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之薄沐。 第三十一回：秉烛谈·寝殿谋
深夜，长乐宫，灯火明亮。
侍女宫人守在外殿，佛堂内，香雾缭绕，一身淡雅长袍的薄寂背手而立，抬头看着佛龛中的黄金佛像，看不清楚表情。
皇太后手持佛珠喃喃念着经言，许久，敲着木鱼，薄寂见状上前，由皇太后搭着他的手站起来。
皇太后似想起来什么，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双眼一片清明。
“寂儿，”她缓缓叹息，“意儿……看来，是真的疯了。”
薄寂扶着她走出佛堂，不置可否。
“看来，这次是连老天都不帮沐儿了。”皇太后轻叹。
“大皇子死的实在有些冤枉。”没有发表任何看法，薄寂淡淡道，唇边是一贯的温和笑容。
他的话貌似毫不相干，皇太后却不觉突兀，嗤笑道，“他还能有什么下场？那个没头脑的东西！哀家培养他一场，本想用来对付薄沐，谁曾想他竟还真以为自己可以翻天了，给薄沐明着下绊子也就罢了，竟要杀意儿，和他母亲一样愚蠢。”
皇长子的母妃。薄寂略有所闻，传言当年萱颜长公主想要联姻的最初对象其实原本是皇长子，只是那出身江湖名门郭家堡且风头正盛的郭妃当面拒绝了长公主的要求，还对慕画意颇有微词。其后，长公主择中了九皇子薄沐，直接导致皇太子下台。
“不过，死了也好，他活着被薄沐利用反倒牵制哀家阵脚。倒是薄沐，想要坐山观虎斗，虽然没伤到分毫，却伤了意儿这张皇帝面前的王牌。”皇太后面露嘲讽。
皇太后似乎忘记了，当初大皇子对付扶苏宫，虽说是薄沐使计，其中可少不了太后娘娘的推波助澜。
“意儿……果真如此严重？”虽说众口一词，薄寂仍不由心存怀疑。
想起外孙女的情况，皇太后也不由面露沉重严峻，“连太医令都束手无策，只怕，差不了。”
薄寂若有所思。
皇太后突然停下脚步，直视他，“寂儿，若意儿和薄沐的婚约没了，你可愿娶她？”
薄寂稍愣，随即微微一笑，“太后何出此言？意儿和太子的婚期不是早就定下了么？”
皇太后微叹，“为了一个容洵，意儿弄成如今的模样，竟胜过当年待薄沐之心。哀家本不愿勉强你。只是，你须知道，若娶了意儿，你便在皇帝面前拿到了绝对的信任。”
薄寂心中百转千回，却只化为淡淡一笑，“区区一个陈王，薄氏旁系子弟，即便获得了信任，又待如何？”
皇太后紧紧盯着他，目光犀利，“寂儿，你如实回答皇祖母，对这薄氏大好江山，你到底有没有野心？”见他沉默不言，皇太后一叹，“你和你父王一个性子，帝王之才有余，野心却不足。你父王当年是我最喜爱的儿子，只因薄氏皇位向来传长不传贤，才留下了一辈子的遗憾。”
薄寂温和的脸色也不由沉重起来，“父王生前时常对孙儿说辜负了皇祖母的一片苦心，他至死悔之不及。”
想起英年早逝的儿子，皇太后心中叹息，口中道：“为了你父王，皇祖母也会尽力助你，但你自己也不能松懈，当务之急便是将意儿娶到，即便她帮不了你，薄沐也讨不到好。到时，皇储之争必将混乱不堪。”
薄寂不解，“为何？”
皇太后雍容一笑，一字一顿，“因为，不论皇帝将皇位传给哪位皇子，意儿必将是将来的皇后！”
昭仁殿中，时不时传出微弱的咳嗽声。
薄沐一一将奏折中的要事详细禀告。
皇帝半靠在龙床上，气虚不稳道：“你二哥的折子，准了。石太傅不是江都人吗，将他派给你二哥做司徒，挖出了古文经书，若不进行推广便如同废纸一般，江都的教化早就该改善，多向隐王学学，民风若是粗俗不堪，他这个藩王如何管制？”
薄沐手持朱笔将话记下。
若在平日，收入东宫的大半折子薄沐根本毋需上报，更勿论二皇子这种小事。只是，这小事却可大可小。由于万寿节、太后寿诞和年终岁尾紧连着，因此入京庆贺万寿节的藩王们按规定是不必回藩地的。只是二皇子向来爱书，今日家仆快报传入京城王府，江都竟有普通百姓在自家墙壁中挖出了大量经史古书。二皇子心下急切，也不管规定了，一封朝奏便声明要回封地。这种事情允或不允全在君王信任，薄沐不敢托大，这才上禀了皇帝。
