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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48【水调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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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上就是元旦,经过半年多时间的清剿打击,山城的市面上如今已不是当初的萧条景象。小商小贩日渐红火的生意,街边路人脸上绽放的笑容,都是对当政者所做努力的最高褒奖。

    “红楼”的倒塌所引发的震动决不只是扫黑行动的一次简单胜利那么简单。

    褚未染的手段不只对沈醉有效,对付心存侥幸的贪官污吏和黑社会更是绰绰有余。此前被迷惑的众人到此时才彻底认清褚书记的段数,奢望不在同一个等级的对手之间一场势均力敌的较量,果然只能是奢望而已。

    前段时间的风吹草动,已经让一部分实力稍差和胆小怕事的人选择了撤退。舍不得放弃多年经营的几家大佬们,这会儿才知道后悔——谁也没想到,褚未染这个年纪轻轻的官家子弟真的对他们“一扫到底”,竟然连手眼通天的“红楼”都给连窝端了……

    在老百姓高高兴兴准备过节的喜庆气氛里,有些人却如坐针毡。比如这会儿,傅强正和江义山在一间茶室里私下谋划。

    一个新城一个天江,这两家企业合在一起就是当地地产界的大半江山。作为两大地产巨头的掌门人,江义山和傅强私交不错,而且他们之间的交往很多同行和媒体都清楚。可是,如今这个敏感时期,很难不让人好奇他们的谈话内容。

    傅强把富态的身材挤在榻榻米上不太宽敞的空间里,端起桌上的茶杯,恭敬的一举手,“大哥,尝尝这茶,味道还不错。”

    江义山保养得不错,年过四十仍是风度不减,比起傅强显得年轻许多。他抿了一口茶,低声赞赏了几句,论品茶,傅强确实在行,不过其它方面就不那么令人放心了。

    “强子,这次红楼的事情,你还是鲁莽了。”江义山放下茶杯,瞟了一眼傅强,手指在桌面上敲打着,沉吟道,“你就那么确定,那个安小慧没被他们发现?那几个都是人精啊,会看不穿她的小伎俩?”

    傅强安排那个安小慧去沈醉的身边,他是知道的,当时以为褚未染那么精明的人,肯定会起疑心,不过好在安小慧的底子白,就算他们追查也查不到什么。可是当安小慧一次又一次传回消息,傅强的手下根据这些消息一次次的避开警方的突袭,江义山的担忧与日俱增。

    直到这次,傅强先斩后奏,把红楼整个拱手让人,表面上看起来是喂了褚未染一块肥肉,可暗地里,指不定就被他们算计了去!

    傅强宽宽的脑门油光闪亮,他也顾不及去擦,在江义山对面紧张得冷汗涔涔,老老实实的低头不语。

    “红楼”被端掉之前,安小慧传回消息,提醒他们公安可能要采取的行动。安小慧的消息很及时,傅强有足够的时间转移红楼的生意。不过,他在权衡之后,还是决定“弃车保帅”。

    他让手下人把极重要的账本和资料转移,此外一切人员和营业活动都按兵不动。这样秦澍葆他们才能把当晚所有客人抓了一个“现行”。傅强此举等于是把红楼送给了褚未染。

    傅强以为,这么一份“大礼”送过去,褚未染等于是把这次行动最大的目标端掉了,不但能向上峰交差,也能给群众一个交代。等风头过后他再想办法疏通一番,双方都有台阶下,自然不会再深究。

    谁曾想,他这番自以为得意的算计,却让江义山劈头盖脸批了一顿。

    “大哥,你不是也说过对付褚未染这样的人,必要的时候要割些肉给他?”听江义山这么说,傅强有点泄气。“我是想,这次我们送份大给过去,有了红楼撑面子,褚未染他也就适可而止了……”

    江义山摇头,“你以为咱们这位褚书记,迄今为止的所作所为只是为了抓抓政绩、早点升官?”

    江义山长叹,难怪他这次会被褚未染逼到无路可退,本以为傅强这几年把新城经营得风生水起,本事必定有所长进。没想到,在关键问题上还这么目光短浅……

    不过,叹气归叹气,该解释的还得解释。很多事情他不方便出面,还是要靠傅强在前面打点。

    “如果说褚未染之前的种种布置和盘算,不过是让我们暂时安下心,那也只是说明他还需要时间,不干轻举妄动。毕竟我们经营多年,他一个初来乍到的外来客,想一下子把我们连根拔起也不容易。”

    江义山的话里带着浓浓的悔意,当初褚未染刚来山城的时候,他也和傅强一样,以为他没有实质性的威胁。结果半年多的时间而已,他们这些“老江湖”被个笑面虎一样的褚未染死死困住,再想逃脱已经十分困难。

    其实,在秦澍葆向公安系统内部发难的时候,应该是他们逃脱的唯一机会。

    不过很可惜,当时的他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被巨大的利益遮住了眼睛,没有意识到这次大黑行动真的会给他们带来致命的打击。也许是这么多年的安逸让他放松了警惕,竟然没有保持一贯的警觉!

