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伊消得人憔悴之容洵。 第十回 击长空·主浮沉
于睡梦中被敲门敲得不间歇的声响吵醒，睡眼惺忪打开房门，一眼便看见脸色不太好的粉跹时，画意才明白，所谓的巳时，也不过十一点而已。
“还说什么不让人来吵我，说话跟放屁一样。”画意忿忿碎碎念着，迷糊着双眼，正准备回床继续呼呼大睡。
对画意的话明智地采取忽视态度，粉跹神情冷淡：“午时将近，姑娘还未睡够么？”
“唔。”走向床铺的脚步停也没停，连带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若是姑娘想睡，粉跹自然是拦不住，不过，两位执事只怕将不会等人。”轻淡的嗓音没有一丝情绪。
“啊！”猝然的一声，脚步猛地停住。
回头看了看粉绢女子，果然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样子。画意僵硬地扯了扯嘴角，下一秒，一把捞起地上的外衣胡乱穿上，光速套上靴子，抓起头发随便一挽，从被窝里面找出被睡在身下的发簪，简单插在发束上。
该死的，她怎么会忘了今天除了睡觉没人打扰之外，还要跟两位经理级人物会面！
五分钟后。
粉跹看着面前正在跟自己的衣扣奋战，笑得无辜的女子，很是疑惑，这还是女人吗？
呼，总算把纠结的衣扣搞定了。画意抬头，在她眼前晃了晃手：“喂，请问我们可以走了吧？”
“啊，嗯。”回过神来，粉跹心中一凛，却还是维持着冷淡的神色。跟在公子身边，什么样的人没见过？怎还会犯这种愣神的毛病？算了，她如何不像个女子，又关自己何事？
一路上都在忙活着头顶凌乱的束发，根本没时间注意其他，只记得弯弯拐拐绕了曲曲折折的回廊，等到她终于将发簪插正，准备好好走路的时候，领在前面的女子一声悦耳的“到了”，让画意所有心思当即进入严肃准备状态。
入了门，主堂中已有两个人等在那儿了。
容貌雅致淡定的女子，赫然是昨晚的星沉。一旁的男子，银白色的长袍，一弯月牙形的面具，露出一双冷冷清清不带感情的眼眸，薄唇微抿，全身散发着森冷的气息，右手上的翠玉扳指，在他一下一下的旋动下，泛着淡淡的寒光。
与容洵如出一辙的冷血男人。这是画意看完第一眼的唯一评语。
粉跹在前面屈身一拜，敬声道：“粉跹见过星沉、银月二位大人。”
预期中冰冷没有温度的视线扫了过来，“就是她？”声音带着不自然的喑沙嘶哑。
原来果真是容秋苑的苑主。声音无情的面具人，看一眼就知道是杀手的主儿，在江湖上还怎么混？画意的目光肆无忌惮地上上下下打量着。
“是。”粉跹一如既往地恭敬。
淡淡的冷嗤：“还以为是如何了得的人物，值得宫主亲自下令，却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
嘎？这么神？不到一秒钟就看出来她是女扮男装，而且还没有内功！画意真有些佩服了。
粉跹不卑不亢：“来之前宫主曾交代粉跹向二位大人传话，这慕姑娘只是宫主在路上随便捡进宫的寻常人，并无任何特殊之处，二位大人尽管按宫规办事，不必因他而留情面。”
捡进宫？不必留情面？靠，姓容的，有必要做到这么绝吗？吃一点亏又不会要死！
“是啊，”画意不咸不淡地开口，“平生我最痛恨跟莫名其妙的人不清不楚，难得宫主这么体恤下属，二位大人可要遵循才是，我也好领情。”
闻言，银月这才向说话的女人投去淡淡的一瞥，按容貌，的确是美人一枚，不过，有容洵作比，再美的容貌也黯然失色。一双清澈的眼睛倒是让人过目不忘，还有那标志性的嘲讽的表情，由宫主的贴身丫鬟领着、额外交代着，只怕反而不寻常得紧呢！
一旁的星沉问道：“宫主可还有其他话传给我们？”
“宫主只说，其他的由两位执事自己做主。”粉跹声音清脆。
星沉扫了眼粉跹站在身后的画意，迅速与银月对视一眼，微微点了点头，清了清嗓子，开口对画意道：“我扶苏宫从不收无用之人，若是收下你，你可为我们做什么事？”
这不就是推荐自己嘛！这种情况在现代应聘的时候见得多了。画意微微沉吟了片刻，问道：“二位执事可否告诉我，你们需要的，又是怎样有帮助的人？”
对她的问题有些意外，星沉面无表情道：“我锁烟楼乃天下第一情报楼，需要的自然是可以探到情报的眼线，容秋苑是杀手组织，能进去的必然只能是武艺高强没有俗世牵挂的杀手。”
所以说，两个她都沾不上边咯！画意想讽笑，容洵这明摆着是在为难她，又何必作出饶她性命的高姿态？
画意微微一笑，上前一步：“那，敢问星沉大人，你们所谓探听情报的眼线，又是如何探听消息？”
