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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四十二章 韩五爱真是个好社员

    安主任被调往外地学习之后,牛主任就主持了全面工作。赵起升大会小会、张口闭口总是先说在毛主席的英明领导下,之后就是在牛主任的大力支持、指导下云云,除了半夜,他几乎成了牛主任的影子,牛主任见了赵起升就心花怒放、喜气洋洋。赵起升甚至能从牛主任的裤子提得高与不高来判断她的心情好不好。

    后来,他甚至知道牛主任哪天不方便哪天动不得凉水!他还发现牛主任的两只干鸡腿中间要是一只大狗能跑过去,那是她要到各村检查工作或去给下级开会;要是下边只能钻一个小狗过去,那是上级要来检查她的工作或要去给上级汇报。后来赵起升的许多同仁或相近的朋友找牛主任办事或汇报工作,往往要问问他啥时候去合适,赵起升远远地一看,就知道能去不能去,——十有九准。

    赵起升找牛主任一般不看能钻过大狗还是能钻过小狗。

    农场的事刚有些眉目,赵起升就到公社给牛主任汇报,他去的时候母主任刚走,后来听别人说,母主任走的时候黑眼睛珠子还没有翻下来。

    牛主任办公室冲门挂着马、恩、列、斯、毛的画像,赵起升进门的时候牛主任正抄着手在看,身子一晃一晃,看样子很生气,两条干腿间连一个鸡子也过不去。

    赵起升已到了屋子里,又不好马上再出去,就索性大叫一声:“报告牛主任!鱼儿离不了水,瓜儿离不了秧,红花还得绿叶配,大坡地离不了牛主任!——咱村儿有点事儿,现时说还是等会儿说?”

    牛主任捂住半个鼻子半个嘴,头一歪身子一扭就晃里晃荡地笑不停:“你个赵起升——笑死人,真笑死人!嗯!——-嗯!——嗯!——哎呦呦,真笑死人——”连赵起升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好笑,其实她早也就不笑了,身子却正不过来,——像一颗被雨滴打歪的谷苗,含水带露地等着人扶。

    他给牛主任汇报了筹建农场的工作,说农场先搞试验田,成功以后全村都跟着学。牛主任很高兴,首先肯定了他的工作,还说知识青年下乡马上又要来一批,要不要找两个精干的给配过去?赵起升说听党的话,跟党走,一切听从党安排,党叫干啥就干啥。牛主任就更高兴,临出门的时候给了他一盒锡纸包的大前门香烟。

    接下来的事就是往农场找几个常年做活的人,赵起升给几个生产队长吹了吹风,知道的人就都想去。

    白老六的儿媳韩五爱听说了以后最想去,去农场做活,一来每天中午能白赚一顿饭,二来也不用整天瞅着屎尿在炕的男人白小现。

    五爱悄悄地给白锁住说了几回,锁住每次都满嘴应承。五爱隔一段日子再问的时候,仍然还是一大堆应承的话,总没有个准当的信儿,而且应承的话说多了,有时连自己都忘了,上上次的应承和下下次的应承就不对了榫卯。

    一次,队里的妇女们摘棉花,这一年的棉花长得又特好,头天刚摘过,过不了三天满地就又白乎乎一片。因为急于收,队里临时规定摘十斤棉花挣一分工,手快的人半天能挣一天的工。

    那天,五爱因为在家照顾男人小现,往地里去的时候迟了些,为了多挣些工分,回去也就有些迟。棉花地在野寨坡王炳中的坟上边,离村子二三里的路。当飘在白坡岭上的那轮圆月由暗红变成金黄,最后变成一片耀眼的银白时,身后龟脊梁的柏树上就有几只秃鹫“呱——呦——呱——呦,呱呱呱——呦”地一连声地叫,连晚归的耕牛都滴滴咚咚地往回一路小跑。

    五爱急急忙忙地把摘好的棉花打包,包好后一掂,足有八、九十斤,甩了好几次都没有甩到肩膀上,正急,白锁住突然幽灵一般地冒了出来,倒背着手,手里攥着一支镰。走过来后就献媚一般地说笑打招呼:“吔——吔——吔!——韩五爱真是个好社员,白天干,黑夜也不闲。”说话时就伸过手去,借着掂棉花包的机会摸了摸五爱的手,说:“真沉,起码八、九十斤,俺替你背。”五爱很不高兴,说:“去去去!除了嘴好使哪儿都不中用,给俺办的事儿说了个啥?再吃捆荆条儿屙个粪筐俺看看。”说完一使劲,挎上那个大棉花包晃晃悠悠地走。

    他们在曾经的岁月里,操持着纯美的淡定和从容,欢爱着,歌舞着,固守着。让我们在纷扰无休的浮躁里,怀念他们一回吧:

    幽谷劲风起太行,云裹大山莽苍苍。平生谁解其中事,十月山花耐枯霜。大原暑日遍地火,小崖之下野风凉。春燕衔泥筑巢时,桃红李白好梦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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