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7求不得尽善尽美 说不了梦中奇遇
且说方氏命丫头去请姐儿,便有三姑婆说，“大姆姆的娟丫头怎不一齐请出来？”王氏忙摆手道,“她就免了罢，这丫头上不得台面，不及她妹子多了。”三姑婆听了蹙眉说,“这话我就不爱听,娟丫头我是见过的,生得清秀腼腆，也是好孩子呢！扬哥订了亲,下一个该到她了罢？女儿家十二岁就该说亲,若到十四还不定就晚了。娟丫头也年至豆蔻，老大媳妇可别误了孩子的终身。”
王氏笑容一滞，只硬邦邦憋出一句,“那是我亲生的闺女，还能亏待她不成？您老人家倒不必操这些闲心。”三姑婆不由气结，冷笑说，“我知道你的意思。罢了，我也不讨你嫌，各自干各自的是正经！”说着便要起身。方氏忙劝道，“您老人家消消气儿，大姆姆并没那个意思，您误会了！再说您这一去不是打我的脸么？”又对王氏使眼色，叫她赔不是。
不敬长辈可是大罪，够她吃一壶的。因而王氏勉强低了头“您老人家还认真恼了？我不过是随口一说，没别的意思。”大伯娘也道，“孩子们年轻气盛，偶尔说话不留神是有的。你我是长辈，还能与小辈质气不成？快坐下罢！”又命王氏过来斟酒赔罪，三姑婆自觉得回了体，方借机下台，大家撂开手不提。
一时吴氏拿着把青釉刻花倒装壶过来，又赔笑道，“我陪姑祖母再吃一杯，您尝尝这果子酒如何？这是上回在姑祖母那里学的酿法，不知可曾学到几分？”三姑婆吃了，点点头说，“还行，就是味道还浅，多搁些日子只怕更好。”那吴氏悄悄道，“您老人家多担待些，我婆婆说话不大留神是有的，对姑祖母却没有半分不敬的意思。”
三姑婆因说，“你与她当媳妇怕是不容易，连个好赖也不分！她的闺女我很稀罕瞧么？”吴氏赔着笑又与她斟满，百般劝她吃了。她婆婆看得撇嘴角，却不敢再呛声。方氏只当没见，笑了说，“平日为了这些儿女，每每操不完的心。今儿难得咱们娘儿们凑在一处吃酒，倒要把那些搁一旁，尽情乐和了！明哥儿媳妇与各位都斟满，咱们同饮此杯如何？”
众人皆说，“这话在理。”吴氏遂依次与女客满上。那三姑婆并不敢认真计较，整好借此下台，因而也无旁话。大伯母因笑道，“还是叫了娟姐儿出来罢，在座都是自家人，哥儿要读书明理，我们这些妇道人家也不敢打搅。连姐儿也不请出来见过，这却说不过的。”王氏不耐道，“我这就命她出来与各位见礼，使得了罢！”说着赌气命也丫头去叫来玉娟。
忽听得门外丫头道，“大姑娘来参见各位奶奶！”方氏忙命她进来。彼时，丫头打起银红撒花蜀锦帘，一个年岁尚幼的姐儿被养娘丫头簇拥着进了屋里，行至在众女客前，姐儿双手交叠半蹲，道一声“万福”，竟是步步轻盈、字字清脆，落落大方，叫人挑不得半分错处。众人细细打量，越看越是惊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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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大伯娘赞叹了道，“素日只说天上的仙女儿好看，究竟怎生个好看法，却是谁也没见过。如今可算见着一回真的，咱宁丫头可不就是个小仙女儿么！想来便是真个神仙，也不过如此罢！”刘表嫂啧啧道，“我竟不知世上竟有这样标致的姐儿，倒似从画里走下来的，把我给唬一跳！怪道你娘不许我们见，这样的活宝贝可不得藏起来？”