    “算了,红楼倒也倒了……”江义山叹息一声,不管你多有钱,这世上的后悔药是没地方买的。“一个红楼,我还赔得起!为今之计,还是要走好下一步。”

    傅强连忙点头,两人压低声音窃窃私语起来。

    相信如果此刻有媒体记者在场,肯定会是一条爆炸性的新闻。在外人眼里风光无限的傅董,竟然会称呼平常不太露面的江义山为“大哥”!

    不知道此“大哥”是否彼“大哥”?

    每一个光鲜的资本家背后,都有不为人知的秘密。不过,媒体关注的总是成功人士在成功后的风光,至于成功之前的经历,不过是为当事人的成功增加几个光环而已。

    天江虽然顶着地产公司暴利的帽子,公司形象倒是经营的不错,热心公益守法经营,领头羊的地位多年不倒。江义山平时很少在媒体面前出现,每每出现,也都是以低调谦逊的形象示人,无论公众还是媒体,对他的评价都不错。

    可是对江义山这个“大哥”的称号,知道的人却没有几个。

    表面上看起来,新城和天江两家公司并驾齐驱,在山城的地产业都是数一数二的企业。大家都知道他们之间有合作也有竞争,却不知道,傅强这个新城老板,其实是要听命于江义山的。

    江义山的发家史其实就是一部黑道混混的成长史。傅强正是当年跟在他身边的小弟。曾经山城最大的地下赌场,都是挂在江义山的名下。依靠手下控制的势力,他的财源滚滚。不过,与其它之知道打打杀杀的混混不同,江义山时刻都想着把自己“漂白”。

    当他的财富积累到一定程度之后,终于找到了机会。最开始,他经营的是像红楼这样的娱乐场所,仍然脱不开混混的背景。却给了他与各方人物结交的机会,尤其是受理掌握着权力、对财富有着强烈渴望的为官者。

    通过权钱交易,江义山看到了真正“漂白”的机会。经过多年努力,他终于以地产商的合法身份“转型”成功,当然,这期间与他狼狈为奸的官员们也功不可没。

    “洗白”之后,江义山自然开始忧虑之前的经历被人曝光,那段日子带给他的不只是名誉上的威胁,更有对牢狱之灾的恐惧。一个靠经营赌场起家的黑社会大哥,手上怎么可能清白?

    是进是退?这个决定显然不是那么好下的。江义山和傅强两人密谋半晌的结果,是回头把所有账目重新清理一次,首先确保新城和天江的安全。

    新城和天江之所以能在当地的地产业呼风唤雨,与其充裕的资金流不无关系。银行虽然看好房地产,但也是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江义山最初投资地产的资金,恰是来自经营赌场积累的财富。

    当初沈醉的推断没有错,那么短的时间里做到行业龙头,而且银行借贷又很少,肯定离不开非法资金的支持。这也是江义山和傅强最担心的。一个红楼被查抄,对他们来说可能只是隔靴搔痒,根本不放在心上。

    但若是对手顺藤摸瓜找到新城和天江这儿来,问题就大条了。即使是在这两家公司走上正轨之后,也没有完全脱开背后的资金链支持。不断的拿地、囤地,都需要庞大的资金来源,尤其是他们要打压同行业竞争,更需要大笔的投入。

    近两年类似的资金注入已经逐渐减少,但从公司的资金往来帐上还是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想到沈醉,傅强的郁闷又深了一层。自从他跟着江义山把生意漂白以后,在商场站稳了脚跟,就开始着手洗刷旧账。无论是新城还是天江,在撇清过去的背景上都可谓不遗余力,所以他才敢让沈醉来新城上班。

    敢拿出来给人看的东西都在合法范围内,从头到尾有律师跟着,不怕人来查。但不管抹得多干净,总有顾不到的地方,尤其是年头久些的事可没现在处理得利索。等到他们想回头去抹平的时候,连人都找不到了,还抹什么抹?

    “大哥,账目的事我找人再抹一遍,一定不给他们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只是——”傅强捻了捻手指,问道,“那个沈律师坏了不少事,又是褚未染的心头肉,要不要……警告一下?”

    “这个先不急。小心行得万年船,现在还摸不清他们到底有多少底牌,暂时不要轻举妄动。”江义山眯了眯眼睛,形势虽然严峻,但还没到撕破脸的时候。何况,褚未染查封的只是红楼,那是他们早就划清界限的档口,就算他再有本事,也不能拿这个由头来找他们的麻烦。

    “可是……”傅强有点不甘心,被江义山阻止。

    江义山点着茶杯外沿,声音凉薄,透着令人胆寒的阴冷,“不用你……如果有那个必要,我会亲自动手——也好会一会那位如雷贯耳的褚书记!”

