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十五章 落落别离1
第一节
北京的秋天，是一个香气弥漫的时节，母亲看我窝在家里不出门，一直打电话让裴帆带我出去兜兜，裴帆也来过好几次，我都拒绝了。母亲给我脸色看，说我没心没肺，人家裴帆的好处她在本子上列了一条长长的单子。最终还是拗不过母亲，答应和裴帆去游北京的香山。香山，坐落在北京的西北角，以前帝王的行宫，著名的避暑山庄，是离北京城中心最近的一座山，登上香山可以俯看北京城，繁华的京城，即刻间如同一堆黄沙一样的呈现我的面前，心胸更加开阔，舒坦，宜然。
和裴帆找了个亭子坐了下来，也难得和他在这样安逸的环境下静下心来，也许有些事情，是时候说得更清楚一些。
“裴帆，别等我了。”在沉默了半晌之后，我终于说道。
他苦涩地咧了咧嘴，侧过脸看着我，“为……为什么？”
“我，我回不到从前了，回不到从前那个时候。”
“从前？呵呵，我一直以为我们的感情在朝前面最好的方向走，却没想到我们只是从前好过……”
心里也是一阵苦涩，似乎比裴帆更难受。
1855年天京栖霞山：
那年入冬，我以赖静的身份和他偶遇栖霞山，看到他的时候，我心里一阵酸楚。他和我颔首打了个招呼，我向他略施一礼，两人就擦肩走开了。
他坐在亭子里，双目游离，明显在走神。我鼻子酸酸的，记忆里清楚地记得这个亭子就是曾经翼王和欧阳敏相会的地方。曾经，是曾经，而我现在的身份不是欧阳敏，是月宫娘娘为我新赐的名字赖静。
我终究还是忍不住走到他面前，大度地挤出个欢乐的笑容：
“殿下莫不是对这满山的红叶心起涟漪了？”我坐到他对面的石凳上，他侧过头来淡淡地笑了笑，我却不敢于正视他的双眼，忙将脸转过去看山下的景色。
“记得那年来的时候是春天，见不得满山红叶，如今一来又是入冬，红叶的旺季也过了，看的都是些凋零而已……”
“翼王殿下。”我克制住心里的酸涩，淡淡地叫住他，顿了会笑了笑说，“听说翼王娘娘怀有身孕了。”
他没有说话，过了一会他站起身，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出了亭子。
看着他的背影，我不知道一滴眼泪掉下来之前，在心里奔涌多久。
……
“你又在想什么？”裴帆打断了我的思绪，看着我的眼睛问。
“这北京的香山似乎比栖霞的红艳。”我淡淡的说。
“你去过南京？”裴帆疑惑地问。
“没有。”我摇摇头。一阵风吹过，将我的头发撩了起来，在这一刻，我酝酿在眼底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害怕裴帆发现，赶忙站起身走开。
“欧阳敏，你变了。”裴帆站起身对着我的背影喊道。
这不知道是从他口中第几遍说出来的话。我知道我变了，我变得没有力气再爱了，背对着他我说，“对不起。”
第二节
这几天我老梦到谢比仑，在梦里她总是哭着对我说陈玉成死了。我也翻了一些关于陈玉成的历史事迹：‘1862年，陈玉成为太平天国叛徒苗沛霖诱骗中计，解送清营，在敌人面前大义凛然，坚贞不屈，以凌迟极刑慷慨就义。年仅26岁。’
“敏儿，敏儿呀。”母亲在大厅里喊我。
我关掉笔记本走出了客厅，问道，“妈，什么事？”
“敏儿呀，还记得和你住在一间病房的小谢不？她现在身体不好又住医院了，你若是没什么事就跟我一起去医院看看她。”母亲一说完眼睛就红了。
我点点头说，“听您的。”
再见小谢的时候，她躺在病床上，脸色特别难看，两家母亲一见面就哭着抱在一起，小谢却拉着我的手说是想出去走走。
我推着轮椅带着她在医院的公园里漫步，北京的秋天风沙比较大，我担心她受不了，想推着她回去，她却摇摇头执意要在公园里走走。
“敏姐姐，你还认得我吗？”她突然问道。
“你是小谢，听妈妈说我们自住院以来就一直在一起。”我说。
她笑了笑，笑得好淡静，仰起头望着天空，“我是谢比仑。”
手指紧紧握住轮椅，我愣愣地站了半会，低下头看着她的脑袋，眼睛酝酿的眼泪落了下来，嘴里不敢置信地说，“你是谢比仑？”
她点点头，“我是。”
