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十八章 祭拜
阴云密布，清冷细密的秋雨从空中飘落。远山灰影，层层叠叠。山林深邃如暗夜，笼在好似轻纱般的薄雾中。阵阵秋风袭来，吹扬细雨。枝叶在湿露和雨水的浸润下，无力低垂。高高的梯形般斜坡上，整齐地树立着一块块灰色的墓碑。那些已逝的人们如今只剩几块碎骨安放在那一抔黄土之下。
今天是赵宇的忌日。凌枫和林光一早便驱车来到市郊万寿园。两人清一色的黑色西装，素色领带，黑墨镜。他俩各自撑着一把宽大的黑伞，朝赵宇的墓地慢慢走去。
十年前，林光、凌枫和赵宇相识并结为三兄弟，感情很要好。不料，作为小老弟的赵宇却在几年前不幸早逝。
“阿枫，当年那事儿，我到现在也没想明白。”林光目色深远地望着前方那一排排的墓碑。
“大哥，这事儿已经过去了。”凌枫的声音低沉，似藏着很多心事。
当年，赵宇的死对他打击很大。如今再提，依旧痛彻心扉。
“你说阿宇怎么这么傻？！”林光提起多年前的这件事儿，依旧忿忿不平。“他早知道她是干嘛的，黑白不容的呀！？”
在那次事件中，如果不是凌枫及时赶到，林光也差点丢了命。
“大哥，我想阿宇是为了救我俩。”凌枫面色凝重。
如果阿宇不死，那事儿一查到底的话，他和林光很难摆脱干系的。所以阿宇死后，他便不再涉入以前的那些行当，也不准林光再干了。
林光沉重地点点头。
不觉间，两人已经来到了赵宇的墓前。
时隔多年，墓碑上的赵宇依旧保持着当年爽朗的笑容、焕发的英姿。而前来看望他的人，却已经不知不觉年华老去。细细的皱纹悄然爬上了两人额角、眼尾。遥想当年，三人把酒畅饮、嬉笑怒骂，依然历历在目。可如今斯人已逝，物是人非。方寸距离，阴阳相隔。
凌枫和林光各自为赵宇上了三炷香后，便拿出准备好的冥钱烧了起来。熊熊火焰，照得两人面颊明晃晃、红彤彤的。熠熠火苗在黑亮的眸子里灼灼燃烧。一阵阵滚滚热浪袭上了身，两人却似乎都未察觉般，只是默默地将冥钱不断地往铁桶里扔。
好半晌，凌枫才启口道，“昨天，疗养院打来电话，奶奶恐怕活不过冬天了。”
“一会儿咱们去看看她。”林光对赵奶奶怀着极大的愧疚。当初，赵宇高中毕业，是他把赵宇带出那个小镇，领到这座陌生的城市的。原本，是想闯出一番事业，不想却葬送了赵宇。
“我先回趟家接我老婆。”凌枫将手中最后一点纸钱扔进了滚烫的铁桶里。
“你是想……”
他和凌枫认识那么久，可是从来都琢磨不透凌枫的想法，只觉凌枫的心思比海还深。好在他知道凌枫虽然做事狠了点，但是对于亲近的人却还是相当的好。
“奶奶想见孙媳妇。”凌枫站起身，背对林光，遥望着山下那如带的大江。细雨中，江水滚滚长流，一如他心中的悲戚。
两人驱车离去，刚出墓园，便迎面看见一辆黑色越野车疾驰而来。靠近一些，越野车放缓了速度，似乎有意与他们招呼。然而，两车最终都没有停下来。缓缓错车而过之时，车里的人不由对望。凌枫看了看越野车内一脸阴郁、眸燃怒火的沐轩，猛地踩下油门，飞驰而去。
“他一定是去看那娘儿们的。”林光回头，气呼呼地瞅着早已远去的越野车。
他当年差点死在沐轩的手上。如今，只要在他面前提起沐轩，他就不由得咬牙切齿。
“立场不同罢了。再说，她不也年纪轻轻送了命吗？”凌枫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一丝心绪。
不管当年沐轩是疏忽还是有意，总之算是放过了凌枫和林光。
林光明白凌枫说得在理，只是心中那口恶气这么些年还是咽不下。
秋天的天气像孩子的脸，一会儿阴一会儿晴。昨儿还热辣辣的太阳，今天就阴雨绵绵了。
