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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七十二节

    记得初读红楼梦中那句“昨日黄土陇头埋白骨,今宵红绡帐底卧鸳鸯”,顿感万箭穿心,世事无常。还有什么比得上生死相隔更让人绝望,还有什么比得上洞房花烛更让人盼望。我们就是在绝望中依然盼望着体验着人生。

    二宝最近有些忙,忙着卖自家猪圈里的猪与房里的粮食,因为他希望与娇菊能够长久的在一起,但现在的局面已经不能容忍他继续留在村子里,因为有太多太多的人带着怀疑的眼光,因为他的背后有太多太多的指指点点。这些让他很有压力,更多的是他在与娇菊温存时会不时闪过老鸹流泪的双眼与孩子蹒跚而行的身影。这些常常让他在雄姿勃发的时候突然兴趣全失。

    还有一次,他听到村子里的几个大婶大娘在说二宝孩子的事情,其中不乏对娇菊的贬低,认为这个女人是让二宝妻离子散的罪魁祸首,二宝刚从地里回来,他明明听到了,但还是低着头一言未发的走过去了。

    那一晚,他发狠的折腾的娇菊,搂她、亲她、咬她、,娇菊忍受不了,就用手掐他,撕扯他的头发,祖宗几代的骂他,但二宝就是不放手。二宝感到:

    性爱是男人压力最好的发泄方式。

    虽然他刻骨铭心的爱着这个女人,那是看到她白皙的脖颈都会升腾欲望的爱恋。

    可人总会这么奇怪,总爱让自己与深爱的人都伤痕淋淋。

    他决定带着娇菊离开村子,去南方打工。离开这里,他也就离开了是非与道德的漩涡。他们就可以做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神仙眷侣。

    一切都是悄悄的,因为二宝不想让自己再成为十里八乡的新闻人物了。

    娇菊不愿走,她说她想儿子,二宝一听顿时咆哮起来:“你想儿子,想儿子当初就别跟我,我他妈的儿子都没有了,你还想儿子?”

    两个月的产假很快结束了,我要去上班了。孩子没有跟我,因为没有奶水,婆婆虽然时不时的抱怨,但我看出她还是很疼爱孩子的。

    月子中间,杨旭中曾经含情脉脉的想那个,我厌恶的骂了一句,一脚踹过去。

    我不会让这个男人再靠近我一次的。既然关系已经冻结,就让它冰成南极吧。

    两个月的产假,我被滋养的肤白水嫩。除了小腹上的些许妊辰纹还没有消除,我已经和孕前没有什么两样了。

    连那个赵德顺都用惊奇的眼光多看了我两眼。

    单位里已经通知了机构改革何时笔试,何时考核等等一系列的细则。这是我最关心的,比得上那个名存实亡的丈夫。

    我一定要在这次改革中胜算,不管代价有多大。

    计生办有一份材料要写,办公室内那个秘书型的人物恰好家里有事请假了,我毛遂自荐,所长用怀疑的眼神瞅瞅我,但还是同意了。

    报纸上的大条条、大框框都被我巧妙的摘用,写完所长看了看,说:“帽子戴的不小,就是不知镇长满不满意。”

    我说我去跟镇长送去,顺便跟他解释解释。

    所长正不想跑腿呢,刚好碰到了我这个送上门的兔子。

    所长笑起来:“你去吧,就跟镇长说是我列的提纲,你起的草稿。”

    我笑笑,但骂人的话已经在喉间呼之欲出:什么意思?得到了领导的赏识就是你的文采,挨骂了我这个代笔者就活该顶住。

    我小心翼翼的来到了镇长办公室,办公室不算大,一张黑红油漆的办公桌旁空调依然呼呼作响。办公桌旁那低垂的脑袋正专注的瞅着什么。

    我一阵恍惚,似曾相识的场景让我的心猛的抽搐了一下,何明那痴痴的眼神立刻浮现在脑际。

    我怎么还会想起他?我什么时候才会驱走这个心魔?

    “干什么?你来?”赵德顺一脸困惑,因为这个办公室不是我们这些下级可以随便出入的。

    “啊?哦,我写好了,您过目。”我赶快收住自己,说道。

    “计生上的?放在那里吧。”赵德顺瞅了瞅我,说道:“你孩子很胖吧?”

