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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九十一章 寸步不让

    一切看似很顺利,当晚玄烨抓着赫舍里滚床单,第二天腰酸背痛的某人去慈宁宫喝茶。汇报了皇上的决定。

    老太太听后好半天没说话,只是翻了翻眼皮看了看坐在对面的赫舍里,见她慢吞吞地用木镊子拨弄茶叶,头也不抬。眼皮子又翻下去了,茶室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等赫舍里把茶杯递给她的时候,她却不伸手:“这茶,不知道还能喝多久。”赫舍里把茶杯放在她面前,普洱是越陈越香的,十几二十年的茶,只是刚刚出味道而已。祖母放心,这茶,足以喝百年。”

    “百年?”太皇太后嗤笑了一下:“百年后,茶仍在,却泡给哪个喝?”“皇上万岁,祖母与我,都是千岁,区区百年陈茶,怎么会喝不到?”赫舍里轻轻地开了一个玩笑。

    她知道,玄烨的决定对眼前的这个老太太来说,是个打击。自从那年在行宫中暑之后,她的身体和精力就一直在走下坡路,她的时间不多了。

    所以她才会那么急切地想要安排一些事情,巩固钮钴禄氏的地位,对中宫造成制约。让她不能也不敢懒散下去。

    至于内廷其他的女人,她顾不上了,她们若是聪明,就该知道怎样在皇后和贵妃的博弈中生存下去。

    可惜,安排是安排了。效果却不是那么尽如人意。皇后的一番姿态,让皇帝以为这是她的贤惠大度,为别人着想。因此更认定钮钴禄氏就是该为皇后当牛做马报答她的。

    不只是钮钴禄氏·后宫所有的女人,都是应该为皇后服务,替皇后做小工的,要不然,就对不起皇后的仁慈。

    太皇太后有好几次都以为自己看到了丈夫,儿子的影子投影到了孙子身上。但苏嘛拉姑总是对她说,帝后和睦,是朝廷百姓之福。

    再看看内廷现在的结构,各个位置上都有人了。虽然人数较少·但总算是有孩子的都得到了晋升的契机,这是皇后的贤惠吗?

    想想儿子在的时候,除了宁妃和怡妃,其他生了孩子的,都是宫女子,侄女在这方面做得的确是太过了。

    骄奢淫逸,嫉妒心盛。对比废后的罪过,似乎赫舍里做得真的很好。现在,就连苏嘛拉姑都站出来为她说话。

    太皇太后闭了闭眼:“你这孩子,说话总是这般滴水不漏·你和皇帝,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如今我才发现,你与我,如此生疏。”

    “祖母威仪,孙媳妇不敢造次。”赫舍里的声音很轻,轻得听不出情绪波动。“罢了,我与你说个事儿。”

    太皇太后似乎是认命了一般,语气中充满了颓废的情绪,寒得赫舍里一个哆嗦,这老太太又来这一套·所幸我对你是半点同情心都调动不起来了。

    “祖母吩咐便是,孙媳妇儿尽力而为。”赫舍里站起身,躬身一礼。“遏必隆的病情·你一直都有关注?”太皇太后问道。

    “皇上顾念君臣之谊已经选派了太医前去看诊。”赫舍里答非所问。“你觉得,能治好么?”太皇太后又问。

    “老大人年纪大了,太医也说,为今之计,续命而已。”赫舍里回答。太皇太后一直不问,现在问了,她可不认为是真的顾念旧情什么的。恐怕是自己对谨贵妃的话起作用了。

    这样才对嘛,你父亲的光·你要多借·要多向太皇太后求福利,太皇太后的时间不多了·这个时候她说什么,玄烨都会答应的·你可要抓紧机会啊!

    其实遏必隆和赫舍里的父亲是同辈,今年也不过四五十岁罢了,只不过古代人的寿命不能和现代比,四十岁称老夫,五十岁算大寿了,人生七十古来稀。七十岁放在现代,遍地都是。

    因此,在赫舍里的眼里,爷爷是病亡,非正常死亡。遏必隆也不该只是续命而已,肯定有办法治好,只是她不敢在太皇太后面前说满话而已。

    谁知到,太皇太后听了她的话没什么表情,张嘴说到:“敬事房今天一早来报,说遏必隆昨儿晚上病故了。”

    赫舍里的手猛地抖了一下,茶水泼了出来:“病,病故了?”“是啊!”太皇太后怅然一叹:“这件事你做得好,皇帝无暇顾及,你想到了。”

    “孙媳妇儿没能留住老大人的命,当不起祖母的夸奖。”赫舍里的声音闷闷的。遏必隆死了,四辅臣全部死光了。那些属于爷爷的记忆,再也没有了。没人能告诉她,爷爷曾经有多厉害,那些辉煌的过去,都没了。

    虽说,爷爷这辈子,提携他最多的,是眼前的太皇太后。但这位老太太绝不会和自己唠家常,说爷爷的往事。

    所以,听见赫舍里已死的消息,赫舍里心里难掩失望之情。

    不过,太皇太后接下来话却让她的失落一下子烟消云散了:“钮钴禄氏这些天精釉不好,已经在我面前告了假,由她处理宫务,现在看起来却是有些勉强了。”

    赫舍里心中咯噔一下,心说老太太该不会是不想让我去畅春园,想让钮钴禄氏去吧?老太太,你可千万别这么说,我对你的评价已经很低了,你要是这么说,我可真鄙视你了。

    “孙媳妇儿此时方知老大人新丧,仔细一想,贵妃妹妹是很可怜。”我去!没人告诉我遏必隆死了,连我这个皇后都不知道的事情,她贵妃怎么知道的?还说到你跟前告了假?

