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0 卑微的胜利
另外三辆战车停下，等待看方丹的结局，这似乎是今天最值得期待的。如果说只懂得奔跑、反抗的穆德、梅米、瓦鲁等是猛兽，会装死的安德是牛羊，那么方丹就是魔兽。杀死一只魔兽总是令人兴奋的事情。
贵族高举长矛，方丹大笑，他费尽心思，来到这里，事情已经到了差不多结束的时候，他很快就能救出安德，找到渎神者，完全掩饰自己的身份，展开报复之旅，但此刻，一切都结束了。
方丹想到，如果日后有人查出他的真实身份，得知他曾经的图谋，必然会大笑一番，觉得他是个蠢货。曾经坐在香车宝马之上的方丹，也想不到自己会有一天甘愿为几个囚犯而送死。实际上，他并非为囚犯，而是为内心的愧疚而死。
这里大部分的人都生无可恋，甚至不畏惧死亡，但他们依旧费尽全部智慧和力量奔跑，为什么呢？就像野兽，在无可抵挡的力量面前，依旧不会放弃奔跑。仅仅因为求生的本能吗？
看到瓦鲁、穆德、梅米、安德、李斯等人惊讶的目光和表情，方丹明白，瓦鲁是为了回到故乡而奔跑，穆德是为了冤屈得报，梅米是为了内心的仇恨，而安德则是为了思念。每个人都有奔跑的理由，但这不是他们之间共同的东西。
被守卫们押着的方丹没有自由，即将被贵族刺死的方丹没有自由，但刚才奔跑时的方丹有自由，他知道，瓦鲁、穆德、梅米、安德、李斯等人有相同的感觉。这是一次对抗监狱长、贵族们、守卫们所代表的东西的机会。只要跑到终点，他们就获胜，卑微的胜利，但意义重大。
方丹读了十六年圣经，之前的感悟全都不及此刻深沉、重要。他盯着面前贵族年轻的眼睛，等待长矛刺下。卑微的胜利，就像囚犯们面对无法抵御的贵族，方丹面对庞然大物教会，能够拥有的唯一的东西。
没死，是胜利；逃亡，是胜利；入狱，也是胜利；说服安德，是胜利；活下来，开始实施越狱，还包括找到渎神者，一系列卑微的胜利。
此时的方丹，终于真正明白了囚犯们的内心，与他们灵魂相通。
一个囚犯被长矛刺在地上，艰难地抬起头看着方丹，他的眼睛里已经出现死期将至的明悟，但看到方丹时依旧闪烁生命的火花。
所有的囚犯们都看着方丹，等待结束的一刻。
夏洛特一贯不参加类似的聚会，但有方丹在，所以她也来了。看到方丹即将被刺死，夏洛特大喊：“住手！你不能杀他！”
多明回头问：“为什么不能？修女，你管好自己的事情就成。”
夏洛特张口结舌，她看着方丹，希望他能允许说出真相。方丹摇头，说出真相反而死得更快。夏洛特没法理解，为什么教皇会宁愿扮作一个囚犯，宁死都不说出身份？她一下子就傻了，脑子里空白一片，看不到东西，听不到声音。
贵族掀开面罩，竟然是一个十六岁少年，与方丹差不多大。他转过头，对着看台的方向，说：“我……我不想杀他。”
一个贵族女人提着裙子飞奔而来，抱住少年，说：“约翰，你没事吧？担心死我了。”
贵族少年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多明也到了，腰弯着，头低下，眼睛抬起，额头上有许多可笑的皱纹。他说：“约翰少爷，你为什么不想杀他？”
“他的眼睛像我养的那只狗。”
多明走到方丹面前，腰直了，头不低下，额头上的皱纹也消失，充满威严和荣耀。他盯着方丹说：“近来，监狱里有一种不好的倾向，有人故意与当局对抗，试图煽动囚犯们，这是非常危险的，我绝不允许。我注意到，自从这个叫杜洛的囚犯来了之后，监狱里变得一团糟。有人违反规定，有人……有人聚众闹事。”
贵族们围拢在周围，好奇地看着方丹，仿佛看着一只稀奇古怪的魔兽。方丹看到熟悉或陌生的眼睛，忽然大笑，打断了多明的话。这些人数月之前，还曾经跪倒在方丹跟前，亲吻他的鞋面。方丹想到这些，不得不大笑。
多明神情和动作僵硬，不明白方丹笑什么，有什么可笑的吗？有的贵族说：“这是个疯子。”
一名贵族接过少年手里的长矛，就要刺死方丹。暗夜大喊：“他不能死，否则好戏就没法上演。”
那贵族似乎认识暗夜，说：“为什么，以前不也没有他吗？”
