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十五章 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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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上了不到两年学，在家干农活，到十八岁就被嫁了，是被嫁的，也就是说不是心甘情愿的嫁给我爸爸的，所以他们就像橙子所说，不会同甘共苦，也就造成了之后的悲剧。虽然妈妈从来没有说过爱我们之类的话，不论姐姐还是妹妹都没有说，对我，就更没有说过了。妈妈从来都是因为有事了才会给我电话，好像这是我们的通病吧，我的姐姐妹妹都是这样，都为了节省电话费，很多时候，我会觉得应该是这样，因为我们的生活都不容易，我们应该相互理解，可是也有很多时候，我真希望接到亲人们的电话，只是为了问一下吃饭了吗，我就会开心一整天，然后，会对整个世界充满爱和希望，因为我知道我的家人都爱着我，我就不会有被遗弃的感觉，我就不会觉得自己是个流浪儿，就不会觉得自己是可怜的人。可是一年只能回去一次的我，却有时半年都没接到任何一个亲人的电话，有时，我都会怀疑他们是不是把我给忘记了，忘记了我的存在。
“可是我也没打电话给他们呀，可是，为什么总得我打给他们，他们为什么不打个电话给我，是我在外面过着流浪般的生活，他们为什么不想想我的处境，不关心关心我。”我像个小孩子一样，对着我面前的一棵树抱怨着。
突然我很想念家，很想将我谈恋爱的事告诉妈妈，告诉姐姐和妹妹，虽然我害怕他们责备我，可是，现在，我真的确定了，我很喜欢“渔民”，而且，我发现，他是真的爱我，我很想带我爱的人给妈妈看，给我最亲的人爱的人看。
“渔民，我想带你回去，见我妈妈，好吗？”我依偎在旻的怀里，看着不远处的金色夕阳。
“好，只要你说的，我都遵从。”他很调皮。
“怎么听着，我好像很凶，你不得不遵从。”我嘟着嘴看着他坏笑的眼睛。
他笑了，然后说：“因为你只对我‘凶’”
“嘻嘻”我只是嘻笑着感谢他将我放心上，了解我。
就在寒冷的冬天，我将旻带回了家给妈妈看。
“哟，这小伙子看起来不错呀。”妈妈放下手中的农具，上下打量着旻。
“你好，伯母，我是雨菲的男朋友，俞旻。”旻很很有礼貌地介绍着自己。
“渔民？你不会是打鱼的吧？”妈妈一听那名字的第一反应就是这样，出乎我的意料成自然。
“是呀，他家打鱼的。”我讨厌妈妈的那种看不起人的眼神，所以没等旻说话，我就先替他说了。
“你这个死丫头，还敢顶我嘴，你是不是欠揍了，带了个打鱼的回来还敢这么神气。”妈妈说着说着，习惯性地捞起农具就要追打我来。
旻见状马上过来保护我，他挡在我的面前，我看不到旻的表情，但我知道他会一直保护我。
妈妈见他是外人不敢打下去，在那里叨骂着：“你们，回来作什么，不要回来，我还以为你会给我找个金龟子回来，没想到比你两个姐妹都还不如，不是，这里不是你们的家，你不是我的女儿，你们给我滚出去，别在这里碍我的眼睛，看到你们我就想抽你们，还敢回来，回去打你们的鱼去。穷鬼。”
听妈妈骂的那些话，我不知不觉洒落了眼泪，心又疼痛了起来，一个母亲怎么能怎么可以怎么会说这样的话？
“妈妈，你怎么可以说这样的话，我也老大不小了，你只知道在我身上打算那可恨的钱，可是你有没有为我的幸福着想，姐姐妹妹都结婚了，她们不也是不是嫁的你所说的富人子弟，你怎么就不像怪我一样怪她们，我也是你女儿。”
“你不是我女儿。”妈妈像是很冲动说露了话。
在场的我们听了都蒙了。我们都想要知道这是不是只是妈妈的一时气话，或，是真的。
“妈妈，你说什么，你说什么，我不是你的女儿，那我又是谁的女儿？”我轻咽地问。
妈妈很是不自在地走开了。
我追上前去要问清楚，但被旻抱住了。
“亲爱的，不要去，好吗？”他轻轻抚我的背，我放开嗓子哭泣。
“这是怎么了，还没进家门就听见哭哭啼啼，原来是你，别在我家做这些晦气的事，要哭就给我滚出去哭！”
继父回来了，他看见我们很不客气地说骂，根本就没理会是不是来了客人。
“臭婆娘，煮好饭了没有？”继父对着屋内大喊大叫，半晌，见没人回答，他就火上加油地大喊：“臭婆娘，你是不是哑了还是聋了还是死了，没听见我说话吗？”继父重重地推开厨房门，那势气是想要打人，我们忙赶上去，要制止。
只见妈妈在里面做着饭，认真地做着饭，继父走过去要教训她，揪住了她的头发，我们见状，上前将继父拉开。
“你干嘛要这样对我的妈妈，她在做饭，只是没回答你。怎么可以打我的妈妈？”
“关你们什么事，放开我，我教训我的老婆，轮不到你们来教训我，这是我的家事。”
“我也是家里的一份子。”
“伯父，有什么事好好说，不要动手动脚，您这是触犯了法律。”旻一脸的镇静。
“哟，你是哪路人，居然敢来管我们的家事，是不是欠揍？”他说得很蛮横。
正在他要动手打人的时候，他的儿子回来了。
“爸爸，你怎么又范老病了，你再这样，我就不读书出去打工了。”
“别，别，你要好好读书，读个出息出来，好，好，我不打人就是了。”这才让一场打架风波平息了下来。
这时我看见妈妈终于松了口气一样地微微笑了笑，眼里对弟弟充满了感激。
“难道继父会经常打妈妈？”我心里疑惑着。
我望向了旻，发现他经过了这一场风波大概知道了我家的大概。
“你的妈妈很可怜。”他看着妈妈，喃喃地跟我说话。
★
夜色渐浓，争吵也渐息，我们还是在一起吃晚饭。
或许你能想象一农家的景象，一盏暗橙色的灯光闪闪，从旧得有些范黄的窗纸透出来，很像画家常用作为主题的“温暖的家”，不过，我要强调的是“很像”而不是“确实”，外面看来让人联想到美好，里面却是战争，好比一对双胞胎，外表长得一模一样，可一个温柔敦厚，一个凶神恶煞，要是每个家都是前者，那该多好！
继父将唯一的一盘肉放到弟弟的面前，并且说：“其他人没资格吃饭，却还赖在这里吃饭。”
“你说谁呢你，要不是我女儿寄回来的钱，你们有饭吃？”妈妈气不打一处来。
“谁稀罕那么一点钱，能做个屁用，买砖头都还不够。”继父不甘示弱地说。
“好啦，你们别吵啦，以后，我不吃饭，都把我的工资寄回来，够了吧。”我赶紧想制止这场硝烟。
“不够，你得找个百万富翁，给我们几十万。”他们居然异口同声地冲着我喊，压根就没有当旻是存在的。
