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残梦 第八回：江南初春梨花雨 无德庐中出英雄
雾朦朦的清晨，太阳终于钻出了最后一片乌云的遮掩，把它灿烂的金光不余遗力地洒遍人间。春天无所畏惧地悄悄撒开那张温柔而无形的巨网，残冬在不知不觉间已惶惶溜走。于是，世界在它漫长的旅程中又一次悄然发生变化。悄悄地，令人根本无从察觉。只能在干枯的枝头上偶尔看到一两个绽放的新芽，才确信她的存在。
松阳县城南的小山坡上，阳光明媚，梨花率先向人们袒露她的洁白无瑕。迎着今日的和风，心中充满美好的憧憬，敞开久闭的心扉，尽情享受春风的滋润。大自然的力量从来都是不可估量的，她在一夜之间就扭转了枯败的惨象。一阵微风吹来，梨花纷纷飘扬，如同绰约多姿的蓬莱仙子。
花雪之下，一个秀发披肩的仙子迎着花雪在轻歌曼舞，舞姿绰约而迷人。舞姿初停，又隐约飘来几句悦耳的歌声，“云外青山知何似，料轻寒，只与梨花约……”和风吻过她的柔发，丝丝飘荡，散发出醉人心脾的青春女子独有的芳香。粉红的素裙在洁白的梨花的映衬下，更是光彩照人。一双洁白的纤纤玉手微微向上一托，捧住一把梨雨，凑近无暇的面庞，随着樱嘴中的一股淡雅气息，梨花又纷纷飞起。如洗的双眸中涣发出无限的柔情，尽情拥抱这美丽动人的春天图画。
在一棵苍老的梨树下，坐着另一个天真的小姑娘，她双手托着下巴，双眸凝视着遥远的山巅，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蔚蓝的天空掠过几只快乐的小鸟，在静谧的梨树林中投下一首动听的歌。那宛转悦耳的歌声，遍写了春天的遐想。
晌午，料峭的春寒突袭而来。春天永远都是这样，总是在瞬息之间骤然突变，容不得半点犹豫，也从不给人们一丝选择的余地。天真的小姑娘打了个冷颤，急急地站起身，大声呼道：“小姐，你看这天，说变就变，我们且先回去吧？”
那天仙似的少女斜睥了她一眼：“好呀。变得好。谁让有的人这般臭美，穿得如此单薄。”
“呵，还好意思说我，你又穿了多少呀？我的大小姐。”那小姑娘不服气了。
“可是谁在叫冷呀？”那人折了一枝梨花，悠悠吟诵：“梨花一枝春带雨……”
“我在叫。可我是在为你叫，这不是人关心你嘛，怕我们的小姐冻着。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若是冻坏了身子，我可吃罪不起。”小姑娘不甘下风，打断她的话，急道。
“行了，小玉。我知道你是为我好。”那人笑眯眯地道：“难得大人放我们几天假，我们得抓紧时间好好玩玩，要是冷，就起来跑一跑吧。”小姑娘含笑而又无奈地摇摇头，极不情愿地道：“好吧，一切听由小姐吩咐。”于是，山坡又恢复了它的素有的宁静，无私地敞开它博大的胸怀，迎纳着所投入它的一切。
随着阵阵凉丝丝的冷风，梨花热烈地荡起迷人的舞蹈，悄无声息地投入大自然的怀抱。无论是婀娜多姿的花锦，还是青翠欲滴的碧叶，大自然将是你永远的归宿。这是世间万物都摆脱不了，自然也包括你，因为你仅仅是个人，不是神。任一事物都不能例外，必有最终的归宿。之后，时间便会将你曾经的辉煌成就擦洗得干干净净，如同白纸一张，不余印痕。多年以后，另一个生命历程又将重新记录到这张白纸之上，随之，时间又将之擦洗干净。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梨花即将结束她短暂辉煌的生命历程，并无丝毫惙怛伤悴，反显欣然，毫无畏惧地迈开勇敢的步伐，毅然踏出生离死别的这一步，欣然投到它永远的归宿。这种精神是值得全人类学习的，学习它在凄风苦雨的逆境中凌寒怒放，学习它在回归自然的旅程中无所畏惧。
小玉把手里托着的残花轻轻洒开，拔出佩剑。刹那间，只见寒光一闪，招式如同长江大河，源源不断，剑光飒飒，片片残花随着剑光飘舞起来。一剑舞毕，她喘足了气，娇呼道：“小姐，倒不如教教我武功吧，是以暖暖身子？”
那天仙似的小姐转过头，嫣然一笑：“亏你还记得要学武，好吧。”话说完，只见她凌空一跃，双脚在硕大的树干上轻轻一点，犹如天仙凌空，衣袂随风飘荡，卷起阵阵花雨。转眼间已跃至一株大树下，“呛”的一声抽出挂在树干上的宝剑。提气纵身，一个空翻，落到小玉身旁，道了声开始，便举剑挥舞。
