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4三十四、拜访
不管罗恒这个暂栖浅滩的龙太子和郭晴这个土生土长的白花仙女儿到底东风西风谁更劲，她崔佩佩的日子还是一样要过的。
这一回的事情，让她对老师这个词有了新的认知，由此直接导致某些传统意义上的美好词汇在崔佩佩心中的信用崩塌，比如师者，原来除了传道授业解惑之外，也是会站队拍马讨好领导甚至拿着学生练刀的。果然她还是太单纯啊太单纯，就像罗恒说的，关键时刻犯傻气。
那么不犯傻气应该要怎么做？做一个彻头彻尾的怀疑论者，就跟罗恒似的，明明还只是个初中生，就满脑子阴谋论，遇见个人就能码出三辈子的事儿。活得不累么。
果然还是聪明人有聪明人的活法，糊涂人有糊涂人的活法吧。总觉得如此劳心劳力脑细胞不知道要以何等的高频率更新换代，寿命也不知道要折损多少。当然也不排除有人天赋异禀善于权谋的，罗恒这娃大概就是，鼻子里哼一声脑子里不知能转过多少念头，崔佩佩就算换了芯子也不敢在他面前充大，那绝对是会吃亏的。
所以，他说着我就听着，他骂着我还听着，他觉的我好玩儿我就躺平了任揉弄，可他要是给我带来了麻烦，比如现今这位颠覆她认知的女班任，那她......也只能忍着。
总不能自找死地跑到他面前说，“捧你的饭碗太危险，本姑娘我不干了”吧，罗恒的警告还历历在目的......
于是崔佩佩心事重重满腹官司地进了屋，闻到佩妈的拿手好菜糖醋排骨散发的诱人香味时，这种感觉不能不说是治愈的。
然而佩妈围着围裙举着饭勺从厨房里走出来，油腻腻的指头戳着崔佩佩的鼻子，在散发着温馨菜香的房间提高了声音，破坏了氛围，“你这孩子怎么回事！竟然自作主张推了你崔表姐的好意，让她留着自己的电子琴！”
呀，她都忘了这事儿了。
自省城离开前她确实拒绝了崔表姐再一次表示要借给她琴的骄矜好意，之所以说是骄矜，是因为崔表姐将自己所有的入门乐谱，名曲简章甚至钢琴调试说明书一一取出尽数摆在了平坦光滑的书桌面上供崔佩佩远距离瞻仰了瞻仰，并制止了崔佩佩纯粹出于好奇再三伸出想翻看翻看的小爪子。
事实上，学这东西确实是需要天赋的，上辈子她把自己折腾了半条命去，最终也没能让家里的电子琴成功升级成钢琴，佩妈纵然怀着雄心大志最终也无能为力只好作罢。
这辈子重来，她是铁定不会学了。不仅仅是因为明知此路不通早早掉头，更是因为心疼母亲。
那时家里，或者说现在的家里境况虽然不艰难但也绝不宽裕。父亲的确是有着一份在姑父和崔老爷子遗留的面子打点下吃国家饭的稳定工作，但新环境新人事，初始必定艰难。母亲一人既要工作又要担负家事的重任很是辛苦，崔佩佩不想再增加她的负担。
平日里她尽量听话不给父母添麻烦，老老实实地穿着从农场里带出来的统一儿童服，父亲偶尔给的零花钱也都一毛不少地存起来，甚至也不要求喜欢编辫子的母亲给她换个发型，但这并不意味着她要毫无辨识力地听从家长所有的安排。
她要独立地思考，尽己所能地判断。
“恩，是我和表姐说的，我不想学。”
上辈子她去学琴，母亲便在私底下又接了份工作，每日里风风火火上班下班回家做饭包理家事然后接着上班顺带送她去学琴，佩妈虽然口里不说辛苦，但皱纹却是一日一日地爬上了眼角。
崔佩佩想佩妈在父亲要离开时情绪失控不是没有原因的，一个为了家庭为了孩子贡献了年华牺牲了青春的女人到了孩子长大自己也来了年纪以为可以享享清福的时候，丈夫忽然抽身离开找了一个更年轻更有青春魅力却从未贡献过什么出来的女人琵琶别抱，恐怕是人都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曾经的付出有多大，事发时的痛苦就有多深。