“够啦。”弟弟忍不住喊道：“爸爸，她虽然不是你的亲生女儿，但她也尽了做姐姐做女儿的份，你就不能接受她？妈妈，她本来就是你的亲生女儿，为什么句句要钱钱，你们除了钱就没有尊严了吗？”
“啪”一个响亮的巴掌拍了过去，冷不防的。弟弟捂着他的左边脸，正处于叛逆期的他，咬牙切齿地直盯着桌子。
“你这个畜生，对你好，你不知道，偏偏还去那个婊子。”
“伯父，你不能这么说你的女儿，她是水雨菲，不是婊子。”旻终于出声了。之前被侮辱却还一声不吭，现在他听到我被侮辱了，却立刻站出来了。
“你这个穷小子，有什么资格来跟我说话，闭上你的臭嘴，不然就给我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你。”继父瞪得两眼要冒火，眼露红丝。
我拉走了旻。
“旻，对不起，没想到他们那么过份。”
我们走乡间的小路上，月光如水。
“雨菲，我现在能想象你成长在这样一个家庭里，是多么痛苦的事！”我们停下来，他将我抱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我们站在芃芃青草的矮墙角望着月亮。
“真好！”我很幸福地说。
“真好？”
“是的，虽然生长在这样家庭里是件很痛苦的事，曾经我也在痛苦的深渊里不能自拔，以为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痛苦的，想一死了之，但是，幸好，我坚持了下来，守得了云开见月明，遇见你的爱，是我幸运的事，所以，我要感谢上帝让在这样的家庭里成长之后遇到了真正的爱！所以，遇见你，真好！”我的心在颤抖，我的心在狂欢，我的心在喜极而泣，那幸福的泪水也淌了出来。
“我的小傻瓜，我的小心肝宝贝！”他疼惜地抚摸着我的头，温柔地说。
当我们回到家的时候，独留下大厅的灯火昏暗。
我牵着旻，紧紧的，怕将他弄丢了。
“旻，跟我来。”我想将旻安顿在了我的房间。
“雨菲，我知道这是你的房间，你想让我睡里面，你呢？”即使在夜里，旻的眼神也是闪亮的，这让我很暖心，好比深冬里的一把篝火，黑夜里的星星。
“别吵，过来，雨菲。”突然出现的妈妈站在厨房门口，我有种莫名的感动，妈妈从来没这样亲切地叫过我的名字。
厨房的灯很昏暗，但此时的妈妈的后面仿佛在发光。
“旻，你先去休息。”我示意旻进去，我则走向妈妈。
“妈妈，你还好吗？”是我先打破了沉默。
妈妈在那端，欲说又不说。
“不要叫我妈妈，在你还没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前，再作决定。”
我被妈妈的话吓了一大跳，几乎失魂落魄地无力地落下了托着脸的手，发出了有些重的声响。
“妈，你说什么？”我两眼从来没有这样迷惑不解过。
“你的妈早在你出生的时候就将你丢在了路边。”妈妈似乎下了很大决心才说出了这句话并有许多的责备之意。
“别在这里胡说八道了，妈，你再怎么不喜欢我，再怎么嫌弃我，也不要将我说成不是你的女儿，你这样会让我的心破碎的。”我抑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坐立不安。
“我没有胡说八道，这么多年来，我受了多少的指责，受了多少的委屈才把你养大成人！哎！”妈妈愈说愈激动，最后，感成了一个叹气。
“我不信，你在骗我，因为我找了个穷小子，是不是，你在骗我，你想让我死了心，好让我离开你，是不是，我知道的，你们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你不喜欢，爸爸不喜欢我，爷爷奶奶不喜欢，连姐姐妹妹都不喜欢我，是不是，我是知道的，你不用再说些什么话，编造什么故事来刺激我了，我都知道，我可以离开你们，可以离你们远远的，几百年见一次也行，不要再花什么心思来骗我了，我可以很好的，真的，就算你不要我，我也可以很好的。”我像是在和空气说话，和我自己说话，还是和我的泪如雨下的眼泪说话，厨房里除了说话声，还有我那不安的脚步声，虽然我穿的是平底鞋子，而且平时走路也比较轻盈，但这会却像要将地踩个洞一样。
“你冷静点，这是事实，我早就想告诉你这个事实了，只是我不忍心告诉你，但这会，你要嫁人了，看得出，你非他不嫁，他非你不娶，我想你也长大了，应该可以承受也应该知道事情了，我不想再隐瞒你什么。”
“你骗人，我从来就没听说过有这样的事，你是开玩笑的是不是，算了，开玩笑就开玩笑，我不觉得这个玩笑好笑，我累了，我要去睡觉了，晚安，妈妈。”我像是喝醉了酒一样。
“你给我站住。”妈妈的命令让我止住了脚步。
“不是我想让你难过，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也是个可怜的娃，只是我现在真的得告诉你真相，这件事情，在我没告诉你之前只有我和我的前夫知道。那是在一个下着小雨的晚上，我那时已经怀孕九个月了，我不忍婆家的辱骂，于是在没有任何人陪同的情况下，我只身去了娘家，在路上，我滑了一跤，就这样，我流产了，荒茫的野外，没有人家，我也就没有人来救，我几乎是爬着走的，肚子饿的时候，连草根都吃了，就这样，半天过后，傍晚的时候，我听见有婴孩的哭闹声，我朝着哭声爬过去，在一条小溪旁边的草丛里，发现了你，你被包得严严实实的，就在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远远地来了人，就这样，我和你都被救了，也就你变成了我的女儿。”
“你的故事真逼真！”
“不是我编的故事，是上天，是上天编的故事。”
“可是，可是”我忍不住哽咽得连话也说不出来。
“我知道你很难以接受，也很难受，这就是现实，当时，很多人家，如果生的是女儿，都会将婴儿丢掉，无论是不是舍不得，因为穷，又要生个儿子，只能将女孩丢弃。”妈妈也站了起来，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伤心得扒在妈妈的怀里恸哭起来，这是我第一次依偎在妈妈的怀里，自从懂事以来，我突然觉得这时妈妈是真的很伟大的，尽管，我不是她生的，但是是她救了我，像是冥冥注定的一样，依偎在妈妈的怀里，我感觉很亲切很温暖，有那么一瞬间我想感谢丢弃我的父母亲，但是接下来，我就不知所措了。