李瑷彤下课后回到家，看着自己粉色风衣下摆上被溅起的无数泥点，很有些气恼。她换下风衣，随手扔在盆里，三两下搓洗干净，晾在了阳台上。正要回房，却见凌枫的汽车驶入了小区。她忙回到卧室，取了一件黑风衣穿上，方才拿着伞匆匆出了门。
“大哥好。”李瑷彤钻入汽车，在后座位坐定，便和副驾位上的林光打了个招呼。
“你好，刚下课吧？”林光打量了一下啊李瑷彤，发现她竟然也穿了一身的黑，意外之余，觉得这小女孩很有些灵心慧质。
“嗯。玲子最近好吗？”
“她能有啥不好？”林光笑道，“就是叫嚣着太忙，没空过来找你玩！”
“那我哪天有空去看她。”李瑷彤笑眯眯地回应。
凌枫从后视镜看了看李瑷彤，见她把早上那件粉色风衣换成了黑色，知道她善体人意，很有些感动。
李瑷彤不知道今天到底去看谁，但是从早上凌枫出门时凝重的表情和那素色的领带来看，必定和一个已逝之人有关。
“我们现在去疗养院看奶奶。”凌枫一边开车，一边对李瑷彤道，“她身体不好，想见见你。”他不想她知道得太多。
李瑷彤琢磨着他的话，推测这个奶奶应该不是他的亲奶奶，但关系不同寻常。他过去从没提过，或许和他心底的什么伤心事有关。如今，奶奶想见她，这身体不好应该也不会是寻常意义的不好。可这伤心事到底是什么呢？奶奶又是谁的奶奶呢？
“待会儿找家超市，我们去给奶奶买些她喜欢吃的东西。”
亲切的称呼，体贴的话语，让凌枫很是欣慰。以往，他去看奶奶，拎东西去的少，拿钱的时候多些。和李瑷彤在一起后，特别是上次回家看过父亲，他明白了有时候东西比钱更贴心。
凌枫点点头，“好。”
“这弟妹就是不一样，想得都比我们周全。”林光笑呵呵地夸赞李瑷彤。
李瑷彤笑过不语。
凌枫驱车到了市区一家大型超市。李瑷彤想着他们两个大男人都不喜欢逛商场，便提议独自去就可以了。凌枫本也还有事情要和林光谈，遂也就同意了。李瑷彤问及奶奶喜好，两人皆一无所知，心下不由愧疚万分。
李瑷彤见如此，只好自己琢磨着办了。她考虑到天气渐凉，给老人家买了一床电热毯。旋即，又推着购物车来到了食品区。恰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掏出手机，接通电话，“凌枫，再等一会儿，我很快就好了。”说话间，她的目光依然紧锁着货架上琳琅满目的商品。
电话那头静寂一会儿，传来一个带磁性的嗓音。“我是沐轩。”
“啊？”李瑷彤惊讶失声，挂也不是，不挂也不是，只好拿着电话，默然不语。
“你的画，有买家感兴趣。可是，对方提出要见一见你。”
自从上回他母亲告诫他以后，为了避过母亲的口舌，第二天他便把画拿去了画廊。昨儿，他画廊的合伙人打来电话，说有个客户想要买下那幅画，可是交易之前想要见一见这幅画的作者。这个要求有背常规，所以他必须征得她的同意。
“哦？”李瑷彤有些犯难。卖画是她私下的决定，如今又牵涉到与客户见面，而且还是沐轩搭线，万一被人知道了，岂不是又要闹误会？可是如果轻言放弃，她又不舍得。毕竟，她不想有朝一日被人指着说，她的吃穿住行全靠凌家。
“客户是个五十多岁的美籍华人，见面地点由你挑，我也会陪你去。”沐轩以为她担心安全问题。
“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就可以。”李瑷彤忙不迭地拒绝。
沐轩从她话中听出了端倪，心下酸楚。“我知道这几回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可你也不必视我为瘟神吧？”说着，他叹口气，“这样吧，一会儿我把我朋友的电话短信给你，以后你直接和他联系吧。”
