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47左佥士李代桃僵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忽听守在外面有兵士唱了个诺，“都指挥佥事长官到。”,玉宁胸口猛地一紧，感觉养娘搂着自己的双臂也越发用力。她忙回搂住刘妈妈轻声安慰，“阿嬷不怕,咱们不会有事的！”静闲师太掐诀正坐,诵起《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经》“……内观其心,心无其心；外观其形，形无其形；远观其物,物无其物；三者既悟,唯见於空。观空亦空，空无所空……”庄严肃穆的诵经声飘渺在静而不宁的房间里更显得几分风雨欲来的萧瑟。
一时，左佥士已行至舱外,见大门紧闭，很是不悦，遂问左右，“里头都是些甚么人？”兵士答曰，“里头看管着疑犯女眷，外有两个姑子。”左佥士冷哼一声，“本官还当是甚么人物，区区几个妇人锁回去细审就是！有何为难？你们可担当得起这走失人犯的罪责？”兵士赔笑道，“卑职方才审过了，这家人姓薛，家住薛家集，离此不远。户主是位举人老爷。如今这船上是他家内眷，是出来游玩的。方才搜查船上各处，并无甚可疑。卑职以为……以为他们当不是人犯——”
话音未落，嘴上已吃了一记耳刮，再看那左佥士双眼几欲喷火，“本官还未审过，你倒自行宣判，好大的狗胆！河道既封，这只船却走走停停，行踪甚是诡异。船上还有青壮八名，与贼人数目也相符无疑，本官倒以为十之八九便是人犯！这舱中妇人若不是劫持而来，就是贼妇同党，倒要由此入手，严加审问！”兵士悻悻退下，心中却是不服。青壮八名？他看却是老的老，小的小，又俱是本地口音，怎会是从福建流窜来的贼人？
谁知老管家远远瞧着来了个上官模样的老爷，竟在一旁高声喊起冤来，“老爷，小的冤枉啊！我家就住化成乡薛家集，我家老爷是有举人功名的！主母是江阴方家的嫡出大姑娘。如今船上是主母独生女，并非盗贼！求老爷明察秋毫！”
不知左佥士腑中有甚丘壑，竟毫不容情地喝命左右，“还不把他的嘴堵起来！本官自有道理，谁听这老儿聒噪，闹得本官头疼！”老管家说不了话，只好“呜呜”着磕头不止。玉宁听及此处，一颗心徒然沉至谷底，这位佥士老爷当真来意不善，一意要拿他们当盗贼治罪啊！
兵士们开始粗鲁地踹门，沉重的声响仿佛重击在大家心头，谁也不敢出声，只是彼此眼中挥之不去的惧意到底泄露出几分端倪。善慈怕极了，竟失声大哭起来。如同是催化剂起了作用，丁香也忍不住低声抽泣，刘妈妈也跟着淌眼抹泪的。静闲师太停了诵经，睁眼喝骂，“都给我噤口！咱们是清白人家，正好当面与官爷澄清，倒哭得像是见了活阎王？当今天子圣明，岂能容得那指鹿为马、屈打成招的恶人为官一方？”
“你这姑子倒是嘴利，胆敢骂本官指鹿为马、屈打成招，这竟是不问世事的清净道人所言，本官倒开了眼界！”众人抬眼看去，只见一年过四旬，头戴乌纱、身着紫纱袍、腰束金鈒花的官老爷负手而入，神情十分倨傲。看他衣裳上绣有豹纹，此人当是左佥士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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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佥士不动声色地打量这几个妇人，心下明白是抓错了人。只是如今骑虎难下，贼踪难寻，若没个交代，只怕李延青小儿不肯与他干休，少不得要寻个李代桃僵之计。思及此处，左佥士心意已决，看她几个的目光便有些阴测测，直看得人背脊发凉，寒意浸衣。
