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73七十三、偷溜的拱月星
佩妈诸多反对无效,周日一家子起了个大早，长途车两小时颠簸进了省城。
崔姑母满身喜气地迎了人进门，口中各种久来不见的亲热。待得进屋一看，早已到了的崔大伯正无所事事地坐在沙发上不停按电视遥控。
“他昨晚上就来了,说是正往这头送货，晚上就歇家里了。”崔姑母笑着解释，“就是没想到你们一家也来得这样早。”
“一家人自是要积极些的。”佩爸道，“办酒席不是轻松活儿，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
“你这话说得和她大伯一样，”佩爸几句话让崔姑母心情极佳，眯着眼乐呵,“她大伯是一来就挽袖子卷裤腿，喊着‘酒水要搬的只管开口’,像个活土匪吓了人一大跳。”
这话……确也不算炫耀。
崔姑母在崔家自来是众星捧月的人物，且不说长姐的身份，单一个重量级的丈夫就足够她在崔家举重若轻，这几年崔奶奶慢慢衰老，这种掌门人似的影子愈发浓重地转移到崔姑母身上，崔大伯头点如蒜捣，“有什么能做的只管开口上回那生意还是姐夫给牵的线。”弟弟们稍稍前仆后继鞠躬尽瘁些也是自然而然了。
不多久，崔奶奶、崔表姐和崔姑父也一道进了门。
被专车从农场接来的崔奶奶一脸子孙成才的欣慰，“孙子辈的可算熬出来一个。”落座之后又是一番感慨怀旧，末了眼光圈了圈崔佩佩，“要好好向你表姐学学，以后可不能丢崔家的脸。”
这话在一片温软和煦中显得有些突兀，崔佩佩低头应了，心里隐约感觉这个祖母在上次佩爸出事后，对她的态度有些微变。
若说以往是慈和为主，现在大概就多了些威慑。
小小孙女在学校的行为竟惹得儿子遭殃女婿差点受连累，即使对象是个未成年的孩子也不得不让万事以崔家为重的崔奶奶心生忌惮。
这个老人大概已然认定她的种种不安分和胡乱“勾搭”，终究是心里生了不喜。
可她确实也无法解释。她无法将误打误撞、机缘巧合等拿去向佩妈解释的那一整套同样搬去给崔奶奶看，尽管那多是事实。老人家吃了一辈子的盐，自认为能吃出里头有几颗沙几粒土，申辩只会被当成狡辩，而她和崔奶奶也不像和自家母亲那样亲近没有隔疑说话无甚顾忌。
让崔佩佩庆幸的是佩妈和崔奶奶的关系可比上辈子好多了。
佩妈在微僵的气氛中摸了摸崔佩佩的脑袋。
崔姑母笑着捡了个茶杯递给崔奶奶，“您就放心吧，佩佩是个好孩子，以后只怕比她表姐还要强的！”崔姑母不甚在意地玩笑救场，“尝尝这个本地产的茶叶，南边有一整个山头是他们的生产基地，我吃着还不错，就让她爸叫人又送了些来。”
崔佩佩心中一动歪头偷瞄郝敏，郝敏端着茶杯神色不动，十分沉得住气。
过了午，女人们以崔姑母为中心围坐闲聊，男人们开了一桌扑克局。佩爸原不想参与，自从上回的麻将事件，这类的娱乐活动他都是敬而远之，无奈再三推辞不掉，崔姑父又起了兴，只好勉强应了上桌陪场。崔佩佩和郝敏便被冷落了下来。
七姑八姨的话题她和郝敏都不太能融入，崔表姐有心要招待他俩，可今日她是文曲星众人关注的焦点，不但被崔奶奶崔姑母拥搂着，还得应对众人的奉承好话，根本抽不开身。崔佩佩偷偷扯了扯郝敏示意，郝敏回头却有些犹豫，这一来回的小动作被崔姑母看见，大概让她想起了郝秘书一家，“文娟他们怎么还没来？好久没见他们夫妻了，文娟那一手菜真是了不得，怀念了我这许多年。这回我去订酒席也不好办得很，总也想他们的菜敌不敌得过文娟的手艺。”崔姑母笑对佩妈道，“她表姐吃过一次文娟做的狮子头，回来就跟我念。我做出来她又嫌不好吃，只能又去拜托文娟，让她再做了送来。”
佩妈一哽，似是没想到几天前刚和佩爸抱怨几句“倒把郝家人当下人、厨娘”，今日崔姑母就当着人如此说，脸色有些不自然，含糊道，“不太清楚，她只说让把郝敏带上。”
