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章 七年
天边如墨的乌云不断的翻滚、汇聚，慢慢的遮蔽了即将落下的残阳。
低沉的天幕给人一种莫名的压抑之感，略嫌刺骨的秋风不停地呼啸着卷过地面，地上堆积的枯竹叶随风扬起，在半空中不停地打着旋儿。
昏暗的天际，响起了低沉的滚雷声，细细的雨丝应着雷声从苍穹上飘落，洗涤着大地的尘埃。
忽然呼啸的风中传来一阵飘渺、凄婉的箫声，蕴含着一种与此时天地相似的萧瑟与孤寂。
循着箫声望去，但见静雨轩后的悬崖边，一个白衣青年兀自倚坐在一块硕大的青石上，手里是一支晶莹剔透的玉质长箫，凝神而奏。
白玉发冠下鬓发飘飞，林乱的拂过那清逸俊秀的脸颊，星辰闪烁的眸子不知为何，有着朦胧的雾气，黑如刷漆的剑眉微微蹙起，不知他有何心事？
玉箫抵着他微薄的下唇，随着十指的轻微的弹动，“呜呜”的箫声幽幽的从指尖飘散开去，回荡在凄冷的秋风中，直至唇泛青白，玉箫生寒却仍旧不肯停歇。
清冷的雨丝渐渐打湿了他单薄的衣衫，眼角有一点晶莹混着发间滴落的水滴，滑过他略显消瘦的脸颊，渗入嘴角，一如此刻他的深心，有着微咸的苦涩。
“枫儿……”一声柔和、慈祥的呼唤，打断了他心灵的独奏。
叶枫缓缓收起长萧，侧转过头，望向身后那熟悉的白衣身影。
忽地他头顶的天空换成了一抹绿色，冰冷的雨滴改变了原来的轨迹，带着弯弯的弧度，滑落到身侧的土地上，溅起一个小小的水涡。
“师父……你来了……”他的声音带着丝丝的颤抖，仿佛是因为秋雨的冰冷，或是喉间那微微的哽咽。
“三年来每到今天，你都会一个人在崖边呆上一整天……”冷慧心蛾眉微皱，眼波中有淡淡的疼惜。
“人的生命真的好脆弱，活生生的一个人转眼就变成了一堆黄土，世人都想着求仙长生不老，如果珍爱的人都离开了，即使是活得万年也不过是万年的寂寞……”
叶枫很是感伤的说着，眼神中透着几分迷茫。
冷慧心不去看他，抬眼望向崖下飘渺的云雾，低低的道：“神又如何？仙又如何？任何生灵有生就会有死，虽然谁也不愿看自己的亲人朋友离世，不愿意自己抛下牵过的一切就此死去，可所有人终究都是逃不开的……”
“一个人有生到死、轮回往复，这本就是天地间的常理，然而……上天仁慈，赐生灵以轮回，至少可以给牵挂他的人留有一丝希冀，即便转世之人不再记得前尘之事，可只要他今生过得好，又有什么可遗憾的呢……”
她合起手中的绿油纸伞，轻轻放在叶枫身旁，望着他眼中盛满安慰，道：“你愿意，就在这里多呆一会，不过不要折磨自己，这样即便他离开了，也不会安心……”
说完，她又看了叶枫一眼，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转身向来路走去。
叶枫怔了一下，站起身来，一眼看去已然比冷慧心高出了一头，他看着师父离开的背影，迟疑一下，道：“师父、我想下山……”
冷慧心身子忽然僵住，也不回头，沉吟了半响，终有一句略显嘶哑的声音道：“好……只要你愿意……”
她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却未想到时间会过的如此之快，转眼又是七年……
七年前叶枫偶然被奇怪的箫声吸引，误闯禁地，却被那神秘老人救下。也许是对老人救命之恩的感激，也许是对那箫曲与他家乡的好奇，又或许是对他有着一种莫名的亲切感，总之自从那日离开之后，叶枫几乎没几天都会去一趟峡谷，陪伴那个孤独的老人。
从开始老人手把手的教他吹奏那首箫曲，到后来给叶枫讲一些天南地北、光怪陆离的故事，时间一长叶枫几乎把他当做了失散多年的爷爷，俨然成了叶枫在昆仑最亲近的人。
可惜好景不长，老人仅仅陪伴着叶枫走过了四个春秋，当三年前的今日，他又一次风风火火的冲进那间简陋的茅屋时，老人却已经躺在床上，安详而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留给叶枫的除了刚才他吹奏的玉箫与一卷画轴外，便只有墙上的一段话，意思是：希望叶枫可以替他回家乡看看，如果将来有机会遇到一个叫玲珑的女子，便替自己再为她吹一遍那首曲子。画轴上是一个貌若天仙的女子，她有着满头水晶般的长发与颠倒众生的笑颜，她正是老人念念不忘的玲珑……
自此之后叶枫消沉了很长时间，而且经常捧着那只玉箫，一吹便是一整夜，冷慧心虽然看着心中不忍，却又无可奈何，毕竟她也尝过与至亲死别的痛苦，若是这份感情如此容易割舍，她又怎么会被折磨近三百年？
※※※
