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之薄沐。 第七回：相国府·双生花
第二天，画意就开始下床走动。
要想从偌大的相国府逃走，第一个法子当然是爬围墙。因此，了解相国府的建筑结构显得尤为必要。
相国府一共四个主人：慕方修、萱颜长公主、二小姐慕画意、大小姐慕画情。出乎意料的是慕方修和长公主不仅分房睡，而且是分院子住。于是相国府的住宿情况显得十分特殊，每个主人一间院子，但住处还挺靠近，只有大小姐慕画情住得有点“偏远”。
逛过了大半个相国府，总算轮到慕画情的念蓝院。
画意看着院门口的题字，微微一笑。念蓝，念蓝？明目张胆地思念蓝莞公主，慕方修就不怕招来长公主的怨妒？不过他们俩的夫妻关系都到分院睡的地步了，想必这题字要破坏关系早破坏光了。
领路的是画意房里专门负责端茶的侍女，叫什么画意忘记了。不过相府的下人很好分辨，画意住的是影逐院，侍女的名字中都带个影字。画意曾戏谑临影，“看来上天早就注定你要和我一起沦落相府。”换来临影一阵大白眼。
步入念蓝院，一条深邃幽长的长廊铺展开来，画意沿着雕花阑干缓缓走着，侍女在前面惶恐地领路。
庭院的草木若在夏天，倒真可谓芳草萋萋，不过在这微风凛冽的深秋，脱了叶的枯木维持着恣意的面貌就有点荒凉了。
画意躲过一根枯枝，皱眉道：“这念蓝院都没人收拾么？”
侍女有些战兢，低声答：“是小姐不许花匠收拾的。”
“慕画情？”画意咋舌，这该是一个如何不拘小节的姑娘啊！
侍女颤颤，声音更低了：“是小姐您。”
画意愕然。
身后的临影咳了咳。
“那，大小姐现在在哪里？你带我过去。”画意四处打量，念蓝院的面积挺大，怎么都没见几个人影。
秋风虽冷，好在日光足够暖和，灿灿的碎阳洒落园中，芜杂的院子倒有了些意外的美感。目光穿过重重枯树，画意注意到院中间假山池旁竟摆着一张睡塌，睡塌上面的人正怀抱着大把的水果零食津津有味地吃着，那体型，那重量，应该是画意来到这个世界遇到过的所有人中的NO。1！
莫非何晶晶也转世了？画意下意识想着。
“那个是……”画意指尖颤抖地指着庭中的“何晶晶”。
“啊，大小姐就在那儿！”侍女不禁有些惊喜。将人找到了，主子是不是会放她回去了？她实在很怕这个凶神恶煞的二小姐啊！
临影看了看不远处的慕大姐，又看了看身边的慕小妹，嘴巴微张着：“你确定……你们是亲姐妹？”
画意呆呆的，“我……我也不知道啊。”
慕画情正在吃着东西看手中的书本，肩上被人轻轻拍了拍，她受惊地猛回头，书本掉在地上，瓜果洒落一地。
画意清了清嗓子，道：“大姐，太阳底下看书，对眼睛不好哦！”附赠一个纯真可爱的笑容。
没想到肉嘟嘟的慕画情却像是受到更大惊吓般往后靠去，差点从睡塌上摔下去。
画意刚要扶她，后面传来一声厉喝：“你要对我家小姐做什么！”
一个黄色的身影冲过来扶住慕画情，狠狠瞪着画意。
“念年！”慕画情瑟缩地躲到黄衣丫鬟的背后，小心翼翼地看着画意，眼神中带着害怕。
唤作念年的黄衣小婢将慕画情牢牢护在身后，提防地瞪着画意：“二小姐，你又打算干什么？！”
画意有些尴尬地看了看慕画情，但对方很快缩到念年身后，她只好勉强微笑：“我只是顺路来看看。在太阳底下看书伤害眼睛，快把你家小姐扶进去吧！”
念年嘲讽地看着画意：“二小姐果如大家说的那般烧坏了脑子么？”
这，这是什么话？！
慕画情大着胆子抬眼看了看画意，嗫嚅道：“屋里……没蜡烛了。”
生怕吓坏了这位姐姐，画意的眼神更温柔：“蜡烛？莫非白日在房里也要点蜡烛？”
念蓝院跟其他院落一般大，然而要冷清得多。屋中摆设少得可怜，由于庭院中的树木生得茂密，遮住了大部分采光，卧室内几乎一片黯淡，像是快临近傍晚。
画意四处仔细观察了一番，好在房屋通透性还好，也没漏风漏雨的隐患存在。
派回影逐院的侍女已经将被子、香炉、蜡烛都搬了过来，花匠也在庭院中修整树枝。
念年一脸戒备地看着画意在屋中走来走去，冷冷道：“你到底要耍什么花招？”
画意颇有兴致地回头看她：“你不怕我？”
念年哼一声，别过头去。
“你既然不怕我，又何必唯恐我做出什么事情来？”画意好笑地看着她。
“姐姐，”画意温和地看着念年身后的慕画情，微笑，“待会修葺屋子的人该要来了，你先随我到影逐院去，好不好？”
慕画情看了看念年，又看了看画意。
画意挂满一脸纯真善良的笑容。
“小姐！”念年低声喊，紧紧抓住慕画情的手。
慕画情怯怯地看着画意，声音低低的：“我……我可以，相信你吗？”
画意怔怔，随即用力点着头：“当然可以！”
“小姐！”
慕画情却从念年身后挪了出来，向画意靠近了一小步，画意伸手去牵她。她先是下意识缩了缩，最终并没有挣脱掉画意的手。
这原是一对怎样的姐妹啊？牵着慕画情往影逐院去的路上，画意无奈地想。
挥退七七八八的侍女，房内只剩下四人。画意领着慕画情入内，后面紧随着临影和念年。
“这是我的房间，你随便坐。”画意微笑着，撩开珠帘，“这里面放着一些书，还有玩的东西，你可以随意看。”
垂帘前，念年不由分说拦住画意，防备地瞪着她，“你到底有何企图？！”
画意无力地抚额，“如果我说我没有企图，你信不信？”
“不信！”念年想也不想就否定。
“这把琴……我……可以弹一下吗？”犹豫的声音低低响起。
