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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城·往·事· 48第四十五章

    永安王府。

    高啄的檐牙下,那厢二人四目相对,少年眉目极美,萧默竟从极似的场景中发起幻觉来。仿佛仍旧这样宫殿似的建筑里,重檐殿顶,廊桥卧波,金黄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耀着耀眼的光芒,映得那人炫目葱茏,同眼前这少年一颦一笑,全重合在一起。他瞧失了神,众位俱不知如何行动,秋鲤亦觉周身尴尬四起,渐渐不自在起来。身后有眼尖的上等丫鬟,执了签趁势要禀,才跪下,却听得一名男声起。

    “来的仓促,手上一点儿备礼也无,这一斤核桃,就做个形式罢了,还望宁王笑纳。”

    萧默瞳孔一闪,仿佛回神,赶忙接了迎至前厅,他施礼有请,白昊轩却回头看向秋鲤,等那少年往前挪步,自己方才回头,施施然随萧默而去。

    领命奉茶的大丫鬟,后厨里听见小丫头们议论,暗笑白昊轩一斤核桃打发王爷,她垂目冷笑,哪里是一斤核桃的见面礼,分明是一斤回神剂,若非王爷盯着人家身后那书童看,这一斤核桃也得不了。不过话又说回来,这白衣之客也算尊贵了,倒是没见着王爷这么不见外的。这样想着,她又折回来,嘱咐那两个小丫头道,“到王爷藏宝阁里,将那套天目茶碗拿来。”自己则守在风炉旁,用漉水囊将茶滤过三五遍,杓过盐花;如此周折一番,将普通的白玉茶碗换了天目茶碗,又用巾拭净外观,这才端了往前厅去。半路王爷的贴身小厮来报,说二人只坐了片刻,现又在书房,端茶送水只管往那处去,大丫鬟心中暗自一惊,何事不能光天化日而叙,反要关门而谈,倒是这位客人不仅尊贵,而且神秘了。

    她思索着到书房,却见秋鲤正在门外。这少年放了书箱,伏在廊上看景,见有人来,抿嘴不说话,垂头让了道,目送丫鬟进门了去。

    不一会儿退了出来,瞧见秋鲤仍在门外,便冲他笑道,“快进去吧,王爷请您进去共饮。”

    因而受宠若惊,连忙推门而入,厚重宏大的红杉槅门,推得十分费力。而后手中重量一空,重心不稳,险些栽了进去。抬头却发现撞进一双沉稳俊俏的眼睛里,竟是白昊轩起身来替他开门,男人又牵了手,领他到座位上,端一杯茶递给他。

    “王爷亲赐的庐山云雾茶,你尝尝。”

    秋鲤瞧他一眼,宁王尚在上面坐着,白昊轩倒像在自家一样,总觉有些越矩了,便先朝正座磕头,谢了宁王的恩,方起来端过茶碗,小心翼翼呷了一口。

    萧默正襟危坐下,一直冷眼瞧他二人动作,先前白昊轩起身开门,他且不论,这会子秋鲤品了茶,却立即问道,“如何?”

    秋鲤道,“竟不似周围的茶。”

    白昊轩道,“自然不是,庐山上种的绿茶,这边不常见,你觉如何?”

    他二人同问,秋鲤好奇扫了一周,顿觉滑稽,没曾想自己这品味,仿佛十分关键似的,竟难为那二人眼里抵不住的期待,因此不好随意开口品评,只得先细细看过,只见那茶条索粗壮、叶嫩匀齐;盛在黑色曜目般的茶碗里,显得汤色格外明亮;闻之香高持久,尝一口味甘醇厚。

    因此道,“此茶出于深山,幽香如兰,赏之犹如碧玉盛于碗中,饮后回甘香绵,确实云雾蒸蔚之感。”

    萧默点头,“见解不错。”秋鲤回头,见白昊轩眼里亦有难得的赞许,因而心中隐隐雀跃起来。

    秋鲤既进来便不走了,萧默见他二人眉目间你来我往,垂目一笑,起身道,“正好,你二人初来我王府,便同我一起走,逛逛府里罢。”

    遂三人同出,喊一名伶俐小厮,一路引着逛去,路上几人随意说笑,到酉时中摆饭时用过,而后萧默便不再打扰,只请下人引了去客厢,各自歇息去了。

    ***

    房中秋鲤问白昊轩,“怎么白日里,王爷倒请我饮茶。”

    白昊轩道,“大约是这王爷的心思,已同司马昭之心般,路人皆知了。”

    秋鲤摇头,“这是什么意思?”

    白昊轩笑了笑,走上前捏住秋鲤下巴道,“该是我问的了,宁王何时同你这般熟了,竟看的连眼也不眨。倒是我记得,自打你没长成起,统共也就见过两面。”

    秋鲤挣扎道,“少爷这话可笑了,要是我做些出格的,大可来找我,偏是那王爷的事,只管问了他去,你问我,我合该知道了?!”

