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梦里寻他千百度 005 洛家少年郎
我和夜空尘彼此心照不宣，都随身佩戴着彼此送的物件。
夜空尘抿了抿微薄的红唇，将怀中的暖手炉递给我，说道：“天冷，你小心着凉。”这样温暖的话语从他那样淡漠的神情中格格不入地显现出来，仿佛有些虚情假意，可是他微蓝的眼中满是关怀，着实让人觉得甚是矛盾。我偏头伸手接过来，抱在怀里，然后低下头，依旧还是不敢正视那似乎隐蔽着一片浩瀚苍穹的眼睛。
而我不知道，身后的琳琅，在看见我与夜空尘这样简单的动作后，握住门边的手，指甲牢牢嵌在了门缝里。不过十几岁的女孩子，力量确是如此的骇人。琳琅沉住心智，默默关上了屋门，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从新做回那个乖巧的丫头。
——
我同夜空尘一路相谈甚欢，一面说着鸢熍院的授课方式，一边说着这两年分别后的事情。夜空尘不疾不徐又慢条斯理，仿佛是在诉说别人的故事。眼睛一直看着远处，偶尔轻轻勾起嘴角，却是不易察觉的微笑弧度。
他的眼神，慢慢开始变得柔和，声线因为内心的波澜而发生了微小的变化。
他说：“嗯，因为家道中败，所以现在什么都是需要靠自己的。”
“年龄不是借口。”
“父母双亡。”
“悲伤是失败者最成功的软弱。”
他的身上肩负了巨大的使命，作为一个旁观者都会觉得这样会让他喘不过气来，可是他却还是一脸铿锵的模样，眼神坚定，对于未来有着无与伦比的信任。
夜空尘不再多说，像他这样敏感的男子并不愿不言自己的境遇，于是我便不再多问，只是站在他的身边，轻轻拉住他握成拳头的手。他将那双泛着微蓝的眸子锁定我，我冲他露出笑容。
夜家原本贵为九五至尊，却落到政权被夺，苟延残喘在易主的江山。苏家竟然留下他们这些力量，势必是想要不杀而辱。苏家是怎样的傲慢，留下活口，做出一副仁慈的样子，实则却是那般的骄傲。留下所有希望，只是因为相信自己会让他们绝望。在这样的环境中，夜空尘学会了察言观色，学会了机关算尽，明明只有十岁，却仿佛已经蹉跎到二十好几。心理年龄的巨大增加，让他变成如今的模样。那些积蓄在心底里蓄势待发的力量，在等待一个时机爆发。
除了敬佩，还有心疼。
他在拼尽全力武装自己，武装那敏感的神经和脆弱的自尊。
我的手指感觉到那双曾经游走在萧孔上，变幻出无数乐律的漂亮手指，纤细修长，骨节分明。
虽然从未听过他吹箫，可是却能想象到那一刻他半眯双眼，衣袂飘飘，仙风道骨的模样。
有那么一瞬间，我捕捉到夜空尘眼中飞速消失的感动。只是，那种柔软的情愫，本不该出现在他的眼里。少顷，他的眼中恢复了平静的湛蓝，依旧是那样望不到边际的天空之蓝，有些空洞，有些麻木的寂寞神情。
我那句“有我在你身边。”却是卡在唇齿没有练成句子。
他不着痕迹将手收回，将眼睛转向我，嘴角若隐若现笑容，声音温和动听：“你是‘尘陌’，我们的‘尘’是一个尘。”
他心底的磐石不是一日便可消除，也许，耗尽一生，他也依旧是这个样子。
因为那才是夜空尘。如果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释然，那便是蓝尘陌了。
不自然地轻咳一声，夜空尘说道：“尘陌，前面便是这‘鸢熍院’的绝佳景致湘渺湖了。此湖乃千山雪水凝聚而成，冬日暖而夏日凉。学院里用的水多半是从这里引来的，湘渺湖的水常年不决，哪怕是在天下大旱之时，水位也依旧没有半毫改变。司空师父说，这是仙湖，寓意此地人杰地灵。”
定睛望去，想必这就是昨日我来时看到的湖水。虽然现今严冬肃杀，而此地却温暖如春。甚至岸边还有长青的树木招摇，实在是人间仙境。哪怕是在现代，我都没有看过如此奇异的景观！
正惊喜，忽见湘渺湖边一抹紫色的身影缓缓向这边走来。来人面容看不真切，隐约觉得似曾相识。愣神的时候，夜空尘转身望向那一抹紫色，淡淡地说：“是洛寂师弟。”