次日清晨，叶枫开始打点行装，准备下山。早先大师姐夕岚已经来过，叙叙叨叨的嘱咐半天，想来还把他当作了十一年前那个刚上山的小孩子。
此刻夕岚前脚刚走没多久，萧然便闯进了静雨轩，进屋时还不住的向外张望，竟好似外边有人要抓他似的。
叶枫有些好笑的看着这个长久以来关系最好的师兄，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苦笑道：“萧师兄，大师姐真的有那么可怕吗？”
萧然连忙端正身子，掩嘴假咳一声，强辩道：“哪有……叶师弟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才没有躲着她呢……”
叶枫眼中闪过一丝光亮，突然向着门外，大声道：“咦？大师姐你怎么又回来了？”
萧然脸色一僵，身子“唰”的一下闪到一旁，刚想说话却看到叶枫诡异的笑着，登时明白过来，恼怒道：“臭小子，你竟连师兄都敢耍！”
说着便出手去抓叶枫，叶枫连忙闪了一下，道：“现在你怎么说？大师姐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你了？”
萧然抚额叹了口气，道：“你就别问了，跟你说了你也不明白，你也不要得意，将来说不定你也得为这事发愁！”
说完，他又摆了摆手，道：“好了不说这些，昨日你夕语师姐说你要下山，其他的同门师兄弟下山历练少说也得两三年，你又要去找你的亲人，也不知道这一去要多久？”
萧然脸上有些不舍，接着他神色忽地一改，竟是一本正经的道：“我清虚门向来是为天下正道领袖，叶师弟你下山之后定要以斩妖除魔造福苍生为己任，切忌……”
叶枫明知萧然是在戏弄自己，一伸手掌，道“等一下，这些师父早就吩咐过了！萧师兄你还是省省吧，大师姐临走时还通知我去前山的映月殿，拜见掌门真人呢……”
“什么？掌门师伯竟然也来为你送行，你小子面子可真够大的！”萧然诧异的说了一句，一耸肩膀，无奈地道：“好吧，好吧，叶师弟……我会想你的，你下山后，你要是被外面的花花世界迷得忘记回来，岂不要让我这个师兄化作望夫石，呸呸呸……不对，是望师弟石！”
接着他没由来的给了叶枫一个熊抱，口中更是颠三倒四，叶枫不禁莞尔，同时心中却不禁也有了一丝感动。其实萧然无论是对师长，还是其他同门弟子，都是一副谦谦君子的做派。这倒也不是他做作，萧然博学多才、温文尔雅，在昆仑众早已是所周知的事情，也唯有在面对自己这个师弟时才会表现出一些洒脱与不羁，但这也正是真情流露的表现。
叶枫回应了他一个结实的拥抱，说起来被萧然这么一闹，叶枫心情一时也轻松了不少，脱开身，玩味的道：
“萧师兄，你说极北雪原好玩吗？”
萧然吓了一跳，怔怔的望着他，道：“叶师弟，我告诉你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要试图踏进那片鬼地方，那里的凶险你根本无法想象，一个不小心你便会送命的！还有其他几处凶地，最好离它们远一些！”
叶枫呆了一下，只见萧然满脸的紧张，眼中竟有着深深的恐惧，不禁让他好奇萧然当年究竟遇到了什么，但想归想嘴中还是连忙道：“萧师兄，我是逗你呢……我又不用去找什么‘千年冰魄’送人，去那里做什么？”
萧然脸顿时一红，深深地看着他，半晌，忽然长出了一口气，在叶枫胸口捶了一拳，道：“好了，别的我也不多说了，臭小子，一路小心！我就不陪你去过去了……”
叶枫很是认真的点了点头，当先转身走了出去，萧然看着这个已经比自己还要高小半头的师弟缓缓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心中一种淡淡失落油然而生。
※※※
云雾深处，仙气缭绕，山泉潺潺，一切都宁静祥和的如世人幻想中的仙境一般。
昆仑山，映月峰，前山。
叶枫与萧然分开之后，自是不敢怠慢，直奔前山而来，进了映月殿，却发现大殿内空无一人，心中一动，便向殿前的池心小亭走去。
叶枫来到亭外回廊处，恰巧看到师父正与掌门面向池心，好像在说着什么。
叶枫怔了一下，随即向亭中走去，接着只听得冷慧心隐约的声音道：“……可是与坠落天宫一同堕入昆仑的神物，历代祖师无不将它视为镇山之宝……掌门师兄一向行事稳重，此番怎得如此轻率？”
随后便听到净尘真人淡淡地道：“冷师妹怎知此次我未曾深思熟虑，数千年来，清虚门内无数先辈苦心参详，却是几无所得，如今将此物交给他，说不定可以……”
净尘真人忽地声音一顿，显然是注意到了身后的动静，与冷慧心一同转过身来。