这时候的女子若得了称赞不谦虚羞涩一番，必然被人说成轻狂。再者被人围观的感觉也算不得好，因而玉宁也做出小女儿该有的娇羞，又躲去她娘身边。方氏温言说，“在座的都是一家子的长辈，我儿很该一一拜见才是。”吴氏忙过来揽了玉宁，“妹妹想是不大认得，我来说与妹妹，这位是你大姨婆，坐在旁边的是姑祖母，那边一位是六姆姆，还有幺婶子……”
玉宁心知眼下她的一言一行随意不得，往小处说是与方氏存体面，往大处说却关乎薛家二房的门风家教。因而乖巧地由嫂子带去挨个与女眷行礼，婆姨们见她知礼温顺，更是喜欢，一时拉了她的手问长问短，玉宁少不得一一浅答。因有人问她可会针线，吴氏笑道，“我这妹子手巧得紧，扎的花样新奇还在其次，难得的是惟妙惟肖，不留心看还当是真的呢！”六表嫂只说不信，定要看看。
玉宁往方氏看去，见她微微颔首，嫣然道，“原是大嫂子打趣，宁儿的手艺粗糙得很，哪里就能献丑了。只是长辈有令，不能不依的。还求大姨婆、姑祖母并各位尊亲多多教导，别笑话宁儿拿这点子微末伎俩出来卖弄。”三姑婆爱怜地拉了她的手只顾摩挲，“你娘可是会养，生得又俊又懂事儿，手也巧，还会说话，怨不得人见了都爱。宁姐儿就拿来我们瞧瞧，谁敢笑话你，看我啐她去！”
说得众人都笑了。玉宁低了头从袖里抽出一方丝帕，含羞道，“这是宁儿胡乱绣着顽的，手艺粗疏，不堪入目得紧，尊长们万毋怪罪。”六表嫂早已抢了过去，且看天蓝色的帕子绣着一簇葵花，令人耳目一新。且针法奇乱，闻所未闻，只叹道，“好个姐儿，日后不知被谁得去，必是他家烧了高香！”宁姐儿只装憨，“六姆姆说甚么，宁儿不明白呢？”大伯娘假意拧六表嫂，“没说甚么，她吃多了酒说胡话，咱们别理她！”玉宁心中暗笑，面上仍做不解。
那三姑婆却拿过帕子细瞧，忽惊奇道，“两面绣？我的儿，你竟有这个本事？”原来帕子两面赫然绣了一模一样的葵花。玉宁摇头说，“原是宁儿与姐妹们一处捣鼓的，也只绣得手帕，大幅的还是不成。”可惜央视只普及过这种最简单的双面绣，甚么双面三异绣只好望而兴叹。
不知是哪房的媳妇一时笑嗔道，“姐儿才多大，这就很不错了！再好只怕得是神仙托生的！”又说，“我瞧宁丫头行行比人强，只有一样，姐儿都八岁了，怎像是还没把小脚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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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宁心下一慌，不知作何答复。方氏却是招手叫她过去，揽了怀里说，“原是要与她缠的，去年八月间就请了脚婆来家。谁知还没赶得及裹，家里就出了事故，宁丫头也病倒三四个月。只说待她病好了再裹罢，谁知有天夜里，我竟做了个甚为怪异的梦。”
众人忙问梦着甚么了？方氏先打发了唱曲儿的女人，才说，“恍惚是老爷与我在一处仙气飘渺的殿堂游玩。忽然从后殿出来一着白素的美貌道姑，不由分说就一鞭抽来，被老爷用手挡住了。那姑子犹不解恨，指着我两个一通大骂，说我们再敢害她爱徒，必不肯罢休。我听了害怕，老爷只赌咒发誓说绝不曾害过一个人。那姑子却冷笑道，只因她徒弟惹了祸被罚入三世轮回，这才落草薛家。谁知我们胆敢断她仙缘，令她百年后走不了天桥，不得归位。那仙姑越说越气，眼看又是一鞭打下，我唬得大叫一声，这才醒过来。”