“以前远不及如今的精彩。”
贵族放下长矛，笑着说：“一个疯子，不值得我们动手。”其余的人纷纷附和，多明见状，只好吩咐守卫们将囚犯驱赶回去，死亡竞赛结束了。
囚犯们一一走入牢房，坐在入口处，将守卫们挡在外面。今天，他们用这样的方式享受胜利的余味。几百名囚犯将入口堵得严实，一个挨一个地坐着。守卫们只好呆在外面，指点着这些囚犯。占据入口，拒绝守卫们进入牢房，似乎让囚犯们找到了自由的感觉。只有能够拒绝的人才是自由的。
囚犯们从来没有觉得内心如此平静，仿佛夏日午后坐在宁静的白卵石小溪流边懒洋洋的老槐树下，看悠闲的蓝天白云，享受饱含水腥气的微风徐来。他们神情木然，但思想已经飘远，去到无数次梦想过的地方。他们的身躯依旧被禁锢，但灵魂已然自由。
过一会，囚犯们纷纷站起，方丹向里面走，囚犯们分开两旁，让出一条路。他们都看着方丹，感觉他是今天的英雄，从来没人敢如此反抗贵族们。更加重要的是，方丹将所有的囚犯都团结在一起，共同去做一件事情，这让他们感到振奋。囚犯之中有兽人，也有人类，他们彼此仇恨和敌视，但依旧能团结在一起，因方丹的缘故。
走到队列末尾，方丹转身回头看，忽然发现，这次的成功靠的并非神圣血脉，而是他自身的本事。此刻的情景，仿佛神圣骑士们罗列两旁听从命令，但那时，方丹凭着神圣血脉和教皇的身份才能驱使他们，而此刻，方丹凭的是自身的本事。
如果有一天，方丹要夺回一切，那么他能够依仗的并非神圣血脉，而是自身的本事。他天生就有领袖众人的才能，能带领他们达到成功。
暗夜从方丹身旁走过，方丹本想说“谢谢你”，但不知如何，他忽然改而说：“做得很好。”暗夜愕然停住，这句话听着像是上级对下级的赞赏。方丹伸出手，等待暗夜伸手握住。他仿佛重新成为了教皇，但他很清楚地知道，并非如此。他的神态更多散发着自身的光辉。
用意外的目光盯着方丹看了好一会，暗夜微笑，说：“等你带领我们越狱成功之后再说吧。”
刚才，方丹想要让暗夜承认他的地位，但暗夜显然拒绝了。方丹并不感到气馁，没有什么事情能够一蹴而就，绝大部分都要经过不断的努力才能成功。他已经迈出了第一步，随后还有无数步，总有一天暗夜会心悦诚服地追随他。
反击之路就从此刻开始，方丹有这种感悟。逃亡、掩饰神圣血脉并非反击，但收复人心、凝聚势力就是反击，尽管微弱得可笑，但表明反击已经开始。不管敌人有多么强大，方丹总有一天会将他打倒在地。
当那一天到来，方丹会再次站在教皇宫顶层，君临天下！
暗夜一边走，一边摇头，一个十六岁的小鬼竟然让他生出追随的感觉，实在是太古怪。他可是曾经的首相大人的儿子，曾经辅助父亲处理过重大的危机。只是，他的兴趣不在那方面，开始沉迷于黑暗魔法。终于，被政敌抓住机会，与教会一起将他的家族连根拔起。他就沦落到如此境地。
守卫带走伊文，将他带到多明、布里的跟前，给他戴上禁魔头箍。多明、布里都知道伊文是疯子，可不敢冒险。多明问：“你知道那些人在计划些什么吗？”
“不知道，知道也不告诉你。”
“嘿嘿……我可以给你一次娱乐的机会，我会安排人打开你和方丹的牢房门，你明白怎么做吗？”
“我想做什么，不必你教。”
尽管伊文说话很不客气，但多明非常了解他，知道他的疯狂。多明示意，守卫就押着伊文回到牢房里。
守卫们没有锁上伊文、方丹牢房的门，就纷纷离开了。李斯一下子扑到牢房铁栏边，抓住没有上锁的地方，大喊：“不，不，不，我还不想死，不想死！”他一边喊，一边慢慢软倒在地，眼泪、鼻涕齐流。
穆德、安德、暗夜、梅米、瓦鲁走到牢房铁栏边，抓住铁栏，看着没有上锁的方丹牢房发愁。他们都知道即将发生什么事情，但偏偏又没有办法阻止。他们已经开始相信方丹能带领他们越狱，更加感到担忧。
穆德大声说：“方丹，听我说，伊文能够使出神圣力量，浑身上下几乎没有弱点，但他禁不住重力摔打，你得将他，和他一起从楼上跳下，将他压住，活生生震死他。”
伊文发出哈哈大笑，十分肆无忌惮。