娇弱的身躯，演绎着精美绝伦而又变化多端的剑式，并不时地高声道：“心无旁骛，人剑合一。意在气先，气在剑先。剑走轻灵，无我无剑……敌静我静，敌动我静，以静制动，以静克动……内刚外柔，刚柔相济，敌刚我柔，以柔克刚……”静寂的山坡顿时被宝剑的破空声所弥漫。顿时，山坡上身形变幻莫测，仿是人影绰绰。不多时，俩人都娇喘呼呼，额头香汗淋漓。
小玉拿出绢帕，给小姐擦了擦香汗淋漓的额头，道：“小姐，你姑且歇着，我再演练一遍，看我是否把住要领。”说着凝气纵身，洒脱地把刚学到的剑法施了一遍。
“小姐，怎么样？”小玉手持宝剑，气喘吁吁地跑过来道。
“嗯，孺子可教，但得注意这几个细节。”说着便抽剑比划着那几个容易出错的招式，一边比划一边精心讲解。小玉边听也边跟着比划，时不时地点头领意。虽然动作复杂，但聪颖的她很快就领会了。等讲解完，她又施了一遍。这一次，直看得那小姐不停点头道好。几遍施展下来，小玉直累得满头大汗，大气粗喘，几缕粘满汗水的秀发低垂下来，娇声道：“小姐恩同再造，尤胜生身父母。”
“小丫头，尽会偷心肝吃。小姐我又何德何能，胜你父母，再者，你如此说，是在亵渎父母，实为不敬不孝，往后我再不想听得此言语。”那小姐用手指点着她的香额责备道。
她就是莫弃疾，人称千金神捕的松阳县衙总捕头。在她很小的时候，由于身体瘦弱，顽疾缠身，相命先生说她命带病星，所以给她取名为弃疾，以望名字可以抑制顽疾。又说此女不宜呆在父母身边，必须远离父母，直至十六岁方可与父母团聚，否则的话……。那时，父母带着她四处奔波，终日求医，然左右不见效。看着一天天的消瘦的宝贝女儿，可怜的母亲不知流下了多少绝望的泪水。
一个炎热的中午，蝉在树上“知了……知了……”地乱叫着。一个蹒跚的老人被这压人的暑热气所慑，晕倒在莫府大门口。幼小而善良的她看见了，连忙叫家丁把老人抬进府里，舀了一盒凉水亲自喂以老人。这凉丝丝的生命源泉，很快使老人清醒过来。老人睁开慈祥的双眼，对着小女孩点了点头，道了谢，便起身要离开。可单薄善良的小姑娘拉着他，用真诚的目光注视着他，要他留下来吃过饭再走。于是老人留下来了，在小姑娘一家的殷勤款待下，痛快地吃了一顿饱餐。在这期间，小姑娘的父母得知了老人是一位隐世高人，住在一个无名的山头上的一座无德庐中。听到这草庐的名字，便可以联想到老人是个窥破世态炎凉的圣人。老人也了解了这个善良而又体弱多病的她，以及她父母沉重的悲痛和万般的无奈。
饭后，老人提议，如若令尊堂能忍痛割爱，自己愿意收小姑娘为徒，倾欺毕生所学，也要医治好这个善良的小姑娘，为她开辟出一条幸福的人生道路。小姑娘的父母听后，自然感激涕零，双双跪下谢恩。于是就在那一天的晚上，莫府举行了隆重的拜师仪式，全府上下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为她操劳一生的父母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第二天清晨，老人带着这瘦小而机灵的小姑娘和她父母所有的希望踏上了她人生艰难的旅程，直把她母亲深深的思念遗留在遥远的家乡。在这漫长钻心的十多年的等待中，她的母亲只能每个晚上遥望着天际的尽头，幻想着那皓浩的月亮下被疾病缠身的可怜的宝贝，心中无数遍的祈祷，祈盼宝贝的健康与快乐。
回到无德庐中，老人为了她的病情夜以继日的忙碌着。经过十年如一日的努力，她的顽疾终于得到了根治。在这些年中，老人一边为她治病，一边教她读书写字做人，还传授武功给她，使她从体质上得到根本的改变。聪颖好学的她很快领悟，十五岁那年，就已把老人全部武学学精，并能举一反三，触类旁通，把老人的武功发挥到了极点。每当老人看到天真可爱的她时，脸上总会洋溢出满足的微笑。
然而，她的病治好了，老人却因为这十多年的竭力忙碌，终因精力不支倒了下来，这一病就是两年多。幸好老人在为她治病的同时，也把医理传授给了她。俗话说久病成良医，现在莫弃疾反倒当起了大夫，为了老人的病也忙了个团团转，白天到深山绝壁上采药，晚上细心地为师傅熬药。经过两年多来悉心照料，老人终于站了起来，看上去还要比倒下去时更容光焕发，精神十倍。
离家上山时，与家人约定的回家的时日超过了一个月，两个月……等待永远是漫长无期的。这些日子来，她的母亲更加心急如焚，担心事与愿违，女儿会有个山高水低。但山高路远，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天天在大门口踮脚东望，从黎明一直到黄昏，无论晴天雨天，从没间断过。时间在一天一天地推移，她母亲沉重的心在一点一点地被撕碎。半年后，这位伟大而可怜的母亲彻彻底底地被思念击跨。她苍白的鬓角下，那双累眼再也禁受不住时间的考验了，终于含恨地永久地紧闭了起来。一双满是皱纹的老手依然在紧紧地握着，仿佛是要抓住什么。