星沉颇为自信：“锁烟楼的情报网遍及天下，隐匿在各处，任何想探询的消息都可到手。”
画意笑了笑，“换言之，锁烟楼的情报的获得，全都是以无孔不入的情报网为前提？”
星沉的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略一迟疑，点头道：“你这么说，也没有错。”
画意举步上前，在星沉周身走了一圈，最终淡定地停在她面前，淡然问道：“星沉大人平日可用香料？”
“偶尔用之。”星沉清冷答道。
“可是苏合配之以郁金？”画意接着问道。
微微有些诧异，“不错。”
“敢问星沉大人有几位贴身婢女？”
“心腹只有临影一个，她从小便跟在我身边。”星沉缓缓答。
轻轻握起星沉纤瘦的手腕：“这玉镯，可是今早由那临影为您戴上的？”
“不错。”
“果然是这样。”画意微微一笑，“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位叫临影的侍女，平日用的是豆蔻吧？而且，星沉大人这几日并没有用香料，只因贴身服侍的婢女临影病了，而且，还是心病。”
这回可以算是惊讶了，星沉望过去的目光中写着不掩饰的探究：“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指了指鼻子，画意笑了笑：“闻出来的。”随即背手侃侃道：“苏合配以郁金，有安神疏导郁结之用，豆蔻香身。郁金，谓气寒而善降，不可频用，至于怀孕，最忌攻破，更不可沾唇，若用于气血两虚，则气血无根而暴脱。”
“您虽然不常用香料，身上仍不可避免带上了苏合之味，在您手腕上的玉镯上，夹着淡淡的豆蔻香，还有，”画意若有深意地看了眼星沉，缓缓续道：“清爽的药香。”满意地看到星沉的脸色变了变，“思伤脾，悲伤肺。忧伤肺，喜胜优，热伤皮毛，寒胜热，辛伤皮毛，苦胜辛。寒极生热，热极生寒。若是我没有估错，临影的病乃是由忧思引起的肺热。何来忧思？恐怕是您的那位婢女前一阵子小产了吧？星沉大人，不知我说的可对？”画意含笑看向面色有些白的星沉。
手指握紧，星沉死死看着画意，咬牙道：“姑娘说的不错。”
“那么星沉大人用郁金作香料的用心只怕还值得商榷罢。”画意对面色难看的星沉无奈地耸了耸肩，问道：“如果我没猜错，扶苏宫并不允许丫鬟随意与宫外之男子有肌肤之亲，粉跹姑娘，不知我猜的可有差错？”
粉跹敛神道：“不错，扶苏宫早有宫规，如无特殊赦令，与宫外男子私通的婢子都将被处以极刑。”
“多谢。”画意抱拳一笑，转向二位执事，“如果一个与宫外之人私通的丫鬟都可以在主子的庇护下留在锁烟楼，那在下无任何品格过失，又如何不能？”
“况且，星沉大人难道不觉得，一个能够眼观鼻，鼻观心的眼线远远比过若干个只会被动探听消息的手下强么？”画意自信道，“过多的眼线，财力消耗将更大，暴露的机率同样更大。若是由我这般对某一方面熟知的人去探听特定的消息，即便人力更少，也只会事半功倍。”
星沉意外地看向画意。
没有理会星沉的目光，画意转而望向容秋苑苑主银月，对方在她一阵自信满满的言辞之后，仍旧冷冷地旁观着。
“银月大人，不知可否告知一下容秋苑是如何进行买卖的？”
银月动了动嘴唇，沙哑的声音传来：“雇主出钱，我们派杀手。”
画意接着问：“派怎样的杀手？”
“可堪完成任务的人。”
画意理解性地点了点头，“也就是说，如何派出杀手，都是以任务的难度以及您所训练的属下的能力为标准的？”
“不错。”
“而这些都是靠您来判断的？”
顿了段，“不错。”
“银月大人对自己如此有自信么？如果判断失误，派出的人没有完成任务的能力反而被杀，或者能力远远高于接下的任务，那岂不是浪费人才？”画意挑眉问道。
沉默了片刻，淡淡的嘶哑声响起：“没有能力的人留在容秋苑迟早被强者淘汰，倒不如出去放手一搏。”
画意冷冷一笑：“银月大人如此轻视人的性命，我自然无话可说。不过，您有没有想过，过于自信的您一旦判断失误，浪费的却是扶苏宫的资源！驯养一个杀手您比我清楚，人力物力哪个不需要？万一丧命，所有努力都付之东流。宫主全权委托给你是对你的信任，这难道又是一个忠心的属下该有的行为么？！”
银月闻言一怔，若有所思地望着她。
“在下有一些见解，不知当讲不当讲。”画意道，却并不待银月回答便开了口，“不知银月大人可知道团队合作？”
“姑娘直说便是。”银白色的月牙形面具下看不清神情。
很好，态度有了改善，看来讲下去是没有什么问题了。