李瑷彤知道自己伤了他，有些不忍。可转念想起那日冯兰所言，便又狠下心来。“好，就这样吧。”说完，不等沐轩多言，她便掐掉了电话。
沐轩从墓地回来，刚进家门，便接到吴冠华的电话。因为客户很快要回美国了，所以急着完成交易。他这才赶紧给李瑷彤打去电话。孰料，她却对他唯恐避之不及，让他有些难过。说实话，他并没想过其他，只是自从知道她的情况后，很有些为她担心，也理解了她当初为何想要卖画。他是真心想帮她。可如今看来……
沐轩倚在窗前，拿着电话，发了好一会儿呆。
“沐轩，你刚才和谁打电话呢？”冯兰轻轻推开半掩的房门，目露忧色。
因为沐方卓昨天正式升任省公安厅副厅长，她今儿下午专门请了半天假，早早买菜回家，准备烧一桌好菜，晚上一家人庆贺一番。她刚在厨房炒菜，却断续听到了“画、买家、客户”，隐约感觉沐轩似乎又在和李瑷彤联系。隐忍半晌，终按捺不住。
沐轩忙敛神，回道，“李瑷彤。她的画，吴冠华帮她找到了买家。”
冯兰脸色顿时一变，不满地叱道，“这女孩怎么这样？看着老老实实的。”
沐轩嗅到了一丝异样的气息。他把手机随手扔到床上，恼道，“你去见过她了？”
冯兰立刻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知道再瞒不过儿子，便索性坦承一切，将那日去学校找李瑷彤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对沐轩说了。
“你怎么能这么做？”沐轩急了，“她从来都没有主动找过我，都是我去联系的她！”
“她没主动找过你？那她干嘛叫你帮她卖画？凌家那么有钱？她用得着这么做吗？”
“我再说一遍，不是她主动提出来的。更何况，她想卖画是有她的苦衷的。”沐轩见母亲误解了李瑷彤，有些着恼。
“苦衷？”冯兰冷哼一声，“她能有什么苦衷？我看她就是想接近你！”
“她接近我干嘛？”沐轩皱眉叱道，“我一个小警察，她能图我什么？”
“你别忘了！你父亲昨天已经升任省公安厅的副厅长了！”冯兰虽然一时也想不明白李瑷彤为什么要接近她儿子，但是她觉得一定和沐方卓有关。
沐轩从来都最痛恨别人说他有个当官的爸爸，以前在局里他就总是被称为小沐，沐局的儿子。他不想生活在他爸的阴影中，他就是他自己。此刻，冯兰把两件事儿搅和在一起，让他心中不由燃起熊熊怒火。他阴下脸，低喝道，“妈你别胡搅，她和我爸升职没关系。”
“胡搅？”冯兰见儿子不听劝告，痛心地骂道，“我看你是被她迷昏了头。”
沐轩知道和她没法继续谈下去，索性拿起床上的手机，大步向外走去。
“你去哪儿？”冯兰气势汹汹地拦住沐轩，“我不准你去找她。”
她不能看着儿子一错再错。
沐轩闭上眼睛，强压下心中的恼怒，“妈，等你冷静下来，咱们再谈。”
“我很冷静，是你不理智。”冯兰不依不饶地说道，“我知道你喜欢她。我也见过她，知道她长得俊，又知书达礼，可她已经结婚了，而且心机还那么深。如果你再这么跟她折腾下去，迟早毁了你！”
“妈，这哪儿跟哪儿啊？”沐轩听他妈越扯越远，不由急切地喊了起来。
“你答应我，以后不准再见她。”冯兰爱子如命，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走上不归路。
沐轩想也没想，坚决地摇了摇头，“我不能答应你。因为我和她原本就只是普通的朋友。更何况，这件事上，她没一点错。”
“你……”冯兰气得火冒三丈。
这时，门外响起钥匙开锁的声音。她知道定是沐方卓回来了，便道，“好，我管不了你，让你爸来管你。”说罢，便气冲冲地奔向了房门。
沐轩长叹一息，用力地捋了捋额前的头发。
沐方卓今天因为冯兰的嘱咐，特地早早回家。孰料，一进门，便见妻子冯兰气鼓鼓地冲了过来。
