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禛心乱 121康熙博弈
康熙精神不济,一晃似苍老了许多，神形疲惫,情绪不佳，周围人皆噤若寒蝉，谨小慎微。
这也难怪,在普通人家,惩戒一个孩子,不过是父母的管教，而到了皇家,那可是牵一发动全身的要事,更何况废黜的是那个他一手抚养教授、寄以厚望的嫡子。
身后，李德全退出宫门，并将门轻轻合上,“哐”地一声，掀起一阵清风，在背上撩起一丝寒意，身子不由颤抖了一下，再看向堂上的康熙，仍旧冰山一座，岿然不动。
“冷吗？”
康熙突然出声，惊得我一个激灵，意识到有些失态，立即回话：“回皇上话，是……有些冷。”
康熙“嗯”了一声，语气平淡，“冷的话就喝点热茶……喝朕这一杯。”我端着茶盏的手悬在当空，来不及思量，放下茶盏，恭敬地走上前去，福礼，下跪，举双手高于头顶。
康熙递来一杯半热的茶，我顾不得喝，先叩首谢恩，“谢皇上赏。”
“且慢。”康熙走下来，揭起茶盖，抄起朱批在杯中便是一甩，眼见清白的水就这样被朱砂墨色缓缓散开，晕出斑斓颜色，我心中充满了疑问。
“怎么不喝？”康熙追问。
是有意刁难吗？换做别人也许可以忍气吞声，我却会直言不讳，“禀皇上，这水混了墨色，无法进食。”
“你也知这水无法进食？知道这叫什么吗？”
感觉康熙的眼神正灼灼地盯着我，就好像两把钢刀，恨不得一眼就将我的命剜了去，于是硬着头皮道：“启禀皇上，奴婢不知。”
“红-颜-祸-水！”康熙说得缓慢平和，却四字铿锵有力，满含他的责难，字字打在我心上。
“红颜祸水，红颜祸水……”这四个字在我脑海中回荡，这是康熙皇帝要定给我的罪吗？康熙真是抬举我了，这岂是一个女人能轻易担当得起的。
“皇上，奴婢担不起这四个字。”我放下茶盏，对着康熙深深地一拜，礼貌而坚决。
康熙没有正面反驳，而是走回桌案，丢下一纸信笺，“认得这是谁的字吗？”
信笺滑落在我身前，字里行间透着熟悉，又岂能不知道是谁的笔迹。“怎么？不敢说吗？”
我深深吸一口气，捡起那封已被揉皱的信笺，看着纸上杂乱的折痕，可见康熙看到这封信时有多气恼。
“没什么不敢说的，这字迹确是有些像十三阿哥的字迹，可是像就代表一定是吗？”
“你想以模仿字迹这一说来为他脱罪吗？”康熙不屑，语气中满含洞悉一切的自信。
“皇上您自己不了解您的儿子吗？”他问得快，我答得快，到脱口而出，我才甚觉后悔，此时这话不正像一把刀扎在他的心上吗？幸好康熙被我的话问得语塞，正在踌躇，我即刻道：“害人无非讲动机，讲手段。讲动机，胤祥从来洒脱不羁，根本就无争夺储位之心，这一点皇上是比任何人都清楚的；讲手段，信中内容是教大阿哥如何魇镇太子，但皇上认为这种鬼神之说确有实效吗？既然要陷害太子，为何不用个妥当点的计谋？不知是写信的人傻，还是看信的人傻。”
康熙听着我的话，已踱步到桌案后的龙椅上，两指敲打着桌面，扣出低低声响，似在斟酌。
“更何况，这封信与我又有何干？”我不忘小心翼翼地补问一句，纵然你是九五之尊，与人定罪也要师出有名吧。
康熙面色不好，有怒气却又不行于色，只那种气势却压迫得人有些窒息。只听青砖地上一声脆响，一个锦盒落在了眼前，我有些不明所以，抬头偷觑了一眼。
“打开它。”堂上，康熙爷铿锵有力的声音响起。
顺着他的话，我将锦盒捧在手里，缓缓开启，隐约觉得一股寒气渗透在手上，瑟瑟发抖，“这玉佩……”
“这玉佩怎么了？”康熙有意试探地问。