脑海里第一反应便是以前看过的连续剧，这样的法号多半是出家的僧人，难道这名字的真实含义便是“落寞孤寂”吗？那这个法号岂不是很适合眼前的夜空尘？正在腹诽，忽然转念觉得剔除后面的“师弟”二字，“洛寂”这个名字也甚是耳熟。忽然想起来两年前烟火晚会那日，在街上调侃的紫衣美少年！
一惊，马上回过神来，眼看洛寂就要走过来了，我翻了翻白眼，心想现在就是逃也来不及了。不对啊，我又没做什么亏心事，我为什么想跑呢？
定睛看去，美少年近在眼前了。
洛寂镇定，向夜空尘微施小礼。
然后洛寂抬头打量我，四目相对，我惊艳了。仅仅不过两年的功夫，洛寂的面容更加的精致，原本已然预测到洛寂这个家伙将来必定是祸国殃民的帅哥，可是现在才几岁啊！心底一动，约莫是那日黑天，没有看太真切，只是将轮廓尽收眼底。
他似乎是认出了我，依旧是那日的话语：“你叫什么名字？”
夜空尘有些不解，看了看洛寂，而后转向我：“你们，可是认识？”
我忍住要翻白眼的冲动，正色道：“如果认识，他还用问我叫什么吗？”
夜空尘无奈地看了看洛寂，洛寂没有回应夜空尘的目光，而是依旧虎视眈眈地打量着我。我于是只好低头无心数着地上的脚印。夜空尘见洛寂这般模样，好笑地说：“她是蓝尘陌。将军府蓝家幺女蓝尘陌。”
洛寂听完后说：“虽然时常听家父提起蓝家，也知晓蓝家的长子长女皆是出众的英雄佳人，亦知晓传说中蓝家小女儿才艺兼具，是众位师长喜爱的聪慧女子。她便是传说中蓝家的天才幺女？”
说到此，洛寂又打量了我一遍，依旧是一脸不敢相信的样子。我摇了摇头说：“不巧，在下正是蓝尘陌，市井传闻不足挂齿。”
夜空尘在一旁偷笑，洛寂也淡淡一笑道：“只不过是好奇而已。那日在烟火晚会上，我初见她，模样俊俏，于是便想要进一步认识一下，不料却被她…”洛寂说到这里，轻咳了一下，没有再说下去。夜空尘似是心领神会一般没有出声询问，而我也忽然明白那日自己的莽撞，一时玩心起，竟然愚弄了他。
于是赶紧抱拳歉声道：“呃…恕尘陌当日莽撞，失了礼节，还望洛寂你大人不计小人过。”洛寂依旧没有表情，冷漠地说：“没关系，我洛家一向与蓝家交往甚好，你我同为洛蓝两家小辈，日后定需照应才是。在下洛寂。”
依旧是彬彬有礼的模样，如果，忽略他完全没有表情的冰冷面孔。
洛寂礼貌得体，显然家教甚好，于是我也不计较那些根本不算是矛盾的琐事，对他亦是行礼问好。
夜空尘邀请洛寂与我们一道游赏。洛寂点点头，算是应允。
——
回到住所已是下午了，冬日的暮光渐渐围拢。我有些疲倦，进屋见琳琅在绣东西，便走近去看。琳琅因为过于专注，而我又特意轻手轻脚，显然，琳琅并没有发觉我的归来。依旧专心致志绣着手里的东西，近处一看，竟然是个不大不小的荷包。
“琳琅，你这是心仪谁呢？竟然亲手绣荷包。”我阴阳怪气的说道。可是并没有听到预料中琳琅的大呼小叫，琳琅甚至没有吓到。只是站了起来，恭敬道：“小主子，你回来了。”
我见没吓唬成，也没有问话的兴致，实在是困乏，便摆摆手仰面躺在了床上呼呼大睡。
晚上的时候被琳琅叫醒，她一边推我一边说：“小主子，不要睡了，有人来找你啊！”我本来还混沌的脑袋，稍微有了些清醒，睁开眼睛的时候，便看见夜空尘好笑地站在我床边，竭力忍住要笑出来的冲动，微蓝的眼睛微眯着，好像洞察了所有一般的明亮。
我马上坐起来，整理了下衣服。
这样的动作又让夜空尘有了笑的理由，他坐在床边，笑盈盈地说：“师父让我叫你来吃饭，今天咱们走了那么多道，你中午饭都没有吃，早饭许是吃了？怎么这般嗜睡呢？”我无视了夜空尘的调侃，眼光一转，忽然看见了坐在桌子边兀自喝茶的冷面紫衣美少年洛寂。
洛寂见我已经醒了，便拿起另个杯子，倒了一杯茶递给我：“醒了就喝水润润喉，师父和众人都在等你。”说罢起身推门离开。
“你不要见怪啊，洛寂就是这个样子。”夜空尘收回看洛寂的目光，依旧是笑着。