画意意外地看过去，却见慕画情坐在琴几旁，渴求而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当然！”画意答。
慕画情轻轻地摸了摸琴弦，这才开始慢慢抚琴。她的动作很小心，像是生怕弄坏了琴似的。
瞻前顾后的动作却丝毫没有影响琴音的连贯优美，穿透性的乐音在小小的空间内缭绕盘旋，宁静平和如田园牧歌 ，却惊起听者内心的震撼！
一曲完毕，画意毫不掩饰欣赏，大声鼓起掌来。
慕画情的脸瞬即转红。
“弹得真好，你学了多久的琴？”画意问。
背后念年一声冷哼，“没有琴，我家小姐如何学琴？”
画意惊诧，“你从未学过琴？真的吗？你真的从来没有学过琴？！”
面对不掩惊喜的一连串疑问，慕画情羞涩地点点头。
画意惊呼：“从来没有学过？竟可以弹得这么好，太神奇了！”
“都是书上看来的。”慕画情低头小声解释。
“光看书就学会了？你好厉害！”画意实在有些不敢相信。想当初容洵教她弹琴，手把手教导她还觉得很难，慕画情这种看着书本就能掌握的岂不是天才！
“你还会不会其他别的？”画意激动地问。
“别的？”慕画情睁着清澈的眼睛想了想，迟疑着小心答：“埙，算不算？……母亲留给我一个……放在院子里没带来。”
如果不计较胖胖的体型，慕画情其实有很好的美人底子，从慕方修那里遗传过来白皙的皮肤和漂亮的轮廓，高挺的鼻子、清澈似沾染着丝丝缕缕湖蓝色的双眸以及身高应该都是她的匈奴母亲留给她的。说话时，声音甜甜的，带点空灵的感觉。只是这些美都被外表体型所掩盖，如果在那些习惯一眼妄下判断的人面前，慕画情肯定被直接刷出局，但只要观众好好欣赏，就会发现这是块掩盖在灰尘中的璞玉。
只是，她怎么会吃得这么胖？画意上下打量，实在有些想不明白。
画意微笑以对：“最近我也在学琴，要不我们一起学好不好？还有埙，以前听人吹过，很好听，下次你吹给我听，行吗？”
“你真的听人吹过吗？”慕画情有些激动，声音也大了点，带着点点沙哑。
“是啊，”画意挠了挠头，“不过是在很久之前。”
呃，是在看电视剧的时候啦！
慕画情似乎有点失望。画意赶紧道：“现在京城有很多匈奴人啊，如果你想听他们吹，下次我带你出去！”
“真的吗？”慕画情惊喜道。
临影在画意身后咳了咳。
画意讪讪，“有机会的话，我一定带你去；不过，很有可能没机会了……”
她不能在薄都留下太多牵绊，这里已经有许许多多尚待解开的结，要想早日回到容洵身边，必须果断洒脱而且狠心决绝。
晚饭的时候，画意领着慕画情入了大厅，在饭桌旁坐下。
“情儿？”最先愣住的是慕方修，他怀疑地看了看画意，“意儿？”
不知慕画意之前到底做了什么事，竟然让相国大人都如此忌惮，做到让大女儿受人虐待，在饭桌上都没有一席地位。先前以为相国府有四位主人，现在看来，的确有四位，不过慕二小姐一个人就占了两位。
画意拉着身后有些瑟缩的慕画情在自己旁边的位子上坐下，吩咐侍女上碗筷，盛饭上来。
“姐，这个好吃，你多吃点。”画意夹了块鱼片放到慕画情碗中，“还有蔬菜，也多吃点。”
慕画情诺诺地点着头，埋头小口地吃着。
慕方修盯着她，“意儿？”
画意展眉一笑，“爹许是还不知道吧，今日女儿到姐姐的院中走了一趟，发现了很多问题。所以女儿请了工匠好好整理了一下念蓝院。而且大姐的饮食似乎也不甚规律，所以我想，日后大姐还是跟我们一起吃饭好了，不知爹爹意下如何？”想到堂堂一个相国大人，竟然连自家女儿都护不住，画意的口气不免有些不尊敬。
被画意的语气弄得一怔，慕方修也未多说，只道：“如此甚好。”又朝慕画情温和问：“情儿，今日都和妹妹在一起么？”
“嗯。”慕画情抬头，看了看慕方修，悄悄瞟了眼画意，点了点头。
一旁的长公主始终冷眼旁观，在画意对上她的目光时才轻微笑了笑。
饭后，慕方修送慕画情回念蓝院，画意回房时，长公主已经等在房中。
“娘？”
很多事情都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现在，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母亲，画意一定程度上已经习惯。
长公主正坐在铜镜前，看着镜中的影像，没有回头：“意儿，过来。”
画意走过去，没有靠太近，“娘，怎么了？”
纤细的手指抚上脸颊，长公主喃喃：“意儿，娘老了。”
“怎么会呢？”画意失笑，“你现在还年轻得很，走出去别人都以为你只比我大几岁。”
“傻孩子。”长公主回头，摸了摸画意的头顶，“再怎么保养，年龄是骗不了人的。娘老了，可你还年轻。”
啥意思？画意没听懂。
长公主叹息：“娘这一辈子，将希望都寄托于你身上，你绝不能让娘失望啊！”
“娘。”画意有些不忍心。希望？希望女儿当皇后么？恐怕是空梦一场。她终究要回扶苏宫，不会在此处逗留。沧海桑田，怪只能怪有的事情，非人力所能阻挡。
将象牙梳篦放回妆匣，长公主站起身，微微着看着画意，缓缓说：“所以，只要你能达到娘的希望。其他事情你想如何都随你。你姐姐，不管你是想赶她出相国府，还是想突发奇想待她好，只要你高兴，娘都不会插手。”
天，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母亲啊？画意心中顿时一阵发寒。