“谁知听得老爷呼疼，我问他何事，他竟说梦见一个仙姑鞭他，故而手臂疼得厉害——”不待她说完，三姑婆已惊呼起来，“啊哟！怪道谦哥儿过年的时候胳膊还绑着绷带，竟是被神仙打伤了！”方氏苦笑道，“这不是飞来横祸么？老爷伤着筋骨，请了几遭大夫才略略好些。因这事儿透着玄乎，后来老爷特地去求教白龙观的丘老神仙。长老掐指一算，竟说我家丫头是有来历的，叫我们不可损她经脉血肉，以免招惹祸事。你们听听，不就是不准我们给女儿裹脚么？”
玉宁已听呆了。她自身遭遇已属离奇，因此对那神鬼之事倒不敢全然不信。况且薛谦的手臂是真的受伤，一时忐忑道，“阿爹受伤是因为我么？宁儿岂不是罪孽深重？”方氏忙搂了她安慰，“这如何怪得你？倒是我儿受屈，只好做一世大脚妇人。可怜你丽质天成，却不得尽善尽美，叫为娘好生不忍。”一行说，竟湿了眼角。
众人心下寻思，薛谦手臂的伤或可作假，那丘老神仙却是得道高人，断断不会无中生有。再者方氏自己就是三寸金莲，若不是有十分不能，怎会容忍女儿成了大脚婆？再看玉宁绝世仙姿，更兼聪明灵秀非同寻常，大家便信得七八成。那大伯娘劝道，“既是仙家旨意，自然奈何不得。再者小脚女子也寻常得紧，咱们宁丫头这样的人品，还是有仙缘根基的，怕那些求亲的不踏破你家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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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玉娟已来了一会子，因帘外一时无人，又赶上女客们正一味夸赞玉宁，索性不曾进去。再听到方氏说起故事，满腔怨忿不觉化作连连冷笑，好一对宠爱女儿的夫妻，竟大费周章掰出这么一篇谎话，说的跟真的一样！薄命如她，却不得一人与她筹谋片刻。
那趁空起旋的丫头回来，见她立在门帘外忙笑着赶上去，“姐儿怎不进去，在这里作甚么？”玉娟强笑了说，“正要去呢！”说着自己揭帘而入。王氏见了便骂，“磨蹭半日才来，越发没个规矩了！”玉娟强忍着与众人行礼，又怯生生地解释，“原是立时就来的，谁知阿爹打发人回来取一样东西，就耽搁了。”
王氏还要问，大伯娘拦了说，“不过一家子聚在一起说说笑笑，也不是甚要紧事，早来也罢，晚来也行，何必为这点子小事骂姐儿？”王氏才吃了挂落，便肯不多言。吴氏又领着玉娟与各位亲长见礼，女客们少不得拉着称赞一番，玉娟含羞带怯听了，却不肯多言。
夭婶子见这姐儿虽不比妹妹俊俏灵秀，也是个清秀佳人。但见她双眸似水柔，弯眉若拂柳，大有弱不胜衣的娇弱温良，便心存了怜意，一时笑道，“我瞧着娟丫头与我娘家侄儿倒像是一对儿呢，我那侄儿是个斯文孩子，今年十六了，如今也读书，只还未进学。他家里虽比不得你们，也过得去，断不会叫媳妇吃苦。大姆姆可还中意？”
王氏忙问，“他家几口人，作何营生？”全不曾留心玉娟已魂不守舍，面带惊疑。方氏笑嗔着说，“哪能当着女儿的面说这些，看把娟姐儿不好意思的。”王氏却是心急，忙说道，“她姐妹出来见过各位长辈，就命她们去罢，省得在这里大家不便。”引得大伯娘直笑，“这会子倒是她心急了！”
待她姊妹两个出得屋子，玉娟已是背心凉透。这夭婶子家中是开杂货铺的，她娘家能有甚么好？再说那小子十六岁还没进学，更是拍马也及不上方公子一根头发丝儿！不要！她绝不要嫁这种人！而那玉宁虽瞧着堂姐脸色难看，也没像以前那般再三追问。热脸贴冷灶的事做过一回就够了。她急着去寻薛谦问那梦是真是假，因为忙忙跟玉娟道了别要去。