“他们怎么那么狠心肠将我丢弃，女孩也是人，也是生命，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们？为什么，为什么？”我离开了妈妈的怀里，几乎咆哮般地问。
“孩子，你不要怪他们，他们也是无奈。”妈妈也流下了眼泪。“我知道你的心里很苦很苦，但，这是现实，你得接受，并且去谅解这个现实。”
“谅解这个荒谬的现实，不，我永远也不会谅解这样可怕的现实，我要让大家都知道这样做是不对的，是要遭报应的。”我打开门，发现了门外的旻。
我顷刻间倒在了旻的怀里尽情地哭出声响，旻只是轻拍我的肩膀让我尽情地哭泣，他知道我哭完后就会没事了。
“你们都进来。”妈妈把我们都叫了进去。
厨房凌乱狭小，没多少东西，除了这张桌子有些干净外，其它的都看起来都很脏乱，从小就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下的我早已习惯，但是我能感觉到旻不是很自在的，不只是在这厨房里，是从走进我们的村子，我们的家的那时起，但是旻一直都在配合我，都在使自己看起来很自在，对每个人都表现得彬彬有礼，有时，我真想对他说：“渔民，你不用装得像个富人家子弟一样好吗，我爱的就是你，渔民的儿子。”
尽管如此，此时的我们围在一起，我感觉很温馨，妈妈脱去了平时的锐利与坏脾气，终于让我感觉到一个母亲的慈祥。
“伯母，你们的话，我”
“坐下来。”妈妈命令式的温和地说。
我们陆续坐了下来。
“对于你们三姐妹，一直以来，我对雨菲是期望最高的，你的任性倔强，你的勇敢是无人可比的，你爱家，爱和睦的家，我也知道，但是，你要知道，生活本来就不是你要什么就有什么的，更不用说在像我们这样贫穷的家庭里，我们没有给过你温暖的家和宠爱，你一个人在外面流浪般地生活，我也知道，但是我们这把老骨头不识一丁一字，你的弟弟又还小，除了寄希望在你身上，我们没有其它办法了。”
“妈妈，你别再说了，我懂，我懂。”听得我不敢再听下去，我怕我会哇哇大哭起来。
“听我说完，你这闺女就是这样，总喜欢和我们大人叫反调。”
“让伯母说下去吧。”旻劝我。
我发现妈妈的头上多了不少的银丝，眼角里多了不少的皱纹，我的心突然崩地一下，痛了。我是多久没好好看看妈妈的脸了呢，好像从小到大，妈妈在我印象中就是只会骂人，但是不是也没有像这样好好听妈妈说话呢，我开始责备起自己的不是，脑海里一片晕乱。
“你们，好好生活吧，不要像我们。”只有这句话振醒了我。
“无论有没有钱，都不要被钱牵着鼻子走，快不快乐，开不开心，是关于你们的心，而不是关于钱，没有钱就少花点，有钱就多花点，平平稳稳地过你们的日子。我是过来人了，过过贫穷的艰难日子，所以，我是希望我的女儿们不要像我这样过着苦日子，但当我看到你们是那么相爱，如果你们一直都这么相爱，我也就放心，我也想开了，只要你们相爱，日子是不关钱的事，希望你们好自为之，不要学我们，要一直恩爱下去，直到老了，还能这么恩爱，不离不弃，吵了嘴也不要闹心，记得，你们的恩爱就是你们的孩子的福气，你们家才会美满。”
“妈妈，妈妈”我不由自主地投在妈妈的怀里尽情地抽泣，我恨我自己为什么之前一点也不懂妈妈的心，一点也不知道妈妈是如此的通情达理。
“吵什么吵，深更半夜的，你这死丫头在我家叫魂啊，要叫给我出去。”原来是继父，他站在门口骂道，还不住地打哈。
“我只是来吩咐我的女儿该怎么做。”
“你还敢说，你这老太婆不去睡觉，跑来叽叽喳喳，明天不用干活啊，都给我滚回去。”
“孩子，都回去休息吧，雨菲，你去我的房间休息。”原来妈妈和继父一直都是分房睡的，我现在才知道。
“妈妈，你们……”
“没什么事，大家不合，只能分房休息，我们老了，没关系。”
“妈妈，我们一起睡好吗？”
妈妈笑了。
原来妈妈笑起来那么美！
我睡在妈妈的身旁，刚开始有些不自在，因为从小到大，我应该都没跟妈妈睡在一张床上，很小很小的时候睡在摇篮里，大了就和姐姐起睡，到后来，我们三姐妹一起睡，印象中，从来没和妈妈一起睡过。但是今晚却神奇般的，我和妈妈一起睡，那份温暖沁人心脾，我的心有些激动。
“妈妈，我是爱你的，一直都爱你们，你们知道吗？”
“我们粗人不讲什么爱不爱，只是你以后不要像我们这样就行。”显然已经很疲惫了，她闭着眼睛正身躺着，我侧卧看着她，我的眼睛睁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大，认真仔细地看着妈妈，原来妈妈也挺美的，桐色的皮肤，但看起来很健康。虽然皱纹已经爬上了妈妈的眼角，可是我想起了刚才妈妈笑起来的眼睛是那么地美，美到别人不会去在意她的皱纹了，那皱纹根本就不会影响到妈妈的容貌。
“妈妈，你很美！”我轻声赞赏道。
妈妈睁开眼睛，看着我，月光很清澈，从窗户淌进来，我能清楚地看到妈妈的眼睛里的喜悦。“你是第二个说我美的人，妈妈是第一个，我记得，小时候有人说我丑，我就哭着跑回了家，告诉妈妈，妈妈说：‘你很美，你不知道吗，他们都是瞎了眼说瞎话’。”
我突然感到一阵痛心，因为爸爸从来没说过妈妈是美的。一个男人如果爱一个女人，那么这个女人就会是在他眼里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而爸爸却从来没认为妈妈美过，也就是说爸爸从来没爱过妈妈。
“可怜的妈妈！”我的眼里剩满了泪水。
“傻孩子，你眼里的泪赶紧收起来，我很好，我们穷人家哪会去说美不美的，一天三餐能吃饱喝足已经是很幸福的了。”妈妈说得很平静。
我看着妈妈出了神，觉也睡不着了，就那样看着，才发现我真的从来没有好好看看妈妈，原来妈妈的头发已经不只是我想象中的斑白了，显然，她是被生活所迫，已不自觉地会将嘴唇抿住。
她累累地闭上了眼睛，叹了一口长长的气说：“孩子，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第一次听妈妈这么和蔼可亲地向我要求事情，我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马上答应说：“好，我答应你。”
妈妈轻轻地笑了一下，像在梦中一样笑：“你这孩子。”
接着她又说：“我知道，我们亏欠了你很多，对你不够好。”
“没有的事，我现在不是很好吗，只要以后我们好就什么也好了，就像现在。”
