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十三幕 天子之剑
深深的夜，沉睡的寂静，弦月高挂。
我把雪豫留在皇宫后面的森林里待命，独自一人悄悄爬上国王寝室的阳台，当然，这一路上也不是畅通无助，即使穿着偷来的女仆制服，还是被迫打晕了几个侍卫。
我用剑沿着窗沿切断了落地窗上的锁，轻轻推开落地窗，尽量做到不发出声音。此刻的夜隐应该在睡觉，因为我之前已经去过书房察看过了。
脚步轻盈地进入寝室，我举着银月刃对准位于寝室中间的床……一步一步走进，月光洒下柔情，照在我紧皱的眉头上，却驱不散我此刻复杂而浑浊的情感。
终于还是回来了……虽然我曾打算以后再也不踏入此地一步，但是命运使然，我也无力改变。
要说恨他吗？这是肯定的。我恨他欺骗我的感情，我恨他夺走我的幸福后自己过得幸福，当然这两点都不致使我要杀他，最重要的是……他杀了星随，我最后的希望。如果是之前的夜隐，或许会妒忌星随，会找他麻烦，但我仍无法原谅就因为这一点就要杀了星随！更何况……现在的夜隐，根本不爱我，那……就更没有理由去伤害星随，除非……他以我的痛苦作为自己的快乐，这是我绝对不能容忍的！
我走进了那张熟悉的床，然而……却没有看到那熟悉的身影！？
怎么回事？！
我赶紧掀起被子……没人？！
难道……夜隐出去了？不是吧，我可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回来的！怎么就碰巧出去了？！这也太作弄人了吧？！
我泄气似的将剑狠狠地插进枕头里，却难以控制心中悄然升起的庆幸。
为什么我会觉得松了一口气？！我怎么还这么犯贱？！我的目的没达到！我要杀的人不在！星随的仇没报成！我怎么可以……放弃……
我无奈地跪坐在了地上。
“刷……”
在我走神的时候，一把冰冷的刀从背后指着我的头，我甚至能感受到刀锋的寒气。一个我无比熟悉却又痛恨至极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你回来做什么……”只是淡淡的声音，没有感情色彩。
“为了报仇。”我冷笑道。
“你就这么恨我……以至于要我死？”夜隐叹息，但是还是收回了自己的刀。我见状马上拔出插在枕头上的银月刃，利落的转身，将剑尖直指夜隐的喉结……这次，是我拥有了主动权。
“恨之入骨。”
“你杀不了我的，这点你明明知道。”夜隐并无畏惧。
“你太自大了！就算杀不了你，我也能伤你！”我喊道。
“寝室的门隔音，你可以喊，没人知道。但是，如果你用魔法，很快就会引来侍卫，以一敌多，我不认为你是这么愚蠢的人。”夜隐此刻仍能冷静地分析着形势。
我不禁佩服他的王者气势。果然，他是命定的天之骄子。
“确实，之前的我或许不会这么做，但是，现在的我不同了。这一次，就算是死，我也要拉你进地狱！”我狠狠地说道。心口撕裂般疼痛，我却要咬牙坚持继续撕扯……
“……”一丝伤感滑过在黑夜中闪烁的血眸，瞬间即逝，“你，就这么恨我？恨到不顾自己的性命？恨到要与我同归于尽？我没想到你那么在乎我……”
“在乎？！”温暖的热流充满眼眶，肆意冲击着最后的堤坝，“我怎么会不在乎？！我为你付出所有，你却赶尽杀绝！要是能忘了你，死也值得！”我听见自己的声音颤抖着，我的心也颤抖着，“被我杀死或者杀了我，今天此处不容二人！”
夜隐一听脸色一变，面带怒气。
“夜至！你给我冷静一点！你难道非要我把你抓起来才安心吗？！你不是渴望自由吗？为什么现在又抛弃？星随呢？！那家伙怎么会放任你这么冲动？！”夜隐紧紧皱着眉头，语调终于有了波澜。
“哈哈哈哈哈……”星随……你还敢叫星随！一想到星随死去时的痛苦，我就心痛得再次流出了泪水。
“怎么又哭又笑的？”夜隐不解。
“星随？你说星随……”我欺身上前，将剑靠在在夜隐雪白的脖颈上，“你配说他吗？你配叫他的名字吗？！明明是你！是你亲手杀了他！现在竟敢在我面前装傻？！”我不顾自己脸上狂奔的泪水，破口大骂。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还能这么自然地叫他的名字？！为什么你要这么残忍？！我已经放弃你了，我已经心碎了！为什么还要杀了星随？！他与你有什么仇？！你凭什么杀他？！
“什么？！”不料夜隐突然直接用手握住了剑锋，不顾掌心的血，一脸惊讶，“我……我杀了星随？！”
“你还给我装！不是你是谁？！这个世界上只有你那一双眼睛，让我恨之入骨！”我手上用力，夜隐吃痛地咬了一下牙，却没用松开手，而是任手心的血涌出。然而很可耻的，我竟然觉得心被抽了一下，罪恶感油然而生……该死！我为什么愧疚！我这样还对得起星随吗？！
“夜至！你先别激动……”
“激动？！对！我就是激动！我恨你！能手刃你我当然激动！”我强迫自己抛弃那些可耻的想法。
“你！”夜隐气急，用力甩开我的剑，另一只手又迅速将我手中的剑打掉，然后手臂一用力，顺势将我按倒在床上，他压在我身上，将我的双手固定在我头上……该死！这暧昧的姿势！
“你！竟还敢非礼我？！”我气得发颤，手脚不停地挣扎。
“再动我就真的非礼你。”夜隐邪魅地牵起一边的嘴角。
“混蛋！色狼！伪君子……”我于是不敢再动，但是嘴上还是不饶人。
“够了！”夜隐不悦地打断我，然后很严肃地看着我的眼睛，“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说星随死了，这是真的吗？”
“你！”我几乎气的吐血。
“看你这样子就知道了，唉……我还以为他能替我好好保护你，”夜隐叹气道，“谁干的？”
“这是第二个问题，我不会告诉你。”如果我有雪豫的嘴，我此刻一定张嘴咬死这个混蛋！
“你……凭什么认定是我干的？”夜隐说的似乎有些小心翼翼。
“你的眼睛！化成灰我都认得！”
“红色的眼睛……”夜隐若有所思地看着我，突然，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赶紧将我扶起来，开始检查我的身体，“你没受伤吧？有没有伤在哪？那个人还对你做了什么？！喂！你回答我啊！”
我愣愣地看着夜隐的举动，太……太……太奇怪了吧？！有没有人可以跟我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脑子坏掉了吗？”愣了半响，我才吐出这句话。
“唉！你脑子才坏掉了！”夜隐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松开我坐到一边，用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似乎在发愁。