不想玉娟却连声唤了她“等等”。玉宁因问何事，娟姐儿却是出了一回神，欲言又止。玉宁笑道，“姐姐若没事，宁儿就去了。”玉娟忙说，“也没旁的事，不过是想到茹妹妹、馨妹妹两个，不知她们吃苦头没有，现在怎么样呢？”玉宁再不料她会问这个，只摇头说，“因我病了，后来又添了弟弟，一时没顾得她们。赶明儿问过了姆妈，宁儿再说与娟姐姐罢？”玉娟却是惆怅满腹，“你就不挂念她们么？我倒想趁如今便宜去瞧瞧她们，说不得日后就没功夫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更了！亲们，灰常需要乃们虎摸人家~
王氏笑容一滞，只硬邦邦憋出一句,“那是我亲生的闺女，还能亏待她不成？您老人家倒不必操这些闲心。”三姑婆不由气结，冷笑说，“我知道你的意思。罢了，我也不讨你嫌，各自干各自的是正经！”说着便要起身。方氏忙劝道，“您老人家消消气儿，大姆姆并没那个意思，您误会了！再说您这一去不是打我的脸么？”又对王氏使眼色，叫她赔不是。
不敬长辈可是大罪，够她吃一壶的。因而王氏勉强低了头“您老人家还认真恼了？我不过是随口一说，没别的意思。”大伯娘也道，“孩子们年轻气盛，偶尔说话不留神是有的。你我是长辈，还能与小辈质气不成？快坐下罢！”又命王氏过来斟酒赔罪，三姑婆自觉得回了体，方借机下台，大家撂开手不提。
一时吴氏拿着把青釉刻花倒装壶过来，又赔笑道，“我陪姑祖母再吃一杯，您尝尝这果子酒如何？这是上回在姑祖母那里学的酿法，不知可曾学到几分？”三姑婆吃了，点点头说，“还行，就是味道还浅，多搁些日子只怕更好。”那吴氏悄悄道，“您老人家多担待些，我婆婆说话不大留神是有的，对姑祖母却没有半分不敬的意思。”
三姑婆因说，“你与她当媳妇怕是不容易，连个好赖也不分！她的闺女我很稀罕瞧么？”吴氏赔着笑又与她斟满，百般劝她吃了。她婆婆看得撇嘴角，却不敢再呛声。方氏只当没见，笑了说，“平日为了这些儿女，每每操不完的心。今儿难得咱们娘儿们凑在一处吃酒，倒要把那些搁一旁，尽情乐和了！明哥儿媳妇与各位都斟满，咱们同饮此杯如何？”
众人皆说，“这话在理。”吴氏遂依次与女客满上。那三姑婆并不敢认真计较，整好借此下台，因而也无旁话。大伯母因笑道，“还是叫了娟姐儿出来罢，在座都是自家人，哥儿要读书明理，我们这些妇道人家也不敢打搅。连姐儿也不请出来见过，这却说不过的。”王氏不耐道，“我这就命她出来与各位见礼，使得了罢！”说着赌气命也丫头去叫来玉娟。
忽听得门外丫头道，“大姑娘来参见各位奶奶！”方氏忙命她进来。彼时，丫头打起银红撒花蜀锦帘，一个年岁尚幼的姐儿被养娘丫头簇拥着进了屋里，行至在众女客前，姐儿双手交叠半蹲，道一声“万福”，竟是步步轻盈、字字清脆，落落大方，叫人挑不得半分错处。众人细细打量，越看越是惊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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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大伯娘赞叹了道，“素日只说天上的仙女儿好看，究竟怎生个好看法，却是谁也没见过。如今可算见着一回真的，咱宁丫头可不就是个小仙女儿么！想来便是真个神仙，也不过如此罢！”刘表嫂啧啧道，“我竟不知世上竟有这样标致的姐儿，倒似从画里走下来的，把我给唬一跳！怪道你娘不许我们见，这样的活宝贝可不得藏起来？”