这玉佩分明就是胤祥从我手中拿走的那枚，刻有“胤礽”字样，类似的玉佩他们兄弟人手一枚，象征着无尚的尊荣。而此一枚又怎会落到康熙手中，想起胤祥走时说的善用和交代难道与此有关？
“觉得眼熟吗？”
康熙爷声调浑厚，压迫着我的思绪，顿时没了应对，痴痴地看着他略显愠怒的脸色，许久才慌神似的摇了摇头，却并未使得他满意。
“看来是要朕提醒你，你不是讲手段吗？这玉佩是胤祥送到朕的面前，谎称太子曾在朕的帐外窥伺，诱骗朕勃然大怒，借机废黜太子……”康熙虽语调平平，却每一句都语出惊人，我先前的侃侃激辩此时也全然没了底气。
“不，一定不是这样，”我打断他的陈述，实为无法再承受渐渐接近的结果，“胤祥是您的儿子，打小您就带在身边，南巡北狩，您不该最清楚他的本性吗？废黜太子，对他有什么好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恐怕该朕来问！”康熙被我激动的话语激得有些难耐压抑已久的怒气，拍案而起，“你要讲动机，那朕就陪你讲动机，这玉佩出自何处？不是出自你手吗？那朕倒要问问你，在朕的儿子中间，你究竟要掀起怎样的风浪，又究竟要得到什么？”
我的身子随着这声叱责早已沉了下来，心更是荡到了极寒谷底，说到底只不过是男人之间的战争，我又能得到什么。
胤祥，这个“拼命十三郎”，曾是个眼中不揉沙子的豪客，是什么驱使他铤而走险，嫁祸兄长，为了我不受欺辱？为了胤禛荣得储位？
思虑着，泪已决堤，胤祥，值得吗？
康熙鼻息也有些酸，强压抑着抽噎，重重地叹了口气，眼眶中盛满血丝，那是压抑隐忍的悲伤。须臾，才沉下声来，说：“胤祥此时已押于宗人府，交由其定夺，孰是孰非，不是你一句辩驳可以了事的。”
许久，我的心情已经平复，重重地磕头一拜，道：“云裳愿用免罪金牌换十三爷平安。”
“你……”康熙对我似有些不耐烦了，转而仍平静地说：“你确定吗？”
“嗯，我确定了。”我抬起头来，满是坚定地表情，郑重地回他。
“好，好……下去吧！”康熙有些怨怒，苦笑，只半天才又对着门外吩咐，“李德全，进来。”
不多时，李德全听吩咐小心翼翼地推门进来，又推门掩好，与我照着面地走来，面上有着焦急之色，似乎有话要说，见康熙脸色不佳，便又压了下来，上前叩拜。
“着朕圣旨，胤祥与大阿哥、三阿哥结党营私，陷害太子，命宗人府严加查办，胤祥因有郭络罗云裳格格的免死金牌作保，可免于刑责。”康熙爷果然是敌不过我百般无奈搬出的救命稻草，语气顿了顿，又道：“另，朕将郭络罗云裳格格指婚八阿哥胤禩的圣旨已颁，即可择吉完婚，不得有违。”
我的脚步不由一顿，心似停跳了一拍，好半天寸步难行，我知道，康熙是不会允许输给别人分毫的，更何况是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
我停步转身，康熙此时正敛目望着我，他看我的眼神就似针芒，又仿佛看在他眼中的不是我，而像是积存了许多夙怨，眼中满是激射出的利刃，仿佛在等待我后悔的那一刻。
“奴才遵旨，禀皇上，前儿十三爷府上的常随来跟奴才回报，十三侧福晋兆佳氏在院子里要临盆了，如今难产，想求皇上让他们夫妻见上一面……”李德全不敢再说下去，只谨小慎微地察言观色。
而此时，康熙依然了有深意地看着我，目光微敛，痴痴未作示下，仿佛在等着我的妥协和他的胜利。我缓缓上前几步，“砰”一声跪在堂下，“云裳谨遵皇上御旨，择吉完婚，谢主隆恩。”
望着这个年过半百却机关算尽的老皇帝，我竟从来都不是他的对手。他竟连自己的儿子都要费心算计，这次是真的要嫁了。