“老沐，你好好管管你的宝贝儿子，他非要和那个李瑷彤来往！”
沐方卓原以为家里出了什么大事儿，结果一听竟是这件事儿，不由说道，“别人虽然结了婚了，可也有正常交往的权力。儿子是有分寸的人，你别瞎操心！”说完，他换上了拖鞋。
“我瞎操心？”冯兰见老伴非但不帮她劝说儿子，还反过来指责她，不由瞪眼怒道，“你儿子的魂都要被她勾走了！”
“妈，你怎么竟瞎说呢！？”沐轩在屋里听到他母亲的话，不禁三步并作两步，走出了房间。
“不是吗？”冯兰回身，指着沐轩，吼道，“刚才我亲眼看着你拿着电话发了好一会儿呆，要不然，我能进来问你吗？”
沐轩怔了一下，叹道，“我是挺欣赏她，也和她挺聊得来，但绝不是你想的那样。她是个非常好的女孩。”
沐方卓原本不想太过管束儿子，毕竟那么大的孩子了。可是，他听到沐轩这么说，不禁觉得冯兰似乎并非捕风捉影。他原本要走到沙发，此刻忍不住转了方向，来到沐轩的面前。
“儿子，爸爸一向信任你，可这事儿你必须和爸爸说清楚。你到底是不是喜欢上她了？”沐方卓知道儿子不是个会轻易动感情的人，但一旦动了情，就很难收回。再者，儿子也不是个轻易能被人纠缠上的人，萧嫚就是个例子。
沐轩慢慢低下了头，他不能骗自己，更无法面对父亲审视的目光。 “爸，我没想那么多。”说着，他又沉默一刹，方继续道，“有个事儿，我想你可能不清楚。李瑷彤是凌枫的妻子。”
几年前那件案子，沐方卓是很清楚的。不过，冯兰前几日只跟他说了李瑷彤已婚，并没细说老公是谁。此刻听闻，他知道其中一定另外还有些什么，想了想，不由问道，“你想做什么？”
沐轩摇了摇头，“爸，不是你想的那样。咱们去书房谈吧。”说完，闷着头，走向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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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林光、凌枫和赵宇相识并结为三兄弟，感情很要好。不料，作为小老弟的赵宇却在几年前不幸早逝。
“阿枫，当年那事儿，我到现在也没想明白。”林光目色深远地望着前方那一排排的墓碑。
“大哥，这事儿已经过去了。”凌枫的声音低沉，似藏着很多心事。
当年，赵宇的死对他打击很大。如今再提，依旧痛彻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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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次事件中，如果不是凌枫及时赶到，林光也差点丢了命。
“大哥，我想阿宇是为了救我俩。”凌枫面色凝重。
如果阿宇不死，那事儿一查到底的话，他和林光很难摆脱干系的。所以阿宇死后，他便不再涉入以前的那些行当，也不准林光再干了。
林光沉重地点点头。
不觉间，两人已经来到了赵宇的墓前。
时隔多年，墓碑上的赵宇依旧保持着当年爽朗的笑容、焕发的英姿。而前来看望他的人，却已经不知不觉年华老去。细细的皱纹悄然爬上了两人额角、眼尾。遥想当年，三人把酒畅饮、嬉笑怒骂，依然历历在目。可如今斯人已逝，物是人非。方寸距离，阴阳相隔。
凌枫和林光各自为赵宇上了三炷香后，便拿出准备好的冥钱烧了起来。熊熊火焰，照得两人面颊明晃晃、红彤彤的。熠熠火苗在黑亮的眸子里灼灼燃烧。一阵阵滚滚热浪袭上了身，两人却似乎都未察觉般，只是默默地将冥钱不断地往铁桶里扔。