梅米说：“往天顶上爬，他并不擅长攀爬，也不敏捷，你有机会的。至少可以熬到天亮，那时他只能返回牢房。”
瓦鲁说：“你到我的牢房前来，我可以帮你挡着一点。”
贵族高举长矛，方丹大笑，他费尽心思，来到这里，事情已经到了差不多结束的时候，他很快就能救出安德，找到渎神者，完全掩饰自己的身份，展开报复之旅，但此刻，一切都结束了。
方丹想到，如果日后有人查出他的真实身份，得知他曾经的图谋，必然会大笑一番，觉得他是个蠢货。曾经坐在香车宝马之上的方丹，也想不到自己会有一天甘愿为几个囚犯而送死。实际上，他并非为囚犯，而是为内心的愧疚而死。
这里大部分的人都生无可恋，甚至不畏惧死亡，但他们依旧费尽全部智慧和力量奔跑，为什么呢？就像野兽，在无可抵挡的力量面前，依旧不会放弃奔跑。仅仅因为求生的本能吗？
看到瓦鲁、穆德、梅米、安德、李斯等人惊讶的目光和表情，方丹明白，瓦鲁是为了回到故乡而奔跑，穆德是为了冤屈得报，梅米是为了内心的仇恨，而安德则是为了思念。每个人都有奔跑的理由，但这不是他们之间共同的东西。
被守卫们押着的方丹没有自由，即将被贵族刺死的方丹没有自由，但刚才奔跑时的方丹有自由，他知道，瓦鲁、穆德、梅米、安德、李斯等人有相同的感觉。这是一次对抗监狱长、贵族们、守卫们所代表的东西的机会。只要跑到终点，他们就获胜，卑微的胜利，但意义重大。
方丹读了十六年圣经，之前的感悟全都不及此刻深沉、重要。他盯着面前贵族年轻的眼睛，等待长矛刺下。卑微的胜利，就像囚犯们面对无法抵御的贵族，方丹面对庞然大物教会，能够拥有的唯一的东西。
没死，是胜利；逃亡，是胜利；入狱，也是胜利；说服安德，是胜利；活下来，开始实施越狱，还包括找到渎神者，一系列卑微的胜利。
此时的方丹，终于真正明白了囚犯们的内心，与他们灵魂相通。
一个囚犯被长矛刺在地上，艰难地抬起头看着方丹，他的眼睛里已经出现死期将至的明悟，但看到方丹时依旧闪烁生命的火花。
所有的囚犯们都看着方丹，等待结束的一刻。
夏洛特一贯不参加类似的聚会，但有方丹在，所以她也来了。看到方丹即将被刺死，夏洛特大喊：“住手！你不能杀他！”
多明回头问：“为什么不能？修女，你管好自己的事情就成。”
夏洛特张口结舌，她看着方丹，希望他能允许说出真相。方丹摇头，说出真相反而死得更快。夏洛特没法理解，为什么教皇会宁愿扮作一个囚犯，宁死都不说出身份？她一下子就傻了，脑子里空白一片，看不到东西，听不到声音。
贵族掀开面罩，竟然是一个十六岁少年，与方丹差不多大。他转过头，对着看台的方向，说：“我……我不想杀他。”
一个贵族女人提着裙子飞奔而来，抱住少年，说：“约翰，你没事吧？担心死我了。”
贵族少年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多明也到了，腰弯着，头低下，眼睛抬起，额头上有许多可笑的皱纹。他说：“约翰少爷，你为什么不想杀他？”
“他的眼睛像我养的那只狗。”
多明走到方丹面前，腰直了，头不低下，额头上的皱纹也消失，充满威严和荣耀。他盯着方丹说：“近来，监狱里有一种不好的倾向，有人故意与当局对抗，试图煽动囚犯们，这是非常危险的，我绝不允许。我注意到，自从这个叫杜洛的囚犯来了之后，监狱里变得一团糟。有人违反规定，有人……有人聚众闹事。”
贵族们围拢在周围，好奇地看着方丹，仿佛看着一只稀奇古怪的魔兽。方丹看到熟悉或陌生的眼睛，忽然大笑，打断了多明的话。这些人数月之前，还曾经跪倒在方丹跟前，亲吻他的鞋面。方丹想到这些，不得不大笑。
多明神情和动作僵硬，不明白方丹笑什么，有什么可笑的吗？有的贵族说：“这是个疯子。”
一名贵族接过少年手里的长矛，就要刺死方丹。暗夜大喊：“他不能死，否则好戏就没法上演。”
那贵族似乎认识暗夜，说：“为什么，以前不也没有他吗？”
“以前远不及如今的精彩。”
贵族放下长矛，笑着说：“一个疯子，不值得我们动手。”其余的人纷纷附和，多明见状，只好吩咐守卫们将囚犯驱赶回去，死亡竞赛结束了。