十七岁，她告别师傅，回到那个永远牵挂她的地方，展现在眼前的依然是十四年前的那个让她充满丰盈记忆的家。只是庄严的朱红色大门油漆斑白，片片剥落。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故土依旧，万物依旧，可念念不忘的亲人何在？十多年以来自己思念欲狂的母亲何在？
正堂上，她呆呆地默立着，伤痛欲绝的泪水汇成一条小河，在阒寂的厅堂中缓缓流淌。随着泪河，她的思想回到了十多年前那些多病多痛的日子。倘是如此，但那却是她人生中一段最幸福的日子，因为有母亲温暖的怀抱。如果可以的话，她会毫不犹豫地用现在的一切去换回从前的日子以及含辛茹苦的娘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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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雪之下，一个秀发披肩的仙子迎着花雪在轻歌曼舞，舞姿绰约而迷人。舞姿初停，又隐约飘来几句悦耳的歌声，“云外青山知何似，料轻寒，只与梨花约……”和风吻过她的柔发，丝丝飘荡，散发出醉人心脾的青春女子独有的芳香。粉红的素裙在洁白的梨花的映衬下，更是光彩照人。一双洁白的纤纤玉手微微向上一托，捧住一把梨雨，凑近无暇的面庞，随着樱嘴中的一股淡雅气息，梨花又纷纷飞起。如洗的双眸中涣发出无限的柔情，尽情拥抱这美丽动人的春天图画。
在一棵苍老的梨树下，坐着另一个天真的小姑娘，她双手托着下巴，双眸凝视着遥远的山巅，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蔚蓝的天空掠过几只快乐的小鸟，在静谧的梨树林中投下一首动听的歌。那宛转悦耳的歌声，遍写了春天的遐想。
晌午，料峭的春寒突袭而来。春天永远都是这样，总是在瞬息之间骤然突变，容不得半点犹豫，也从不给人们一丝选择的余地。天真的小姑娘打了个冷颤，急急地站起身，大声呼道：“小姐，你看这天，说变就变，我们且先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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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玉把手里托着的残花轻轻洒开，拔出佩剑。刹那间，只见寒光一闪，招式如同长江大河，源源不断，剑光飒飒，片片残花随着剑光飘舞起来。一剑舞毕，她喘足了气，娇呼道：“小姐，倒不如教教我武功吧，是以暖暖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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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岁，她告别师傅，回到那个永远牵挂她的地方，展现在眼前的依然是十四年前的那个让她充满丰盈记忆的家。只是庄严的朱红色大门油漆斑白，片片剥落。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故土依旧，万物依旧，可念念不忘的亲人何在？十多年以来自己思念欲狂的母亲何在？
正堂上，她呆呆地默立着，伤痛欲绝的泪水汇成一条小河，在阒寂的厅堂中缓缓流淌。随着泪河，她的思想回到了十多年前那些多病多痛的日子。倘是如此，但那却是她人生中一段最幸福的日子，因为有母亲温暖的怀抱。如果可以的话，她会毫不犹豫地用现在的一切去换回从前的日子以及含辛茹苦的娘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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