好半晌，凌枫才启口道，“昨天，疗养院打来电话，奶奶恐怕活不过冬天了。”
“一会儿咱们去看看她。”林光对赵奶奶怀着极大的愧疚。当初，赵宇高中毕业，是他把赵宇带出那个小镇，领到这座陌生的城市的。原本，是想闯出一番事业，不想却葬送了赵宇。
“我先回趟家接我老婆。”凌枫将手中最后一点纸钱扔进了滚烫的铁桶里。
“你是想……”
他和凌枫认识那么久，可是从来都琢磨不透凌枫的想法，只觉凌枫的心思比海还深。好在他知道凌枫虽然做事狠了点，但是对于亲近的人却还是相当的好。
“奶奶想见孙媳妇。”凌枫站起身，背对林光，遥望着山下那如带的大江。细雨中，江水滚滚长流，一如他心中的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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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定是去看那娘儿们的。”林光回头，气呼呼地瞅着早已远去的越野车。
他当年差点死在沐轩的手上。如今，只要在他面前提起沐轩，他就不由得咬牙切齿。
“立场不同罢了。再说，她不也年纪轻轻送了命吗？”凌枫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一丝心绪。
不管当年沐轩是疏忽还是有意，总之算是放过了凌枫和林光。
林光明白凌枫说得在理，只是心中那口恶气这么些年还是咽不下。
秋天的天气像孩子的脸，一会儿阴一会儿晴。昨儿还热辣辣的太阳，今天就阴雨绵绵了。
李瑷彤下课后回到家，看着自己粉色风衣下摆上被溅起的无数泥点，很有些气恼。她换下风衣，随手扔在盆里，三两下搓洗干净，晾在了阳台上。正要回房，却见凌枫的汽车驶入了小区。她忙回到卧室，取了一件黑风衣穿上，方才拿着伞匆匆出了门。
“大哥好。”李瑷彤钻入汽车，在后座位坐定，便和副驾位上的林光打了个招呼。
“你好，刚下课吧？”林光打量了一下啊李瑷彤，发现她竟然也穿了一身的黑，意外之余，觉得这小女孩很有些灵心慧质。
“嗯。玲子最近好吗？”
“她能有啥不好？”林光笑道，“就是叫嚣着太忙，没空过来找你玩！”
“那我哪天有空去看她。”李瑷彤笑眯眯地回应。
凌枫从后视镜看了看李瑷彤，见她把早上那件粉色风衣换成了黑色，知道她善体人意，很有些感动。
李瑷彤不知道今天到底去看谁，但是从早上凌枫出门时凝重的表情和那素色的领带来看，必定和一个已逝之人有关。
“我们现在去疗养院看奶奶。”凌枫一边开车，一边对李瑷彤道，“她身体不好，想见见你。”他不想她知道得太多。
李瑷彤琢磨着他的话，推测这个奶奶应该不是他的亲奶奶，但关系不同寻常。他过去从没提过，或许和他心底的什么伤心事有关。如今，奶奶想见她，这身体不好应该也不会是寻常意义的不好。可这伤心事到底是什么呢？奶奶又是谁的奶奶呢？
“待会儿找家超市，我们去给奶奶买些她喜欢吃的东西。”
亲切的称呼，体贴的话语，让凌枫很是欣慰。以往，他去看奶奶，拎东西去的少，拿钱的时候多些。和李瑷彤在一起后，特别是上次回家看过父亲，他明白了有时候东西比钱更贴心。
凌枫点点头，“好。”
“这弟妹就是不一样，想得都比我们周全。”林光笑呵呵地夸赞李瑷彤。
李瑷彤笑过不语。
凌枫驱车到了市区一家大型超市。李瑷彤想着他们两个大男人都不喜欢逛商场，便提议独自去就可以了。凌枫本也还有事情要和林光谈，遂也就同意了。李瑷彤问及奶奶喜好，两人皆一无所知，心下不由愧疚万分。