她跟我讲了后来陈玉成的很多故事，说到1862年6月陈玉成被杀的时候，她却变得异常的安静：
“1861年，当他和李秀成相约在安庆对决曾国潘的时候，李秀成却没有如期赶来，9月份，安庆失守，天王将这笔账全部算在了陈玉成的头上，将他革了职，并封了他部下为王，不久之后天王却又命令他领全军执行新的重大任务。”她的声音在风中显得极轻，有时候不留神会误以为那只是风的声音。“曾经一腔热血的玉成，有些心灰意冷了，而面对他手下那么多王的时候，他已经指挥不动自己的军队，自豪带着自己的小部分部队，辗转安徽，在走投无路的时候，他接受了地方团练苗沛霖的邀请，前往寿州。”
后面的事情，即使谢比仑不说我也清楚，是苗沛霖，这个反复无常的落魄秀才出卖了陈玉成。
“我就站在人群里，眼睁睁地看着他被刽子手一刀一刀地割去身上的肉……”谢比仑捂住脸失声痛哭起来。
凌迟极刑，民间所说的千刀万剐。一刀刀地割去人身上的肉，使受刑人痛苦地慢慢死去。是历史上一种最残忍的死刑。
看到谢比仑阵阵抽心的痛哭，我明白这种来自心底的撕心裂肺。
黄昏时分，谢比仑方才安静下来，显得有些虚弱：
“我把玉成葬在了河南延津，后来被清军抓了押到了北京。”
“那你是怎么回来的？”我问。
“我自杀了，在北京的监牢里。”谢比仑将视线放到公园不远处的石子路上，在那里，黄昏影印下仿佛有一个人的身影，长得却像极了陈玉成，她静静地闭上眼睛，带着一丝笑意，安然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几天后，我没有参加比仑的葬礼，是母亲代我过去的。我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心里一直在为比仑去世那一天看到的身影感怀。他确实像极了陈玉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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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的秋天，是一个香气弥漫的时节，母亲看我窝在家里不出门，一直打电话让裴帆带我出去兜兜，裴帆也来过好几次，我都拒绝了。母亲给我脸色看，说我没心没肺，人家裴帆的好处她在本子上列了一条长长的单子。最终还是拗不过母亲，答应和裴帆去游北京的香山。香山，坐落在北京的西北角，以前帝王的行宫，著名的避暑山庄，是离北京城中心最近的一座山，登上香山可以俯看北京城，繁华的京城，即刻间如同一堆黄沙一样的呈现我的面前，心胸更加开阔，舒坦，宜然。
和裴帆找了个亭子坐了下来，也难得和他在这样安逸的环境下静下心来，也许有些事情，是时候说得更清楚一些。
“裴帆，别等我了。”在沉默了半晌之后，我终于说道。
他苦涩地咧了咧嘴，侧过脸看着我，“为……为什么？”
“我，我回不到从前了，回不到从前那个时候。”
“从前？呵呵，我一直以为我们的感情在朝前面最好的方向走，却没想到我们只是从前好过……”
心里也是一阵苦涩，似乎比裴帆更难受。
1855年天京栖霞山：
那年入冬，我以赖静的身份和他偶遇栖霞山，看到他的时候，我心里一阵酸楚。他和我颔首打了个招呼，我向他略施一礼，两人就擦肩走开了。
他坐在亭子里，双目游离，明显在走神。我鼻子酸酸的，记忆里清楚地记得这个亭子就是曾经翼王和欧阳敏相会的地方。曾经，是曾经，而我现在的身份不是欧阳敏，是月宫娘娘为我新赐的名字赖静。
我终究还是忍不住走到他面前，大度地挤出个欢乐的笑容：
“殿下莫不是对这满山的红叶心起涟漪了？”我坐到他对面的石凳上，他侧过头来淡淡地笑了笑，我却不敢于正视他的双眼，忙将脸转过去看山下的景色。
“记得那年来的时候是春天，见不得满山红叶，如今一来又是入冬，红叶的旺季也过了，看的都是些凋零而已……”
“翼王殿下。”我克制住心里的酸涩，淡淡地叫住他，顿了会笑了笑说，“听说翼王娘娘怀有身孕了。”