“传朕口谕，准胤祥出宗人府，在畅春园待审，侍卫仍需贴身看管，请太医院院使速去为兆佳氏看诊。”
这也难怪,在普通人家,惩戒一个孩子,不过是父母的管教，而到了皇家,那可是牵一发动全身的要事,更何况废黜的是那个他一手抚养教授、寄以厚望的嫡子。
身后，李德全退出宫门，并将门轻轻合上,“哐”地一声，掀起一阵清风，在背上撩起一丝寒意，身子不由颤抖了一下，再看向堂上的康熙，仍旧冰山一座，岿然不动。
“冷吗？”
康熙突然出声，惊得我一个激灵，意识到有些失态，立即回话：“回皇上话，是……有些冷。”
康熙“嗯”了一声，语气平淡，“冷的话就喝点热茶……喝朕这一杯。”我端着茶盏的手悬在当空，来不及思量，放下茶盏，恭敬地走上前去，福礼，下跪，举双手高于头顶。
康熙递来一杯半热的茶，我顾不得喝，先叩首谢恩，“谢皇上赏。”
“且慢。”康熙走下来，揭起茶盖，抄起朱批在杯中便是一甩，眼见清白的水就这样被朱砂墨色缓缓散开，晕出斑斓颜色，我心中充满了疑问。
“怎么不喝？”康熙追问。
是有意刁难吗？换做别人也许可以忍气吞声，我却会直言不讳，“禀皇上，这水混了墨色，无法进食。”
“你也知这水无法进食？知道这叫什么吗？”
感觉康熙的眼神正灼灼地盯着我，就好像两把钢刀，恨不得一眼就将我的命剜了去，于是硬着头皮道：“启禀皇上，奴婢不知。”
“红-颜-祸-水！”康熙说得缓慢平和，却四字铿锵有力，满含他的责难，字字打在我心上。
“红颜祸水，红颜祸水……”这四个字在我脑海中回荡，这是康熙皇帝要定给我的罪吗？康熙真是抬举我了，这岂是一个女人能轻易担当得起的。
“皇上，奴婢担不起这四个字。”我放下茶盏，对着康熙深深地一拜，礼貌而坚决。
康熙没有正面反驳，而是走回桌案，丢下一纸信笺，“认得这是谁的字吗？”
信笺滑落在我身前，字里行间透着熟悉，又岂能不知道是谁的笔迹。“怎么？不敢说吗？”
我深深吸一口气，捡起那封已被揉皱的信笺，看着纸上杂乱的折痕，可见康熙看到这封信时有多气恼。
“没什么不敢说的，这字迹确是有些像十三阿哥的字迹，可是像就代表一定是吗？”
“你想以模仿字迹这一说来为他脱罪吗？”康熙不屑，语气中满含洞悉一切的自信。
“皇上您自己不了解您的儿子吗？”他问得快，我答得快，到脱口而出，我才甚觉后悔，此时这话不正像一把刀扎在他的心上吗？幸好康熙被我的话问得语塞，正在踌躇，我即刻道：“害人无非讲动机，讲手段。讲动机，胤祥从来洒脱不羁，根本就无争夺储位之心，这一点皇上是比任何人都清楚的；讲手段，信中内容是教大阿哥如何魇镇太子，但皇上认为这种鬼神之说确有实效吗？既然要陷害太子，为何不用个妥当点的计谋？不知是写信的人傻，还是看信的人傻。”
康熙听着我的话，已踱步到桌案后的龙椅上，两指敲打着桌面，扣出低低声响，似在斟酌。
“更何况，这封信与我又有何干？”我不忘小心翼翼地补问一句，纵然你是九五之尊，与人定罪也要师出有名吧。
康熙面色不好，有怒气却又不行于色，只那种气势却压迫得人有些窒息。只听青砖地上一声脆响，一个锦盒落在了眼前，我有些不明所以，抬头偷觑了一眼。
“打开它。”堂上，康熙爷铿锵有力的声音响起。
顺着他的话，我将锦盒捧在手里，缓缓开启，隐约觉得一股寒气渗透在手上，瑟瑟发抖，“这玉佩……”
“这玉佩怎么了？”康熙有意试探地问。
这玉佩分明就是胤祥从我手中拿走的那枚，刻有“胤礽”字样，类似的玉佩他们兄弟人手一枚，象征着无尚的尊荣。而此一枚又怎会落到康熙手中，想起胤祥走时说的善用和交代难道与此有关？
“觉得眼熟吗？”