    钮钴禄氏,这就是你的学习成果?赫舍里嘴角下扯,眉毛一挑,心说老太太你只要说得出口,我便接得下来!

    “听皇帝说,这次他要带你一起避暑?”太皇太后见赫舍里一副柳眉倒竖的样子,就知道她想什么。但是,太皇太后就是有这点好处,不管你想什么,她要说的话,还是照说不误。

    “我寻思着,让钮钴禄氏出去散个心也好。”老太太眯着眼,一字字地把这句话给蹦了出来。赫舍里的指在杯子上滑了一下,顺手放下杯子,从袖中取出帕子擦了擦手上的水渍:“孙媳妇儿听说,遏必隆在生前患病的时间里,笔耕不断,祖母知道么?”

    “嗯?”太皇太后有些吃不准她说这话什么意思,所以只是嗯了一声,没有接茬。赫舍里略带忧郁地开口了:“我听说以后,心中很是不忍,即便老大人当年有所过失,毕竟是先帝选中的臣子,他也是如今硕果仅存知晓当年事的老人家了。”

    太皇太后听她语气诚恳,还带点儿悲伤,不由得点点头:“你能想到这一点,算你有心。所以……”

    “贵妃妹妹现在虽然身居高位,但还是弥补不了皇上对老大人的哀思,况且,当年的四辅臣,爷爷得封世袭一等公。

    受难的苏中堂,皇上也将太子太保的头衔以及原属于纳喇氏的田地财产还给了他的儿子。遏必隆重病期间,皇上曾经对臣妾表示,他会让老大人享受与爷爷和苏大人一样的待遇。”

    赫舍里不等太皇太后说完,一口气说了一大车子话,把老太太想说的话全堵上了,她只能愣愣地看着赫舍里。

    心说我又没问你皇帝的态度,更不想知道皇帝怎么办理遏必隆的后事,我跟你说的,是谨贵妃的事情。

    “皇上作此承诺的时候,遏必隆安在。故而孙媳妇未能体会出此份承诺的轻重。现在,知道遏必隆已经仙逝,加上得知贵妃妹妹悲痛欲绝。我才明白,皇上的承诺,稍嫌轻了。

    毕竟再多的财帛田宅,也不能弥补亲人离世带来的伤痛。这种伤痛,孙媳妇感同身受。”

    趁你病,要你命!赫舍里泪凝于睫,一副凄楚得不得了的样子。心里却在默念:爷爷对不起,我又利用了您一次。

    这番话说完,赫舍里擦了擦眼泪:“对不起,孙媳妇失仪,先告退了,一会儿皇上来了,一定也会和您商量怎么给遏必隆算死后的哀荣。”

    太皇太后此时方才清醒过来,这个赫舍里,这回真是面子里子一点儿都不给她留了啊!没错,玄烨很快就会知道遏必隆死了。

    但老太太没想到的是,早在遏必隆死之前,赫舍里就已经和皇帝讨论过遏必隆的丧葬费问题了。

    听听她说的什么?皇上已经给了遏必隆足够的隆恩了。似乎是在暗示她,这就是皇帝的底线了,再多不是她不愿意退让,而是皇帝不愿意退让。

    这话她敢对自己明说,这叫什么?这叫有恃无恐。表面上哭哭啼啼,好像很为钮钴禄氏伤心,又好像是真的戳痛了自己的伤处。

    可是实际上,她字字句句都在讽刺自己这个老太婆为了扶钮钴禄氏上位而不惜和自己撕破脸皮蛮干了。

    而且更要命的是,她还暗示皇帝绝不会对这么贪得无厌不知廉耻,利用父亲试图讨得便宜的女人。更不要指望皇帝会同意带她出行,给她好处。

    太皇太后此时才知道哑巴吃黄连是什么滋味,钮钴禄氏其实还不知道她阿玛已经没了。更没有到这里来请求情什么的。

    要不然赫舍里也不会这么惊讶,她这会儿肯定恨钮钴禄氏了,刚才在坤宁宫请安的时候,没看出钮钴禄氏露出悲色,没想到却是早就到慈宁宫来讨了庇护。

    看着赫舍里面无表情躬身退出慈宁宫的身影,太皇太后忍不住用手支住了额头,这丫头,如今真是一点儿都压不住了,自己是真的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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