见她们怯得狠了，左佥士方才漫不经心地问，“这里都是薛老爷的内眷？”刘妈妈哆哆嗦嗦地曲腿行礼，“回老爷——”随侍在旁的兵士猛地大喝，“跪下回话！”吓得刘妈妈跌坐于地。玉宁十分不忍，别过了头。兵士再又喝骂，刘妈妈才诚惶诚恐匍匐着回道，“正是薛家姑娘在此。老奴并一个丫头是随身伺候的下人。那二位是教姑娘学画的老师跟她的徒弟。”
左佥士也不命她起来，又问，“哪一位是薛家千金？”玉宁轻轻推开挡在她身前的丁香，上前道个万福，也不肯跪。那兵士待要喝骂，左佥士摸摸下巴道，“既是大家千金，自然骄傲些，站着回话也是无妨，只是覆面的纱巾须得摘了。”玉宁心下一颤，这一伙官兵做派下流，分明是匪，她怎敢以真容相见，只怕于己不利！
刘妈妈忙不迭地磕头求饶，“姐儿从未见过外人，求老爷开恩，莫要损了我家姑娘的清白名声！”左佥士面色一沉，冷笑起来，“尔等当面就敢糊弄本官！”他努嘴示意左右拾起散落于地的字帖，厉声逼问，“教画画的老师怎教起写字？好人家的千金小姐又岂会是一双天足，还敢在外头闲逛？分明是盗贼同伙，还不如实招来！”
静闲见势不妙，忙上前揽过玉宁，“官爷息怒，乡下女子没见过市面，又惧老爷官威，竟不会说话了！姐儿快快摘了面纱给老爷验看真容！”玉宁死死咬住下唇，不敢置信地瞪着静闲，却不防她师傅伸手扯开了纱巾，露出一副绝好颜色。
左佥士眼前一亮，端详着眼前亭亭玉立的少女也不禁暗赞一声绝色。看她眉弯似初春嫩柳，眸清如天河碧水，娇嫩若香培玉琢。此女如今还未长开已是清丽初成，不知日后该是何等绝色？他一瞬不瞬地盯着玉宁，心想幼女娇嫩，别具一番滋味，竟是起了染指之意。再看周遭兵士个个看得目瞪口呆，心猿意马。静闲一一瞧在眼底，终是息了那侥幸之心。
眼见她家姐儿怕要受人欺辱，刘妈妈伏地而哭，这可……这可如何是好？谁知静闲突然拉起玉宁倒退两步，冷然说，“莫怪为师心狠，女子若失清白，虽生不如死！惟有一搏或有生机！”不待她回过神，狠心抱起人奋力往河里扔去，玉宁只来得及惊呼一声“师傅——”人已应声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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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闲这番行动甚是突然，那些官兵见是几个羸弱妇人，并不曾防备，一时之间竟无人阻拦，以至她得了手。待丁香惊声尖叫起来，左佥士才如梦中初醒，慌忙赶了过去。静闲还要阻拦，被兵士一脚踢翻。此刻只看得见一截湖蓝色的衣衫在碧水中沉沉浮浮，左佥士忙高声命人施救。谁知玉宁前世擅于游泳，虽然十来年没有练过，吃了几口水便缓了过来。待几个兵士脱下齐腰战甲入水去救，只寻到一件衣裳，再四处搜寻，却是徒劳。
忠心耿耿的老管家听说他家姐儿投了水，怒极攻心，气得昏死过去，又引起一阵骚乱。刘妈妈却放声嚎哭着去撕扯静闲，只要同她拼命。静闲任她抓扯，反冷笑连连，“你以为留在这里就活得成么？这狗官是打定了主意要置我们于死地！与其活着受辱，不如一死干净！”刘妈妈一怔，那巴掌就落不下去。
左佥士本就恼怒不已，听静闲这番言论，当即狞笑起来，“想死还不容易？本官成全你们！左右听令，这伙亡命之徒胆敢抵抗缉捕，给我全部就地处决！本官回去就给弟兄们请赏！”兵士们齐声应“是”，长刀遂已出鞘。