“喂！你好歹给我解释一下这是什么状况好不好？！要不然我下手后弄不清楚很郁闷的！”
“下手个屁啊！白痴！”夜隐朝我翻白眼，“你完全搞错人了好不好！”
“搞错人？”我顿时大脑空白。
“废话！我看你根本就是星随没死多久就头脑发热冲过来乱报仇……唉……真是的，所以才要找个人看着你……”
“等等等等等！”我急忙打断他，“你说不是你杀了星随？！”
“废话！我这一个星期都没踏出皇宫半步！”
“那……那个人是……”
“我的亲生哥哥，也就是你的大哥——夜森。”
“咦？那个失踪多年的王子？不是死了吗？！”
“没有死……他只是逃出天牢而已。”讲到这里时，夜隐露出了悲伤的表情。
“天牢？！为什么要把他关起来？！”这下我的疑问更多了，一时间竟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因为他是天生的黑暗魔法使用者，也就是传说中的恶魔之子……不会错的，他和我都有一双血红的眼睛。只是……我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回来。”
“那他为什么要杀星随？！这太奇怪了！”
“我也想不通，如果他是为了要控制我，应该是抓夜华才对……至儿逃出皇宫，按理来说应该没有任何利用价值……”夜隐小声自言自语。
“等一下！”我打断他的思考，“你不是和他一伙的吗？”
“怎么可能？！”夜隐一脸惊异，“我拥有幻兽，怎么可能和他一伙？！”
“你不是干掉赤凌了吗？！”
“我干掉它我有病啊？！你从哪听来的谣言？”
“雪豫告诉我的！”
此时的雪豫独自在森林里踱步……
“怎么这么久？搞定了？还是……怎么都不告诉我？！要不要上去？不好吧……上去？不去？上去？不去？上去……”独自纠结中。
“……原来幻兽和主人的性格是相似的。”夜隐无奈地翻白眼。
“我听着这话很不舒服！”我抗议道，“那赤凌在哪？”
“夜至，你刚才行刺我，你觉得我会轻易将机密告诉你吗？”夜隐忽地抬起自己尚在流血的手，对着我。
看着血红的手，我顿时意识到自己的鼻子又被这家伙牵着走了……该死！
“对啊……我此行确实是要行刺你的，多谢提醒，国王陛下……”我冷笑着拾起地上的银月刃，再次对着夜隐。开玩笑！想叫我帮你包扎？！你以为你是谁啊？！
“不懂得学乖啊，至儿。”夜隐叹息道。
“其实你跟我扯了这么多东西，难保其中有诈，我还不如先杀了你再说。宁错杀不漏杀。”
“你舍得吗？”夜隐忽地死死盯着我，嘴角微翘，似乎什么事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我最讨厌他拿这个表情来看我，自以为懂我。
“你！”无耻！厚脸皮！自大！自恋！不要脸！……结果，我一个都没说出来。
“等等！”夜隐打断我的话，“即使我不是凶手，你也要杀我吗？”
“哈！你伤我至深，我本就不甘心……”
“那，如果我做的事都有理由，你还会杀我吗？”夜隐继续肆意打断我的话。
“理由都是借口！”我气他总是打断我说话，于是喊了出来，“就算，就算……所有的一切都是误会！我也不会原谅你！更何况……你可能是我的敌人……”最后一句我莫名地哽咽了。的确，我从来都没想过……夜隐会是自己的敌人，就算不爱我，起码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起码……我们走在一条路上……可是！
“为什么我会是你的敌人？”夜隐突然欺身上前，无视银月刃离自己的胸膛越来越近。
“不要过来！”我害怕地差点握不住剑。奇怪？我在害怕什么？怕他伤害我？还是……怕自己伤害他？犯贱啊……原来我从一开始，就不可能杀了他……
“看着我！夜至！你看着我！告诉我，你是属于哪一边的！？”夜隐见状不再向前，却是一脸严肃，恨不得亲自从我的嘴里，脑子里，挖出真相。
我撑起嘴角，左手伸进胸前的衣物中，取出自从交到我手中，便不再取下的项链——锁月瓶。外公临死前移交的使命，多么沉重。
我将锁月瓶举到眼前，“你满意了吗？”
“锁月瓶？！”夜隐吃惊地瞪大了双眼。
果然，我们是敌人吗？不然，你为何如此惊讶。
“不错，我就是黑暗势力的眼中钉。也是你的……对不对？”我自嘲道。
岂料夜隐不但没有像我预想中那样起杀意，反而摇了摇头，一脸沮丧。
“唉……我本以为，将你逼走就可以保护你，结果……”夜隐垂头瘫坐在地上，“这是命中注定的……”
“保护我？！你分明就是伤害我！别说的那么轻巧！”我收起锁月瓶。
“这是真的……因为，他一定会来找我，一定会不择手段让我痛苦……而我的软肋……”夜隐缓缓抬起头，眉头紧锁，一脸心疼，“是你啊……”
“你说的……是恶魔之子？”
“当然，他一直认为是我，抢走了他的位置。更何况……当我选择了赤凌的时候，天夜剑就选择了我，我们虽是亲生兄弟，却也是命中注定的宿敌。”
“天夜剑？！”我忽地惊醒，外公，不就是让我去寻找天夜剑的持有者吗？！怎么可能会这么巧呢？！
“赤凌就是天夜剑，所以它才会消失，因为天夜剑到了该出鞘的时机了，”夜隐用戒指的光，凌空绘出了一个小型魔法阵，刺眼的红光中，一把带着剑鞘的黑色剑柄露了出来……全黑的，没有任何花纹，尽显王者大气。
顿时，我胸前的锁月瓶也开始发热，温柔明亮的光芒照亮了房间，和窗外的月光融为一体——月的力量。
“这竟是真的！”我惊呼道，“我还在想如何能找到你，你却反而要赶我走！？”
“我并不知道锁月瓶会在你这！而且，我也绝不希望……你拥有它。”夜隐紧锁着眉头。
“为什么……”我看着他的神情不解。
“你不该是和我一起冒险的人，”夜隐叹了口气转过身背对着我，看向窗外的月色，“天夜剑选择我，我就必须和夜森决一死战，和锁月瓶的守护者一起封印恶魔之子……你不知道吧……锁月瓶的作用。”
“封印……不是吗？”
“不仅是封印他……”夜隐转过身背着月光看着我，血红的眼眸在黑暗中闪现哀伤的色彩，“到那时，你必须将我也封印进去。”
“什么？！”我惊呼。
“我和他的魔力都很强，两股强大力量的对抗对这个空间的破坏性是不可估量的，若是我们所在的空间出现裂痕，冥界的亡魂和恶魔就会入侵。到那时，人间就会变成真正的地狱，这才是恶魔们的目的。”
“通过恶魔之子来统治人间……那，锁月瓶岂不是……”
“没错，”夜隐打断了我的话，“锁月瓶是用来隔绝战场和人间的神器，也只有当恶魔之子与我对战无暇顾及周围的时候，锁月瓶才能将我和他一起封印进去。”
“等等！封印？！那你和他会变成什么样？！”我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变的急促，心口隐隐作痛。
“……”夜隐却沉默了。
“告诉我啊！”看着夜隐沉默，我越发地紧张起来。
