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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章 雨夜,伞下的男人

    今天长安城的夜晚,是湿润的,淅沥沥的雨滴不大不小的下着。人们都躲回了家中,街上的人比往常变的更少,在房瓦上雨滴积累成小小的溪流,顺着房檐又变成了清澈的雨滴砸在地面。

    雨夜中的长安城是那么安详,人们躲在家中点亮温暖的火烛,或是在和久别重逢的老友喝着酒聊着往事,或是温馨的全家哄着家中未满月的婴儿······平静和悠闲的生活在雨夜的衬托下,变得更让人向往。而在这雨夜中,又孕育着多少的黑暗呢···

    华锦宽大的马车踏着雨水从远处驶来,长安城的人们都知道,这个马车不里坐的不是别人,正是当朝右丞大人。在市井坊间,对这位大人的评价并不坏,甚至可以说是很好,只因为这位右丞大人懂得民如水,可载舟,亦可覆舟···便如俗话所言,知人知面不知心,那么,这位右丞大人的心,又是怎样的呢?那不为人知的派系纷争他又是扮演着什么角色呢?

    马车内坐着一位闭目养神的中年男人,身着紫色的官袍,官袍上纹着径五寸独科花。华丽的配饰腰带上挂着一枚碧青色的玉石,玉石上碧波荡漾,流光辗转,彰显了它的不凡。

    赵无极的大脑内不断思考着今天发生的事情,他并不怕今天来的那个女人,而是怕那个女人嘴中提到的那个男人。

    虽然那个女人多次提到了少阳天师,试图以此来稳定他的内心,但是想到雄踞安陵城,连蜀山剑派都不逞多让的夕家在一夜之间被灭满门!实在让他震惊和恐惧,那种**裸的挑衅给予他的不是愤怒,而是畏惧,真实的畏惧,虽事情发生远在千里之外的安陵,但是那种濒临死亡的恐惧感却近在咫尺,刺入他的内心,渗入他的骨髓中,让他不可抑制的颤抖。

    但他终究是大唐的右丞,数百年的岁月的磨砺让他即使再恐惧,再慌乱,也会迅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并且快速分析对策。这算是三百年前做的那件事给他的回报?到底是回报?还是报应呢?赵无极心中茫然。

    突然,马车猛然停了下来,马的嘶叫声打破了雨声和马车行进声音所产生的韵曲,惯性将这位大唐最有前途的右丞从沉思中摇醒来。

    “怎么回事?”赵无极平静的问着马车的车夫。

    “大人,有人站在前面!”车夫声音有些颤抖的答道。

    “恩?”赵无极轻轻起身,推开了马车的门,看向车夫所说的挡路之人。

    马车前静静的站着一个人,一个男人,一个打着黑色雨伞的男人。

    雨依然没有停,除了雨声砸落地面和男人雨伞上的声音,也只有赵无极和车夫不知为何而紧张的喘息声。

    赵无极要下马车,车夫慌忙跳下车将马车边的雨伞撑开,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少阳请了大人物护了你,所以你不必紧张!”男人淡然而富有磁性的声音传来,声音中蕴含着平静,沉稳和淡淡的杀意。

    赵无极微微施礼,语气恭敬道:“无极多谢前辈不杀之恩。”

    男人将伞微微撑高,明亮而深邃的眼神集中在赵无极身上,说道:“我只是想看看,隐仙派到底能给你什么?”

    赵无极心中一颤,强压住心中涌起的恐惧,道:“前辈···您想要无极做什么?”

    男人摇摇头,淡淡道:“我不需要你做什么!”

    赵无极长舒一口气,心中略微有些放松。

    “但是我想,你可以回归生死轮回了!”依然是那平静淡然的声音从伞下传出,清晰的传到赵无极的耳朵里。

    “唔···”赵无极刚刚放松的心情又骤然紧绷起来,刚想要说什么,却愕然发现周遭的空气已经沉重的让他说不出话来。

    赵无极恐惧的看着对面的英挺的中年男子,眉宇间淡淡的杀气配合着他那英俊成熟的脸庞在他的眼中如同魔鬼一般,他很清楚的听懂了这个男人话中的意思——将他百年的修为毁于一旦。

    赵无极想逃走,拼尽这一生最快的速度逃走···可是对面的这个男人强大无比,强大到仅仅是释放出气息便能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看着他指尖上的闪烁着青色的法力光芒,面如死灰的缓缓闭上了眼睛。