那时的佩妈浑身上下打满了这些年来为家庭为孩子努力的烙印，从干枯的头发到暗黄的皮肤到嘴角的纹路，年轻时的佩妈不辞劳苦任劳任怨的时候可曾想过自己又朝一日会落到如此境地？
她是太不顾自己的身体，太不会保养自己的青春了。
“妈我知道你肯定觉得是我偷懒不想学，”崔佩佩把书包放下，“我也知道你对我的期待很大，不想让我落在别人后头，表姐能学的，也希望我能学上。”
佩佩妈缓缓落下了手里的饭勺。
“但人活着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如果别人干什么就想着要我也追上去迟早会迷失方向的，反而什么都做不好。”崔佩佩握着母亲的手，“钢琴真的不太适合我，表姐学得好是她的骄傲，是姑母的骄傲，我们做好我们自己的事就好了。”
佩佩妈脸一皱似乎想说话被崔佩佩握紧了手心，“而且钢琴课的收费也不便宜，适合姑母家却不适合我们家。”
“钱的事不用你操心，”佩妈反手握住她，“你只管去学，别的都不用你管。”
“不是的，”崔佩佩摇头，“你已经太辛苦了，我不想你再多接一份工作。什么都比不上健康重要，如果要把你累倒，我宁愿不去学。”
“再说，兴趣爱好这么多，不一定非要学钢琴。”这种骄矜昂贵的特长，就让骄矜的崔表姐去学吧。
“与其花大钱学可能永远不能上手的特长，不如多找些书看看长长见识，便宜又实用。”看出母亲似乎有些松动，崔佩佩趁热打铁，“妈你也能轻松点，歇一歇保养保养，你看你最近都长皱纹了。”
佩佩妈想了有一会，犹豫又不甘地念叨，“不学了么，不好吧，我是不想你落人后，尤其是你姑母家，怎么也不能让你奶奶小看哪。”
因为婆婆不喜欢自己，所以更希望孩子能给自己争口气，更要跟婆婆女儿的孩子较个劲，佩妈的想法其实简单又可爱。
崔佩佩摇了摇佩妈的手，“姑母那个人你还不知道么，什么时候都爱把表姐拿出来夸一夸的，不用太在意。再说了，哪个母亲不爱夸自己的孩子，前两天我还听见你和新邻居说我学习好又听话呢。”
佩妈有点脸红，被孩子逮到自己行那王婆卖瓜之事，于是戳了一下她的脑门，“不许骄傲！”
崔佩佩抿着嘴点点头，高高兴兴地去端饭菜，荤荤素素摆了一桌子，才想起来，“我爸呢？”
“他昨天说了今天回家晚，就不在家吃了。”
崔佩佩的心一下就沉了下去，“前天他不也没回来？”
佩佩妈挑了一块排骨给崔佩佩，“恩，他单位有事那天。”
“那今天呢。”
“今天......”佩妈抬头看见自家闺女和年龄不符的阴暗脸色，轻咳了一声，“你这孩子在想什么呢，今天自然还是有事。”
“有什么事。”
“咦，你，你这孩子，没发现你心思还挺多的。”佩妈呵呵笑了，“得了，告诉你吧，是江狱监从农场来啦，想找你爸帮忙把他家望子弄过来读书。”佩妈又挑了一筷子油绿的青菜叶子，“别光吃肉，青菜也吃点。你爸他初来乍到的哪有这本事只能推了呗，可这江狱监也找不着别人，只能缠着你爸叫他无论如何想办法，还说今晚要上咱们家里，这不没办法，你爸只能躲出去了呗。”
原来，是这么回事。
咳咳，不怪她疑神疑鬼，上辈子，她父亲就是从减少回家吃饭的次数......开始的。
然后在母女两个还没吃完饭的时候，敲门声响了。
佩妈做了一个“果然”的眼神，示意崔佩佩去开门。
崔佩佩抹了抹嘴，蹬蹬蹬跑了去。
门前的是连梅......和江捍。
弱母独子伶仃一对，果然是具有公关优势的组合典范。
连梅笑容夸张地把崔佩佩抱起来，一叠声地夸她白了胖了变漂亮了，态度热情熟络得好像已经完全忘记了在农场时她是如何精心算计，连诱带迫地利用崔家祖孙的。