“孩子，生活并不是你想要的那么简单，我也知道我从来没真的付出过一个母亲的责任。今天我要教你的一个道理。”妈妈顿了顿，我洗耳恭听，虽然平时我看不惯妈妈的很多处世方式，她总会动不动就对别人发脾气，也听不惯妈妈的很多话，以前，我总羞愧于妈妈总喜欢在背后说别人的不是，而且，我是打心眼里不喜欢这样的人，甚至讨厌这样的人，只是无奈的她是我的妈妈。但这一次却不同了，我渴望，妈妈想要教我的一个道理，因为，此时的妈妈多少像圣母玛丽亚，那种母亲的光辉多么温暖。
“妈妈，你说吧，你说什么我都听。”我说搂着妈妈的脖子，像一个婴孩般搂着妈妈的脖子。
“雨菲，你要知道生活不容易，做人也难，无论谁也没有理所当然地或有义务地对你好，如果有人对不好，没有必要放在心上，不然，会衍生仇恨的心，但是一定要记得别人对你的好，这样，你才能拥有一颗感恩的心！”妈妈说得多么神圣呀，我几乎被她的话打动得几近崇拜。
“所以，请你原谅你的亲生父母吧，他们或许有难言之隐，或许有许多的原因，但是，孩子，你要活得开心，我希望你不要去恨他们，你才能过得开心快乐。”
“妈妈，你别再说了，我是多么后悔之前对你的不理解，原来你是爱我的。”我被妈妈的伟大震撼了心灵，宽容，慈善，原来一直存在在她的心底，而我却一直不知道。
“你原谅他们吧，即使，他们把你遗弃了，作为父母，对于他们也是很心痛的，我懂那种滋味。”
“妈妈，你别再说了，我不恨他们，但是，只有你才是我的妈妈，我不想找回他们，你以后也别说了，我只当做了一场梦，你永远是我的妈妈，好吗？”
“傻孩子，睡吧。”
我觉得今天是我来到这个人世间最美好的一天！
★
之后的一个星期，我和旻一起帮家里干起农活来，以前很讨厌干农活的我，这会儿却干得不亦乐乎，因为累不是致使我不快乐的原因，而是因为没有妈妈的笑容，而此时的妈妈面带慈祥的笑容，让我内心是多么的欢喜，真如那儿歌：
只要妈妈露笑容，露呀露笑容，全家幸福欢乐融融。
只会打鱼的旻，干起农活来，笨手笨脚，我走过去，双手插腰，嘟着嘴说：“你，给努力点，我们吃的饭都从地里出来的，你得将最基本的功夫都给学会了才行，我们三餐都离不开米饭，知道不？”
“遵命，小姐，问题是，鱼也是我们要吃的食物呀。”他幽默地反驳道。
“你还能一餐不落地吃鱼么？”我问。
“那是。”
“哟，鱼还真成了你们打鱼的米饭啦。”
“什么我们你们的，我的就是你的，你的就是我的。”
我甜蜜地偷笑了一下：“幸好，我最喜欢吃鱼了。”
“那太好了，我要带你去我家。”旻的笑容很灿烂。
“你们两口子还没结婚呢，就在这你恩我爱的，听得我们都起鸡皮疙瘩了。”妈妈扛着锄头走过来，叫我们吃饭了：“吃饭，两口子。”
我们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妈妈，你不嫌弃旻他是出生贫寒家庭了吗？”
“雨菲，以前我告诉你一定要找个有钱的嫁了，是因为我知道没有钱的日子的难过，没有钱的日子是难过，可是没有爱的日子更难过，我看得出他是真心喜欢你的，我看到他的眼里只有你，而且那孩子有一股平稳的心态，这很难得，所以，他应该能给你幸福，即使他出生贫寒，我相信他不是那游手好闲的人，他会为了你而努力奋斗，他会给你幸福，我看得出来。”
“妈妈，谢谢你。”
“雨菲，我知道你不久就会嫁出去，他们也就没有什么话来说了，我的三个女儿都嫁了，我的心也可以平静下来了，但唯一有一个让有疙瘩的是，你的亲生父母，你真不想找回你的亲生父母吗？”
说到这，我的心开始混乱不安了起来，我懂得了梦的想法了，虽然她从没说过要找回自己的亲生父母亲，但毕竟血浓于水，那份牵连是无法割断的。
“我，”我有些不知道要说什么。
沉默了一会：“妈妈，我想告诉你一个故事。”于是我将梦的事情告诉了妈妈。
“其实她的做法是对的。”我很惊讶于妈妈的这句话。
“母亲永远是母亲，或许，她做了一些很不对的事情，但，儿女是在自己身割下来的一块肉，是心头肉，那种滋味，只有做了母亲的才懂得。雨菲，你也应该学你的朋友，梦，找回自己的父母亲，让他们后悔也好，让他们愧疚也好，又或者是当初有什么不得以的苦衷，或许你不知道，总之你要做孝顺的孩子，不要去记恨，更不要去记仇，一切和平就好，孩子，其实，你的母亲来看过你两次！”
“什么？”我惊讶地望着妈妈。
“是的，在你小时候一次，去年一次，而每一次，你都在不在家里，我们不想让你知道，所以一直都没让你与她相认，而她也不敢与你相认。”
我的泪哗啦啦地流下来。
第二天，一个穿着端庄美丽的中年妇女出现在了我们家门口，与正要去田里送水的我碰了正面。
倏忽一下，我觉得她很熟，她站在那一动不动，脸上的表情悲伤难过，我看得到阳光从她的眼睛走过，星光般闪动，她似乎认识我，而我也似乎认识她，可是，我搜索了我的脑海，却一点印象也没有。她的脸很是模糊，但她的泪很清晰。
我奇怪地看着她，她却很伤心的样子。
“雨菲，她是你的母亲！”我不知道妈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说了这句让我吓了一大跳的话。
“妈，你疯了？”
“你怎么可以这样说你的妈妈？”那个妈妈说是我的女人大声喊道，但又不失慈爱，我能感觉得到她对我深深的思念和爱，但她这种爱很陌生很陌生。
“你是谁？”我几乎觉得她没有资格这样来教训我。
“啪”一个响亮的巴掌拍在我的脸上，我顿时失去知觉的脸刹那间痛得能感觉到红肿，火辣辣的。
被突然袭击的我正怒火中烧要骂人时转过头一看居然是妈妈。是的，是妈妈打了我，我好久才恍过神来，那一刻定局在站成等腰三角形的三个人，我和那个女人都惊讶地看着生气的妈妈。
“你怎么可以那样说你的母亲，她怀胎十个月，你知道做一个母亲的苦和痛吗？”
“如果你不承认你的母亲，以后也不要叫我作妈妈了。”我第一次看见她眼里的泪花闪闪。
“妈，你怎么。。。。”我咽住了，好不容易口水咽了下去，然后问：“她真的是我的母亲吗？”我指着她，那时我也觉得自己有些太不孝顺了，我自己都在责备自己。
“是的。”妈妈的泪掉落了下来。
“不，她不是我的母亲，我的母亲就是你，我没有残忍到将自己的女儿丢弃的母亲，我的母亲是你，妈妈，虽然，从小你没怎么宠爱我，但是，是你你救了我，你才是我的母亲。”我哭着跪了下来。
“孩子，对不起。”她走过来要抱我，被我推开了。
