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涉尘世 第十二章 “习”宫规
半夏和姣娇的事在行宫里很快就暗暗传开。
敏儿和泽慧还在花园里扫地。早上她们就看到半夏挎着布包跟张公公往北面的走去，禁闭房就在那面的端头，那里的房子是临时搭建的，不够结实，地面没有不铺平，还是乱石泥地，里面阴暗潮湿得很。
半夏要关三天禁闭。敏儿心头乐开了花，巴不得半夏被皇上罚死。她和泽慧扫了一年花园，一直想换个差使，前面走的刘嬷嬷总是不提拔她们，现在换个李嬷嬷来吧，这次竞选奉茶宫女，连个机会都不给她们。
半夏这事，尤其是昨天新来的宫女们，没有一个不脸上一幅深沉，心里却幸灾乐祸。
对姣娇这事，却是另一番感慨，这丫头真是家穷人背。
这时，姣娇正在房里，饿着肚皮，一身的伤火辣辣地疼着跪在墙边。肚皮里虽空空地饿着，可脑子里并不闲着，毕竟刚才经历了一番险情。
跪在墙边，她沉浸在往事的回味中。想起大学时，和丈夫一起风花雪雨的日子，一起读书背诗，一起游山玩水，一起吃一块蛋糕，一起吃香草冰淇淋……
那句“我今日之死，只为来日之生”，便是丈夫出事后，在临死前留给她的遗言。那时候，她刚怀上儿子金也。
早逝的丈夫王良友是她大学的学长，他死时正在攻读博士，一次与他的老师陈立生去外地作调研，在即将回到本城的时候出一车祸，当她赶到医院时，他就只说了那么一句话安慰她，就笑着离开了人世。陈立生还没到医院就先落气了，他夫人说，相比之下，王良友还在临死前见上了家人一眼，说了一句话，而她竟是连陈立生的最后一句话都没有听到。
丈夫死去的那几年，只要想起他，她就会默默流泪。后来，慢慢地习惯了，一个人要想法把儿子抚养成人，全身心用到事业上，学得越来越坚强，渐渐领会丈夫临死时说的那句话，是让她不要为意外难过，生死轮回是自然的事，她就变得不再为生死悲伤了。
皇上的样子不时浮现在她眼前，她愣愣地盯着青砖墙壁，脑子里有个念头——或许是碰巧长得象吧，如果皇上是他，怎么会对她说的那句话没有感慨呢？
就在她胡思乱想间，张公公从外面走进来，在屋中间的旧挡屏前的靠背椅子上坐下，看到桌子上一只碗里放着两个冷馒头，因他说了要罚姣娇两顿不许吃，瑚佳姑姑没敢准给吃。心中暗叹一声，上辈子欠了这小丫头的，今天被她拖累，若是不给她吃，饿坏了，又出什么事的话，下次万岁爷可没那么好“宽仁”的了。
向她尖声喝道：“现在甭跪了。给我起来！先吃一个馒头吧。下午学宫规时，可不许再吃东西。等会李嬷嬷会再来调教你！记住！三天后不许给我出丑！”
姣娇一听到馒头二字，满嘴的清口水直往肚里流，顾不得身上还痛着，从地上跳起来，拿起个馒头就啃。
“你这吃样又该打！”张公公扬起拂尘要打姣娇，见她从头到手，到处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便郁闷地道：“留着你这身子这几天好好给我争气学宫规！”
姣娇抱着馒头，低下头，金厘粒暗暗骂这姣娇的臭毛病真多！明明张公公就在眼前，也不知斯文一点。
张公公瞅着她那样子，心里又升起股莫明的感觉，不由嘀咕着，我倒底欠了这丫头什么？怎么每次见到她这样子，象她是主子，我是她的下属。
李嬷嬷带着春娥一扭一扭地从外面走来了。先前瓜佳妃已经召见过她了，要她好好“教化”这个小宫女。