江捍倒是规矩了不少，似乎也长高了，从进屋到坐下说话，也有了些小大人般的成熟架势。
这一回的事情，让她对老师这个词有了新的认知，由此直接导致某些传统意义上的美好词汇在崔佩佩心中的信用崩塌，比如师者，原来除了传道授业解惑之外，也是会站队拍马讨好领导甚至拿着学生练刀的。果然她还是太单纯啊太单纯，就像罗恒说的，关键时刻犯傻气。
那么不犯傻气应该要怎么做？做一个彻头彻尾的怀疑论者，就跟罗恒似的，明明还只是个初中生，就满脑子阴谋论，遇见个人就能码出三辈子的事儿。活得不累么。
果然还是聪明人有聪明人的活法，糊涂人有糊涂人的活法吧。总觉得如此劳心劳力脑细胞不知道要以何等的高频率更新换代，寿命也不知道要折损多少。当然也不排除有人天赋异禀善于权谋的，罗恒这娃大概就是，鼻子里哼一声脑子里不知能转过多少念头，崔佩佩就算换了芯子也不敢在他面前充大，那绝对是会吃亏的。
所以，他说着我就听着，他骂着我还听着，他觉的我好玩儿我就躺平了任揉弄，可他要是给我带来了麻烦，比如现今这位颠覆她认知的女班任，那她......也只能忍着。
总不能自找死地跑到他面前说，“捧你的饭碗太危险，本姑娘我不干了”吧，罗恒的警告还历历在目的......
于是崔佩佩心事重重满腹官司地进了屋，闻到佩妈的拿手好菜糖醋排骨散发的诱人香味时，这种感觉不能不说是治愈的。
然而佩妈围着围裙举着饭勺从厨房里走出来，油腻腻的指头戳着崔佩佩的鼻子，在散发着温馨菜香的房间提高了声音，破坏了氛围，“你这孩子怎么回事！竟然自作主张推了你崔表姐的好意，让她留着自己的电子琴！”
呀，她都忘了这事儿了。
自省城离开前她确实拒绝了崔表姐再一次表示要借给她琴的骄矜好意，之所以说是骄矜，是因为崔表姐将自己所有的入门乐谱，名曲简章甚至钢琴调试说明书一一取出尽数摆在了平坦光滑的书桌面上供崔佩佩远距离瞻仰了瞻仰，并制止了崔佩佩纯粹出于好奇再三伸出想翻看翻看的小爪子。
事实上，学这东西确实是需要天赋的，上辈子她把自己折腾了半条命去，最终也没能让家里的电子琴成功升级成钢琴，佩妈纵然怀着雄心大志最终也无能为力只好作罢。
这辈子重来，她是铁定不会学了。不仅仅是因为明知此路不通早早掉头，更是因为心疼母亲。
那时家里，或者说现在的家里境况虽然不艰难但也绝不宽裕。父亲的确是有着一份在姑父和崔老爷子遗留的面子打点下吃国家饭的稳定工作，但新环境新人事，初始必定艰难。母亲一人既要工作又要担负家事的重任很是辛苦，崔佩佩不想再增加她的负担。
平日里她尽量听话不给父母添麻烦，老老实实地穿着从农场里带出来的统一儿童服，父亲偶尔给的零花钱也都一毛不少地存起来，甚至也不要求喜欢编辫子的母亲给她换个发型，但这并不意味着她要毫无辨识力地听从家长所有的安排。
她要独立地思考，尽己所能地判断。
“恩，是我和表姐说的，我不想学。”
上辈子她去学琴，母亲便在私底下又接了份工作，每日里风风火火上班下班回家做饭包理家事然后接着上班顺带送她去学琴，佩妈虽然口里不说辛苦，但皱纹却是一日一日地爬上了眼角。
崔佩佩想佩妈在父亲要离开时情绪失控不是没有原因的，一个为了家庭为了孩子贡献了年华牺牲了青春的女人到了孩子长大自己也来了年纪以为可以享享清福的时候，丈夫忽然抽身离开找了一个更年轻更有青春魅力却从未贡献过什么出来的女人琵琶别抱，恐怕是人都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曾经的付出有多大，事发时的痛苦就有多深。
那时的佩妈浑身上下打满了这些年来为家庭为孩子努力的烙印，从干枯的头发到暗黄的皮肤到嘴角的纹路，年轻时的佩妈不辞劳苦任劳任怨的时候可曾想过自己又朝一日会落到如此境地？