    红楼被查抄之后,秦澍葆并没有象很多人以为的那样穷追猛打,反而枪口一转,把重点放在了其它行业的非法垄断上面,着重解决了几个影响恶劣的“肉霸”、“菜霸”和“路霸”。他的这番举动,老百姓自然拍手称快,同时也让傅强之类的人松了一口气。

    秦澍葆的动作在安小慧传回来的消息里也得到了证实,她除了被要求在以后公诉时作为证人出席,办案刑警找她问过一些情况之外,已经不需要再参加所谓的“调查”了。

    回到沈醉的公寓之后,安小慧发现可以做的事情越来越少了。沈醉现在很少回公寓,大多数时间泡在顾吾那儿,偶尔回来拿些换洗衣服,也是来去匆匆。

    不过今天晚上她倒是回来的挺早,安小慧正要问她要不要在家吃晚饭,门铃叮咚,褚未染衣冠楚楚的站在门口。

    安小慧神情一凛,强扯了扯嘴角,招呼一声“褚书记”。褚未染笑着点点头,径自去了沈醉的房间,好一会儿两人才一前一后的出来。沈醉出来时看见门口站着的安小慧,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嘟囔了一句“晚饭不吃了”便匆匆离开。

    沈醉难得今天事情忙完得早,心情不错的她本来打算拉着顾吾出去好好吃一顿,没想到被这个“吃里爬外”的家伙出卖,从办公室出来后才发现,等在门口的原来另有其人。沈醉本来不是扭捏的人,不过现在情况特殊,她是真不想跟褚未染单独相处。

    不过,褚未染何许人也?怎么可能让她轻易逃脱?借口回来换衣服,沈醉打算在家里多赖一会儿,某人等不及了也就离开了。没想到,褚未染追上楼来,还……让沈醉实在有点后悔这么幼稚的逃避。

    坐在环境优雅的西餐厅,沈醉看着对面怡然自得的褚未染,默然无语。说什么?该说的都说过,褚未染的强大不是她能抵挡的,尤其是,她似乎并没有那么坚定。

    褚未染一抿唇,朝她微微一笑,淡淡挑眉,“怎么,不喜欢?”

    沈醉摇头,看看眼前的菜式,都是她最爱的,不用说,又是顾吾的“情报”!

    “那就多吃点,我这个当书记的可不常请客,这次特地定了鱼子酱过来,你可别太扫我的面子,旁边的大厨可看着呢,嗯?”

    爱尔兰的风笛缱绻悠扬,伴着他醇和的嗓音,更显诱惑。沈醉不禁微微叹气,早知道敌不过他,如今果然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

    沈醉干脆选择不抵抗,低头乖乖的吃东西。褚未染见状笑意更深,不紧不慢的开口,“眼看年底了,等这边的事情告一段落,春节的时候我们就把事情定下来……”

    “定下来什么事?”滑腻的酱料在舌尖溶化,醇醇的味道刺激着味蕾,让她的发音有点走样。

    褚未染笑着给她递过香槟,“自然是结婚的事。” 那语气自然得就像讨论天气,把沈醉震得差点找不到北。

    “什么婚事?谁和谁的婚事?”

    “当然是我和你,不然还有谁?”

    “谁说我要嫁给你了?”沈醉愤怒,有他这么自说自话的么?

    “唔,那么现在说好了。”

    褚未染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戒指,没有包装,就那么随便的捧在手心,看款式和材质就知道很有些年头了。他笑微微的拉开椅子,往桌子旁边站过去半步,突然蹲身,单膝跪在了地上。

    像是提前演练过的,旁边一直远远站着的侍应生也捧了玫瑰和蜡烛过来,更有乐手拿了提琴拉起《半个月亮》,整个餐厅的食客都向这边看过来,脸上挂着心照不宣的笑容。

    沈醉被这么突来的状况搞了个大红脸,指着现在矮她一头的褚未染说不出话。褚未染笑着抓起她的手,不容分说便把戒指套好,手掌一番,将她的手合在手心。

    “小醉,”他的声音极低,好声好气的哄她,“给我个面子吧,别让我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呐。”

    “你……”沈醉赶忙也把声音压低,气狠狠的啐他,“还不是你自己找的?我才不管!”

    “唉,我不也是没办法么?不赶紧把你套牢了,我跟爷爷没办法交代呀。”

    “你是为了给爷爷交代才求婚的?”沈醉又怒!

    “呵,当然不是,主要是我舍不得让小醉东躲西藏那么辛苦。”褚未染戏谑,“你不知道,我看你每天的别扭样儿,就恨不能立刻把你名正言顺的领回家——”

    “讨厌!”沈醉轻叱,脸色比刚喝过酒的还红艳。

    周围的人群见他俩总是说悄悄话,忍不住开始起哄,叫嚷着“嫁给他”、“嫁给他”!沈醉仍是不肯点头,褚未染这次没打算放过她,拉着她的手顺势起身,在她唇上轻轻一吻,耳语着“I love you”,算是完成了求婚的仪式。

    沈醉被动的被他拉起来,向周围的人群致意。她狠狠的攥着他的手指,心里混乱的涌起说不清的复杂滋味,唯有一点很明白,她一点都不想拒绝!

    直到最后被他揽在怀里离去,沈醉都不知道自己的嘴角一直向上翘着,以最幸福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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