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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8旧事

    “阮苏,你身上有毒。”

    一句话如小石子投进湖泊,在阮苏雪的心上泛起阵阵涟漪。阮苏雪并没有慌张,反而是一副了然的神情:“是六年前,尾老爷的那粒药丸吗?”

    宫雪卿轻轻点了点头:“那是一种情毒,你昨晚最后感到的噬心之痛便是因为它。若不是霖尘及时赶到,点了你的穴,你不知会怎么样。”

    阮苏雪嘴角一撇,便是一个自嘲的弧度:“最后我会怎么样?”

    “情愈浓烈,毒便发作得越快,到最后运气好会变痴傻,运气不好会死。”宫雪卿一笑,站起身来,背对着阮苏雪,不再让她看到自己的表情:“所以,我想我们又要分离了吧。”

    “只要是毒,就会有解救方法,我不怕!”阮苏雪也站起身来,看着宫雪卿的背影。

    “可是我怕。”淡淡的声音传来,一句饱含了无数关心。

    阮苏雪走至宫雪卿的面前,眼睛直直看着他的,像是要把他看透一般:“你还欠我一句话,宫雪卿,你是爱我的,对吗?”

    宫雪卿避开了阮苏雪的视线,没有回答。

    “我不怕死,但是我会怕我会变得痴傻。”毕竟六年过去,阮苏雪也没有像当年那样急着要答案:“因为我怕我那时会认不得你,所以别走。”

    说罢,淡淡一笑,率先离开。

    颜霖尘还在那个地方,没有移动分毫,见阮苏雪回来,面上的神色才有所波动。

    “他的功力为什么会消失?”阮苏雪走近,语气不善。

    这些还是让她知道了,颜霖尘对上她的眼睛:“为了活命,我只能拿走他全身的功力。”

    阮苏雪冷笑一声,语气嘲讽:“哼,也的确是颜霖尘干得出来的事。”说罢,转身欲走,却被颜霖尘出口拦住:“阮苏,你不能再见他!”

    “干卿何事?”微微侧身,阮苏雪斜瞥了颜霖尘一眼。

    “当然干我事!你以为你怎么会平安无恙的活过这六年!都是我研制了药丸混在你的酒里,不然你早就被情毒噬心而死了!”颜霖尘上前三步,拉过阮苏雪的手,将她扳至自己的身前,定定的看着她:“你的命是我的!”

    “要我把我的命给你吗?”阮苏雪低声说道:“那你杀了我吧!”

    颜霖尘松开手,语气充满了无奈:“阮苏,那情毒我研究了六年,至今没有找到解毒之法。我现在配出的药丸只能延缓你的毒,你若执意要见他,情绪一旦太大波折,恐再难控制你的毒了!”

    “当我欠尾家的,我还给他们!”阮苏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当我还尾娓一颗心!”

    “她当真是你杀的?”颜霖尘不自信的看着阮苏,像是不能相信一般。

    “是我的杀的如何,不是我杀的又如何,反正我已经认了!”说罢,再也不管其他,转身离开。

    不一会儿,宫雪卿便缓步从桃林深处踱步而出,来到颜霖尘的面前,面上的笑容看似和善却没有到达眼底:“我劝过她了,可惜,不管用啊!”

    颜霖尘深吸一口气,淡淡道:“你就不应该回来。”

    宫雪卿低笑了一声,语气轻佻:“六年前的宫雪卿是肯定不会回来的,只可惜,我已经不是那个宫雪卿了。你后悔吗?如果成亲那日你留住她……”

    颜霖尘闭上眼,覆住眸中所有的情绪,如果那日留住了她,会怎么样?一起生?抑或一起死?呵,从来都没有如果……

    ****

    六年前,苍雪山,深冬:

    屋里正在举行一场简单的婚事,屋外也贴上了几个“囍”字,在这冰天雪地里格外耀眼。本应是喜庆的事儿,但这屋里的气氛却异常僵硬,像是要凝固了一般。

    新娘穿着鲜红的嫁衣盖着盖头站在厅里,而她的右手边便是今天的新郎——颜霖尘。颜霖尘一直以来都是黑衣,今日一身红衣却将他衬得有些妖异艳丽。

    而宫雪卿面色苍白坐在上方,神色冷淡,看了看天色才道:“是时候了,阮苏无父无母,一切就从简吧!我身为她的师父,就算是她半个父亲,今日你们只需朝我一拜,就算礼成。”

    颜霖尘面上一喜,拉起身边新娘的手,就要弯腰朝宫雪卿一拜。可是身边的新娘却动也不动,站得笔直,颜霖尘不由皱眉。

    宫雪卿面色一凛,冷声唤道:“阮苏!”语气中带了些许的压迫。

    “呵呵……”却听新娘低低的笑声,那笑声却一点没有欢喜的意味:“你真的要逼我到这个地步吗?”

    话音刚落,新娘便一把掀开盖头,阮苏以前从不涂抹胭脂水粉,今日却涂了胭脂,双唇鲜艳欲滴,更添几分风情。

    宫雪卿敛眉,冷眼看向阮苏:“还未礼成,便揭下盖头,成何体统!”