她是太不顾自己的身体，太不会保养自己的青春了。
“妈我知道你肯定觉得是我偷懒不想学，”崔佩佩把书包放下，“我也知道你对我的期待很大，不想让我落在别人后头，表姐能学的，也希望我能学上。”
佩佩妈缓缓落下了手里的饭勺。
“但人活着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如果别人干什么就想着要我也追上去迟早会迷失方向的，反而什么都做不好。”崔佩佩握着母亲的手，“钢琴真的不太适合我，表姐学得好是她的骄傲，是姑母的骄傲，我们做好我们自己的事就好了。”
佩佩妈脸一皱似乎想说话被崔佩佩握紧了手心，“而且钢琴课的收费也不便宜，适合姑母家却不适合我们家。”
“钱的事不用你操心，”佩妈反手握住她，“你只管去学，别的都不用你管。”
“不是的，”崔佩佩摇头，“你已经太辛苦了，我不想你再多接一份工作。什么都比不上健康重要，如果要把你累倒，我宁愿不去学。”
“再说，兴趣爱好这么多，不一定非要学钢琴。”这种骄矜昂贵的特长，就让骄矜的崔表姐去学吧。
“与其花大钱学可能永远不能上手的特长，不如多找些书看看长长见识，便宜又实用。”看出母亲似乎有些松动，崔佩佩趁热打铁，“妈你也能轻松点，歇一歇保养保养，你看你最近都长皱纹了。”
佩佩妈想了有一会，犹豫又不甘地念叨，“不学了么，不好吧，我是不想你落人后，尤其是你姑母家，怎么也不能让你奶奶小看哪。”
因为婆婆不喜欢自己，所以更希望孩子能给自己争口气，更要跟婆婆女儿的孩子较个劲，佩妈的想法其实简单又可爱。
崔佩佩摇了摇佩妈的手，“姑母那个人你还不知道么，什么时候都爱把表姐拿出来夸一夸的，不用太在意。再说了，哪个母亲不爱夸自己的孩子，前两天我还听见你和新邻居说我学习好又听话呢。”
佩妈有点脸红，被孩子逮到自己行那王婆卖瓜之事，于是戳了一下她的脑门，“不许骄傲！”
崔佩佩抿着嘴点点头，高高兴兴地去端饭菜，荤荤素素摆了一桌子，才想起来，“我爸呢？”
“他昨天说了今天回家晚，就不在家吃了。”
崔佩佩的心一下就沉了下去，“前天他不也没回来？”
佩佩妈挑了一块排骨给崔佩佩，“恩，他单位有事那天。”
“那今天呢。”
“今天......”佩妈抬头看见自家闺女和年龄不符的阴暗脸色，轻咳了一声，“你这孩子在想什么呢，今天自然还是有事。”
“有什么事。”
“咦，你，你这孩子，没发现你心思还挺多的。”佩妈呵呵笑了，“得了，告诉你吧，是江狱监从农场来啦，想找你爸帮忙把他家望子弄过来读书。”佩妈又挑了一筷子油绿的青菜叶子，“别光吃肉，青菜也吃点。你爸他初来乍到的哪有这本事只能推了呗，可这江狱监也找不着别人，只能缠着你爸叫他无论如何想办法，还说今晚要上咱们家里，这不没办法，你爸只能躲出去了呗。”
原来，是这么回事。
咳咳，不怪她疑神疑鬼，上辈子，她父亲就是从减少回家吃饭的次数......开始的。
然后在母女两个还没吃完饭的时候，敲门声响了。
佩妈做了一个“果然”的眼神，示意崔佩佩去开门。
崔佩佩抹了抹嘴，蹬蹬蹬跑了去。
门前的是连梅......和江捍。
弱母独子伶仃一对，果然是具有公关优势的组合典范。
连梅笑容夸张地把崔佩佩抱起来，一叠声地夸她白了胖了变漂亮了，态度热情熟络得好像已经完全忘记了在农场时她是如何精心算计，连诱带迫地利用崔家祖孙的。
江捍倒是规矩了不少，似乎也长高了，从进屋到坐下说话，也有了些小大人般的成熟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