叶枫心中虽然对他们二人所说的话有些疑惑，却也不及多想，连忙上前参见，道：“师父，掌门真人……”
净尘真人望着站在那里的叶枫，脑海中不由得又浮现出十一年前无极殿上那个让让众人惊叹、怜爱小孩的身影，白云苍狗，世事流转，仿佛一转眼间，他已然长成了大人。
他在深心处低低叹了口气，却不知为何而叹，冥冥之中似乎有着一股力量在牵引着一切，向那预定的终点走去。
净尘真人目光扫了叶枫一眼，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紫色秀金丝的香囊，淡笑道：“这是勿嗔长老送你的‘流苏香囊’乃是一件储物法宝，其中还有一些灵符和一瓶紫金丹，是一微长老与谷言长老让我带给你，以备不时之需……”
叶枫呆了一下，连忙单膝跪地，道：“弟子惶恐，有愧掌门真人与诸位师伯厚爱！”
净尘真人呵呵一笑，向冷慧心看了一眼，冷慧心淡淡道：“你既知是诸位长辈对你的关爱，心中记下便是，还是将它们收下吧……“
“是，多谢掌门师伯！”叶枫又拜谢一声，双手将那香囊接了过来。他此刻心中感激，哪里知道昨日为了这香囊与里面的东西，勿嗔老道与谷言这对老冤家，可是唇枪舌剑相互讥讽，吵闹了老半天。
其实清虚门除了炼制仙剑之外，也会炼制一些其他的法宝。像能存储大量物品的葫芦什么的，这样的小玩意勿嗔就有不少。而这次叶枫下山冷慧心在昨日便已命弟子知会过掌门。按说清虚门弟子下山历练本就很正常，根本无需掌门亲自过问，不过叶枫却与普通弟子大大不同，且不说那四句事关整个清虚门未来的卦言，就只是因为他那惊人修炼天赋与丹阳真人的嘱托，净尘真人就不得不慎重对待。 净尘真人点了点头，淡笑道：“你起来吧……”
叶枫起身将那奇怪的香囊收好，只听净尘真人又道：“对了，在储物香囊内还有一面阴阳五行镜， 纸上有驱使之法，虽说它算不上什么威力超凡的仙器灵宝，但对鬼魅之物却极是克制，权当是我这个掌门对你突破化虚境的奖赏吧！”
叶枫身子一震，抬头看了看师父，冷慧心淡笑点头，净尘真人抚须，笑道：“你师父刚刚告诉我，我还难以相信，不过现在一看却再无怀疑，说实话你真的让我惊讶，十一年突破化虚境，清虚门数千年内也仅出了你一人，不过身为正道弟子，修为越深责任也就越大，你要时刻牢记对天下苍生的责任！”
叶枫迟疑一下，终是点头道：“是，弟子谨记掌门真人教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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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然脸上有些不舍，接着他神色忽地一改，竟是一本正经的道：“我清虚门向来是为天下正道领袖，叶师弟你下山之后定要以斩妖除魔造福苍生为己任，切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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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掌门师伯竟然也来为你送行，你小子面子可真够大的！”萧然诧异的说了一句，一耸肩膀，无奈地道：“好吧，好吧，叶师弟……我会想你的，你下山后，你要是被外面的花花世界迷得忘记回来，岂不要让我这个师兄化作望夫石，呸呸呸……不对，是望师弟石！”
接着他没由来的给了叶枫一个熊抱，口中更是颠三倒四，叶枫不禁莞尔，同时心中却不禁也有了一丝感动。其实萧然无论是对师长，还是其他同门弟子，都是一副谦谦君子的做派。这倒也不是他做作，萧然博学多才、温文尔雅，在昆仑众早已是所周知的事情，也唯有在面对自己这个师弟时才会表现出一些洒脱与不羁，但这也正是真情流露的表现。
叶枫回应了他一个结实的拥抱，说起来被萧然这么一闹，叶枫心情一时也轻松了不少，脱开身，玩味的道：
“萧师兄，你说极北雪原好玩吗？”