现在宫里人手紧张，还要她拿三天时间来教这丫头宫规，而且到时皇上考核不合格的话，只怕她都要跟着倒霉，这丫头如此拖累人，得好好帮她长长记心。
所以两脚一进跨来，与张公公行个礼，就凶凶地对姣娇咆哮道：“给我站好了！”
吓得她身后的春娥身子一抖。
惊得姣娇啃了一半的馒头差点脱手飞出去。
姣娇忙把半截馒头放回桌上的碗里，连看都不敢再看它一眼。此时，李嬷嬷的声音象勾魂鬼一样凶悍。
“好了。这丫头教给你了。”张公公看到她来了，象是得到解脱，把这事踢给李嬷嬷便出去了。
李嬷嬷看看这间屋子在杂役司的地盘上，阴笑一下道：“既要练宫规，得到宽阔点的地方。我们去花园外面吧。”
花园在正宫、东宫、万风园之间，北面紧靠宫墙，墙外有一片碎石地，这里专门用来处罚宫女犯错，四周离树荫远，午时正是暴晒的时候。
“跪下！”李嬷嬷把姣娇带到宫墙外，按着她狠狠地跪在地上，地上尖削的石子扎得她痛得“啊呀”一声叫了起来。
“叫什么叫？”李嬷嬷手上带着一条专门抽人的鞭子。“应怎么跪？忘记了？不记得，我就提醒你！”
李嬷嬷狠狠一鞭打在她背上，姣娇忍着痛，挺直腰，低下头，含着泪花把双手放在膝上。
“就这样，不许动，不许起来。春娥，给我盯好她。我过一时辰再来。她若是乱动，就用这鞭子打她。你若不听我话，被我看见，我便数倍打你。”李嬷嬷把鞭子交给春娥，就摇摇摆摆地甩着张手帕走了。
瓜佳妃吩咐过李嬷嬷，皇上说的教宫规就是处罚她，只要不整死就可以，既然要“教”三天，当然得什么都得“教”一“教”。因此，现在只是刚开始。李嬷嬷在心里已为姣娇设计好一整套“宫规教习”。
春娥拿着鞭子的手不停地颤抖，看到李嬷嬷走远了，才敢小声地说：“姣娇，你一定要跪好，要坚持住。”
“李嬷嬷这么狠？”敏儿在花园扫地，看到李嬷嬷带姣娇往外面走的，待她一走远，便拿着扫帚跑出来，见姣娇跪在那乱石子上，头上是火辣的太阳，一动也不敢动，便打起抱不平来。“那个奉茶的，差点用蚂蚁咽死皇上，都只是罚关禁闭，可姣娇怎么要这样受折磨？”
“莫乱说。回去扫地。”泽慧过来将她拉走。
花园中心的一棵大桂树下，敏儿将头支在扫帚柄上，对着北面的门直叹气：“姣娇真是太倒霉。”
这时十四爷从万风园东面背着手走过来，见到这情景，被她逗得一笑，摇着头正要往正宫去，却听到宫墙外传来女子说话的声音。
“姣娇，你没事吧？”
“没事，若是我没跪好，你就打我吧。”
十四爷皱皱眉往北门出去，站到门外的竹林边，望着跪在乱石子上的姣娇，猜她就是伤了瓜佳妃的宫女。
“背要打直，头要低着，腿要盘紧。”春娥见姣娇的背弯了下去，扬手一鞭，并不太重地打了下去。
姣娇忍着痛，咬紧嘴唇，修正了一下姿势。没吃早饭，只啃了半个馒头，一身是伤，这太阳一烤，身上的伤就痒痛相间地难受，所以老跪不标准。
十四爷一个箭步冲上来夺下春娥手上的鞭子，厉害喝道：“不许打人！”
春娥不识得他是谁，但见他身上的衣服补子和头上的帽子，象是个贝子，吓得躬着身不敢说话。
姣娇听到个陌生的声音，想回头看看，又怕违规。
那人一把扯起她，生气地道：“走。找皇上评理去。明明说的是调教宫规，怎么变成体罚了？”
姣娇抬头看他，只见他身高六尺，生得相貌堂堂，气宇轩昂，一对剑眉拔张，一双凤目正义凛然，一身衣着与四贝勒爷十分相象，猜他是个皇子。
十四子见姣娇左眼、嘴上到处是出伤痕，还有脖子上和手上也尽是青紫，这小姑娘又一幅凄凄切切、忍忍不言的样子，便跺脚道：“都挨过打了，怎么还要罚？”