崔姑母大概是逢喜事高兴太过，说话也不如往日的收敛圆和，竟转了脖子接着问牌桌上的崔姑父，“郝秘书什么时候过来跟你说了么，还以为他们夫妻会早点过来。”
崔姑父打起牌来是沉静投入型，上桌能把扑克当围棋下，直把牌局当竞选般地缜密细致，连带着牌桌上佩爸和崔大伯大气都不敢出，好几秒他才仰了仰头回崔姑母，“恩？啊，他说中午要和领导出去吃饭，下午再过来。”
“我说呢。”崔姑母轻笑，又指了指崔姑父，“你们看他那个样，打个牌就什么都不管了的。”
女人们又是一通笑。
忍了半刻钟，崔姑母明里贬实里褒的那一套终于听得崔佩佩耳朵疼，转头看郝敏一脸漠然事不关己，便又朝他偷偷勾了勾手指头，这回郝敏不再踌躇，估摸着也是不耐烦往下听，得了佩妈点头，便带崔佩佩出了门。
就知道在佩妈面前还是郝敏比较有发言权。
崔佩佩嗟叹着拽着郝敏大步向前走，却觉得身后人越来越沉重，“真的要去？”
“咱们先头不是说好了么？”极少见郝敏这样优柔不定，崔佩佩恍然，“难道你还在担心我的伤？放心放心！轻度骨折、轻度脑震荡什么的，跟体虚伤寒一般般，都是大夫们唬人玩儿的，”快忘光的医学知识总算还派了点用场，崔佩佩信心十足地学人猿泰山捶胸以示健壮，“这几天的大骨头汤补得我骨头都粗了一圈，放心放心，绝对没事！”
崔佩佩靠着郝敏摸了摸荷包，捻了捻里头零碎钞票，“对了，那字帖，恩，就是那信，你卖了么？能卖出去么？”如今连“望子哥”都没了，留着信也无用，不如拿来江湖救急。
郝敏胳膊一僵，闪开眼神迅速点了点头，“恩，卖了，钱我拿着。”
还真卖出去了，就说江捍那一手字确实漂亮，那一沓信不比庞中华字帖差，如今能用来充实钱包，也不枉她几年里花的这些纸张笔墨，“有多少？”
“啊，什么多少？”郝敏呆。
“钱啊，钱有多少？”
郝敏才反应过来，“你要多少？”
…………
我要多少你就给多少么！
崔佩佩做主领着心不在焉的郝敏上了南山。
坐着小巴士由远及近看，这里是一片延绵的山坡，站在山腰由上往下俯视，蓝色招牌上“南山树木养殖基地”几个大字熠熠闪光。
肋骨全无障碍的崔佩佩抹了把额头的细汗，欣喜拉着郝敏道，“就是这里了！”
招牌下大门里，可以看见纵横排列的青绿树苗，郝敏狐疑，“你是想……”郝敏坚定摇头表示反对，“不要。这不是你能插手的事。”
崔佩佩憋着笑拿腔拿调，“同志，你想多啦。咱只是个热爱养花种草的世外人士，专程前来买点花木种子，掌控天时节气我虽然不能插手，顺应气候繁殖些草木新生还是做得来的。”
“真的？”郝敏不为所动，神色极严肃，崔佩佩仰望过去，那浓黑的眉像锋利的刀，又像平稳的鞘，让她莫名地心一颤，不由得也收起了搞怪逗趣，认真道，“放心，大人都纠缠不清的事，我不会没分寸地去搀和。”佩爸负责的项目里要购进树苗，郝敏在她家住着，想来这消息也知道一二，先前她只磨着郝敏答应来省城时陪自己走一趟，却并没有告诉他这一趟的目的，就是怕郝敏想多，以为自己要私底下找供货的，黄了江捍爹介绍来的生意。
郝敏这才轻松，却又有些断续，“我以为，你会记恨他。”
记恨……谁？崔佩佩脑子转了两个弯才明白他说的是江捍，难不成郝敏见到这片片树苗的第一反应竟是她要报复江捍？
那一脚猛球踢碎了她的纯真少女心？因爱生恨？扭曲了，疯狂了，什么都不管了一意孤行了想把江捍爹介绍来的生意搅黄，让江捍爹还有和江捍爹有联系的生意人统统不得好处？
她到底是给人留下了多迷恋江捍的印象，才能让人联想到如此狗血的情仇恩怨，崔佩佩拍开一脸黑线，“你还记得我爹上回买的盆景么？里头有三盆情况不太好的抬回我家了？”
“恩。被你养活了。”
总算想起来了，崔佩佩拳头一握，“是了，这些树木花草的我很擅长，”上辈子的崔佩佩就喜欢拨弄佩爸搬回来的花花草草，以前是兴趣，现在却又加上了商机，“我想买些种苗回去养着，你放心，跟我爹他老人家没半点关系，我还得求你替我保密哪。”
作者有话要说：山头上的大聚头：王笙 罗恒 郝敏 一众斗心眼的大人物们... 欢迎收看下一集~ 踢飞~