“明日进宫见皇太后，好好准备。”临走前，长公主提醒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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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画情怯怯地看着画意，声音低低的：“我……我可以，相信你吗？”
画意怔怔，随即用力点着头：“当然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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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画情却从念年身后挪了出来，向画意靠近了一小步，画意伸手去牵她。她先是下意识缩了缩，最终并没有挣脱掉画意的手。
这原是一对怎样的姐妹啊？牵着慕画情往影逐院去的路上，画意无奈地想。
挥退七七八八的侍女，房内只剩下四人。画意领着慕画情入内，后面紧随着临影和念年。
“这是我的房间，你随便坐。”画意微笑着，撩开珠帘，“这里面放着一些书，还有玩的东西，你可以随意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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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意无力地抚额，“如果我说我没有企图，你信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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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意意外地看过去，却见慕画情坐在琴几旁，渴求而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当然！”画意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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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意惊呼：“从来没有学过？竟可以弹得这么好，太神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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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的？”慕画情睁着清澈的眼睛想了想，迟疑着小心答：“埙，算不算？……母亲留给我一个……放在院子里没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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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这个好吃，你多吃点。”画意夹了块鱼片放到慕画情碗中，“还有蔬菜，也多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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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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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正坐在铜镜前，看着镜中的影像，没有回头：“意儿，过来。”
画意走过去，没有靠太近，“娘，怎么了？”
纤细的手指抚上脸颊，长公主喃喃：“意儿，娘老了。”
“怎么会呢？”画意失笑，“你现在还年轻得很，走出去别人都以为你只比我大几岁。”
“傻孩子。”长公主回头，摸了摸画意的头顶，“再怎么保养，年龄是骗不了人的。娘老了，可你还年轻。”
啥意思？画意没听懂。
长公主叹息：“娘这一辈子，将希望都寄托于你身上，你绝不能让娘失望啊！”
“娘。”画意有些不忍心。希望？希望女儿当皇后么？恐怕是空梦一场。她终究要回扶苏宫，不会在此处逗留。沧海桑田，怪只能怪有的事情，非人力所能阻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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