    这话应是在理,但偏那一位也不是服理之人,他挣扎得愈厉害,白昊轩反倒不松手,只一味凑近,秋鲤见了那渐近的气息威势逼人,只能避过头去,白昊轩轻轻触上他的耳垂,使那少年一个激灵,连身体也抖了起来。秋鲤心知再不避过会有大麻烦,却不想那男人猛然含住他的耳垂。温热的唇衔上的时候,秋鲤下面一热,好险没尿出来,可怜他清心寡欲近二十年,虽然之前被吻过,却不是这样挑逗的意味。他分明感到男人的舌头巧打他的耳珠,都是嫩肉,湿热的触感格外明显,因而直到白昊轩最后重重吮了一下,□地退出来,他仍如同遭了大霹雳,呆若木鸡。

    男人却邪邪扯起嘴角,再次凑近道,“往日如何我不知,现如今别人虽不明白,但你确实是我下聘纳进的妾室,该如何望你好自为之。”

    这身份许久不提,似乎都忘记了。秋鲤有些呆滞,看着眼前判若两人的白昊轩,寒意不觉侵了几分。

    一弯新月划过精致的角楼,于高墙内洒下一片朦胧昏黄的光。少顷,厢房灯熄,守夜的小厮赶去书房回禀萧默。

    “王爷,客人睡了。”

    萧默挥手,“去吧。”

    贴身的大丫鬟立在案旁研着墨,萧默看了她半晌,问道,“白日里为何要送三杯茶?”

    任谁也看得出,秋鲤不过是白昊轩带的书童。

    此话虽未当面责难,却问的心照不宣,王爷的心意焉能随意揣度,即使白日诸多照顾,全然是顺遂萧默的意思而为,然一介丫鬟,又岂能私自行事?

    萧默头疼了,一日之内,刚送走一个单嘴戏侯景的卧底丫鬟,偏有来个心思千般窍的伶俐丫鬟。且这丫鬟在身边多年,办事向来妥,今日未免太过揣度他的心意,他且先行发难,问得棘手,看她有何说辞。

    只见大丫鬟笑而施然道,“难得有客人,在王府里不拘束。这位公子想必是王爷挚交。王爷看重的,何须多吩咐,奴婢照顾周到些,自然尽本分罢了。”此话一语双关,究竟是“看重”还是“看中”,指的白昊轩还是秋鲤,根本就含在话里难辨了。

    萧默看了她一眼,女子仍浅笑着磨墨,同平日里一般贤惠温顺。她从皇后的殿前调来,送予这最看重的儿子作为贴身仆役,论风浪何曾未见过,更枉论眼力。萧默此时不过心照不宣,若她没照应到那位小书童,现在迎来的恐怕是责难吧?

    ***

    漆黑的客厢里,白昊轩抹黑爬到秋鲤床上。

    这少年仍旧心有余悸,闻之有异动,惊得弹跳起来,“谁!”

    白昊轩捂住他的嘴,“嘘!小点声!”

    听出来是白昊轩,秋鲤才松一口气,但想起晚上这人恶劣的种种,实在没好气道,“少爷,你不睡觉跑到外厢来作甚!”

    白昊轩小声道,“同你说说话。”

    秋鲤道,“白日里竟不说!”

    说罢床上拱了拱,实在换不出舒服的姿势,便推白昊轩,“这床小,何苦来同我挤。”

    白昊轩揽住他的腰,一翻身,让少年趴在自己身上。“不然去我床上?”

    那自然是更不乐意了。这少年趴在男人胸口,肌肤从薄薄的亵衣下传来温度,听那胸膛里有力的心跳,感受自己伏在一处极有生命的活物上,于是秋鲤闭上眼,静静不说话了。

    白昊轩叹了口气,起了话头道,“可知白日里,王爷为何支你出去。”

    秋鲤不动,只嘟囔一句不知。又想萧默同白昊轩相交多年,感情自然深厚,有些隐私话也属正常。

    白昊轩道,“你虽知他是我朋友,却更要明白他首先是南梁的王爷。向来只有人求他,何曾见过他求人。”

    秋鲤睁眼,“少爷这话何意?”

    白昊轩接着道,“这么说吧,王爷地位尊贵,千金之躯,哪有功夫理会我等布衣闲人,如今你我皆被‘请’进王府,自然是因为有可利用的价值。”

    秋鲤两手撑床,挣起身来,“我们有何可用之处?”

    他一问,白昊轩不回答,只凝望着窗棂发呆,思及下午书房内萧默同他所谈,力扳侯景一事,只觉进退两难。半晌胸口传来均匀的呼吸声,竟是秋鲤趴着睡着了,白昊轩轻轻一笑,将他打横抱起,放到自己宽大的床上去了。

    ***

    翌日清晨。二人同行出门,门口侍卫相拦,“王爷有令,天中节期间外市纷乱,为保安全,请二位客人留于府中游玩。”

    白昊轩道,“昨日与市口算筹定好,今日商铺付现,竟是非去不可,推辞不得。还请这位大哥通融。”说罢取出碎银,放于那侍卫手中。侍卫收了银,只道,“确是为客人安全着想,当真要去,还请允许我等暗随。”

    说罢同旁耳语一番,不时便有另名侍卫来接班,此人收了枪,向白昊轩做了个“请”的动作,白昊轩但笑不语,挥挥扇子牵着秋鲤走在前面。

    秋鲤忿然道,“如此明目张胆的监视!”

    白昊轩笑道,“打昨日跨进人家轿子里,你便需做好这样的准备了。”

    他分明已料到,但仍往坑里跳,秋鲤只当他胸有成竹了。二人一路说话往前走,没留意一顶红昵纱轿擦身而过。轿中一只女人的手掀开纱帘,朝秋鲤那边望了两眼。

    汗涔涔的轿夫还未落轿,先行的嬷嬷便上前打发侍卫,“快去回禀王爷,武侯夫人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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