呢?”聂红裳长这么大从未有受过什么

    苦,富家千金,对人生苦难所知甚少,猜了半天也猜不出个所以然,她嫌牢房肮脏龌龊,当即

    找到一个干净一点的墙角坐了下来,倚在墙上胡思乱想,过了许久才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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