画意收敛了心绪，分析出条理，冷静道：“团队合作，自然是多人在一起相互协作，却不是简单的分工合作。一定人数的团体中，各成员间有相异的技能，同时必须达到相互理解、心意相通。假设二人合作，能力相互补充，解决任务时才更加游刃有余，效果自然强于二人的独立行动。同时，也能避免由于您的判断不力引起的人员损失。”
为了打动银月，画意又加上了几条：“还有，团队合作也能更好地带领新人，一改先前各成员之间漠不关心的关系，使整个容秋苑甚至扶苏宫更具有凝聚力，危险来临时才能众志成城、万众一心。”
想起当初烦死了电视里天天播“众志成城、万众一心抗非典”的口号，竟没想到今天竟然恰到好处运用到，画意禁不住偷笑。
沉默。
半晌的沉默后，嘶哑的声音飘来：“姑娘的想法很是新颖。”
话说现代果然有精华思想啊，一个随处可见的team-work观点，来到古代就被贴上新颖的标签，真不知道如果把那经济学的经营理念全部搬过来会是什么结果。虽然心里这么想，画意却没有在脸上表露出来，只是谦虚地笑了笑，道：“承蒙大人夸赞，在下平日便喜欢想一些突破现状的观点，如果能进容秋苑，想必能够帮助大人更好地打理苑内事宜。”
推荐自己最重要的是自信，就算没有那个实力，也要挂着微笑努力说自己能行。当初一场场的招聘会过来，画意早就练得炉火纯青。
短暂的沉默过后，星沉率先开口：“那么，慕姑娘，今后你就在我……”
“星沉！”银月淡声呵斥道：“你别忘了宫主……”下半句没有说下去。
星沉脸白了白，默默不答。
轻轻旋动手上的扳指，银月不带感情地瞥了眼不动声色的画意，道：“既然慕姑娘如此确信能为我容秋苑带来突破，从明日开始，就随在我身边吧，至于要做什么，我明日再告诉你。”
视线在其他三个人身上滑过，画意勾起一抹笑容，一拱手，稳声道：“那画意就在此多谢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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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沉的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略一迟疑，点头道：“你这么说，也没有错。”
画意举步上前，在星沉周身走了一圈，最终淡定地停在她面前，淡然问道：“星沉大人平日可用香料？”
“偶尔用之。”星沉清冷答道。
“可是苏合配之以郁金？”画意接着问道。
微微有些诧异，“不错。”
“敢问星沉大人有几位贴身婢女？”
“心腹只有临影一个，她从小便跟在我身边。”星沉缓缓答。
轻轻握起星沉纤瘦的手腕：“这玉镯，可是今早由那临影为您戴上的？”
“不错。”
“果然是这样。”画意微微一笑，“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位叫临影的侍女，平日用的是豆蔻吧？而且，星沉大人这几日并没有用香料，只因贴身服侍的婢女临影病了，而且，还是心病。”
这回可以算是惊讶了，星沉望过去的目光中写着不掩饰的探究：“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指了指鼻子，画意笑了笑：“闻出来的。”随即背手侃侃道：“苏合配以郁金，有安神疏导郁结之用，豆蔻香身。郁金，谓气寒而善降，不可频用，至于怀孕，最忌攻破，更不可沾唇，若用于气血两虚，则气血无根而暴脱。”
“您虽然不常用香料，身上仍不可避免带上了苏合之味，在您手腕上的玉镯上，夹着淡淡的豆蔻香，还有，”画意若有深意地看了眼星沉，缓缓续道：“清爽的药香。”满意地看到星沉的脸色变了变，“思伤脾，悲伤肺。忧伤肺，喜胜优，热伤皮毛，寒胜热，辛伤皮毛，苦胜辛。寒极生热，热极生寒。若是我没有估错，临影的病乃是由忧思引起的肺热。何来忧思？恐怕是您的那位婢女前一阵子小产了吧？星沉大人，不知我说的可对？”画意含笑看向面色有些白的星沉。
手指握紧，星沉死死看着画意，咬牙道：“姑娘说的不错。”
“那么星沉大人用郁金作香料的用心只怕还值得商榷罢。”画意对面色难看的星沉无奈地耸了耸肩，问道：“如果我没猜错，扶苏宫并不允许丫鬟随意与宫外之男子有肌肤之亲，粉跹姑娘，不知我猜的可有差错？”
粉跹敛神道：“不错，扶苏宫早有宫规，如无特殊赦令，与宫外男子私通的婢子都将被处以极刑。”