他没有说话，过了一会他站起身，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出了亭子。
看着他的背影，我不知道一滴眼泪掉下来之前，在心里奔涌多久。
……
“你又在想什么？”裴帆打断了我的思绪，看着我的眼睛问。
“这北京的香山似乎比栖霞的红艳。”我淡淡的说。
“你去过南京？”裴帆疑惑地问。
“没有。”我摇摇头。一阵风吹过，将我的头发撩了起来，在这一刻，我酝酿在眼底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害怕裴帆发现，赶忙站起身走开。
“欧阳敏，你变了。”裴帆站起身对着我的背影喊道。
这不知道是从他口中第几遍说出来的话。我知道我变了，我变得没有力气再爱了，背对着他我说，“对不起。”
第二节
这几天我老梦到谢比仑，在梦里她总是哭着对我说陈玉成死了。我也翻了一些关于陈玉成的历史事迹：‘1862年，陈玉成为太平天国叛徒苗沛霖诱骗中计，解送清营，在敌人面前大义凛然，坚贞不屈，以凌迟极刑慷慨就义。年仅26岁。’
“敏儿，敏儿呀。”母亲在大厅里喊我。
我关掉笔记本走出了客厅，问道，“妈，什么事？”
“敏儿呀，还记得和你住在一间病房的小谢不？她现在身体不好又住医院了，你若是没什么事就跟我一起去医院看看她。”母亲一说完眼睛就红了。
我点点头说，“听您的。”
再见小谢的时候，她躺在病床上，脸色特别难看，两家母亲一见面就哭着抱在一起，小谢却拉着我的手说是想出去走走。
我推着轮椅带着她在医院的公园里漫步，北京的秋天风沙比较大，我担心她受不了，想推着她回去，她却摇摇头执意要在公园里走走。
“敏姐姐，你还认得我吗？”她突然问道。
“你是小谢，听妈妈说我们自住院以来就一直在一起。”我说。
她笑了笑，笑得好淡静，仰起头望着天空，“我是谢比仑。”
手指紧紧握住轮椅，我愣愣地站了半会，低下头看着她的脑袋，眼睛酝酿的眼泪落了下来，嘴里不敢置信地说，“你是谢比仑？”
她点点头，“我是。”
她跟我讲了后来陈玉成的很多故事，说到1862年6月陈玉成被杀的时候，她却变得异常的安静：
“1861年，当他和李秀成相约在安庆对决曾国潘的时候，李秀成却没有如期赶来，9月份，安庆失守，天王将这笔账全部算在了陈玉成的头上，将他革了职，并封了他部下为王，不久之后天王却又命令他领全军执行新的重大任务。”她的声音在风中显得极轻，有时候不留神会误以为那只是风的声音。“曾经一腔热血的玉成，有些心灰意冷了，而面对他手下那么多王的时候，他已经指挥不动自己的军队，自豪带着自己的小部分部队，辗转安徽，在走投无路的时候，他接受了地方团练苗沛霖的邀请，前往寿州。”
后面的事情，即使谢比仑不说我也清楚，是苗沛霖，这个反复无常的落魄秀才出卖了陈玉成。
“我就站在人群里，眼睁睁地看着他被刽子手一刀一刀地割去身上的肉……”谢比仑捂住脸失声痛哭起来。
凌迟极刑，民间所说的千刀万剐。一刀刀地割去人身上的肉，使受刑人痛苦地慢慢死去。是历史上一种最残忍的死刑。
看到谢比仑阵阵抽心的痛哭，我明白这种来自心底的撕心裂肺。
黄昏时分，谢比仑方才安静下来，显得有些虚弱：
“我把玉成葬在了河南延津，后来被清军抓了押到了北京。”
“那你是怎么回来的？”我问。
“我自杀了，在北京的监牢里。”谢比仑将视线放到公园不远处的石子路上，在那里，黄昏影印下仿佛有一个人的身影，长得却像极了陈玉成，她静静地闭上眼睛，带着一丝笑意，安然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几天后，我没有参加比仑的葬礼，是母亲代我过去的。我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心里一直在为比仑去世那一天看到的身影感怀。他确实像极了陈玉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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