    男人的法力缓缓形成了一把青色长剑,在意念的催动下,急速向赵无极的额头刺去····

    正在此时,赵无极面前的空气一阵不规则的扭曲,一个手执浮尘,身着藏蓝色道袍极富有仙灵之气的老人出现在他的面前,只见他快速在空中画个圈后将浮尘尾搭在臂弯处,手成法指立于胸前,“呼!”一副金色的太极图在老人面前闪烁了一下,随即化成了金色法力流转的防护罩,而撑伞男人法力形成的剑,就刺在防护罩的正中央。

    男子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手指轻轻向前一动,青色长剑的冲力变得更大,但仍没有冲破老人的金色防护罩,两人就这么僵持起来。

    赵无极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落了回去,由于老人将所有的气息威压都承担了下来,他全身一放松俯身大口喘气,冷汗直流。

    “常浩生?!”男子抬起两道剑眉,神色冷漠的看着对面的白须老人。

    “见过尧旭先生···”白须老人在金色的防护罩中,缓缓道:“看来少阳天师没有说错,尧旭先生真的不会遵守约定!”

    “哼,我可没说要杀他!”尧旭冷哼一声,手指上法力的光芒又一盛,青色法力长剑发出一声剑鸣,突然化成烟尘消散了。

    “看来贫道要欠先生一个人情了!”常浩生挥动浮尘也撤回了法力,缓缓道:“但是浩生以千里神行术前来亦非为仅仅是为了保护一个后辈。”

    尧旭打着伞,无奈的看着常浩生,像韩晓吉一样,就是这样老友让他十分头疼,特别是这位老友是出了名的迂腐,至少尧旭是这么认为的。

    “仙界下旨到蜀山,命我亲自前来告知先生!”常浩生看了一眼身后的赵无极,缓缓道:“我等知爱卿之性格,特在吉之后责浩生来京,望爱卿不负众望,可悠闲三十载!此为我等之信物!”

    说完常浩生将手掌伸出,一阵金光闪耀,多出了一枚令牌。

    令牌尧旭是认得的,是仙界那些大佬们的信物,包括他家的那个老不死,之前还有些不信,常浩生虽然极为迂腐,但毕竟和徐少阳也是多年的好友,难免这老小子以公谋私,仗着蜀山上接仙界,便假传旨意···但看到了这枚令牌,尧旭便清楚了上界对这件事情的关注程度,暗暗叹了口气。

    还是遗憾的,尧旭这么告诉自己,也许楚天河有时候认为的是对的,他在某些事情上真的很小心眼···比如他想在轻描淡写间便废去对方数百年的修为,这便是因为从韩晓吉处出来后,虽然不得不承认命运之轮是对的,但他不甘心,或者说,对爱人生命消逝的愤怒已经掩盖了以往的理性···尽管尧旭并不善于将这种感情完全表露出来,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内心愤怒的积累,一旦到达了一定程度,便如更年期的女人般不讲理。

    尧旭打着伞就这么静静的站在对面,常浩然浮尘搭在同一侧的臂弯处,赵无极还在喘着粗气,而车夫,则已经完全呆住了。

    四个人,抱着不同的心情,不同的目的,站着不同的位置,就这么在雨夜中,陷入了尴尬的境地。

    “先生怎么想?”常浩然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道。

    “我能怎么想?”尧旭的目光越过常浩然看着他身后的赵无极,淡然道:“有少阳和你常浩然护着他,暂时算是性命无忧了吧!”

    尧旭的意思表达的很明显,不管是看在仙界的面子,还是你常浩然和徐少阳的面子,这个右丞都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也不会废去他的修为。

    常浩然看着转身离去的挺拔背影,神情严肃道:“赵无极,你好自为之,哼···纵使仙界出手,也只能保你三十年!”

    说完一挥浮尘,化成一道金光向天际射去。

    赵无极在两人都离开后,身子一软,坐到了地上,车夫这时才回过神来,连忙上前将他扶上马车。

    华锦的马车在微微有些颤抖的车夫驾驶下离开了,雨没有变小,依旧在下着,马车渐渐的远去,消失在雨幕中。

    尧旭撑着伞,漫步在雨中的小巷,面色平静,不知在想着什么。

    “爷爷···爷爷···”女孩稚嫩的哭声从尧旭身边的院子里传来。

    尧旭停住脚步,看向这个灰墙小院子,推门走了进去。

    小女孩只是长安城一个普通的小女孩,普通到她只能穿着明显是别人穿过且极为不合身的衣服,普通到和别的女孩不一样,只能和爷爷相依为命,普通到在刚刚拎过水后发现爷爷已经倒地不起,却只能哭着无助的喊着···因为她知道,他们只是普通的穷人,没有钱,那么便什么也做不了,也救不了自己的爷爷。