姣娇心里还在猜，这是哪个阿哥呢？
敏儿和泽慧还在花园里扫地。早上她们就看到半夏挎着布包跟张公公往北面的走去，禁闭房就在那面的端头，那里的房子是临时搭建的，不够结实，地面没有不铺平，还是乱石泥地，里面阴暗潮湿得很。
半夏要关三天禁闭。敏儿心头乐开了花，巴不得半夏被皇上罚死。她和泽慧扫了一年花园，一直想换个差使，前面走的刘嬷嬷总是不提拔她们，现在换个李嬷嬷来吧，这次竞选奉茶宫女，连个机会都不给她们。
半夏这事，尤其是昨天新来的宫女们，没有一个不脸上一幅深沉，心里却幸灾乐祸。
对姣娇这事，却是另一番感慨，这丫头真是家穷人背。
这时，姣娇正在房里，饿着肚皮，一身的伤火辣辣地疼着跪在墙边。肚皮里虽空空地饿着，可脑子里并不闲着，毕竟刚才经历了一番险情。
跪在墙边，她沉浸在往事的回味中。想起大学时，和丈夫一起风花雪雨的日子，一起读书背诗，一起游山玩水，一起吃一块蛋糕，一起吃香草冰淇淋……
那句“我今日之死，只为来日之生”，便是丈夫出事后，在临死前留给她的遗言。那时候，她刚怀上儿子金也。
早逝的丈夫王良友是她大学的学长，他死时正在攻读博士，一次与他的老师陈立生去外地作调研，在即将回到本城的时候出一车祸，当她赶到医院时，他就只说了那么一句话安慰她，就笑着离开了人世。陈立生还没到医院就先落气了，他夫人说，相比之下，王良友还在临死前见上了家人一眼，说了一句话，而她竟是连陈立生的最后一句话都没有听到。
丈夫死去的那几年，只要想起他，她就会默默流泪。后来，慢慢地习惯了，一个人要想法把儿子抚养成人，全身心用到事业上，学得越来越坚强，渐渐领会丈夫临死时说的那句话，是让她不要为意外难过，生死轮回是自然的事，她就变得不再为生死悲伤了。
皇上的样子不时浮现在她眼前，她愣愣地盯着青砖墙壁，脑子里有个念头——或许是碰巧长得象吧，如果皇上是他，怎么会对她说的那句话没有感慨呢？
就在她胡思乱想间，张公公从外面走进来，在屋中间的旧挡屏前的靠背椅子上坐下，看到桌子上一只碗里放着两个冷馒头，因他说了要罚姣娇两顿不许吃，瑚佳姑姑没敢准给吃。心中暗叹一声，上辈子欠了这小丫头的，今天被她拖累，若是不给她吃，饿坏了，又出什么事的话，下次万岁爷可没那么好“宽仁”的了。
向她尖声喝道：“现在甭跪了。给我起来！先吃一个馒头吧。下午学宫规时，可不许再吃东西。等会李嬷嬷会再来调教你！记住！三天后不许给我出丑！”
姣娇一听到馒头二字，满嘴的清口水直往肚里流，顾不得身上还痛着，从地上跳起来，拿起个馒头就啃。
“你这吃样又该打！”张公公扬起拂尘要打姣娇，见她从头到手，到处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便郁闷地道：“留着你这身子这几天好好给我争气学宫规！”
姣娇抱着馒头，低下头，金厘粒暗暗骂这姣娇的臭毛病真多！明明张公公就在眼前，也不知斯文一点。
张公公瞅着她那样子，心里又升起股莫明的感觉，不由嘀咕着，我倒底欠了这丫头什么？怎么每次见到她这样子，象她是主子，我是她的下属。
李嬷嬷带着春娥一扭一扭地从外面走来了。先前瓜佳妃已经召见过她了，要她好好“教化”这个小宫女。
现在宫里人手紧张，还要她拿三天时间来教这丫头宫规，而且到时皇上考核不合格的话，只怕她都要跟着倒霉，这丫头如此拖累人，得好好帮她长长记心。
所以两脚一进跨来，与张公公行个礼，就凶凶地对姣娇咆哮道：“给我站好了！”