“孩子，她真的是你的母亲。”妈妈蹲下来语重心长地告诉我，悲伤中带着无奈与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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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也没打电话给他们呀，可是，为什么总得我打给他们，他们为什么不打个电话给我，是我在外面过着流浪般的生活，他们为什么不想想我的处境，不关心关心我。”我像个小孩子一样，对着我面前的一棵树抱怨着。
突然我很想念家，很想将我谈恋爱的事告诉妈妈，告诉姐姐和妹妹，虽然我害怕他们责备我，可是，现在，我真的确定了，我很喜欢“渔民”，而且，我发现，他是真的爱我，我很想带我爱的人给妈妈看，给我最亲的人爱的人看。
“渔民，我想带你回去，见我妈妈，好吗？”我依偎在旻的怀里，看着不远处的金色夕阳。
“好，只要你说的，我都遵从。”他很调皮。
“怎么听着，我好像很凶，你不得不遵从。”我嘟着嘴看着他坏笑的眼睛。
他笑了，然后说：“因为你只对我‘凶’”
“嘻嘻”我只是嘻笑着感谢他将我放心上，了解我。
就在寒冷的冬天，我将旻带回了家给妈妈看。
“哟，这小伙子看起来不错呀。”妈妈放下手中的农具，上下打量着旻。
“你好，伯母，我是雨菲的男朋友，俞旻。”旻很很有礼貌地介绍着自己。
“渔民？你不会是打鱼的吧？”妈妈一听那名字的第一反应就是这样，出乎我的意料成自然。
“是呀，他家打鱼的。”我讨厌妈妈的那种看不起人的眼神，所以没等旻说话，我就先替他说了。
“你这个死丫头，还敢顶我嘴，你是不是欠揍了，带了个打鱼的回来还敢这么神气。”妈妈说着说着，习惯性地捞起农具就要追打我来。
旻见状马上过来保护我，他挡在我的面前，我看不到旻的表情，但我知道他会一直保护我。
妈妈见他是外人不敢打下去，在那里叨骂着：“你们，回来作什么，不要回来，我还以为你会给我找个金龟子回来，没想到比你两个姐妹都还不如，不是，这里不是你们的家，你不是我的女儿，你们给我滚出去，别在这里碍我的眼睛，看到你们我就想抽你们，还敢回来，回去打你们的鱼去。穷鬼。”
听妈妈骂的那些话，我不知不觉洒落了眼泪，心又疼痛了起来，一个母亲怎么能怎么可以怎么会说这样的话？
“妈妈，你怎么可以说这样的话，我也老大不小了，你只知道在我身上打算那可恨的钱，可是你有没有为我的幸福着想，姐姐妹妹都结婚了，她们不也是不是嫁的你所说的富人子弟，你怎么就不像怪我一样怪她们，我也是你女儿。”
“你不是我女儿。”妈妈像是很冲动说露了话。
在场的我们听了都蒙了。我们都想要知道这是不是只是妈妈的一时气话，或，是真的。
“妈妈，你说什么，你说什么，我不是你的女儿，那我又是谁的女儿？”我轻咽地问。
妈妈很是不自在地走开了。
我追上前去要问清楚，但被旻抱住了。
“亲爱的，不要去，好吗？”他轻轻抚我的背，我放开嗓子哭泣。
“这是怎么了，还没进家门就听见哭哭啼啼，原来是你，别在我家做这些晦气的事，要哭就给我滚出去哭！”
继父回来了，他看见我们很不客气地说骂，根本就没理会是不是来了客人。
“臭婆娘，煮好饭了没有？”继父对着屋内大喊大叫，半晌，见没人回答，他就火上加油地大喊：“臭婆娘，你是不是哑了还是聋了还是死了，没听见我说话吗？”继父重重地推开厨房门，那势气是想要打人，我们忙赶上去，要制止。
只见妈妈在里面做着饭，认真地做着饭，继父走过去要教训她，揪住了她的头发，我们见状，上前将继父拉开。
“你干嘛要这样对我的妈妈，她在做饭，只是没回答你。怎么可以打我的妈妈？”
“关你们什么事，放开我，我教训我的老婆，轮不到你们来教训我，这是我的家事。”
“我也是家里的一份子。”
“伯父，有什么事好好说，不要动手动脚，您这是触犯了法律。”旻一脸的镇静。
“哟，你是哪路人，居然敢来管我们的家事，是不是欠揍？”他说得很蛮横。
正在他要动手打人的时候，他的儿子回来了。
“爸爸，你怎么又范老病了，你再这样，我就不读书出去打工了。”
“别，别，你要好好读书，读个出息出来，好，好，我不打人就是了。”这才让一场打架风波平息了下来。
这时我看见妈妈终于松了口气一样地微微笑了笑，眼里对弟弟充满了感激。
“难道继父会经常打妈妈？”我心里疑惑着。
我望向了旻，发现他经过了这一场风波大概知道了我家的大概。
“你的妈妈很可怜。”他看着妈妈，喃喃地跟我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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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浓，争吵也渐息，我们还是在一起吃晚饭。
或许你能想象一农家的景象，一盏暗橙色的灯光闪闪，从旧得有些范黄的窗纸透出来，很像画家常用作为主题的“温暖的家”，不过，我要强调的是“很像”而不是“确实”，外面看来让人联想到美好，里面却是战争，好比一对双胞胎，外表长得一模一样，可一个温柔敦厚，一个凶神恶煞，要是每个家都是前者，那该多好！
继父将唯一的一盘肉放到弟弟的面前，并且说：“其他人没资格吃饭，却还赖在这里吃饭。”
“你说谁呢你，要不是我女儿寄回来的钱，你们有饭吃？”妈妈气不打一处来。
“谁稀罕那么一点钱，能做个屁用，买砖头都还不够。”继父不甘示弱地说。
“好啦，你们别吵啦，以后，我不吃饭，都把我的工资寄回来，够了吧。”我赶紧想制止这场硝烟。
“不够，你得找个百万富翁，给我们几十万。”他们居然异口同声地冲着我喊，压根就没有当旻是存在的。
“够啦。”弟弟忍不住喊道：“爸爸，她虽然不是你的亲生女儿，但她也尽了做姐姐做女儿的份，你就不能接受她？妈妈，她本来就是你的亲生女儿，为什么句句要钱钱，你们除了钱就没有尊严了吗？”
“啪”一个响亮的巴掌拍了过去，冷不防的。弟弟捂着他的左边脸，正处于叛逆期的他，咬牙切齿地直盯着桌子。
“你这个畜生，对你好，你不知道，偏偏还去那个婊子。”
“伯父，你不能这么说你的女儿，她是水雨菲，不是婊子。”旻终于出声了。之前被侮辱却还一声不吭，现在他听到我被侮辱了，却立刻站出来了。
