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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0(十)洞房犯二

    面前的大门忽然被推开,倏地透进来的光线与嘈杂的喧闹一下子打断了任凭的回忆。

    太子百里镜息气宇轩昂走进来,随手掩上了门,“可算找着你了。大婚之日母亲允你一日的闲假,倒不知这些大臣们如此的勤快,一下朝就匆匆往里这儿跑。”

    任凭连忙起身一礼,让出上座,立于一侧,恭敬道:“殿下此言差矣,微臣一介九品闲官,整日修书,实在没什么同僚。今日有如此多的富商大臣们赏脸上门,多半是微臣借了殿下的光。”

    “你不出去,可曾听说今日朝堂上发生之事?”百里镜息理所当然地坐上上座。

    任凭抬头,愕然等百里镜息下文。

    百里镜息神色一敛,“今日早朝,二弟镜宁请旨回封地。母亲说十日后答复他。”

    任凭默了一会儿,沉吟:“女皇陛下煞费苦心了。”当年作为帝女一举夺下皇位的女皇陛下不可能不知道,一直以来自家两个儿子对皇位明争暗夺之事。即便知道,却仍旧放任两个儿子自己处理,至多在危及皇权之时插手。这样的母亲……该说是无情,还是为了江山的考虑长远呢?

    懦弱无能之人,不可胜任,无论是官位,或是皇位。这是女皇夺下皇位之后一直遵循的原则。

    “罢了,”百里镜息摆摆手,打破任凭的沉思,“今日是你大婚,不谈这些。只是大婚当日,新郎却独自蹲在房里不出去迎客,怕也只有你任凭一人了吧?”

    任凭从容答道:“既然诸位大臣是来见殿下您的,微臣便不宜招待不宜得罪不宜结交,以免给殿下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此话,若是旁人说来,听在耳里恐怕会被人误认为是在讽刺太子抢了他任凭的风头,但从任凭口中说出来,百里镜息便知道,他的确是如此考虑的。

    百里镜息笑道,“你的大婚之日,外面却是陈管家和魏妈在招待,不少宾客都在猜测你这个新郎官是怎么了,你多少还是出去露一面为好。”

    任凭苦笑:“外面的宾客多半是微臣只见过一两面的人。殿下是知道微臣的……微臣实在是怕得罪人啊。”也怕人知道他任凭的弱点——认不得人。

    百里镜息无奈地摇摇头:“只怕你这会儿无论如何也得出去了——时辰到了。”

    任凭听到此,神情一肃,深吸了口气。

    百里镜息转身正欲出去,忽然顿住回头瞄了一眼任凭,“任凭,你莫不是……在紧张?”

    “让殿下见笑了,只怕是的。”任凭僵硬一笑,手指忍不住战栗。

    这样的战栗,不知是紧张,或是激动。

    百里镜息哈哈大笑,“真是令人惊讶啊任凭,想不到面对女皇可以面不改色一抒政见的你,会在娶女人的事情上怯场。”

    任凭正色摇摇头:“她不止是女人。”

    百里镜息摆摆手,“还是位美娇娘是不?走吧,快去迎你的美娇娘。”

    花轿一路缓慢地前进,排场并不盛大,却令行人尽皆让道,躬着身子边看热闹边议论,倒使得这一支迎亲队浩浩荡荡起来。

    林果儿软绵绵坐在轿中,撑着脸困意来袭。天还未亮就被自家娘亲唤起来,也不知都做了些什么,被她领着忙了一上午。

    正打着盹,花轿忽的一停,落在了地上,林果儿猛地惊醒,赶紧正襟危坐,随即盖头前的视野一亮,只见一只手伸过来,然后是喜娘低低的声音:“二小姐,到了。”

    被喜娘搀扶着出了花轿,眼前盖头红通通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林果儿干脆闭目当瞎子养神,摸黑走了几步,喜娘忽的停了下来,将红线的一头交到她手里。

    “且慢。”任凭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林果儿蓦地睁眼,只听任凭走过来,低沉得像是喃喃自语道:“真是……是你么?”

    废话!林果儿在盖头里给了他一记白眼——林家还能随便找个女子代嫁不成?“若你想当众揭开我盖头验明正身,我没意见哦。”

    任凭听到她声音,明显舒了口气,“把手给我。”

    “我看不见你怎么给你?”林果儿在盖头里闷声问道。想一个半月前,长姐与王爷手牵手拜堂那是多么的浪漫,到了她这儿,怎么就像是……混进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任凭见周围众人或偷笑或疑惑地看着他二人在门口杵着,左右窃窃私语,不由得微微躬身,牵起了那只软嫩的玉手,紧握掌心,战栗的手在忽然温暖了,一直忽上忽下的心也在这一刻沉寂下来。

    “走吧。”