    “宫雪卿,如今我只问你一句话,你爱我吗?”阮苏只是紧紧盯着眼前人,缓缓道。

    宫雪卿避开她的眼,垂眼看向地面:“不爱。”

    简短的两个字,却如阮苏如置冰窖,从内心却又像被烈火炙烤,冷热交加,让人难受至极。她上前几步,只为让宫雪卿能够看着她:“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

    宫雪卿终于抬眸,直直看进她的眼里,眼眸里他的倒影透出几分决然:“……”

    此时颜霖尘几步上前,内力运于掌,捂住了阮苏的耳朵,阮苏惊讶的转向颜霖尘,只是一瞬,她便错过了亲耳听到宫雪卿的答案。

    颜霖尘双目微红,待宫雪卿说完之后,他才放手,扼住了阮苏的肩膀:“阮苏,今日是你我的大婚,与旁人无关!”

    阮苏惨淡一笑,掰开颜霖尘的双手,可是颜霖尘将她抱得那么紧,阮苏只好一根一根的掰开他的手指:“霖尘,对不起。”

    轻轻的五个字,落在颜霖尘的心上,他颓然的垂下手:“阮苏,我求你,嫁给我好吗?”语气充满了哀求。颜霖尘一向骄傲自负,阮苏从来没听过他这般语气,心里不由一颤,可是她什么也不能答应他。

    “霖尘,对不起。”依然是这句话,阮苏别开了脸,不忍再看向他。

    放下所有的自尊骄傲,换来的却依然只有这五个字。情爱呵,有人视它如过眼云烟,有人却为它赴汤蹈火,世人常笑讽那些为爱疯魔的人:这万千世界,何必为一份感情委曲求全?他如今算是明白了,但凡还有一丝丝理智,但凡还能管住自己一丁点,谁愿意亲手将自己的自尊踩得粉碎?谁又愿意眼睁睁看着自己卑微如尘埃?

    情爱啊情爱,说白了,不过是一份身不由己。

    宫雪卿站起身来,将地上的红盖头捡起来,欲往她头上盖去:“我是你师父,你的婚事由我说了算!今日,你必须嫁给霖尘!”

    阮苏挥手挡开,颤抖着看着宫雪卿,她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逼她到这个份上!如果非要这样……

    “是吗……如果是这样……”突然,阮苏一把扯过宫雪卿手里的红盖头,手上用力,“呲”一声红盖头便从中间被阮苏撕成两半。

    阮苏把碎裂的盖头举高,放置宫雪卿眼前,一字一句,心痛难忍:“从今以后,你我师徒情谊便犹如这红盖头!”说罢,手一扬,被撕碎的红盖头自她手中翩然而下。

    摔落的,还有她这颗心,沉沉落地。

    阮苏最后深深看了宫雪卿一眼,一笑,眉目之间全是决绝,然后转身夺门而出!

    苍雪山此时没有下雪,却异常寒冷,前几日雪下得特别大,山上唯一一条路也被掩埋了,而且山上最近常有异动,她怎么能在这时候跑出去!宫雪卿抬脚立马想追,身上却虚软无力,应该是之前尾娓给他下的毒……

    颜霖尘冷笑一声,挡在宫雪卿的面前,眉目间一片肃杀:“宫雪卿,就到此结束吧!”说罢,一掌便出,宫雪卿本就浑身虚软,哪有力气躲避,直接生生挨了这一掌!

    后退好几步,直至抵在了桌子边缘,宫雪卿才消去了后退之势。心脉大震,宫雪卿再忍耐不住,吐出一口血。

    颜霖尘也不再管宫雪卿,旋身朝阮苏追去。今日阮苏一身红衣,在雪地里尤其好认,不多时,颜霖尘便追上了阮苏,一把扣住她的肩膀,迫使她停了下来。

    红衣白雪,阮苏便犹如在这冰天雪地里长出的一朵红莲。颜霖尘热烈的看着眼前的女子,疾声道:“阮苏,你跟我走,这世上再没有宫雪卿!”

    阮苏一惊,不懂颜霖尘的最后一句话:“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没有宫雪卿?”

    颜霖尘只是牵住阮苏的手,一味往前走:“要走就走得更远,从此以后,再没有宫雪卿!”

    阮苏抵抗不过颜霖尘的蛮力,生生被他拉着走了好几步,可是心里却有一股恐慌慢慢的笼罩了她。阮苏想要甩开颜霖尘的手,可她这时候又哪里制服得了一心想要带她走的颜霖尘!

    阮苏不由回头,茫茫的雪地上,渐渐出现了一个人影,那身姿她熟悉至极!他一身白衣,若不是他的黑发被雪风吹得飘扬,也许阮苏会就此错过他的身影。

    为什么他的身影那么踉踉跄跄?为什么他捂着胸口走路走得那么费力?为什么他看起来情况那么糟糕?阮苏不由心痛,一心只想回到宫雪卿的身边,看看他到底怎么样了,于是更加用力的想要摆脱颜霖尘的手。

    这时却听得一阵“轰轰声”由远及近,宫雪卿的身后事铺泻而下的累累白雪!

    雪崩!

    ****

    颜霖尘睁开眼,看向身边的宫雪卿,淡淡一笑:“留住也罢,没有留住也罢,至少我们后来还度过了六年的时间。这些于我,已经是莫大的天赐。”

    入夜,桃林总比别处来得安静。阮苏雪站在窗前,那只老鹰已经盘旋在这里很久了,好像是要找她……

    阮苏雪试着伸出手,果然那只羽翼丰满的老鹰便收翅落在她的手臂上,脚上还绑了一张小布条。阮苏雪拿下步条,打开,原来是百晓生给捎给她的信:雪神已现,还继续吗?——百晓生

    阮苏雪沉吟了一会儿,便提笔回信,再将小布条绑在那只的老鹰的脚上。看来这只老鹰经常干这种差事,拍拍翅膀便熟门熟路的朝外飞去,飞往北越的方向,去见它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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