“我也不知道……”夜隐无奈地低下了头，“或许……会抗衡到生命的尽头吧。”
“生命的尽头……”我呆呆地重复着夜隐的话，一字一句刺痛了我的心。这算什么？！为什么被选择就必须去死？！为什么明明知道结果却依然坦然接受？！
“难道，难道，你就必须死吗？不可能……不！你可以战胜他的不是吗？！如果你战胜了他，你就会出来的对不对？！”我强牵起嘴角。我不要，我不想，不想夜隐如此可悲。就算我恨他伤害了我，我也……不忍。
“至儿……”夜隐被我的举动吓到，“虽然，虽然看到你担心我我很高兴，但是……我也只能告诉你，我真的不知道……”夜隐淡淡地笑了，却掩不了悲伤的眼神。
“夜隐……”我忽地明白了什么，于是激动地冲上前，双手握住他的手臂，“你！你！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结果，所以……所以才推开我？”一想到这个假设，我就难以抑制心里的激动。
“若你不是锁月瓶的守护者，我本打算……在我死后，让亲信去接你回来，由你来继承王位。”
“为什么？！你打算一死了之，把烂摊子交给我吗？！还是你这么肯定，我会回来。”为什么总有一种我被他算得死死的的感觉，凭什么？！为什么这家伙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不愿意与我分担？！我就那么不值得信任吗？！凭什么自己一个人决定所有事情，想着独自承担所有？！夜隐，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如果我们终会分离，我宁可你恨我，也不愿意你为我守寡。这才是我的初衷，至于你还会不会回到皇宫……其实，我也不敢肯定……但是，我仍然相信你，不会忘记父王的遗愿。”
又拿父王来压我！
“对！我现在确实是恨你！你一次又一次背叛我、抛弃我！难道，你现在还有脸说……说你还……爱着我吗？！”我不禁哽咽。
“我本不想在我死前告诉你这些，但是，既然命定你是我的战友……我亦无法不说。说真的，我现在恨透了命运！恨它不肯放过你！”夜隐握紧了自己受伤的右手，“可是……我又很庆幸，能在决战前再见你一面。我知道我错的离谱，我伤害了你，然而这并不代表我不爱你……”
“够了！”我厉声打断夜隐的话，“够了！现在你后悔了？又想骗我再次和你和好？就因为我是锁月瓶的守护者？！”
“这与你是谁有什么关系！？我的心……”夜隐捂住自己的胸口，“从一开始，就不曾离开过你！”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我松开握剑的手，蹲下身子捂住双耳，紧闭着双眼欲止住流不尽的泪水，“不要再说了！我的脑子好乱好乱！好乱好乱！”
我在干什么？为什么我会在这里？！我到底该不该相信夜隐，不！其实我是相信他的，我还是无法忘却他的……但是，他骗过我！他和夜华连孩子都有了！这些是事实啊！可是，夜隐好像很痛苦啊……他说他还爱着我啊！啊啊啊……好乱好乱！
“至儿……”夜隐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随后，我便感觉到了他的体温笼罩着我，“是我错了……害得你如此痛苦，”夜隐一手拥着我，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若是早知逃不过，我们就不必分开了，这些日子……太难熬了。”
难熬？
你可知道我这些天来遭遇了什么？！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你……
“放开我……”我冷冷地说道。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一次又一次在他的怀抱里迷失。
“你仍是无法重新信任我，对不对？”夜隐无视我的警告。
“信任你？就只凭你这些单薄的字句？不……事实已经告诉我你不是原来的夜隐了。”我双手一用力，挣脱了他的怀抱，直视着他眼中的疑惑。
“我的心从未变过。”夜隐微皱着眉头。
“可是你却背叛了我，你说过你不爱她……现在呢？哈……我亲爱的哥哥大人，我的侄儿你可想好名字了？”我讽刺道。
“孩子是那一晚怀上的，仅仅只是一晚，我和她再无瓜葛。”夜隐无奈地拧了拧自己的眉心。
“无瓜葛？！你是孩子的父亲，这种话你也能说得出口？！”
那是你和……和夜华的孩子啊！
一个生命应该由爱来孕育，而不是不被期待而诞生！像我一样……
“夜华对我使用了迷药！并不是我想的！可是……再怎么说也是我毁了她的清白，而且又怀了孩子，你叫我如何能处罚她！？”
“我不会相信当事人的话。”我再次移开视线。对啊……为什么要争辩呢？事实如此，又岂是你我一两句话可改变的，我们已经错过。
“你可以去问……无论问谁！事实就是如此！我真正渴望的人，”夜隐激动地握住我的肩膀，“只有你。”一双火红的眼眸直视着我，无奈、悲伤、激动……混杂了太多的情感，让我无力招架。
“你！”我一听不禁脸红心跳，不自然地向后仰。混蛋！怎么说这种话都这么淡定！
“倒是你和星随不也是不清不白的吗？！”夜隐不爽地质问道。
又是星随……这家伙，果然是看星随不顺，怪不得我怀疑你！
“哼！什么时候你也开始相信那谣言了？我才不像你！”我说完甩开他的手，捡起地上的银月刃，走向阳台。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说的了，留在此也只是扯不清理愈乱的纠缠罢了。
“你要去哪？！”夜隐见此立刻挡住了我的路。
“既然你不是杀死星随的凶手，又是有妇之夫，我怎么能在此久留呢？”我礼貌地笑了笑。
“既然星随已逝，我们又是战友，我又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在外面。你想把自己当靶子吗？夜森已经找过你一次了，他不会放过你第二次的。”夜隐压住怒气说道。
我不禁为他的怒气感到可笑，难道让我看着你和夜华组建幸福小家庭，然后笑着祝福，就因为我们还有“战友”的关系？
“那请问陛下，你让我以什么身份再次回到这里？离家出走的公主？”我嗤笑道，“恐怕夜华不会答应吧……”说完我移开了视线，不去看他的表情。
夜隐明显沉默了，他安静地低下头，却迟迟不肯让我过去，像个石像一样伫立在月光下。我看着他不语，心里已了然。罢了罢了，世间无奈的事多了去，早死早超生，何苦藕断丝连折磨自己。于是我绕开了夜隐，迈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留下一地心碎。