这时候的女子若得了称赞不谦虚羞涩一番，必然被人说成轻狂。再者被人围观的感觉也算不得好，因而玉宁也做出小女儿该有的娇羞，又躲去她娘身边。方氏温言说，“在座的都是一家子的长辈，我儿很该一一拜见才是。”吴氏忙过来揽了玉宁，“妹妹想是不大认得，我来说与妹妹，这位是你大姨婆，坐在旁边的是姑祖母，那边一位是六姆姆，还有幺婶子……”
玉宁心知眼下她的一言一行随意不得，往小处说是与方氏存体面，往大处说却关乎薛家二房的门风家教。因而乖巧地由嫂子带去挨个与女眷行礼，婆姨们见她知礼温顺，更是喜欢，一时拉了她的手问长问短，玉宁少不得一一浅答。因有人问她可会针线，吴氏笑道，“我这妹子手巧得紧，扎的花样新奇还在其次，难得的是惟妙惟肖，不留心看还当是真的呢！”六表嫂只说不信，定要看看。
玉宁往方氏看去，见她微微颔首，嫣然道，“原是大嫂子打趣，宁儿的手艺粗糙得很，哪里就能献丑了。只是长辈有令，不能不依的。还求大姨婆、姑祖母并各位尊亲多多教导，别笑话宁儿拿这点子微末伎俩出来卖弄。”三姑婆爱怜地拉了她的手只顾摩挲，“你娘可是会养，生得又俊又懂事儿，手也巧，还会说话，怨不得人见了都爱。宁姐儿就拿来我们瞧瞧，谁敢笑话你，看我啐她去！”
说得众人都笑了。玉宁低了头从袖里抽出一方丝帕，含羞道，“这是宁儿胡乱绣着顽的，手艺粗疏，不堪入目得紧，尊长们万毋怪罪。”六表嫂早已抢了过去，且看天蓝色的帕子绣着一簇葵花，令人耳目一新。且针法奇乱，闻所未闻，只叹道，“好个姐儿，日后不知被谁得去，必是他家烧了高香！”宁姐儿只装憨，“六姆姆说甚么，宁儿不明白呢？”大伯娘假意拧六表嫂，“没说甚么，她吃多了酒说胡话，咱们别理她！”玉宁心中暗笑，面上仍做不解。
那三姑婆却拿过帕子细瞧，忽惊奇道，“两面绣？我的儿，你竟有这个本事？”原来帕子两面赫然绣了一模一样的葵花。玉宁摇头说，“原是宁儿与姐妹们一处捣鼓的，也只绣得手帕，大幅的还是不成。”可惜央视只普及过这种最简单的双面绣，甚么双面三异绣只好望而兴叹。
不知是哪房的媳妇一时笑嗔道，“姐儿才多大，这就很不错了！再好只怕得是神仙托生的！”又说，“我瞧宁丫头行行比人强，只有一样，姐儿都八岁了，怎像是还没把小脚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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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忙问梦着甚么了？方氏先打发了唱曲儿的女人，才说，“恍惚是老爷与我在一处仙气飘渺的殿堂游玩。忽然从后殿出来一着白素的美貌道姑，不由分说就一鞭抽来，被老爷用手挡住了。那姑子犹不解恨，指着我两个一通大骂，说我们再敢害她爱徒，必不肯罢休。我听了害怕，老爷只赌咒发誓说绝不曾害过一个人。那姑子却冷笑道，只因她徒弟惹了祸被罚入三世轮回，这才落草薛家。谁知我们胆敢断她仙缘，令她百年后走不了天桥，不得归位。那仙姑越说越气，眼看又是一鞭打下，我唬得大叫一声，这才醒过来。”
“谁知听得老爷呼疼，我问他何事，他竟说梦见一个仙姑鞭他，故而手臂疼得厉害——”不待她说完，三姑婆已惊呼起来，“啊哟！怪道谦哥儿过年的时候胳膊还绑着绷带，竟是被神仙打伤了！”方氏苦笑道，“这不是飞来横祸么？老爷伤着筋骨，请了几遭大夫才略略好些。因这事儿透着玄乎，后来老爷特地去求教白龙观的丘老神仙。长老掐指一算，竟说我家丫头是有来历的，叫我们不可损她经脉血肉，以免招惹祸事。你们听听，不就是不准我们给女儿裹脚么？”