崔姑母满身喜气地迎了人进门，口中各种久来不见的亲热。待得进屋一看，早已到了的崔大伯正无所事事地坐在沙发上不停按电视遥控。
“他昨晚上就来了,说是正往这头送货，晚上就歇家里了。”崔姑母笑着解释，“就是没想到你们一家也来得这样早。”
“一家人自是要积极些的。”佩爸道，“办酒席不是轻松活儿，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
“你这话说得和她大伯一样，”佩爸几句话让崔姑母心情极佳，眯着眼乐呵,“她大伯是一来就挽袖子卷裤腿，喊着‘酒水要搬的只管开口’,像个活土匪吓了人一大跳。”
这话……确也不算炫耀。
崔姑母在崔家自来是众星捧月的人物，且不说长姐的身份，单一个重量级的丈夫就足够她在崔家举重若轻，这几年崔奶奶慢慢衰老，这种掌门人似的影子愈发浓重地转移到崔姑母身上，崔大伯头点如蒜捣，“有什么能做的只管开口上回那生意还是姐夫给牵的线。”弟弟们稍稍前仆后继鞠躬尽瘁些也是自然而然了。
不多久，崔奶奶、崔表姐和崔姑父也一道进了门。
被专车从农场接来的崔奶奶一脸子孙成才的欣慰，“孙子辈的可算熬出来一个。”落座之后又是一番感慨怀旧，末了眼光圈了圈崔佩佩，“要好好向你表姐学学，以后可不能丢崔家的脸。”
这话在一片温软和煦中显得有些突兀，崔佩佩低头应了，心里隐约感觉这个祖母在上次佩爸出事后，对她的态度有些微变。
若说以往是慈和为主，现在大概就多了些威慑。
小小孙女在学校的行为竟惹得儿子遭殃女婿差点受连累，即使对象是个未成年的孩子也不得不让万事以崔家为重的崔奶奶心生忌惮。
这个老人大概已然认定她的种种不安分和胡乱“勾搭”，终究是心里生了不喜。
可她确实也无法解释。她无法将误打误撞、机缘巧合等拿去向佩妈解释的那一整套同样搬去给崔奶奶看，尽管那多是事实。老人家吃了一辈子的盐，自认为能吃出里头有几颗沙几粒土，申辩只会被当成狡辩，而她和崔奶奶也不像和自家母亲那样亲近没有隔疑说话无甚顾忌。
让崔佩佩庆幸的是佩妈和崔奶奶的关系可比上辈子好多了。
佩妈在微僵的气氛中摸了摸崔佩佩的脑袋。
崔姑母笑着捡了个茶杯递给崔奶奶，“您就放心吧，佩佩是个好孩子，以后只怕比她表姐还要强的！”崔姑母不甚在意地玩笑救场，“尝尝这个本地产的茶叶，南边有一整个山头是他们的生产基地，我吃着还不错，就让她爸叫人又送了些来。”
崔佩佩心中一动歪头偷瞄郝敏，郝敏端着茶杯神色不动，十分沉得住气。
过了午，女人们以崔姑母为中心围坐闲聊，男人们开了一桌扑克局。佩爸原不想参与，自从上回的麻将事件，这类的娱乐活动他都是敬而远之，无奈再三推辞不掉，崔姑父又起了兴，只好勉强应了上桌陪场。崔佩佩和郝敏便被冷落了下来。
七姑八姨的话题她和郝敏都不太能融入，崔表姐有心要招待他俩，可今日她是文曲星众人关注的焦点，不但被崔奶奶崔姑母拥搂着，还得应对众人的奉承好话，根本抽不开身。崔佩佩偷偷扯了扯郝敏示意，郝敏回头却有些犹豫，这一来回的小动作被崔姑母看见，大概让她想起了郝秘书一家，“文娟他们怎么还没来？好久没见他们夫妻了，文娟那一手菜真是了不得，怀念了我这许多年。这回我去订酒席也不好办得很，总也想他们的菜敌不敌得过文娟的手艺。”崔姑母笑对佩妈道，“她表姐吃过一次文娟做的狮子头，回来就跟我念。我做出来她又嫌不好吃，只能又去拜托文娟，让她再做了送来。”
佩妈一哽，似是没想到几天前刚和佩爸抱怨几句“倒把郝家人当下人、厨娘”，今日崔姑母就当着人如此说，脸色有些不自然，含糊道，“不太清楚，她只说让把郝敏带上。”
崔姑母大概是逢喜事高兴太过，说话也不如往日的收敛圆和，竟转了脖子接着问牌桌上的崔姑父，“郝秘书什么时候过来跟你说了么，还以为他们夫妻会早点过来。”