“王妃……”夜隐顿了顿，“王妃……这个位置一直都是你的。”待我走到窗台前，夜隐才轻声说道。在我看来，就像一个石像飘出一句耳语一样，瞬间便消失在寂静的空气中。但是，我的心却忽地收拢，呼吸困难……
“那夜华呢？”等我消化完他的话后，咬着牙憋出一句我最不想问的话，“你难道要让你的孩子成为私生子不成？像我一样吗？你对得起他们吗？”字字刺心，多么可笑，我竟然要帮自己的情敌说话。
“孩子……册封在你的名下，以你为母。”飘荡一般的声音，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我难以置信地转身，却对上一双没有任何波澜的眼眸。
那是你的亲生骨肉，如何受得起生父的轻视？！孩子何罪之有？要与生母生生分离？！就算……就算退一万步，我并不希望他的诞生，但是……身为女人，骨子里流着母性的血，我仍是不忍看到这个孩子像我一样一诞生就失去所有……
“夜隐，你……你要是这样做，和当初领养我却不爱我的养父母有什么区别？”我压抑着自己有些激动的声音。
“那你宁愿看着我作为别人的丈夫，去爱一个为了得到我不择手段的女人？去爱一个诞生于心计的孩子？”夜隐自嘲地牵起一边嘴角，“可恨啊……若是没有遇到你，这一切都会不同，可是……偏偏又是你……”
“偏偏就是你……烙印在心口，恨都无力。”默默地伸手抚上心口……一次又一次被撕裂，缝补，再撕裂的地方……早已不堪入目。我无力地叹了口气，垂下手，移开目光，眯着眼看着窗外漆黑的夜，那一片寂静的世界，木然地启齿，“罢了罢了，也是时候放下了，要怪就怪我们有缘无份。王妃……还是还给夜华吧……这原来就是她的。如果可以……请珍惜那个孩子。”说完我仰头转身眨了眨眼睛，吸回逼到眼角的泪水。却不想，夜隐突然伸长双臂，将我吸入他的怀里，让我的背紧紧地靠着他的胸膛。
“不要放弃……夜至，不许放弃我……”沙哑的哀求？或是压抑的愤怒？我分不清了……
“放开我吧……求你了……”我是费了多大的力气才放弃的你可知道？怎么可以再这样任性地纠缠，继续伤害我？！
“你不忍心看我的孩子受委屈，我更不忍看你伤痕累累！”夜隐将头靠在我的肩上，更加用力搂着我的腰。
“你也知道亏欠我那么多？难得啊……”我轻笑了一声，结果却不争气地挤出了眼角的苦涩。
“这些我一定会还的，无论此生还是来世，甚至生生世世……”
“别了别了……此生我已身心俱疲，来世请还我清静吧。”我急着打断他。
结果夜隐身体僵了一下，迅速扳过我的肩，面对着我哭花的脸。
“不！我不会让这一切结束的！我偏要缠着你，无论别人如何看我……”夜隐拉过我的手，贴上他有些冰凉的脸颊，“这一次，定要留你。”
“疯子。”我冷冷地笑了。
“我就是疯子，也要你陪着我疯！王妃你当定了……至于那女人，你不肯我抛弃这对母子我便留着。什么先例，什么道义，什么荣誉……不想再去理会了，我们忍了这么久，什么都没有！”夜隐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弄得我也跟着头昏昏的。
“等等，你到底要说什么？！”
“两个王妃。”
“什么？”
“你是王妃，她也是王妃。这是我最大的仁慈了，我只给她一个名号，但是休想用孩子来束缚我。”夜隐的血眸中闪现了愤怒。
“夜隐你……”我欲言又止。
的确，在夜之王国甚至日之王国的历史中都并未存在过一王二妃的先例，虽然很多国王再娶过王妃，但也只是在前王妃仙逝的情况下。在国家的法律上，明确规定正式的王妃必须为一人，这也是为了减少王室成员为了争权夺势互相残杀的情况，抑制王室成员的数量来达到纯化正统血缘的目的而设立的法规。基于此，全国通行一夫一妻制，宣扬男女平等的理念。当然，这条法规是由开国帝王，也就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巾帼——夜妗女王设立的。虽然法律有明文，但是很多国王还是有情人的，只是这些情人在正室安在的情况下是没有正式的身份地位的，其儿女的身份也要比正式王妃的儿女要低一等。这也是为什么当初父王执着于将我许配给夜隐的原因，为了我能在皇宫中生存下去。
这也意味着，如果夜隐要立两个王妃，就等于要挑战开国女王的法规。打破一条延续了几百年的法规，人民和贵族会有多么强烈的反应就不用细说了，更要承担“成为”昏君的风险。
“我知道你的担心，但是……也只剩下这个你肯接受了不是吗？”夜隐温柔地伸手抚摸我的脸。
“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吗？你的心意。”我严肃地看着他。
“无论如何。”夜隐坚定地答道。
“疯子，白痴，傻瓜……”
“就放手一搏好吗？为了彼此也好，为了自己也好。若是就此放弃，我会悔恨终生的。”
“可以吗？我们这样，父王和母亲大人会责怪我们吗？”我有些犹豫。
“我的母后在我5岁时就去世了，我并不知道她会不会怪我。但是……我相信她还是希望我能幸福的，而我的幸福，在你这里。”
“那，我还有第二个选择吗？”
“很抱歉，亲爱的王妃殿下，这是一个单选题。”
“很无耻啊……霸道的国王陛下。”
“没办法……偶尔也想自私一下，为了一个重要而特别的人。”说完夜隐伸手勾住我的腰，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我看你就是当一个‘昏君’的料，”我讽刺道，然后松开他的右手，抬到眼前，上面的伤口勉强不再流血了，却留着一个可怖的刀痕，还有干裂的血迹，“虽然这是你应得的，但是……还疼吗？”我小心翼翼地问着。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夜隐垂下头，倚着我的肩，在我的颈窝里柔声说道，“我困了……先睡吧，睡醒了再说。”说完便搂着我回到了床上，顺便还很无耻地像抱枕头一样抱着我入睡。
我本想挣脱他的怀抱，却在抬头看向他的一瞬间打消了念头。
夜隐总是皱着眉头的，在我的印象里他鲜有放声欢笑的表情，大概是孤僻的性格造就的吧。但此时的他，却舒展了眉头，安然入睡，让人不忍心打扰。算了……今晚也累了，就让他睡一会吧。说到底，无论我们之间的隔阂有多么大，我也终究是心疼他的。不禁叹息……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自己如此沉迷于这个阴晴不定的家伙……
这样想着想着倦意也爬上了我的眼角，我伸手环住夜隐的腰，在他的怀里寻得一处舒服的地方，也跟着闭上了双眼……
此时的窗外，一只雪白的幻兽对着皇宫的某扇窗户翻了无数个白眼，然后干脆地转身隐入深林中，嘴里还不停嘟囔……
“赤凌这家伙真是的，不早说……早知道就不用偷窥了，鸡皮疙瘩都起一身了……”