李瑷彤见如此，只好自己琢磨着办了。她考虑到天气渐凉，给老人家买了一床电热毯。旋即，又推着购物车来到了食品区。恰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掏出手机，接通电话，“凌枫，再等一会儿，我很快就好了。”说话间，她的目光依然紧锁着货架上琳琅满目的商品。
电话那头静寂一会儿，传来一个带磁性的嗓音。“我是沐轩。”
“啊？”李瑷彤惊讶失声，挂也不是，不挂也不是，只好拿着电话，默然不语。
“你的画，有买家感兴趣。可是，对方提出要见一见你。”
自从上回他母亲告诫他以后，为了避过母亲的口舌，第二天他便把画拿去了画廊。昨儿，他画廊的合伙人打来电话，说有个客户想要买下那幅画，可是交易之前想要见一见这幅画的作者。这个要求有背常规，所以他必须征得她的同意。
“哦？”李瑷彤有些犯难。卖画是她私下的决定，如今又牵涉到与客户见面，而且还是沐轩搭线，万一被人知道了，岂不是又要闹误会？可是如果轻言放弃，她又不舍得。毕竟，她不想有朝一日被人指着说，她的吃穿住行全靠凌家。
“客户是个五十多岁的美籍华人，见面地点由你挑，我也会陪你去。”沐轩以为她担心安全问题。
“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就可以。”李瑷彤忙不迭地拒绝。
沐轩从她话中听出了端倪，心下酸楚。“我知道这几回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可你也不必视我为瘟神吧？”说着，他叹口气，“这样吧，一会儿我把我朋友的电话短信给你，以后你直接和他联系吧。”
李瑷彤知道自己伤了他，有些不忍。可转念想起那日冯兰所言，便又狠下心来。“好，就这样吧。”说完，不等沐轩多言，她便掐掉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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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轩，你刚才和谁打电话呢？”冯兰轻轻推开半掩的房门，目露忧色。
因为沐方卓昨天正式升任省公安厅副厅长，她今儿下午专门请了半天假，早早买菜回家，准备烧一桌好菜，晚上一家人庆贺一番。她刚在厨房炒菜，却断续听到了“画、买家、客户”，隐约感觉沐轩似乎又在和李瑷彤联系。隐忍半晌，终按捺不住。
沐轩忙敛神，回道，“李瑷彤。她的画，吴冠华帮她找到了买家。”
冯兰脸色顿时一变，不满地叱道，“这女孩怎么这样？看着老老实实的。”
沐轩嗅到了一丝异样的气息。他把手机随手扔到床上，恼道，“你去见过她了？”
冯兰立刻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知道再瞒不过儿子，便索性坦承一切，将那日去学校找李瑷彤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对沐轩说了。
“你怎么能这么做？”沐轩急了，“她从来都没有主动找过我，都是我去联系的她！”
“她没主动找过你？那她干嘛叫你帮她卖画？凌家那么有钱？她用得着这么做吗？”
“我再说一遍，不是她主动提出来的。更何况，她想卖画是有她的苦衷的。”沐轩见母亲误解了李瑷彤，有些着恼。
“苦衷？”冯兰冷哼一声，“她能有什么苦衷？我看她就是想接近你！”
“她接近我干嘛？”沐轩皱眉叱道，“我一个小警察，她能图我什么？”