康熙爷声调浑厚，压迫着我的思绪，顿时没了应对，痴痴地看着他略显愠怒的脸色，许久才慌神似的摇了摇头，却并未使得他满意。
“看来是要朕提醒你，你不是讲手段吗？这玉佩是胤祥送到朕的面前，谎称太子曾在朕的帐外窥伺，诱骗朕勃然大怒，借机废黜太子……”康熙虽语调平平，却每一句都语出惊人，我先前的侃侃激辩此时也全然没了底气。
“不，一定不是这样，”我打断他的陈述，实为无法再承受渐渐接近的结果，“胤祥是您的儿子，打小您就带在身边，南巡北狩，您不该最清楚他的本性吗？废黜太子，对他有什么好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恐怕该朕来问！”康熙被我激动的话语激得有些难耐压抑已久的怒气，拍案而起，“你要讲动机，那朕就陪你讲动机，这玉佩出自何处？不是出自你手吗？那朕倒要问问你，在朕的儿子中间，你究竟要掀起怎样的风浪，又究竟要得到什么？”
我的身子随着这声叱责早已沉了下来，心更是荡到了极寒谷底，说到底只不过是男人之间的战争，我又能得到什么。
胤祥，这个“拼命十三郎”，曾是个眼中不揉沙子的豪客，是什么驱使他铤而走险，嫁祸兄长，为了我不受欺辱？为了胤禛荣得储位？
思虑着，泪已决堤，胤祥，值得吗？
康熙鼻息也有些酸，强压抑着抽噎，重重地叹了口气，眼眶中盛满血丝，那是压抑隐忍的悲伤。须臾，才沉下声来，说：“胤祥此时已押于宗人府，交由其定夺，孰是孰非，不是你一句辩驳可以了事的。”
许久，我的心情已经平复，重重地磕头一拜，道：“云裳愿用免罪金牌换十三爷平安。”
“你……”康熙对我似有些不耐烦了，转而仍平静地说：“你确定吗？”
“嗯，我确定了。”我抬起头来，满是坚定地表情，郑重地回他。
“好，好……下去吧！”康熙有些怨怒，苦笑，只半天才又对着门外吩咐，“李德全，进来。”
不多时，李德全听吩咐小心翼翼地推门进来，又推门掩好，与我照着面地走来，面上有着焦急之色，似乎有话要说，见康熙脸色不佳，便又压了下来，上前叩拜。
“着朕圣旨，胤祥与大阿哥、三阿哥结党营私，陷害太子，命宗人府严加查办，胤祥因有郭络罗云裳格格的免死金牌作保，可免于刑责。”康熙爷果然是敌不过我百般无奈搬出的救命稻草，语气顿了顿，又道：“另，朕将郭络罗云裳格格指婚八阿哥胤禩的圣旨已颁，即可择吉完婚，不得有违。”
我的脚步不由一顿，心似停跳了一拍，好半天寸步难行，我知道，康熙是不会允许输给别人分毫的，更何况是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
我停步转身，康熙此时正敛目望着我，他看我的眼神就似针芒，又仿佛看在他眼中的不是我，而像是积存了许多夙怨，眼中满是激射出的利刃，仿佛在等待我后悔的那一刻。
“奴才遵旨，禀皇上，前儿十三爷府上的常随来跟奴才回报，十三侧福晋兆佳氏在院子里要临盆了，如今难产，想求皇上让他们夫妻见上一面……”李德全不敢再说下去，只谨小慎微地察言观色。
而此时，康熙依然了有深意地看着我，目光微敛，痴痴未作示下，仿佛在等着我的妥协和他的胜利。我缓缓上前几步，“砰”一声跪在堂下，“云裳谨遵皇上御旨，择吉完婚，谢主隆恩。”
望着这个年过半百却机关算尽的老皇帝，我竟从来都不是他的对手。他竟连自己的儿子都要费心算计，这次是真的要嫁了。
“传朕口谕，准胤祥出宗人府，在畅春园待审，侍卫仍需贴身看管，请太医院院使速去为兆佳氏看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