= = 坐等完结吧……我都写累了……
我把雪豫留在皇宫后面的森林里待命，独自一人悄悄爬上国王寝室的阳台，当然，这一路上也不是畅通无助，即使穿着偷来的女仆制服，还是被迫打晕了几个侍卫。
我用剑沿着窗沿切断了落地窗上的锁，轻轻推开落地窗，尽量做到不发出声音。此刻的夜隐应该在睡觉，因为我之前已经去过书房察看过了。
脚步轻盈地进入寝室，我举着银月刃对准位于寝室中间的床……一步一步走进，月光洒下柔情，照在我紧皱的眉头上，却驱不散我此刻复杂而浑浊的情感。
终于还是回来了……虽然我曾打算以后再也不踏入此地一步，但是命运使然，我也无力改变。
要说恨他吗？这是肯定的。我恨他欺骗我的感情，我恨他夺走我的幸福后自己过得幸福，当然这两点都不致使我要杀他，最重要的是……他杀了星随，我最后的希望。如果是之前的夜隐，或许会妒忌星随，会找他麻烦，但我仍无法原谅就因为这一点就要杀了星随！更何况……现在的夜隐，根本不爱我，那……就更没有理由去伤害星随，除非……他以我的痛苦作为自己的快乐，这是我绝对不能容忍的！
我走进了那张熟悉的床，然而……却没有看到那熟悉的身影！？
怎么回事？！
我赶紧掀起被子……没人？！
难道……夜隐出去了？不是吧，我可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回来的！怎么就碰巧出去了？！这也太作弄人了吧？！
我泄气似的将剑狠狠地插进枕头里，却难以控制心中悄然升起的庆幸。
为什么我会觉得松了一口气？！我怎么还这么犯贱？！我的目的没达到！我要杀的人不在！星随的仇没报成！我怎么可以……放弃……
我无奈地跪坐在了地上。
“刷……”
在我走神的时候，一把冰冷的刀从背后指着我的头，我甚至能感受到刀锋的寒气。一个我无比熟悉却又痛恨至极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你回来做什么……”只是淡淡的声音，没有感情色彩。
“为了报仇。”我冷笑道。
“你就这么恨我……以至于要我死？”夜隐叹息，但是还是收回了自己的刀。我见状马上拔出插在枕头上的银月刃，利落的转身，将剑尖直指夜隐的喉结……这次，是我拥有了主动权。
“恨之入骨。”
“你杀不了我的，这点你明明知道。”夜隐并无畏惧。
“你太自大了！就算杀不了你，我也能伤你！”我喊道。
“寝室的门隔音，你可以喊，没人知道。但是，如果你用魔法，很快就会引来侍卫，以一敌多，我不认为你是这么愚蠢的人。”夜隐此刻仍能冷静地分析着形势。
我不禁佩服他的王者气势。果然，他是命定的天之骄子。
“确实，之前的我或许不会这么做，但是，现在的我不同了。这一次，就算是死，我也要拉你进地狱！”我狠狠地说道。心口撕裂般疼痛，我却要咬牙坚持继续撕扯……
“……”一丝伤感滑过在黑夜中闪烁的血眸，瞬间即逝，“你，就这么恨我？恨到不顾自己的性命？恨到要与我同归于尽？我没想到你那么在乎我……”
“在乎？！”温暖的热流充满眼眶，肆意冲击着最后的堤坝，“我怎么会不在乎？！我为你付出所有，你却赶尽杀绝！要是能忘了你，死也值得！”我听见自己的声音颤抖着，我的心也颤抖着，“被我杀死或者杀了我，今天此处不容二人！”
夜隐一听脸色一变，面带怒气。
“夜至！你给我冷静一点！你难道非要我把你抓起来才安心吗？！你不是渴望自由吗？为什么现在又抛弃？星随呢？！那家伙怎么会放任你这么冲动？！”夜隐紧紧皱着眉头，语调终于有了波澜。
“哈哈哈哈哈……”星随……你还敢叫星随！一想到星随死去时的痛苦，我就心痛得再次流出了泪水。
“怎么又哭又笑的？”夜隐不解。
“星随？你说星随……”我欺身上前，将剑靠在在夜隐雪白的脖颈上，“你配说他吗？你配叫他的名字吗？！明明是你！是你亲手杀了他！现在竟敢在我面前装傻？！”我不顾自己脸上狂奔的泪水，破口大骂。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还能这么自然地叫他的名字？！为什么你要这么残忍？！我已经放弃你了，我已经心碎了！为什么还要杀了星随？！他与你有什么仇？！你凭什么杀他？！
“什么？！”不料夜隐突然直接用手握住了剑锋，不顾掌心的血，一脸惊讶，“我……我杀了星随？！”
“你还给我装！不是你是谁？！这个世界上只有你那一双眼睛，让我恨之入骨！”我手上用力，夜隐吃痛地咬了一下牙，却没用松开手，而是任手心的血涌出。然而很可耻的，我竟然觉得心被抽了一下，罪恶感油然而生……该死！我为什么愧疚！我这样还对得起星随吗？！
“夜至！你先别激动……”
“激动？！对！我就是激动！我恨你！能手刃你我当然激动！”我强迫自己抛弃那些可耻的想法。
“你！”夜隐气急，用力甩开我的剑，另一只手又迅速将我手中的剑打掉，然后手臂一用力，顺势将我按倒在床上，他压在我身上，将我的双手固定在我头上……该死！这暧昧的姿势！
“你！竟还敢非礼我？！”我气得发颤，手脚不停地挣扎。
“再动我就真的非礼你。”夜隐邪魅地牵起一边的嘴角。
“混蛋！色狼！伪君子……”我于是不敢再动，但是嘴上还是不饶人。
“够了！”夜隐不悦地打断我，然后很严肃地看着我的眼睛，“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说星随死了，这是真的吗？”
“你！”我几乎气的吐血。
“看你这样子就知道了，唉……我还以为他能替我好好保护你，”夜隐叹气道，“谁干的？”
“这是第二个问题，我不会告诉你。”如果我有雪豫的嘴，我此刻一定张嘴咬死这个混蛋！
“你……凭什么认定是我干的？”夜隐说的似乎有些小心翼翼。
“你的眼睛！化成灰我都认得！”
“红色的眼睛……”夜隐若有所思地看着我，突然，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赶紧将我扶起来，开始检查我的身体，“你没受伤吧？有没有伤在哪？那个人还对你做了什么？！喂！你回答我啊！”
我愣愣地看着夜隐的举动，太……太……太奇怪了吧？！有没有人可以跟我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脑子坏掉了吗？”愣了半响，我才吐出这句话。
“唉！你脑子才坏掉了！”夜隐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松开我坐到一边，用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似乎在发愁。
“喂！你好歹给我解释一下这是什么状况好不好？！要不然我下手后弄不清楚很郁闷的！”
“下手个屁啊！白痴！”夜隐朝我翻白眼，“你完全搞错人了好不好！”