“对了，至今还未看到隐王，今年又不入京了罢？”想起了这件小事，皇帝问。
薄沐躬身答，“万寿节之前就上了奏折，说是病情反复，马车刚出封地就折回去了，但万寿节和皇太后寿辰都曾派人送贺礼入京。儿臣因此并未禀告。”
皇帝轻轻摆手，“送些人参药材给他，顺便问问若是身体好些了，就回京过年罢。朕也有好几年未见过那孩子了。”自病沉榻上以来，方觉病痛实在可恨可恼，隐王从小缠绵病榻，也真难为了他。
虽然身体虚弱，但不可否认隐王将封地治理的很好。与二皇子一心爱书却对教育撒手不管的态度，隐王可谓兢兢业业。名载天下书院之首的飞虹书院就是由隐王亲手打造，其中汇集的薄朝显贵之子多不胜数，至于由此收获的关系网络，恐怕也只有隐王自己知道。
薄氏一族中的任何一个人都不能小觑。这是薄沐多年来的认知。
按理所有朝务禀告完，薄沐便该告退了，只是放下手中走着，他撩起袍角跪下，“儿臣有事起奏。”
虽有些意外，皇帝仍示意他说下去。
薄沐的声音平稳没有起伏，却十分之清晰，“儿臣想和画意早日完婚，请父皇准奏。”
皇帝一愣，随即挥退了所有宫人，连昭仁殿总管也不例外。
屏退所有人，寝殿中一片寂静，皇帝看着跪在床下的薄沐，神情冷淡，“为何突然如此着急？朕不是早就定下了婚期么，仅剩下不足三个月的时间。”
薄沐仍旧从容不迫回答：“意儿如今神志不清，儿臣想早日将她接入东宫照料。”
皇帝声音一冷，“你的意思是，相府不能好好照顾她？”
“儿臣只是想要更好地照顾她。”薄沐面色平淡。
皇帝却在瞬间失去了力气，无力叹道：“此事须从长计议，若意儿亲口答应，朕无话可说。”
画意神智糊涂，明知皇帝的要求无理甚至苛刻，薄沐只是淡淡叩首，“谢父皇。”
宫人入内服侍皇帝就寝，薄沐刚要退出去，皇帝将他叫住。
皇帝看着他，目光复杂，“太子，这场戏，既然你已经演到现在，那，就继续演下去罢。”
心中万千言语最终化为嘴边的一声“是”，薄沐没有回头，走出了昭仁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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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女宫人守在外殿，佛堂内，香雾缭绕，一身淡雅长袍的薄寂背手而立，抬头看着佛龛中的黄金佛像，看不清楚表情。
皇太后手持佛珠喃喃念着经言，许久，敲着木鱼，薄寂见状上前，由皇太后搭着他的手站起来。
皇太后似想起来什么，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双眼一片清明。
“寂儿，”她缓缓叹息，“意儿……看来，是真的疯了。”
薄寂扶着她走出佛堂，不置可否。
“看来，这次是连老天都不帮沐儿了。”皇太后轻叹。
“大皇子死的实在有些冤枉。”没有发表任何看法，薄寂淡淡道，唇边是一贯的温和笑容。
他的话貌似毫不相干，皇太后却不觉突兀，嗤笑道，“他还能有什么下场？那个没头脑的东西！哀家培养他一场，本想用来对付薄沐，谁曾想他竟还真以为自己可以翻天了，给薄沐明着下绊子也就罢了，竟要杀意儿，和他母亲一样愚蠢。”
皇长子的母妃。薄寂略有所闻，传言当年萱颜长公主想要联姻的最初对象其实原本是皇长子，只是那出身江湖名门郭家堡且风头正盛的郭妃当面拒绝了长公主的要求，还对慕画意颇有微词。其后，长公主择中了九皇子薄沐，直接导致皇太子下台。