萧然吓了一跳，怔怔的望着他，道：“叶师弟，我告诉你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要试图踏进那片鬼地方，那里的凶险你根本无法想象，一个不小心你便会送命的！还有其他几处凶地，最好离它们远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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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枫很是认真的点了点头，当先转身走了出去，萧然看着这个已经比自己还要高小半头的师弟缓缓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心中一种淡淡失落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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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山，映月峰，前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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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枫来到亭外回廊处，恰巧看到师父正与掌门面向池心，好像在说着什么。
叶枫怔了一下，随即向亭中走去，接着只听得冷慧心隐约的声音道：“……可是与坠落天宫一同堕入昆仑的神物，历代祖师无不将它视为镇山之宝……掌门师兄一向行事稳重，此番怎得如此轻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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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枫心中虽然对他们二人所说的话有些疑惑，却也不及多想，连忙上前参见，道：“师父，掌门真人……”
净尘真人望着站在那里的叶枫，脑海中不由得又浮现出十一年前无极殿上那个让让众人惊叹、怜爱小孩的身影，白云苍狗，世事流转，仿佛一转眼间，他已然长成了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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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枫呆了一下，连忙单膝跪地，道：“弟子惶恐，有愧掌门真人与诸位师伯厚爱！”
净尘真人呵呵一笑，向冷慧心看了一眼，冷慧心淡淡道：“你既知是诸位长辈对你的关爱，心中记下便是，还是将它们收下吧……“
“是，多谢掌门师伯！”叶枫又拜谢一声，双手将那香囊接了过来。他此刻心中感激，哪里知道昨日为了这香囊与里面的东西，勿嗔老道与谷言这对老冤家，可是唇枪舌剑相互讥讽，吵闹了老半天。
其实清虚门除了炼制仙剑之外，也会炼制一些其他的法宝。像能存储大量物品的葫芦什么的，这样的小玩意勿嗔就有不少。而这次叶枫下山冷慧心在昨日便已命弟子知会过掌门。按说清虚门弟子下山历练本就很正常，根本无需掌门亲自过问，不过叶枫却与普通弟子大大不同，且不说那四句事关整个清虚门未来的卦言，就只是因为他那惊人修炼天赋与丹阳真人的嘱托，净尘真人就不得不慎重对待。 净尘真人点了点头，淡笑道：“你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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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枫身子一震，抬头看了看师父，冷慧心淡笑点头，净尘真人抚须，笑道：“你师父刚刚告诉我，我还难以相信，不过现在一看却再无怀疑，说实话你真的让我惊讶，十一年突破化虚境，清虚门数千年内也仅出了你一人，不过身为正道弟子，修为越深责任也就越大，你要时刻牢记对天下苍生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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