“你这个穷小子，有什么资格来跟我说话，闭上你的臭嘴，不然就给我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你。”继父瞪得两眼要冒火，眼露红丝。
我拉走了旻。
“旻，对不起，没想到他们那么过份。”
我们走乡间的小路上，月光如水。
“雨菲，我现在能想象你成长在这样一个家庭里，是多么痛苦的事！”我们停下来，他将我抱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我们站在芃芃青草的矮墙角望着月亮。
“真好！”我很幸福地说。
“真好？”
“是的，虽然生长在这样家庭里是件很痛苦的事，曾经我也在痛苦的深渊里不能自拔，以为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痛苦的，想一死了之，但是，幸好，我坚持了下来，守得了云开见月明，遇见你的爱，是我幸运的事，所以，我要感谢上帝让在这样的家庭里成长之后遇到了真正的爱！所以，遇见你，真好！”我的心在颤抖，我的心在狂欢，我的心在喜极而泣，那幸福的泪水也淌了出来。
“我的小傻瓜，我的小心肝宝贝！”他疼惜地抚摸着我的头，温柔地说。
当我们回到家的时候，独留下大厅的灯火昏暗。
我牵着旻，紧紧的，怕将他弄丢了。
“旻，跟我来。”我想将旻安顿在了我的房间。
“雨菲，我知道这是你的房间，你想让我睡里面，你呢？”即使在夜里，旻的眼神也是闪亮的，这让我很暖心，好比深冬里的一把篝火，黑夜里的星星。
“别吵，过来，雨菲。”突然出现的妈妈站在厨房门口，我有种莫名的感动，妈妈从来没这样亲切地叫过我的名字。
厨房的灯很昏暗，但此时的妈妈的后面仿佛在发光。
“旻，你先去休息。”我示意旻进去，我则走向妈妈。
“妈妈，你还好吗？”是我先打破了沉默。
妈妈在那端，欲说又不说。
“不要叫我妈妈，在你还没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前，再作决定。”
我被妈妈的话吓了一大跳，几乎失魂落魄地无力地落下了托着脸的手，发出了有些重的声响。
“妈，你说什么？”我两眼从来没有这样迷惑不解过。
“你的妈早在你出生的时候就将你丢在了路边。”妈妈似乎下了很大决心才说出了这句话并有许多的责备之意。
“别在这里胡说八道了，妈，你再怎么不喜欢我，再怎么嫌弃我，也不要将我说成不是你的女儿，你这样会让我的心破碎的。”我抑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坐立不安。
“我没有胡说八道，这么多年来，我受了多少的指责，受了多少的委屈才把你养大成人！哎！”妈妈愈说愈激动，最后，感成了一个叹气。
“我不信，你在骗我，因为我找了个穷小子，是不是，你在骗我，你想让我死了心，好让我离开你，是不是，我知道的，你们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你不喜欢，爸爸不喜欢我，爷爷奶奶不喜欢，连姐姐妹妹都不喜欢我，是不是，我是知道的，你不用再说些什么话，编造什么故事来刺激我了，我都知道，我可以离开你们，可以离你们远远的，几百年见一次也行，不要再花什么心思来骗我了，我可以很好的，真的，就算你不要我，我也可以很好的。”我像是在和空气说话，和我自己说话，还是和我的泪如雨下的眼泪说话，厨房里除了说话声，还有我那不安的脚步声，虽然我穿的是平底鞋子，而且平时走路也比较轻盈，但这会却像要将地踩个洞一样。
“你冷静点，这是事实，我早就想告诉你这个事实了，只是我不忍心告诉你，但这会，你要嫁人了，看得出，你非他不嫁，他非你不娶，我想你也长大了，应该可以承受也应该知道事情了，我不想再隐瞒你什么。”
“你骗人，我从来就没听说过有这样的事，你是开玩笑的是不是，算了，开玩笑就开玩笑，我不觉得这个玩笑好笑，我累了，我要去睡觉了，晚安，妈妈。”我像是喝醉了酒一样。
“你给我站住。”妈妈的命令让我止住了脚步。
“不是我想让你难过，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也是个可怜的娃，只是我现在真的得告诉你真相，这件事情，在我没告诉你之前只有我和我的前夫知道。那是在一个下着小雨的晚上，我那时已经怀孕九个月了，我不忍婆家的辱骂，于是在没有任何人陪同的情况下，我只身去了娘家，在路上，我滑了一跤，就这样，我流产了，荒茫的野外，没有人家，我也就没有人来救，我几乎是爬着走的，肚子饿的时候，连草根都吃了，就这样，半天过后，傍晚的时候，我听见有婴孩的哭闹声，我朝着哭声爬过去，在一条小溪旁边的草丛里，发现了你，你被包得严严实实的，就在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远远地来了人，就这样，我和你都被救了，也就你变成了我的女儿。”
“你的故事真逼真！”
“不是我编的故事，是上天，是上天编的故事。”
“可是，可是”我忍不住哽咽得连话也说不出来。
“我知道你很难以接受，也很难受，这就是现实，当时，很多人家，如果生的是女儿，都会将婴儿丢掉，无论是不是舍不得，因为穷，又要生个儿子，只能将女孩丢弃。”妈妈也站了起来，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伤心得扒在妈妈的怀里恸哭起来，这是我第一次依偎在妈妈的怀里，自从懂事以来，我突然觉得这时妈妈是真的很伟大的，尽管，我不是她生的，但是是她救了我，像是冥冥注定的一样，依偎在妈妈的怀里，我感觉很亲切很温暖，有那么一瞬间我想感谢丢弃我的父母亲，但是接下来，我就不知所措了。
“他们怎么那么狠心肠将我丢弃，女孩也是人，也是生命，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们？为什么，为什么？”我离开了妈妈的怀里，几乎咆哮般地问。
“孩子，你不要怪他们，他们也是无奈。”妈妈也流下了眼泪。“我知道你的心里很苦很苦，但，这是现实，你得接受，并且去谅解这个现实。”
“谅解这个荒谬的现实，不，我永远也不会谅解这样可怕的现实，我要让大家都知道这样做是不对的，是要遭报应的。”我打开门，发现了门外的旻。
我顷刻间倒在了旻的怀里尽情地哭出声响，旻只是轻拍我的肩膀让我尽情地哭泣，他知道我哭完后就会没事了。