    如果说,穿嫁衣是一个女子一生最美的时刻,那么拜堂便是她这辈子最神圣的时刻。

    而洞房花烛,则是她活了这么些年最紧张的时刻。

    林果儿坐在绣床上,局促不安回头瞄了一眼床中央平铺的那张白色锦帕,又默默回头装作什么也没看见没有多想,接连泛起的红霞染至耳根,到底出卖了她。

    起先出去给宾客敬酒,任凭像是知道她酒量不好一般,仅让她给今日的主婚人太子殿下敬酒之后,便遣她回房歇息,当即引得周围的宾客一阵调侃。

    任凭却面不改色回道:“内人饮酒之后易脸红,影响不太好。”

    官员甲调侃道:“怕是任大人心疼夫人,也不想令我等看见夫人脸红时候的美貌吧?我等自知没有眼福,一会儿任大人可得多喝几杯哦!”

    林果儿就趁着这个当儿,“回”了第一次到的房间。

    结果几杯酒没有令她脸红,一张白帕子却烧红了她的脸颊。

    林果儿抬手,拍拍自己发烫的脸,阻止胡思乱想,然后一仰头躺在了软绵绵的床上。

    这陌生的房间,将伴随自己一生……

    如此一想,林果儿顺势在床上滚了一圈,裹上自己的味道,又精神百倍地弹起来,无所事事地走来走去。

    不经然间,桌上的文房四宝映入眼帘。

    任凭说得没有夸大,无论是砚台还是狼毫,亦或者是渲纸,都是上品,光是摸一摸便让人忍不住想大展身手。

    林果儿左手抓右手手腕,拼命阻止自己想画画的冲动,又在房间里转了几圈。边转边说服自己——既然已经嫁过来了,那么便是任家的主人……这间房里的任何东西,她应当是……可以……动的吧?

    既然都是喜欢画画的人,她定然是会爱惜和呵护作画的一切,决不会损坏……

    回想任凭那张木头脸,还有那张随时会犀利地毒舌的薄唇……

    林果儿微微一个战栗,不由自主拿起毛笔,沾了水和砚台未干的墨汁,尽情在渲纸上挥洒,不多时纸上便出现了一幅侧目的男子轮廓。

    林果儿满意地点点头,继续回想着与任凭相处的每一个画面,同时在纸上流畅地描绘他绽放光彩的那一瞬睿智眼神。

    任凭的侧目深沉一笑,便如此活灵活现被她展现了出来。

    画完,林果儿擦了擦鼻尖的汗珠,拾起渲纸搁到一边。然后望了望门外,依旧丝毫无动静忽的。

    再画一幅吧,画谁呢?

    正思考着,忽然,那在阳光下有着醺然欲醉的侧颜,躬着身抬手,挽笔,行云流水,笔墨间大气天成的男子便闯进了脑子里,一时间林果儿怨念顿起,果断下笔。

    若不是他突发奇想地弃权画尊头名,一走了之,恐怕她林果儿也就不会认识任凭,不会被他毒舌,然后……也就不会有今日这段‘孽缘’了吧?

    刷刷数十笔后,那弃权的男子的侧颜便被粗糙地勾勒了出来,同任凭的那幅比起来,这幅全无细节,且出笔散乱,偏偏将那男子的神韵描了出来。

    刚刚搁笔,便听门外有喜娘的声音传来:“新官人先喝这个醒醒酒,娘子等了多时了。”

    “你下去吧。”任凭的声音依旧毫无起伏,听不出任何的不妥。

    林果儿先是一怔,瞟到自己手下的画时脑子顿时空白——新婚之夜,被自家夫君看见自己居然在房里画别的男人……他会怎么想?

    林果儿抬手先给了自己额头一掌,只怪自己画得太投入,全然忘了今时今地今境,如今之计,只有趁着任凭还没进来毁尸灭迹了!

    她四下张望,希冀能找到一处能让她快速将画藏起来的地方。

    而那一头,任凭推门了……

    手忙脚乱之下,林果儿做了她觉得她这辈子最蠢的一件事——烧掉!

    于是任凭推门,看见的就是自家一袭火红衣衫的新娘,和她手里火光闪烁烧得面目全非的画纸,以及她手边用来吸水的布开始着火……

    然后是那叠无辜的没有用过的渲纸走向灰烬……

    再是因为她慌张扑救导致火星飞溅而点燃的窗纸……

    下一个是被乱作一团的她碰倒的桌上的红烛……

    自然而然,接下来便是桌子……

    椅子……

    任凭有这么一瞬间,脑子一片空白,只能目瞪口呆地看着越燃越有劲的火,以及火光中一脸“搞砸了怎么办快扑救”的女子。

    “惊喜”如此巨大,乃至他好半天才缓过神来,然后,整个任府剩下的为数不多的人,便听到了他们人生中从未听到过的,任凭任大人的咆哮——

    “林二果,还待在里面做什么?!赶快给我圆润地滚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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