吓得她身后的春娥身子一抖。
惊得姣娇啃了一半的馒头差点脱手飞出去。
姣娇忙把半截馒头放回桌上的碗里，连看都不敢再看它一眼。此时，李嬷嬷的声音象勾魂鬼一样凶悍。
“好了。这丫头教给你了。”张公公看到她来了，象是得到解脱，把这事踢给李嬷嬷便出去了。
李嬷嬷看看这间屋子在杂役司的地盘上，阴笑一下道：“既要练宫规，得到宽阔点的地方。我们去花园外面吧。”
花园在正宫、东宫、万风园之间，北面紧靠宫墙，墙外有一片碎石地，这里专门用来处罚宫女犯错，四周离树荫远，午时正是暴晒的时候。
“跪下！”李嬷嬷把姣娇带到宫墙外，按着她狠狠地跪在地上，地上尖削的石子扎得她痛得“啊呀”一声叫了起来。
“叫什么叫？”李嬷嬷手上带着一条专门抽人的鞭子。“应怎么跪？忘记了？不记得，我就提醒你！”
李嬷嬷狠狠一鞭打在她背上，姣娇忍着痛，挺直腰，低下头，含着泪花把双手放在膝上。
“就这样，不许动，不许起来。春娥，给我盯好她。我过一时辰再来。她若是乱动，就用这鞭子打她。你若不听我话，被我看见，我便数倍打你。”李嬷嬷把鞭子交给春娥，就摇摇摆摆地甩着张手帕走了。
瓜佳妃吩咐过李嬷嬷，皇上说的教宫规就是处罚她，只要不整死就可以，既然要“教”三天，当然得什么都得“教”一“教”。因此，现在只是刚开始。李嬷嬷在心里已为姣娇设计好一整套“宫规教习”。
春娥拿着鞭子的手不停地颤抖，看到李嬷嬷走远了，才敢小声地说：“姣娇，你一定要跪好，要坚持住。”
“李嬷嬷这么狠？”敏儿在花园扫地，看到李嬷嬷带姣娇往外面走的，待她一走远，便拿着扫帚跑出来，见姣娇跪在那乱石子上，头上是火辣的太阳，一动也不敢动，便打起抱不平来。“那个奉茶的，差点用蚂蚁咽死皇上，都只是罚关禁闭，可姣娇怎么要这样受折磨？”
“莫乱说。回去扫地。”泽慧过来将她拉走。
花园中心的一棵大桂树下，敏儿将头支在扫帚柄上，对着北面的门直叹气：“姣娇真是太倒霉。”
这时十四爷从万风园东面背着手走过来，见到这情景，被她逗得一笑，摇着头正要往正宫去，却听到宫墙外传来女子说话的声音。
“姣娇，你没事吧？”
“没事，若是我没跪好，你就打我吧。”
十四爷皱皱眉往北门出去，站到门外的竹林边，望着跪在乱石子上的姣娇，猜她就是伤了瓜佳妃的宫女。
“背要打直，头要低着，腿要盘紧。”春娥见姣娇的背弯了下去，扬手一鞭，并不太重地打了下去。
姣娇忍着痛，咬紧嘴唇，修正了一下姿势。没吃早饭，只啃了半个馒头，一身是伤，这太阳一烤，身上的伤就痒痛相间地难受，所以老跪不标准。
十四爷一个箭步冲上来夺下春娥手上的鞭子，厉害喝道：“不许打人！”
春娥不识得他是谁，但见他身上的衣服补子和头上的帽子，象是个贝子，吓得躬着身不敢说话。
姣娇听到个陌生的声音，想回头看看，又怕违规。
那人一把扯起她，生气地道：“走。找皇上评理去。明明说的是调教宫规，怎么变成体罚了？”
姣娇抬头看他，只见他身高六尺，生得相貌堂堂，气宇轩昂，一对剑眉拔张，一双凤目正义凛然，一身衣着与四贝勒爷十分相象，猜他是个皇子。
十四子见姣娇左眼、嘴上到处是出伤痕，还有脖子上和手上也尽是青紫，这小姑娘又一幅凄凄切切、忍忍不言的样子，便跺脚道：“都挨过打了，怎么还要罚？”
姣娇心里还在猜，这是哪个阿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