“你们都进来。”妈妈把我们都叫了进去。
厨房凌乱狭小，没多少东西，除了这张桌子有些干净外，其它的都看起来都很脏乱，从小就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下的我早已习惯，但是我能感觉到旻不是很自在的，不只是在这厨房里，是从走进我们的村子，我们的家的那时起，但是旻一直都在配合我，都在使自己看起来很自在，对每个人都表现得彬彬有礼，有时，我真想对他说：“渔民，你不用装得像个富人家子弟一样好吗，我爱的就是你，渔民的儿子。”
尽管如此，此时的我们围在一起，我感觉很温馨，妈妈脱去了平时的锐利与坏脾气，终于让我感觉到一个母亲的慈祥。
“伯母，你们的话，我”
“坐下来。”妈妈命令式的温和地说。
我们陆续坐了下来。
“对于你们三姐妹，一直以来，我对雨菲是期望最高的，你的任性倔强，你的勇敢是无人可比的，你爱家，爱和睦的家，我也知道，但是，你要知道，生活本来就不是你要什么就有什么的，更不用说在像我们这样贫穷的家庭里，我们没有给过你温暖的家和宠爱，你一个人在外面流浪般地生活，我也知道，但是我们这把老骨头不识一丁一字，你的弟弟又还小，除了寄希望在你身上，我们没有其它办法了。”
“妈妈，你别再说了，我懂，我懂。”听得我不敢再听下去，我怕我会哇哇大哭起来。
“听我说完，你这闺女就是这样，总喜欢和我们大人叫反调。”
“让伯母说下去吧。”旻劝我。
我发现妈妈的头上多了不少的银丝，眼角里多了不少的皱纹，我的心突然崩地一下，痛了。我是多久没好好看看妈妈的脸了呢，好像从小到大，妈妈在我印象中就是只会骂人，但是不是也没有像这样好好听妈妈说话呢，我开始责备起自己的不是，脑海里一片晕乱。
“你们，好好生活吧，不要像我们。”只有这句话振醒了我。
“无论有没有钱，都不要被钱牵着鼻子走，快不快乐，开不开心，是关于你们的心，而不是关于钱，没有钱就少花点，有钱就多花点，平平稳稳地过你们的日子。我是过来人了，过过贫穷的艰难日子，所以，我是希望我的女儿们不要像我这样过着苦日子，但当我看到你们是那么相爱，如果你们一直都这么相爱，我也就放心，我也想开了，只要你们相爱，日子是不关钱的事，希望你们好自为之，不要学我们，要一直恩爱下去，直到老了，还能这么恩爱，不离不弃，吵了嘴也不要闹心，记得，你们的恩爱就是你们的孩子的福气，你们家才会美满。”
“妈妈，妈妈”我不由自主地投在妈妈的怀里尽情地抽泣，我恨我自己为什么之前一点也不懂妈妈的心，一点也不知道妈妈是如此的通情达理。
“吵什么吵，深更半夜的，你这死丫头在我家叫魂啊，要叫给我出去。”原来是继父，他站在门口骂道，还不住地打哈。
“我只是来吩咐我的女儿该怎么做。”
“你还敢说，你这老太婆不去睡觉，跑来叽叽喳喳，明天不用干活啊，都给我滚回去。”
“孩子，都回去休息吧，雨菲，你去我的房间休息。”原来妈妈和继父一直都是分房睡的，我现在才知道。
“妈妈，你们……”
“没什么事，大家不合，只能分房休息，我们老了，没关系。”
“妈妈，我们一起睡好吗？”
妈妈笑了。
原来妈妈笑起来那么美！
我睡在妈妈的身旁，刚开始有些不自在，因为从小到大，我应该都没跟妈妈睡在一张床上，很小很小的时候睡在摇篮里，大了就和姐姐起睡，到后来，我们三姐妹一起睡，印象中，从来没和妈妈一起睡过。但是今晚却神奇般的，我和妈妈一起睡，那份温暖沁人心脾，我的心有些激动。
“妈妈，我是爱你的，一直都爱你们，你们知道吗？”
“我们粗人不讲什么爱不爱，只是你以后不要像我们这样就行。”显然已经很疲惫了，她闭着眼睛正身躺着，我侧卧看着她，我的眼睛睁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大，认真仔细地看着妈妈，原来妈妈也挺美的，桐色的皮肤，但看起来很健康。虽然皱纹已经爬上了妈妈的眼角，可是我想起了刚才妈妈笑起来的眼睛是那么地美，美到别人不会去在意她的皱纹了，那皱纹根本就不会影响到妈妈的容貌。
“妈妈，你很美！”我轻声赞赏道。
妈妈睁开眼睛，看着我，月光很清澈，从窗户淌进来，我能清楚地看到妈妈的眼睛里的喜悦。“你是第二个说我美的人，妈妈是第一个，我记得，小时候有人说我丑，我就哭着跑回了家，告诉妈妈，妈妈说：‘你很美，你不知道吗，他们都是瞎了眼说瞎话’。”
我突然感到一阵痛心，因为爸爸从来没说过妈妈是美的。一个男人如果爱一个女人，那么这个女人就会是在他眼里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而爸爸却从来没认为妈妈美过，也就是说爸爸从来没爱过妈妈。
“可怜的妈妈！”我的眼里剩满了泪水。
“傻孩子，你眼里的泪赶紧收起来，我很好，我们穷人家哪会去说美不美的，一天三餐能吃饱喝足已经是很幸福的了。”妈妈说得很平静。
我看着妈妈出了神，觉也睡不着了，就那样看着，才发现我真的从来没有好好看看妈妈，原来妈妈的头发已经不只是我想象中的斑白了，显然，她是被生活所迫，已不自觉地会将嘴唇抿住。
她累累地闭上了眼睛，叹了一口长长的气说：“孩子，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第一次听妈妈这么和蔼可亲地向我要求事情，我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马上答应说：“好，我答应你。”
妈妈轻轻地笑了一下，像在梦中一样笑：“你这孩子。”
接着她又说：“我知道，我们亏欠了你很多，对你不够好。”
“没有的事，我现在不是很好吗，只要以后我们好就什么也好了，就像现在。”
“孩子，生活并不是你想要的那么简单，我也知道我从来没真的付出过一个母亲的责任。今天我要教你的一个道理。”妈妈顿了顿，我洗耳恭听，虽然平时我看不惯妈妈的很多处世方式，她总会动不动就对别人发脾气，也听不惯妈妈的很多话，以前，我总羞愧于妈妈总喜欢在背后说别人的不是，而且，我是打心眼里不喜欢这样的人，甚至讨厌这样的人，只是无奈的她是我的妈妈。但这一次却不同了，我渴望，妈妈想要教我的一个道理，因为，此时的妈妈多少像圣母玛丽亚，那种母亲的光辉多么温暖。
“妈妈，你说吧，你说什么我都听。”我说搂着妈妈的脖子，像一个婴孩般搂着妈妈的脖子。