崔姑父打起牌来是沉静投入型，上桌能把扑克当围棋下，直把牌局当竞选般地缜密细致，连带着牌桌上佩爸和崔大伯大气都不敢出，好几秒他才仰了仰头回崔姑母，“恩？啊，他说中午要和领导出去吃饭，下午再过来。”
“我说呢。”崔姑母轻笑，又指了指崔姑父，“你们看他那个样，打个牌就什么都不管了的。”
女人们又是一通笑。
忍了半刻钟，崔姑母明里贬实里褒的那一套终于听得崔佩佩耳朵疼，转头看郝敏一脸漠然事不关己，便又朝他偷偷勾了勾手指头，这回郝敏不再踌躇，估摸着也是不耐烦往下听，得了佩妈点头，便带崔佩佩出了门。
就知道在佩妈面前还是郝敏比较有发言权。
崔佩佩嗟叹着拽着郝敏大步向前走，却觉得身后人越来越沉重，“真的要去？”
“咱们先头不是说好了么？”极少见郝敏这样优柔不定，崔佩佩恍然，“难道你还在担心我的伤？放心放心！轻度骨折、轻度脑震荡什么的，跟体虚伤寒一般般，都是大夫们唬人玩儿的，”快忘光的医学知识总算还派了点用场，崔佩佩信心十足地学人猿泰山捶胸以示健壮，“这几天的大骨头汤补得我骨头都粗了一圈，放心放心，绝对没事！”
崔佩佩靠着郝敏摸了摸荷包，捻了捻里头零碎钞票，“对了，那字帖，恩，就是那信，你卖了么？能卖出去么？”如今连“望子哥”都没了，留着信也无用，不如拿来江湖救急。
郝敏胳膊一僵，闪开眼神迅速点了点头，“恩，卖了，钱我拿着。”
还真卖出去了，就说江捍那一手字确实漂亮，那一沓信不比庞中华字帖差，如今能用来充实钱包，也不枉她几年里花的这些纸张笔墨，“有多少？”
“啊，什么多少？”郝敏呆。
“钱啊，钱有多少？”
郝敏才反应过来，“你要多少？”
…………
我要多少你就给多少么！
崔佩佩做主领着心不在焉的郝敏上了南山。
坐着小巴士由远及近看，这里是一片延绵的山坡，站在山腰由上往下俯视，蓝色招牌上“南山树木养殖基地”几个大字熠熠闪光。
肋骨全无障碍的崔佩佩抹了把额头的细汗，欣喜拉着郝敏道，“就是这里了！”
招牌下大门里，可以看见纵横排列的青绿树苗，郝敏狐疑，“你是想……”郝敏坚定摇头表示反对，“不要。这不是你能插手的事。”
崔佩佩憋着笑拿腔拿调，“同志，你想多啦。咱只是个热爱养花种草的世外人士，专程前来买点花木种子，掌控天时节气我虽然不能插手，顺应气候繁殖些草木新生还是做得来的。”
“真的？”郝敏不为所动，神色极严肃，崔佩佩仰望过去，那浓黑的眉像锋利的刀，又像平稳的鞘，让她莫名地心一颤，不由得也收起了搞怪逗趣，认真道，“放心，大人都纠缠不清的事，我不会没分寸地去搀和。”佩爸负责的项目里要购进树苗，郝敏在她家住着，想来这消息也知道一二，先前她只磨着郝敏答应来省城时陪自己走一趟，却并没有告诉他这一趟的目的，就是怕郝敏想多，以为自己要私底下找供货的，黄了江捍爹介绍来的生意。
郝敏这才轻松，却又有些断续，“我以为，你会记恨他。”
记恨……谁？崔佩佩脑子转了两个弯才明白他说的是江捍，难不成郝敏见到这片片树苗的第一反应竟是她要报复江捍？
那一脚猛球踢碎了她的纯真少女心？因爱生恨？扭曲了，疯狂了，什么都不管了一意孤行了想把江捍爹介绍来的生意搅黄，让江捍爹还有和江捍爹有联系的生意人统统不得好处？
她到底是给人留下了多迷恋江捍的印象，才能让人联想到如此狗血的情仇恩怨，崔佩佩拍开一脸黑线，“你还记得我爹上回买的盆景么？里头有三盆情况不太好的抬回我家了？”
“恩。被你养活了。”
总算想起来了，崔佩佩拳头一握，“是了，这些树木花草的我很擅长，”上辈子的崔佩佩就喜欢拨弄佩爸搬回来的花花草草，以前是兴趣，现在却又加上了商机，“我想买些种苗回去养着，你放心，跟我爹他老人家没半点关系，我还得求你替我保密哪。”
作者有话要说：山头上的大聚头：王笙 罗恒 郝敏 一众斗心眼的大人物们... 欢迎收看下一集~ 踢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