    “噢,胖。”我尽量稳住自己。

    “考试准备的怎么样了?局势对你们这些小姑娘可不利呀,上面都说这次机构改革动真格了,弄不好可要回家种那二亩地的。”赵德顺意味深长的说着。

    “你们肯定不用发愁这个,这些都是我们这些小兵小将的事儿。”我笑了笑。

    “谁说的?”赵德顺身体往后扬了扬,笑道:“改革先革我们这些上了年纪的人,现在都是年轻人的天下,我们这些老家伙早该给你们让位了。”

    “我看几位领导中,就数你年轻有领导范儿,你瞧那个余副镇长,怎么看怎么像个下河逮鱼 的。”

    余副镇长年龄其实和赵德顺差不离,但生性不修边幅,我们常常看到他穿着一双早已过时的皮鞋,皮鞋上满是泥浆,裤腿一个散开,一个半绾,露出里边灰色的秋裤和带洞的袜子。

    我们都知道余副镇长秉性耿直,容不得官场上的猫猫狗狗,曾经和赵德顺正面冲突过,还闹到要骂娘的程度。

    我觉得自己做人不地道,为了褒扬一个人,而采用了对比的方法贬低另一个,已达到水落石出泾渭分明的效果。

    赵德顺大笑起来,那爽朗的笑声里充满了自信与自傲。

    我准备退下去,赵德顺忽然叫住了我:“你爱人是学校的?”

    “喔,是的。”面对他冷不防的询问,我有些尴尬。

    “你们小两口儿很好吧?”

    “啥好不好的,就那样。”我含糊的答道。

    “那就好,那就好。”赵德顺一连说了几个那就好,还不住的点点头。

    办公室的工作很无聊,无聊之人都爱做无聊之事,所以八卦新闻满天飞,上至明星大腕下至村长书记都会被我们这些公务人员八卦八卦。

    期间听说过赵德顺的,说是和一个村里的女计生专干,说的有鼻子有眼。

    开始听说还有那么一丁点的兴奋,后来耳朵里这种事情听出来茧子了,也会添点胡椒,加点儿芥末,让故事更呛人一些,刺激一些。

    对于我来说,什么真的,什么假的,都不重要了,能够调动嘴角肌肉的才是最有趣味的,能够打发无聊的时光才是最有价值的。

    就如同网上说:现在狗咬人不算新闻,人咬狗才算新闻。

    我知道自己越来越“俗”,那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冰清玉洁早已离我远去。

    我逐渐的学会了对工作中谁做的多一些,谁做的少一些斤斤计较。

    我逐渐学会了在人前巧言令色,那过于做作的世俗我学着乐此不疲。我要让别人都知道我不是轻易被打败的,也不是轻易能欺负的。

    那些在酒桌上和领导眉来眼去、猜拳划令的女同事,一个个被领导挂在嘴边、拉在身旁。而那些羞手羞脚的常常领悟到的是领导不屑的眼神。

    我知道这其中的要义:不就是想趁喝酒把平时不敢拉的手捏一下吗,把不敢说的话说出来嘛,把不敢做的做一些嘛。

    用酒精蒙面,用应酬遮体,谁还敢说我是采花大盗?最多只能说喝多了、喝醉了、喝晕了、喝出故事与传说了。

    我想:没有一个领导想让自己的老婆陪喝酒、陪划拳、陪唱歌、陪跳舞的。

    但没有一个领导不想让别人的老婆陪自己干这些的。

    不就是喝酒吗?我也会,当我高举酒杯,当我微启红唇,当我斜睨双眸时,酒对我来说已经已经失去了它最初的作用而进化成了具有特异功能的交际桥梁。

    乡镇里的领导逐渐对我刮目相看,有些交际场所领导会不由得推荐我去。

    因为只有男人的酒桌那叫灌,有女人的酒桌才叫品。只有男人那是胡吃海喝,有了女人就给局面蒙上了一层玫瑰红。

    男人的脸都喝成猪血了,男人的猪头猪脑猪手猪脚难免动心动肺动手动脚。

    不就是游戏规则吗?人人心知肚明。

    领导们的改革已经结束了,没有多大的变动,有从领导班子下放的,也有坐电梯上一个台阶的。赵德顺还是镇长,屁股上好像有吸铁石吸住了这个座位。只是那个计生所长给退居二线了,那个计生所所长先是对我鄙视不已,后来看他的顶头上级都有些欣赏我,也不敢过于放肆,对我逐渐客套起来。后来所长没了,就更加的奴性凸显,那上翻的灰太狼眼皮也逐渐耷拉下来。我一如既往的对他很客套,说的全是恭维到成鸡皮的废话。

    好生奇怪,我们会在一起聊天,聊到开怀处彼此都会放声大笑,笑声会让一个个脑袋抬起来,用复杂的眼神盯着我们。

    什么善与恶,是与非,真与假,我有时自己都分不清了。我们人人都穿着衣服,带着面具,那里还能够看到肌骨?更别说内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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