“雨菲，你要知道生活不容易，做人也难，无论谁也没有理所当然地或有义务地对你好，如果有人对不好，没有必要放在心上，不然，会衍生仇恨的心，但是一定要记得别人对你的好，这样，你才能拥有一颗感恩的心！”妈妈说得多么神圣呀，我几乎被她的话打动得几近崇拜。
“所以，请你原谅你的亲生父母吧，他们或许有难言之隐，或许有许多的原因，但是，孩子，你要活得开心，我希望你不要去恨他们，你才能过得开心快乐。”
“妈妈，你别再说了，我是多么后悔之前对你的不理解，原来你是爱我的。”我被妈妈的伟大震撼了心灵，宽容，慈善，原来一直存在在她的心底，而我却一直不知道。
“你原谅他们吧，即使，他们把你遗弃了，作为父母，对于他们也是很心痛的，我懂那种滋味。”
“妈妈，你别再说了，我不恨他们，但是，只有你才是我的妈妈，我不想找回他们，你以后也别说了，我只当做了一场梦，你永远是我的妈妈，好吗？”
“傻孩子，睡吧。”
我觉得今天是我来到这个人世间最美好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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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一个星期，我和旻一起帮家里干起农活来，以前很讨厌干农活的我，这会儿却干得不亦乐乎，因为累不是致使我不快乐的原因，而是因为没有妈妈的笑容，而此时的妈妈面带慈祥的笑容，让我内心是多么的欢喜，真如那儿歌：
只要妈妈露笑容，露呀露笑容，全家幸福欢乐融融。
只会打鱼的旻，干起农活来，笨手笨脚，我走过去，双手插腰，嘟着嘴说：“你，给努力点，我们吃的饭都从地里出来的，你得将最基本的功夫都给学会了才行，我们三餐都离不开米饭，知道不？”
“遵命，小姐，问题是，鱼也是我们要吃的食物呀。”他幽默地反驳道。
“你还能一餐不落地吃鱼么？”我问。
“那是。”
“哟，鱼还真成了你们打鱼的米饭啦。”
“什么我们你们的，我的就是你的，你的就是我的。”
我甜蜜地偷笑了一下：“幸好，我最喜欢吃鱼了。”
“那太好了，我要带你去我家。”旻的笑容很灿烂。
“你们两口子还没结婚呢，就在这你恩我爱的，听得我们都起鸡皮疙瘩了。”妈妈扛着锄头走过来，叫我们吃饭了：“吃饭，两口子。”
我们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妈妈，你不嫌弃旻他是出生贫寒家庭了吗？”
“雨菲，以前我告诉你一定要找个有钱的嫁了，是因为我知道没有钱的日子的难过，没有钱的日子是难过，可是没有爱的日子更难过，我看得出他是真心喜欢你的，我看到他的眼里只有你，而且那孩子有一股平稳的心态，这很难得，所以，他应该能给你幸福，即使他出生贫寒，我相信他不是那游手好闲的人，他会为了你而努力奋斗，他会给你幸福，我看得出来。”
“妈妈，谢谢你。”
“雨菲，我知道你不久就会嫁出去，他们也就没有什么话来说了，我的三个女儿都嫁了，我的心也可以平静下来了，但唯一有一个让有疙瘩的是，你的亲生父母，你真不想找回你的亲生父母吗？”
说到这，我的心开始混乱不安了起来，我懂得了梦的想法了，虽然她从没说过要找回自己的亲生父母亲，但毕竟血浓于水，那份牵连是无法割断的。
“我，”我有些不知道要说什么。
沉默了一会：“妈妈，我想告诉你一个故事。”于是我将梦的事情告诉了妈妈。
“其实她的做法是对的。”我很惊讶于妈妈的这句话。
“母亲永远是母亲，或许，她做了一些很不对的事情，但，儿女是在自己身割下来的一块肉，是心头肉，那种滋味，只有做了母亲的才懂得。雨菲，你也应该学你的朋友，梦，找回自己的父母亲，让他们后悔也好，让他们愧疚也好，又或者是当初有什么不得以的苦衷，或许你不知道，总之你要做孝顺的孩子，不要去记恨，更不要去记仇，一切和平就好，孩子，其实，你的母亲来看过你两次！”
“什么？”我惊讶地望着妈妈。
“是的，在你小时候一次，去年一次，而每一次，你都在不在家里，我们不想让你知道，所以一直都没让你与她相认，而她也不敢与你相认。”
我的泪哗啦啦地流下来。
第二天，一个穿着端庄美丽的中年妇女出现在了我们家门口，与正要去田里送水的我碰了正面。
倏忽一下，我觉得她很熟，她站在那一动不动，脸上的表情悲伤难过，我看得到阳光从她的眼睛走过，星光般闪动，她似乎认识我，而我也似乎认识她，可是，我搜索了我的脑海，却一点印象也没有。她的脸很是模糊，但她的泪很清晰。
我奇怪地看着她，她却很伤心的样子。
“雨菲，她是你的母亲！”我不知道妈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说了这句让我吓了一大跳的话。
“妈，你疯了？”
“你怎么可以这样说你的妈妈？”那个妈妈说是我的女人大声喊道，但又不失慈爱，我能感觉得到她对我深深的思念和爱，但她这种爱很陌生很陌生。
“你是谁？”我几乎觉得她没有资格这样来教训我。
“啪”一个响亮的巴掌拍在我的脸上，我顿时失去知觉的脸刹那间痛得能感觉到红肿，火辣辣的。
被突然袭击的我正怒火中烧要骂人时转过头一看居然是妈妈。是的，是妈妈打了我，我好久才恍过神来，那一刻定局在站成等腰三角形的三个人，我和那个女人都惊讶地看着生气的妈妈。
“你怎么可以那样说你的母亲，她怀胎十个月，你知道做一个母亲的苦和痛吗？”
“如果你不承认你的母亲，以后也不要叫我作妈妈了。”我第一次看见她眼里的泪花闪闪。
“妈，你怎么。。。。”我咽住了，好不容易口水咽了下去，然后问：“她真的是我的母亲吗？”我指着她，那时我也觉得自己有些太不孝顺了，我自己都在责备自己。
“是的。”妈妈的泪掉落了下来。
“不，她不是我的母亲，我的母亲就是你，我没有残忍到将自己的女儿丢弃的母亲，我的母亲是你，妈妈，虽然，从小你没怎么宠爱我，但是，是你你救了我，你才是我的母亲。”我哭着跪了下来。
“孩子，对不起。”她走过来要抱我，被我推开了。
“孩子，她真的是你的母亲。”妈妈蹲下来语重心长地告诉我，悲伤中带着无奈与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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