“搞错人？”我顿时大脑空白。
“废话！我看你根本就是星随没死多久就头脑发热冲过来乱报仇……唉……真是的，所以才要找个人看着你……”
“等等等等等！”我急忙打断他，“你说不是你杀了星随？！”
“废话！我这一个星期都没踏出皇宫半步！”
“那……那个人是……”
“我的亲生哥哥，也就是你的大哥——夜森。”
“咦？那个失踪多年的王子？不是死了吗？！”
“没有死……他只是逃出天牢而已。”讲到这里时，夜隐露出了悲伤的表情。
“天牢？！为什么要把他关起来？！”这下我的疑问更多了，一时间竟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因为他是天生的黑暗魔法使用者，也就是传说中的恶魔之子……不会错的，他和我都有一双血红的眼睛。只是……我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回来。”
“那他为什么要杀星随？！这太奇怪了！”
“我也想不通，如果他是为了要控制我，应该是抓夜华才对……至儿逃出皇宫，按理来说应该没有任何利用价值……”夜隐小声自言自语。
“等一下！”我打断他的思考，“你不是和他一伙的吗？”
“怎么可能？！”夜隐一脸惊异，“我拥有幻兽，怎么可能和他一伙？！”
“你不是干掉赤凌了吗？！”
“我干掉它我有病啊？！你从哪听来的谣言？”
“雪豫告诉我的！”
此时的雪豫独自在森林里踱步……
“怎么这么久？搞定了？还是……怎么都不告诉我？！要不要上去？不好吧……上去？不去？上去？不去？上去……”独自纠结中。
“……原来幻兽和主人的性格是相似的。”夜隐无奈地翻白眼。
“我听着这话很不舒服！”我抗议道，“那赤凌在哪？”
“夜至，你刚才行刺我，你觉得我会轻易将机密告诉你吗？”夜隐忽地抬起自己尚在流血的手，对着我。
看着血红的手，我顿时意识到自己的鼻子又被这家伙牵着走了……该死！
“对啊……我此行确实是要行刺你的，多谢提醒，国王陛下……”我冷笑着拾起地上的银月刃，再次对着夜隐。开玩笑！想叫我帮你包扎？！你以为你是谁啊？！
“不懂得学乖啊，至儿。”夜隐叹息道。
“其实你跟我扯了这么多东西，难保其中有诈，我还不如先杀了你再说。宁错杀不漏杀。”
“你舍得吗？”夜隐忽地死死盯着我，嘴角微翘，似乎什么事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我最讨厌他拿这个表情来看我，自以为懂我。
“你！”无耻！厚脸皮！自大！自恋！不要脸！……结果，我一个都没说出来。
“等等！”夜隐打断我的话，“即使我不是凶手，你也要杀我吗？”
“哈！你伤我至深，我本就不甘心……”
“那，如果我做的事都有理由，你还会杀我吗？”夜隐继续肆意打断我的话。
“理由都是借口！”我气他总是打断我说话，于是喊了出来，“就算，就算……所有的一切都是误会！我也不会原谅你！更何况……你可能是我的敌人……”最后一句我莫名地哽咽了。的确，我从来都没想过……夜隐会是自己的敌人，就算不爱我，起码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起码……我们走在一条路上……可是！
“为什么我会是你的敌人？”夜隐突然欺身上前，无视银月刃离自己的胸膛越来越近。
“不要过来！”我害怕地差点握不住剑。奇怪？我在害怕什么？怕他伤害我？还是……怕自己伤害他？犯贱啊……原来我从一开始，就不可能杀了他……
“看着我！夜至！你看着我！告诉我，你是属于哪一边的！？”夜隐见状不再向前，却是一脸严肃，恨不得亲自从我的嘴里，脑子里，挖出真相。
我撑起嘴角，左手伸进胸前的衣物中，取出自从交到我手中，便不再取下的项链——锁月瓶。外公临死前移交的使命，多么沉重。
我将锁月瓶举到眼前，“你满意了吗？”
“锁月瓶？！”夜隐吃惊地瞪大了双眼。
果然，我们是敌人吗？不然，你为何如此惊讶。
“不错，我就是黑暗势力的眼中钉。也是你的……对不对？”我自嘲道。
岂料夜隐不但没有像我预想中那样起杀意，反而摇了摇头，一脸沮丧。
“唉……我本以为，将你逼走就可以保护你，结果……”夜隐垂头瘫坐在地上，“这是命中注定的……”
“保护我？！你分明就是伤害我！别说的那么轻巧！”我收起锁月瓶。
“这是真的……因为，他一定会来找我，一定会不择手段让我痛苦……而我的软肋……”夜隐缓缓抬起头，眉头紧锁，一脸心疼，“是你啊……”
“你说的……是恶魔之子？”
“当然，他一直认为是我，抢走了他的位置。更何况……当我选择了赤凌的时候，天夜剑就选择了我，我们虽是亲生兄弟，却也是命中注定的宿敌。”
“天夜剑？！”我忽地惊醒，外公，不就是让我去寻找天夜剑的持有者吗？！怎么可能会这么巧呢？！
“赤凌就是天夜剑，所以它才会消失，因为天夜剑到了该出鞘的时机了，”夜隐用戒指的光，凌空绘出了一个小型魔法阵，刺眼的红光中，一把带着剑鞘的黑色剑柄露了出来……全黑的，没有任何花纹，尽显王者大气。
顿时，我胸前的锁月瓶也开始发热，温柔明亮的光芒照亮了房间，和窗外的月光融为一体——月的力量。
“这竟是真的！”我惊呼道，“我还在想如何能找到你，你却反而要赶我走！？”
“我并不知道锁月瓶会在你这！而且，我也绝不希望……你拥有它。”夜隐紧锁着眉头。
“为什么……”我看着他的神情不解。
“你不该是和我一起冒险的人，”夜隐叹了口气转过身背对着我，看向窗外的月色，“天夜剑选择我，我就必须和夜森决一死战，和锁月瓶的守护者一起封印恶魔之子……你不知道吧……锁月瓶的作用。”
“封印……不是吗？”
“不仅是封印他……”夜隐转过身背着月光看着我，血红的眼眸在黑暗中闪现哀伤的色彩，“到那时，你必须将我也封印进去。”
“什么？！”我惊呼。
“我和他的魔力都很强，两股强大力量的对抗对这个空间的破坏性是不可估量的，若是我们所在的空间出现裂痕，冥界的亡魂和恶魔就会入侵。到那时，人间就会变成真正的地狱，这才是恶魔们的目的。”
“通过恶魔之子来统治人间……那，锁月瓶岂不是……”
“没错，”夜隐打断了我的话，“锁月瓶是用来隔绝战场和人间的神器，也只有当恶魔之子与我对战无暇顾及周围的时候，锁月瓶才能将我和他一起封印进去。”
“等等！封印？！那你和他会变成什么样？！”我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变的急促，心口隐隐作痛。
“……”夜隐却沉默了。
“告诉我啊！”看着夜隐沉默，我越发地紧张起来。
“我也不知道……”夜隐无奈地低下了头，“或许……会抗衡到生命的尽头吧。”
“生命的尽头……”我呆呆地重复着夜隐的话，一字一句刺痛了我的心。这算什么？！为什么被选择就必须去死？！为什么明明知道结果却依然坦然接受？！