“不过，死了也好，他活着被薄沐利用反倒牵制哀家阵脚。倒是薄沐，想要坐山观虎斗，虽然没伤到分毫，却伤了意儿这张皇帝面前的王牌。”皇太后面露嘲讽。
皇太后似乎忘记了，当初大皇子对付扶苏宫，虽说是薄沐使计，其中可少不了太后娘娘的推波助澜。
“意儿……果真如此严重？”虽说众口一词，薄寂仍不由心存怀疑。
想起外孙女的情况，皇太后也不由面露沉重严峻，“连太医令都束手无策，只怕，差不了。”
薄寂若有所思。
皇太后突然停下脚步，直视他，“寂儿，若意儿和薄沐的婚约没了，你可愿娶她？”
薄寂稍愣，随即微微一笑，“太后何出此言？意儿和太子的婚期不是早就定下了么？”
皇太后微叹，“为了一个容洵，意儿弄成如今的模样，竟胜过当年待薄沐之心。哀家本不愿勉强你。只是，你须知道，若娶了意儿，你便在皇帝面前拿到了绝对的信任。”
薄寂心中百转千回，却只化为淡淡一笑，“区区一个陈王，薄氏旁系子弟，即便获得了信任，又待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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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寂温和的脸色也不由沉重起来，“父王生前时常对孙儿说辜负了皇祖母的一片苦心，他至死悔之不及。”
想起英年早逝的儿子，皇太后心中叹息，口中道：“为了你父王，皇祖母也会尽力助你，但你自己也不能松懈，当务之急便是将意儿娶到，即便她帮不了你，薄沐也讨不到好。到时，皇储之争必将混乱不堪。”
薄寂不解，“为何？”
皇太后雍容一笑，一字一顿，“因为，不论皇帝将皇位传给哪位皇子，意儿必将是将来的皇后！”
昭仁殿中，时不时传出微弱的咳嗽声。
薄沐一一将奏折中的要事详细禀告。
皇帝半靠在龙床上，气虚不稳道：“你二哥的折子，准了。石太傅不是江都人吗，将他派给你二哥做司徒，挖出了古文经书，若不进行推广便如同废纸一般，江都的教化早就该改善，多向隐王学学，民风若是粗俗不堪，他这个藩王如何管制？”
薄沐手持朱笔将话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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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氏一族中的任何一个人都不能小觑。这是薄沐多年来的认知。
按理所有朝务禀告完，薄沐便该告退了，只是放下手中走着，他撩起袍角跪下，“儿臣有事起奏。”
虽有些意外，皇帝仍示意他说下去。
薄沐的声音平稳没有起伏，却十分之清晰，“儿臣想和画意早日完婚，请父皇准奏。”
皇帝一愣，随即挥退了所有宫人，连昭仁殿总管也不例外。
屏退所有人，寝殿中一片寂静，皇帝看着跪在床下的薄沐，神情冷淡，“为何突然如此着急？朕不是早就定下了婚期么，仅剩下不足三个月的时间。”
薄沐仍旧从容不迫回答：“意儿如今神志不清，儿臣想早日将她接入东宫照料。”
皇帝声音一冷，“你的意思是，相府不能好好照顾她？”
“儿臣只是想要更好地照顾她。”薄沐面色平淡。
皇帝却在瞬间失去了力气，无力叹道：“此事须从长计议，若意儿亲口答应，朕无话可说。”
画意神智糊涂，明知皇帝的要求无理甚至苛刻，薄沐只是淡淡叩首，“谢父皇。”
宫人入内服侍皇帝就寝，薄沐刚要退出去，皇帝将他叫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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