“你别忘了！你父亲昨天已经升任省公安厅的副厅长了！”冯兰虽然一时也想不明白李瑷彤为什么要接近她儿子，但是她觉得一定和沐方卓有关。
沐轩从来都最痛恨别人说他有个当官的爸爸，以前在局里他就总是被称为小沐，沐局的儿子。他不想生活在他爸的阴影中，他就是他自己。此刻，冯兰把两件事儿搅和在一起，让他心中不由燃起熊熊怒火。他阴下脸，低喝道，“妈你别胡搅，她和我爸升职没关系。”
“胡搅？”冯兰见儿子不听劝告，痛心地骂道，“我看你是被她迷昏了头。”
沐轩知道和她没法继续谈下去，索性拿起床上的手机，大步向外走去。
“你去哪儿？”冯兰气势汹汹地拦住沐轩，“我不准你去找她。”
她不能看着儿子一错再错。
沐轩闭上眼睛，强压下心中的恼怒，“妈，等你冷静下来，咱们再谈。”
“我很冷静，是你不理智。”冯兰不依不饶地说道，“我知道你喜欢她。我也见过她，知道她长得俊，又知书达礼，可她已经结婚了，而且心机还那么深。如果你再这么跟她折腾下去，迟早毁了你！”
“妈，这哪儿跟哪儿啊？”沐轩听他妈越扯越远，不由急切地喊了起来。
“你答应我，以后不准再见她。”冯兰爱子如命，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走上不归路。
沐轩想也没想，坚决地摇了摇头，“我不能答应你。因为我和她原本就只是普通的朋友。更何况，这件事上，她没一点错。”
“你……”冯兰气得火冒三丈。
这时，门外响起钥匙开锁的声音。她知道定是沐方卓回来了，便道，“好，我管不了你，让你爸来管你。”说罢，便气冲冲地奔向了房门。
沐轩长叹一息，用力地捋了捋额前的头发。
沐方卓今天因为冯兰的嘱咐，特地早早回家。孰料，一进门，便见妻子冯兰气鼓鼓地冲了过来。
“老沐，你好好管管你的宝贝儿子，他非要和那个李瑷彤来往！”
沐方卓原以为家里出了什么大事儿，结果一听竟是这件事儿，不由说道，“别人虽然结了婚了，可也有正常交往的权力。儿子是有分寸的人，你别瞎操心！”说完，他换上了拖鞋。
“我瞎操心？”冯兰见老伴非但不帮她劝说儿子，还反过来指责她，不由瞪眼怒道，“你儿子的魂都要被她勾走了！”
“妈，你怎么竟瞎说呢！？”沐轩在屋里听到他母亲的话，不禁三步并作两步，走出了房间。
“不是吗？”冯兰回身，指着沐轩，吼道，“刚才我亲眼看着你拿着电话发了好一会儿呆，要不然，我能进来问你吗？”
沐轩怔了一下，叹道，“我是挺欣赏她，也和她挺聊得来，但绝不是你想的那样。她是个非常好的女孩。”
沐方卓原本不想太过管束儿子，毕竟那么大的孩子了。可是，他听到沐轩这么说，不禁觉得冯兰似乎并非捕风捉影。他原本要走到沙发，此刻忍不住转了方向，来到沐轩的面前。
“儿子，爸爸一向信任你，可这事儿你必须和爸爸说清楚。你到底是不是喜欢上她了？”沐方卓知道儿子不是个会轻易动感情的人，但一旦动了情，就很难收回。再者，儿子也不是个轻易能被人纠缠上的人，萧嫚就是个例子。
沐轩慢慢低下了头，他不能骗自己，更无法面对父亲审视的目光。 “爸，我没想那么多。”说着，他又沉默一刹，方继续道，“有个事儿，我想你可能不清楚。李瑷彤是凌枫的妻子。”
几年前那件案子，沐方卓是很清楚的。不过，冯兰前几日只跟他说了李瑷彤已婚，并没细说老公是谁。此刻听闻，他知道其中一定另外还有些什么，想了想，不由问道，“你想做什么？”
沐轩摇了摇头，“爸，不是你想的那样。咱们去书房谈吧。”说完，闷着头，走向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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