“难道，难道，你就必须死吗？不可能……不！你可以战胜他的不是吗？！如果你战胜了他，你就会出来的对不对？！”我强牵起嘴角。我不要，我不想，不想夜隐如此可悲。就算我恨他伤害了我，我也……不忍。
“至儿……”夜隐被我的举动吓到，“虽然，虽然看到你担心我我很高兴，但是……我也只能告诉你，我真的不知道……”夜隐淡淡地笑了，却掩不了悲伤的眼神。
“夜隐……”我忽地明白了什么，于是激动地冲上前，双手握住他的手臂，“你！你！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结果，所以……所以才推开我？”一想到这个假设，我就难以抑制心里的激动。
“若你不是锁月瓶的守护者，我本打算……在我死后，让亲信去接你回来，由你来继承王位。”
“为什么？！你打算一死了之，把烂摊子交给我吗？！还是你这么肯定，我会回来。”为什么总有一种我被他算得死死的的感觉，凭什么？！为什么这家伙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不愿意与我分担？！我就那么不值得信任吗？！凭什么自己一个人决定所有事情，想着独自承担所有？！夜隐，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如果我们终会分离，我宁可你恨我，也不愿意你为我守寡。这才是我的初衷，至于你还会不会回到皇宫……其实，我也不敢肯定……但是，我仍然相信你，不会忘记父王的遗愿。”
又拿父王来压我！
“对！我现在确实是恨你！你一次又一次背叛我、抛弃我！难道，你现在还有脸说……说你还……爱着我吗？！”我不禁哽咽。
“我本不想在我死前告诉你这些，但是，既然命定你是我的战友……我亦无法不说。说真的，我现在恨透了命运！恨它不肯放过你！”夜隐握紧了自己受伤的右手，“可是……我又很庆幸，能在决战前再见你一面。我知道我错的离谱，我伤害了你，然而这并不代表我不爱你……”
“够了！”我厉声打断夜隐的话，“够了！现在你后悔了？又想骗我再次和你和好？就因为我是锁月瓶的守护者？！”
“这与你是谁有什么关系！？我的心……”夜隐捂住自己的胸口，“从一开始，就不曾离开过你！”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我松开握剑的手，蹲下身子捂住双耳，紧闭着双眼欲止住流不尽的泪水，“不要再说了！我的脑子好乱好乱！好乱好乱！”
我在干什么？为什么我会在这里？！我到底该不该相信夜隐，不！其实我是相信他的，我还是无法忘却他的……但是，他骗过我！他和夜华连孩子都有了！这些是事实啊！可是，夜隐好像很痛苦啊……他说他还爱着我啊！啊啊啊……好乱好乱！
“至儿……”夜隐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随后，我便感觉到了他的体温笼罩着我，“是我错了……害得你如此痛苦，”夜隐一手拥着我，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若是早知逃不过，我们就不必分开了，这些日子……太难熬了。”
难熬？
你可知道我这些天来遭遇了什么？！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你……
“放开我……”我冷冷地说道。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一次又一次在他的怀抱里迷失。
“你仍是无法重新信任我，对不对？”夜隐无视我的警告。
“信任你？就只凭你这些单薄的字句？不……事实已经告诉我你不是原来的夜隐了。”我双手一用力，挣脱了他的怀抱，直视着他眼中的疑惑。
“我的心从未变过。”夜隐微皱着眉头。
“可是你却背叛了我，你说过你不爱她……现在呢？哈……我亲爱的哥哥大人，我的侄儿你可想好名字了？”我讽刺道。
“孩子是那一晚怀上的，仅仅只是一晚，我和她再无瓜葛。”夜隐无奈地拧了拧自己的眉心。
“无瓜葛？！你是孩子的父亲，这种话你也能说得出口？！”
那是你和……和夜华的孩子啊！
一个生命应该由爱来孕育，而不是不被期待而诞生！像我一样……
“夜华对我使用了迷药！并不是我想的！可是……再怎么说也是我毁了她的清白，而且又怀了孩子，你叫我如何能处罚她！？”
“我不会相信当事人的话。”我再次移开视线。对啊……为什么要争辩呢？事实如此，又岂是你我一两句话可改变的，我们已经错过。
“你可以去问……无论问谁！事实就是如此！我真正渴望的人，”夜隐激动地握住我的肩膀，“只有你。”一双火红的眼眸直视着我，无奈、悲伤、激动……混杂了太多的情感，让我无力招架。
“你！”我一听不禁脸红心跳，不自然地向后仰。混蛋！怎么说这种话都这么淡定！
“倒是你和星随不也是不清不白的吗？！”夜隐不爽地质问道。
又是星随……这家伙，果然是看星随不顺，怪不得我怀疑你！
“哼！什么时候你也开始相信那谣言了？我才不像你！”我说完甩开他的手，捡起地上的银月刃，走向阳台。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说的了，留在此也只是扯不清理愈乱的纠缠罢了。
“你要去哪？！”夜隐见此立刻挡住了我的路。
“既然你不是杀死星随的凶手，又是有妇之夫，我怎么能在此久留呢？”我礼貌地笑了笑。
“既然星随已逝，我们又是战友，我又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在外面。你想把自己当靶子吗？夜森已经找过你一次了，他不会放过你第二次的。”夜隐压住怒气说道。
我不禁为他的怒气感到可笑，难道让我看着你和夜华组建幸福小家庭，然后笑着祝福，就因为我们还有“战友”的关系？
“那请问陛下，你让我以什么身份再次回到这里？离家出走的公主？”我嗤笑道，“恐怕夜华不会答应吧……”说完我移开了视线，不去看他的表情。
夜隐明显沉默了，他安静地低下头，却迟迟不肯让我过去，像个石像一样伫立在月光下。我看着他不语，心里已了然。罢了罢了，世间无奈的事多了去，早死早超生，何苦藕断丝连折磨自己。于是我绕开了夜隐，迈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留下一地心碎。
“王妃……”夜隐顿了顿，“王妃……这个位置一直都是你的。”待我走到窗台前，夜隐才轻声说道。在我看来，就像一个石像飘出一句耳语一样，瞬间便消失在寂静的空气中。但是，我的心却忽地收拢，呼吸困难……