玉宁已听呆了。她自身遭遇已属离奇，因此对那神鬼之事倒不敢全然不信。况且薛谦的手臂是真的受伤，一时忐忑道，“阿爹受伤是因为我么？宁儿岂不是罪孽深重？”方氏忙搂了她安慰，“这如何怪得你？倒是我儿受屈，只好做一世大脚妇人。可怜你丽质天成，却不得尽善尽美，叫为娘好生不忍。”一行说，竟湿了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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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玉娟已来了一会子，因帘外一时无人，又赶上女客们正一味夸赞玉宁，索性不曾进去。再听到方氏说起故事，满腔怨忿不觉化作连连冷笑，好一对宠爱女儿的夫妻，竟大费周章掰出这么一篇谎话，说的跟真的一样！薄命如她，却不得一人与她筹谋片刻。
那趁空起旋的丫头回来，见她立在门帘外忙笑着赶上去，“姐儿怎不进去，在这里作甚么？”玉娟强笑了说，“正要去呢！”说着自己揭帘而入。王氏见了便骂，“磨蹭半日才来，越发没个规矩了！”玉娟强忍着与众人行礼，又怯生生地解释，“原是立时就来的，谁知阿爹打发人回来取一样东西，就耽搁了。”
王氏还要问，大伯娘拦了说，“不过一家子聚在一起说说笑笑，也不是甚要紧事，早来也罢，晚来也行，何必为这点子小事骂姐儿？”王氏才吃了挂落，便肯不多言。吴氏又领着玉娟与各位亲长见礼，女客们少不得拉着称赞一番，玉娟含羞带怯听了，却不肯多言。
夭婶子见这姐儿虽不比妹妹俊俏灵秀，也是个清秀佳人。但见她双眸似水柔，弯眉若拂柳，大有弱不胜衣的娇弱温良，便心存了怜意，一时笑道，“我瞧着娟丫头与我娘家侄儿倒像是一对儿呢，我那侄儿是个斯文孩子，今年十六了，如今也读书，只还未进学。他家里虽比不得你们，也过得去，断不会叫媳妇吃苦。大姆姆可还中意？”
王氏忙问，“他家几口人，作何营生？”全不曾留心玉娟已魂不守舍，面带惊疑。方氏笑嗔着说，“哪能当着女儿的面说这些，看把娟姐儿不好意思的。”王氏却是心急，忙说道，“她姐妹出来见过各位长辈，就命她们去罢，省得在这里大家不便。”引得大伯娘直笑，“这会子倒是她心急了！”
待她姊妹两个出得屋子，玉娟已是背心凉透。这夭婶子家中是开杂货铺的，她娘家能有甚么好？再说那小子十六岁还没进学，更是拍马也及不上方公子一根头发丝儿！不要！她绝不要嫁这种人！而那玉宁虽瞧着堂姐脸色难看，也没像以前那般再三追问。热脸贴冷灶的事做过一回就够了。她急着去寻薛谦问那梦是真是假，因为忙忙跟玉娟道了别要去。
不想玉娟却连声唤了她“等等”。玉宁因问何事，娟姐儿却是出了一回神，欲言又止。玉宁笑道，“姐姐若没事，宁儿就去了。”玉娟忙说，“也没旁的事，不过是想到茹妹妹、馨妹妹两个，不知她们吃苦头没有，现在怎么样呢？”玉宁再不料她会问这个，只摇头说，“因我病了，后来又添了弟弟，一时没顾得她们。赶明儿问过了姆妈，宁儿再说与娟姐姐罢？”玉娟却是惆怅满腹，“你就不挂念她们么？我倒想趁如今便宜去瞧瞧她们，说不得日后就没功夫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更了！亲们，灰常需要乃们虎摸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