    木桶静静的躺在院子里,桶中的水在女孩哭声中静静的流淌出来,流进了院中的土地中。

    “这是你爷爷?”突兀而温柔的声音从女孩身后响起。

    小女孩泪眼婆娑的回头看去,她看到了一个打着黑色雨伞的中年男人,他穿着白色武衣玉袍,双眼如同黑夜中星星一样明亮,深邃···那浑然天成的贵族气质,让小女孩一时间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却不知是何原因。

    “恩!”或许是因为面前这个男人温柔而儒雅的气质让她感觉很亲切,小女孩不由自主的点头答道。

    尧旭蹲到小女孩身边,看向躺在地上的老人,老人的嘴唇发紫,面色苍白,显然已是没了生命的气息。

    尧旭将手放到老人的脉搏上方,闭上眼睛,老人的手腕隔空被他手中的青色法力提了起来,小女孩睁大了还留着泪水的眼睛看着眼前神奇的景象。

    青色法力由老人的手腕处缓缓蔓延到全身,尧旭另一只手成法指,喃喃的念着法咒。

    与此同时,在院子外面的角落中,两个形迹怪异的人在争吵着什么,这两个人分别穿着一袭的黑衣和白衣,与尧旭的武衣玉袍不同,是很单调的白和黑,在他们的头上戴着长长的帽子,而长帽上分别写着“正在捉你”和“你也来了”。这两人一身鬼气,晦暗的气息让院中的飞鸟都不愿在此地待一刻,而随着他们的到来,院中也刮起了阵阵阴风。他们不是别人,正是十大阴帅之一的黑白无常。

    “喂,你说我们要不要现在进去把那个老头抓走?”白无常相当没有底气的问道。

    “当然要抓了!”黑无常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你去啊?”白无常偷偷瞅了一眼还在施法的尧旭:“再说了,难道你会指望那个男人会看在离帅的面子上放过我们么?”

    “所以说才要你去啊!”黑无常依然是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十分欠揍。

    “凭什么?”白无常气愤道:“要我说,谁去都不如你去,别忘了,晚上是你的活!”

    “废话,我敢么?”黑无常翻翻白眼,说道。

    面对着这么无赖兼无耻于大成的同伴,白无常无语。

    “咦···小白,我眼睛有点疼···”黑无常突然摸了摸眼睛,道:“啊,我什么都看不清了!”

    “啊?”白无常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道:“诶呀,我眼睛也疼了,今天恐怕要请假了!”

    “那怎么办?”

    “回家休息呗···”

    “恩,我老婆还在家等着我去买菜呢!”

    “那···我们什么都没看见!”

    “恩,什么都没看见!回城!”

    两个人这么自言自语兼自我安慰着化作黑烟消失了,随着他们的离去,院中的阴风也逐渐小了。

    尧旭的神识看着两鬼的离开,没有任何表情,在他青色法力不断游走在老人的全身,老人的脸色也逐渐红润起来,手上也渐渐有了温度。

    “爷爷好了,爷爷好了!”小女孩看到连气息也平稳的爷爷高兴的叫道。

    尧旭笑了笑,收起法力,将法指轻轻向前一点,一副太极图缓缓旋转着隐入了老人的身体中。

    “你爷爷暂时没事了!”尧旭站起身,淡然道。

    “谢谢您!”小姑娘仰着头看着面前那极富有成熟男人魅力的男人。

    “你不必谢我!”尧旭摇摇头,道:“你爷爷本已到寿,只是我看你实属可怜,便用了逆天之法将他的生命续了下去,小姑娘,你爷爷也只能活三个月有余了,这段时间,你自己好好把握吧!”

    出乎尧旭的意料,小女孩没有哭闹着求他,而是像小大人一样点点头,虽然眼中有泪水,却努力不流下来,黝黑而稚嫩的脸蛋让人看着极为心疼。

    “谢谢您救了我爷爷!”小女孩跪了下来,道:“等伺候爷爷终老后,我愿意为您做牛做马!”

    看着面前跪着的小姑娘,看着她那泪眼朦胧的大眼睛,尧旭笑了:“好好照顾你爷爷,这个世上,有太多的不公平,但是只要你足够坚强,便能够战胜这些不公平···!”

    说完尧旭打着黑伞转身离开了,他不知为何要救这个女孩的爷爷,便像他所说,命运之轮,命运所指引,又有何抗拒呢。

    小女孩看着打着伞的白衣背影,磕了一个头,低声道:“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在小女孩的心里,尧旭的这番话,已经是她为之终身奋斗的目标了。

    可是坚强,对于一个只有六岁的小女孩来说,真的那么容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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