“那夜华呢？”等我消化完他的话后，咬着牙憋出一句我最不想问的话，“你难道要让你的孩子成为私生子不成？像我一样吗？你对得起他们吗？”字字刺心，多么可笑，我竟然要帮自己的情敌说话。
“孩子……册封在你的名下，以你为母。”飘荡一般的声音，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我难以置信地转身，却对上一双没有任何波澜的眼眸。
那是你的亲生骨肉，如何受得起生父的轻视？！孩子何罪之有？要与生母生生分离？！就算……就算退一万步，我并不希望他的诞生，但是……身为女人，骨子里流着母性的血，我仍是不忍看到这个孩子像我一样一诞生就失去所有……
“夜隐，你……你要是这样做，和当初领养我却不爱我的养父母有什么区别？”我压抑着自己有些激动的声音。
“那你宁愿看着我作为别人的丈夫，去爱一个为了得到我不择手段的女人？去爱一个诞生于心计的孩子？”夜隐自嘲地牵起一边嘴角，“可恨啊……若是没有遇到你，这一切都会不同，可是……偏偏又是你……”
“偏偏就是你……烙印在心口，恨都无力。”默默地伸手抚上心口……一次又一次被撕裂，缝补，再撕裂的地方……早已不堪入目。我无力地叹了口气，垂下手，移开目光，眯着眼看着窗外漆黑的夜，那一片寂静的世界，木然地启齿，“罢了罢了，也是时候放下了，要怪就怪我们有缘无份。王妃……还是还给夜华吧……这原来就是她的。如果可以……请珍惜那个孩子。”说完我仰头转身眨了眨眼睛，吸回逼到眼角的泪水。却不想，夜隐突然伸长双臂，将我吸入他的怀里，让我的背紧紧地靠着他的胸膛。
“不要放弃……夜至，不许放弃我……”沙哑的哀求？或是压抑的愤怒？我分不清了……
“放开我吧……求你了……”我是费了多大的力气才放弃的你可知道？怎么可以再这样任性地纠缠，继续伤害我？！
“你不忍心看我的孩子受委屈，我更不忍看你伤痕累累！”夜隐将头靠在我的肩上，更加用力搂着我的腰。
“你也知道亏欠我那么多？难得啊……”我轻笑了一声，结果却不争气地挤出了眼角的苦涩。
“这些我一定会还的，无论此生还是来世，甚至生生世世……”
“别了别了……此生我已身心俱疲，来世请还我清静吧。”我急着打断他。
结果夜隐身体僵了一下，迅速扳过我的肩，面对着我哭花的脸。
“不！我不会让这一切结束的！我偏要缠着你，无论别人如何看我……”夜隐拉过我的手，贴上他有些冰凉的脸颊，“这一次，定要留你。”
“疯子。”我冷冷地笑了。
“我就是疯子，也要你陪着我疯！王妃你当定了……至于那女人，你不肯我抛弃这对母子我便留着。什么先例，什么道义，什么荣誉……不想再去理会了，我们忍了这么久，什么都没有！”夜隐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弄得我也跟着头昏昏的。
“等等，你到底要说什么？！”
“两个王妃。”
“什么？”
“你是王妃，她也是王妃。这是我最大的仁慈了，我只给她一个名号，但是休想用孩子来束缚我。”夜隐的血眸中闪现了愤怒。
“夜隐你……”我欲言又止。
的确，在夜之王国甚至日之王国的历史中都并未存在过一王二妃的先例，虽然很多国王再娶过王妃，但也只是在前王妃仙逝的情况下。在国家的法律上，明确规定正式的王妃必须为一人，这也是为了减少王室成员为了争权夺势互相残杀的情况，抑制王室成员的数量来达到纯化正统血缘的目的而设立的法规。基于此，全国通行一夫一妻制，宣扬男女平等的理念。当然，这条法规是由开国帝王，也就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巾帼——夜妗女王设立的。虽然法律有明文，但是很多国王还是有情人的，只是这些情人在正室安在的情况下是没有正式的身份地位的，其儿女的身份也要比正式王妃的儿女要低一等。这也是为什么当初父王执着于将我许配给夜隐的原因，为了我能在皇宫中生存下去。
这也意味着，如果夜隐要立两个王妃，就等于要挑战开国女王的法规。打破一条延续了几百年的法规，人民和贵族会有多么强烈的反应就不用细说了，更要承担“成为”昏君的风险。
“我知道你的担心，但是……也只剩下这个你肯接受了不是吗？”夜隐温柔地伸手抚摸我的脸。
“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吗？你的心意。”我严肃地看着他。
“无论如何。”夜隐坚定地答道。
“疯子，白痴，傻瓜……”
“就放手一搏好吗？为了彼此也好，为了自己也好。若是就此放弃，我会悔恨终生的。”
“可以吗？我们这样，父王和母亲大人会责怪我们吗？”我有些犹豫。
“我的母后在我5岁时就去世了，我并不知道她会不会怪我。但是……我相信她还是希望我能幸福的，而我的幸福，在你这里。”
“那，我还有第二个选择吗？”
“很抱歉，亲爱的王妃殿下，这是一个单选题。”
“很无耻啊……霸道的国王陛下。”
“没办法……偶尔也想自私一下，为了一个重要而特别的人。”说完夜隐伸手勾住我的腰，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我看你就是当一个‘昏君’的料，”我讽刺道，然后松开他的右手，抬到眼前，上面的伤口勉强不再流血了，却留着一个可怖的刀痕，还有干裂的血迹，“虽然这是你应得的，但是……还疼吗？”我小心翼翼地问着。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夜隐垂下头，倚着我的肩，在我的颈窝里柔声说道，“我困了……先睡吧，睡醒了再说。”说完便搂着我回到了床上，顺便还很无耻地像抱枕头一样抱着我入睡。
我本想挣脱他的怀抱，却在抬头看向他的一瞬间打消了念头。
夜隐总是皱着眉头的，在我的印象里他鲜有放声欢笑的表情，大概是孤僻的性格造就的吧。但此时的他，却舒展了眉头，安然入睡，让人不忍心打扰。算了……今晚也累了，就让他睡一会吧。说到底，无论我们之间的隔阂有多么大，我也终究是心疼他的。不禁叹息……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自己如此沉迷于这个阴晴不定的家伙……
这样想着想着倦意也爬上了我的眼角，我伸手环住夜隐的腰，在他的怀里寻得一处舒服的地方，也跟着闭上了双眼……
此时的窗外，一只雪白的幻兽对着皇宫的某扇窗户翻了无数个白眼，然后干脆地转身隐入深林中，嘴里还不停嘟囔……
“赤凌这家伙真是的，不早说……早知道就不用偷窥了，鸡皮疙瘩都起一身了……”
= = 坐等完结吧……我都写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