“多谢。”画意抱拳一笑，转向二位执事，“如果一个与宫外之人私通的丫鬟都可以在主子的庇护下留在锁烟楼，那在下无任何品格过失，又如何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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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理会星沉的目光，画意转而望向容秋苑苑主银月，对方在她一阵自信满满的言辞之后，仍旧冷冷地旁观着。
“银月大人，不知可否告知一下容秋苑是如何进行买卖的？”
银月动了动嘴唇，沙哑的声音传来：“雇主出钱，我们派杀手。”
画意接着问：“派怎样的杀手？”
“可堪完成任务的人。”
画意理解性地点了点头，“也就是说，如何派出杀手，都是以任务的难度以及您所训练的属下的能力为标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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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些都是靠您来判断的？”
顿了段，“不错。”
“银月大人对自己如此有自信么？如果判断失误，派出的人没有完成任务的能力反而被杀，或者能力远远高于接下的任务，那岂不是浪费人才？”画意挑眉问道。
沉默了片刻，淡淡的嘶哑声响起：“没有能力的人留在容秋苑迟早被强者淘汰，倒不如出去放手一搏。”
画意冷冷一笑：“银月大人如此轻视人的性命，我自然无话可说。不过，您有没有想过，过于自信的您一旦判断失误，浪费的却是扶苏宫的资源！驯养一个杀手您比我清楚，人力物力哪个不需要？万一丧命，所有努力都付之东流。宫主全权委托给你是对你的信任，这难道又是一个忠心的属下该有的行为么？！”
银月闻言一怔，若有所思地望着她。
“在下有一些见解，不知当讲不当讲。”画意道，却并不待银月回答便开了口，“不知银月大人可知道团队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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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态度有了改善，看来讲下去是没有什么问题了。
画意收敛了心绪，分析出条理，冷静道：“团队合作，自然是多人在一起相互协作，却不是简单的分工合作。一定人数的团体中，各成员间有相异的技能，同时必须达到相互理解、心意相通。假设二人合作，能力相互补充，解决任务时才更加游刃有余，效果自然强于二人的独立行动。同时，也能避免由于您的判断不力引起的人员损失。”
为了打动银月，画意又加上了几条：“还有，团队合作也能更好地带领新人，一改先前各成员之间漠不关心的关系，使整个容秋苑甚至扶苏宫更具有凝聚力，危险来临时才能众志成城、万众一心。”
想起当初烦死了电视里天天播“众志成城、万众一心抗非典”的口号，竟没想到今天竟然恰到好处运用到，画意禁不住偷笑。
沉默。
半晌的沉默后，嘶哑的声音飘来：“姑娘的想法很是新颖。”
话说现代果然有精华思想啊，一个随处可见的team-work观点，来到古代就被贴上新颖的标签，真不知道如果把那经济学的经营理念全部搬过来会是什么结果。虽然心里这么想，画意却没有在脸上表露出来，只是谦虚地笑了笑，道：“承蒙大人夸赞，在下平日便喜欢想一些突破现状的观点，如果能进容秋苑，想必能够帮助大人更好地打理苑内事宜。”
推荐自己最重要的是自信，就算没有那个实力，也要挂着微笑努力说自己能行。当初一场场的招聘会过来，画意早就练得炉火纯青。
短暂的沉默过后，星沉率先开口：“那么，慕姑娘，今后你就在我……”
“星沉！”银月淡声呵斥道：“你别忘了宫主……”下半句没有说下去。
星沉脸白了白，默默不答。
轻轻旋动手上的扳指，银月不带感情地瞥了眼不动声色的画意，道：“既然慕姑娘如此确信能为我容秋苑带来突破，从明日开始，就随在我身边吧，至于要做什么，我明日再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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