眼看兵器袭来，刘妈妈几个唬得魂飞魄散，连逃的力气都没有，只瘫软在地上闭眼等死。忽听“哐铛”一声，不知哪里来的一杆长枪竟挡开了这致命袭击。左佥士惊怒不已地环视周围手持火铜的兵士们，手指着一高壮黑面汉子喝骂，“刘大成，你不过小小一个校尉，胆敢以下犯上？”刘大成豹眼瞪的溜圆，粗声粗气道，“佥士不去拿贼，反来私截运河，骚扰百姓。若不是李都使一力阻拦，本地府县告左佥士擅入他省，意图不轨的奏折已发至北京了！如今奉都使令，拿你问罪，左佥士还不束手就擒？”
左佥士听得冷汗迸出，这才醒省过来，“老子中计了！定是李延青那厮的奸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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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正在鹰船等候手下肃清左氏余党的都使老爷莫名打了个喷嚏，随身伺候的亲兵送来斗篷，被他挥退。那兵士悄悄打量眼前着一身玄色战甲，头戴黑丝网巾的威严男子，满心敬畏。李都使上任不过半载，就将左家两代经营的势力尽数毁去，不愧是令鞑靼、女真望风而逃的百胜将军，好手段！
李延青似乎察觉到他的打探，锋利的眼眸直扫过去，小兵吓得一颤，忙不迭地埋下头。谁知都使竟向他走去，那兵士不过十六七岁的半大小子，见长官气势冷冽，当即就要跪下求饶。谁料李延青已行至船舷边上，径直向水面探看，哪里理会他了。
那亲兵满腹疑惑，却看李延青手至腰间抽出一根软鞭，疾如电光地向水中劈去，水花四溅，跟着听得一声惊叫，有甚么物事湿漉漉地摔在了甲板。那是……是人！亲兵一面高喊有刺客，一面拔出长刀挡在长官身前，严阵以待。
李延青却混不在意地将他推开，亲自上前查看倒在甲板不得动弹的“刺客”。他这一看，很有些吃惊，竟是个十来岁大的小姑娘啊！李延青伸手拨开覆在小姑娘脸上的乱发，又是一惊，这丫头倒生得好个模样！
这倒霉催的“刺客”正是玉宁，她识水性不假，可惜没有游回自家的体力，只好偷偷藏在一只停得稍远的小船底下喘气暂歇。谁知冷不防就给人钓鱼一般钓出水来。玉宁给摔得七荤八素，天旋地转时，迷迷糊糊地看到一个冷峻威严的男人正居高临下神情冷漠地审视自己。她晕乎乎地想，这就是传说中的人型冻库啊！
江风袭来，湿漉漉的衣物冰冷地贴在身上，当即寒意刺骨，她不禁打起了冷战。这时，一件厚重的黑缎斗篷当头罩下，玉宁原是被娇养惯的，这连番惊吓折磨，终是图不得昏睡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这次更得晚，抱歉啊！亲们果断养肥吧，换了新工作，作者这段时间受压迫极重，除了加班，还是加班！恳请亲们理解支持~~~~(>_<)~~~~
不吊亲们胃口，李延青是男猪候选之一哦！
一时，左佥士已行至舱外,见大门紧闭，很是不悦，遂问左右，“里头都是些甚么人？”兵士答曰，“里头看管着疑犯女眷，外有两个姑子。”左佥士冷哼一声，“本官还当是甚么人物，区区几个妇人锁回去细审就是！有何为难？你们可担当得起这走失人犯的罪责？”兵士赔笑道，“卑职方才审过了，这家人姓薛，家住薛家集，离此不远。户主是位举人老爷。如今这船上是他家内眷，是出来游玩的。方才搜查船上各处，并无甚可疑。卑职以为……以为他们当不是人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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