囚犯们一一走入牢房，坐在入口处，将守卫们挡在外面。今天，他们用这样的方式享受胜利的余味。几百名囚犯将入口堵得严实，一个挨一个地坐着。守卫们只好呆在外面，指点着这些囚犯。占据入口，拒绝守卫们进入牢房，似乎让囚犯们找到了自由的感觉。只有能够拒绝的人才是自由的。
囚犯们从来没有觉得内心如此平静，仿佛夏日午后坐在宁静的白卵石小溪流边懒洋洋的老槐树下，看悠闲的蓝天白云，享受饱含水腥气的微风徐来。他们神情木然，但思想已经飘远，去到无数次梦想过的地方。他们的身躯依旧被禁锢，但灵魂已然自由。
过一会，囚犯们纷纷站起，方丹向里面走，囚犯们分开两旁，让出一条路。他们都看着方丹，感觉他是今天的英雄，从来没人敢如此反抗贵族们。更加重要的是，方丹将所有的囚犯都团结在一起，共同去做一件事情，这让他们感到振奋。囚犯之中有兽人，也有人类，他们彼此仇恨和敌视，但依旧能团结在一起，因方丹的缘故。
走到队列末尾，方丹转身回头看，忽然发现，这次的成功靠的并非神圣血脉，而是他自身的本事。此刻的情景，仿佛神圣骑士们罗列两旁听从命令，但那时，方丹凭着神圣血脉和教皇的身份才能驱使他们，而此刻，方丹凭的是自身的本事。
如果有一天，方丹要夺回一切，那么他能够依仗的并非神圣血脉，而是自身的本事。他天生就有领袖众人的才能，能带领他们达到成功。
暗夜从方丹身旁走过，方丹本想说“谢谢你”，但不知如何，他忽然改而说：“做得很好。”暗夜愕然停住，这句话听着像是上级对下级的赞赏。方丹伸出手，等待暗夜伸手握住。他仿佛重新成为了教皇，但他很清楚地知道，并非如此。他的神态更多散发着自身的光辉。
用意外的目光盯着方丹看了好一会，暗夜微笑，说：“等你带领我们越狱成功之后再说吧。”
刚才，方丹想要让暗夜承认他的地位，但暗夜显然拒绝了。方丹并不感到气馁，没有什么事情能够一蹴而就，绝大部分都要经过不断的努力才能成功。他已经迈出了第一步，随后还有无数步，总有一天暗夜会心悦诚服地追随他。
反击之路就从此刻开始，方丹有这种感悟。逃亡、掩饰神圣血脉并非反击，但收复人心、凝聚势力就是反击，尽管微弱得可笑，但表明反击已经开始。不管敌人有多么强大，方丹总有一天会将他打倒在地。
当那一天到来，方丹会再次站在教皇宫顶层，君临天下！
暗夜一边走，一边摇头，一个十六岁的小鬼竟然让他生出追随的感觉，实在是太古怪。他可是曾经的首相大人的儿子，曾经辅助父亲处理过重大的危机。只是，他的兴趣不在那方面，开始沉迷于黑暗魔法。终于，被政敌抓住机会，与教会一起将他的家族连根拔起。他就沦落到如此境地。
守卫带走伊文，将他带到多明、布里的跟前，给他戴上禁魔头箍。多明、布里都知道伊文是疯子，可不敢冒险。多明问：“你知道那些人在计划些什么吗？”
“不知道，知道也不告诉你。”
“嘿嘿……我可以给你一次娱乐的机会，我会安排人打开你和方丹的牢房门，你明白怎么做吗？”
“我想做什么，不必你教。”
尽管伊文说话很不客气，但多明非常了解他，知道他的疯狂。多明示意，守卫就押着伊文回到牢房里。
守卫们没有锁上伊文、方丹牢房的门，就纷纷离开了。李斯一下子扑到牢房铁栏边，抓住没有上锁的地方，大喊：“不，不，不，我还不想死，不想死！”他一边喊，一边慢慢软倒在地，眼泪、鼻涕齐流。
穆德、安德、暗夜、梅米、瓦鲁走到牢房铁栏边，抓住铁栏，看着没有上锁的方丹牢房发愁。他们都知道即将发生什么事情，但偏偏又没有办法阻止。他们已经开始相信方丹能带领他们越狱，更加感到担忧。
穆德大声说：“方丹，听我说，伊文能够使出神圣力量，浑身上下几乎没有弱点，但他禁不住重力摔打，你得将他，和他一起从楼上跳下，将他压住，活生生震死他。”
伊文发出哈哈大笑，十分肆无忌惮。
梅米说：“往天顶上爬，他并不擅长攀爬，也不敏捷，你有机会的。至少可以熬到天亮，那时他只能返回牢房。”
瓦鲁说：“你到我的牢房前来，我可以帮你挡着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