随便梳洗了一下，就和夜空尘去中厅吃晚饭。想来，今天还真的没有吃东西，我平时都是秉着“民以食为天”的原则，可是现在却异常嗜睡。也不知道是不是太累的原因。
鸢熍院的中厅里以司空离岸为首，整齐排列了五个圆桌，每个桌子都只有五个人。这个学院里的学徒都是达官贵人，司空离岸这个老狐狸又恃才而骄，看不上眼的人是从来不收的。我三生有幸来能到这里读书，真是莫大的光荣啊！自嘲地笑了笑，便听见司空离岸唤道：“蓝尘陌，你过来这边坐。”
抬起头对上司空离岸的眼睛，才发觉他身旁左右都是空座位。洛寂和他同桌，却坐在他的对面，并没有相邻。仔细打量了下那个桌子，又回头看了看夜空尘。才明白那两个空座除了给我留的外便是夜空尘的了。 于是我乖巧的坐在司空离岸左手边，先是问安，而后便静待开饭。
司空离岸摸了摸下巴，招手示意夜空尘入座，这才算是正式吃饭。桌子上的菜色俱佳，都是山珍海味。司空离岸老狐狸是个会享受的老学究，不算是老顽固。
“笑什么？吃饭的时候不许笑！”司空离岸斜眼瞪了我一下。我不慌不忙接口道：“是的师父，弟子谨尊师命。但是，吃饭的时候也是不许说话的。”
老狐狸愣了一下，点点头。对面的洛寂有些诧异的神色，想必老狐狸从来没有这般和蔼可亲吧？至于他为什么对我这般宠溺，还需要我慢慢了解了。那么目前呢，先恃宠而骄一下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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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自然地轻咳一声，夜空尘说道：“尘陌，前面便是这‘鸢熍院’的绝佳景致湘渺湖了。此湖乃千山雪水凝聚而成，冬日暖而夏日凉。学院里用的水多半是从这里引来的，湘渺湖的水常年不决，哪怕是在天下大旱之时，水位也依旧没有半毫改变。司空师父说，这是仙湖，寓意此地人杰地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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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寂见我已经醒了，便拿起另个杯子，倒了一杯茶递给我：“醒了就喝水润润喉，师父和众人都在等你。”说罢起身推门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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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起头对上司空离岸的眼睛，才发觉他身旁左右都是空座位。洛寂和他同桌，却坐在他的对面，并没有相邻。仔细打量了下那个桌子，又回头看了看夜空尘。才明白那两个空座除了给我留的外便是夜空尘的了。 于是我乖巧的坐在司空离岸左手边，先是问安，而后便静待开饭。
司空离岸摸了摸下巴，招手示意夜空尘入座，这才算是正式吃饭。桌子上的菜色俱佳，都是山珍海味。司空离岸老狐狸是个会享受的老学究，不算是老顽固。
“笑什么？吃饭的时候不许笑！”司空离岸斜眼瞪了我一下。我不慌不忙接口道：“是的师父，弟子谨尊师命。但是，吃饭的时候也是不许说话的。”
老狐狸愣了一下，点点头。对面的洛寂有些诧异的神色，想必老狐狸从来没有这般和蔼可亲吧？至于他为什么对我这般宠溺，还需要我慢慢了解了。那么目前呢，先恃宠而骄一下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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