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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十五回 赴暖城龙家已变故 施医术珍珍渐还魂

    几经辗转,褚兰生来到暖城。

    人地生疏、举目无亲的他举步维艰。要不是他爷爷留下来了那本本子给他提供了极大的方便,他真的不知道如何落脚和生活。

    他按照爷爷留下来的那本子上描述的地址,极其小心地开始边打听边寻找。

    暖城的发展并不快,解放20多年了,没有多大的变化,本子上描述的山名、路名、

    村名、地名基本上都可以找到。可是,山山路路旧貌在,人面不知何处去,世事动荡,他爷爷的那些故知与他爷爷的命运一样,一个不漏被戴上了工商地主、渔霸海匪的帽子,大多追随着他爷爷去了,个别苟活在世上的,也不愿再谈及往事,怕惹来是非,三言两语就把他打发了,有的干脆避而不见。

    褚兰生大失所望,要不是暖城人好客,他真的无法再呆下去了。

    那一天,他来到一座山下,这是他爷爷的把兄弟龙世雄住的地方。

    褚兰生没有见过山,到了暖城才看到山,大多是石头山。但,眼前的这座山很特别,但见:笔峰挺立,曲间深沉;山峰排戟,千仞开屏。青藤老树,两崖松竹争风;奇花瑞草,山坡峰蝶斗俏。石嶙嶙、林森森,山石间泉声潺潺水净净,森林中鸟啼虫鸣。好一派风光,看得褚兰生似痴如醉。

    迷梦间,忽见一老汉从山间小道中走了过来,褚兰生回过神来,快步迎了上去。

    “老爷爷!”褚兰生抱拳向老汉作了个揖,“请问龙世雄爷爷住在这儿吗?”

    老汉一愣“你是……”

    “噢,他是我爷爷的把兄弟,我爷爷……”

    “把兄弟?是你爷爷叫你来的,真想不到哇,在这个世上还有人记着他。”没等褚兰生说完,老汉迫不及待地把话接了过来,似乎有一肚子的苦水要发泄,“可惜阿,一代枭雄,早早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龙爷爷他……死了?”褚兰生大吃一惊。

    “死了,在1968年“清理阶级队伍”运动中死了,公安说他是跳楼自杀的,我死也不会相信,一个在海上经历过九死一生的硬汉子会跳楼?可怜哪,他死了以后,他的儿子看到父亲浑身遍体鳞伤,不像是跳楼摔死的,便到公安局讨说法,也不知怎么的,与公安局的一个科长拉扯了起来,把那科长的帽徽给扯了下来。这一下可不得了,那帽徽上有国徽,得了个殴打公安,诋毁新中国的罪名,把他抓了起来,判了刑,送到青海去了。不久,给龙世雄定了性,叫海匪,也叫海霸。什么海匪、海霸,谁不知道他在海上救过3条人命……”

    “我爷爷就是他救的!”褚兰生随口插了一句。

    “你爷爷是龙世雄救的!哎,要是当时有你爷爷证明一下就好了,当时,龙世雄向公安说他没做过坏事,他在海上还救过3个人呢,其中还有个印度人,要不解放那年就给定性了。可惜他找不到人证,或许当时你爷爷……”

    “没有用的……我爷爷是地主,他们是不会相信的!”经历过这么多的风风雨雨,褚兰生心里清楚。

    “嘿嘿!”老汉苦笑了一下,“地主?海霸?我们都是一条船上的。”

    “你也是……”褚兰生话说一半。

    “我和龙世雄一起在海上闯荡了几年,沾了海霸的光,陪着龙世雄批斗过几次,还好,没被定为海霸,要是真的被定了海霸那就完了。就说龙世雄老爷子吧,他成了海霸,家里的人都变成了反革命家属,一年后,从青海送来一纸公文,说龙世雄的儿子得病死了,龙世雄的儿媳听到丈夫死了,承受不了反革命家属给她带来的种种噩运,瞒着还没成年的女儿,偷偷改嫁了。惨哪,家里剩下婆婆和孙女,一老一小,真不知是怎么挺过来的。大前年,村里发生了一个案件,她家邻居喂猪的米糠时不时被人偷了,邻居报告了派出所,民警来了,细细地查了起来,发现她家的门口有零星米糠,断定是他家偷的,便敲开了他家的门,搜查了起来,一声惊呼,在他的锅里找到了米糠,那是她和孙女吃的饭那。民警没有说什么,摇摇头走了,那个邻居心里不好受,给他家送去了几斤大米……”老汉举手擦了擦眼睛。

    再看老汉,已是老泪纵横。

    “她们家住哪儿?”褚兰生的心里也是酸酸的。

    “就住在山脚下。”老汉指了指前方一个山庄,“那个庄子原本都是龙家的,土改那一年,龙世雄把大部分房屋给了政府,自己留下了6间瓦房,龙世雄被定为海匪后,那6间瓦房被没收了,另外给了她们3间草房,就在庄东……”

    “我去看看!”褚兰生迫不及待地对着老汉又深深地作了个揖,迈腿朝那个山庄走去。

    “小伙子,走路要小心,别摔着了!”身后传来老汉的声音。

    约莫半个时辰,褚兰生来到庄东,在草房前停了下来。

    看3间草房:篱笆墙,白土壁;篱笆墙上空洞凹陷,白土壁间裂缝凸现。门前死藤挂枯树,墙脚死草伴枯花。凄凄凉凉,萧萧瑟瑟,毫无半点生机。

    褚兰生敲了敲门。门开处,出现了一位老婆婆。

    只见那老婆婆:一头白发像鸟窝样盘在头上,几缕发丝罩在她毫无血色的脸上,穿一件黑色的破夹袄,一手柱着一根竹干,一手扶着门框,颤颤巍巍地从屋里走了出来。

    “老婆婆……”也不知咋的,褚兰生如他乡遇故知似地大步迎上前去,将她扶住。

    “你?……”老婆婆瞪大眼睛望着眼前的陌生人,似乎对他存在戒心。

    “龙爷爷是我爷爷的救命恩人,今个……我……”褚兰生一时语塞,笑了笑,把老婆婆扶进屋里。

    3间茅屋,中间没有分隔,一目了然。里间是灶间,堆放着柴草杂物,外间的一角放着几条凳子和一只放着碗筷的方桌,另一角安放着一只灵台,上面放着龙世雄父子的牌位;中间放着一张床,床上躺着一个姑娘,应该是老婆婆的孙女。

    褚兰生很乖巧,一瞧见龙世雄父子的牌位,便上前跪着磕了几个头。

    这一磕头,磕去了老婆婆对他的戒心,那老婆婆拉着褚兰生的手哽塞着哭了起来。一会儿,老婆婆把褚兰生拉到孙女床前:“珍珍啊,睁开眼睛看看吧,你爷爷他把兄弟的孙儿来看我们了。”

    她孙女没有动,似乎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她这么了啦?”褚兰生的声音有点颤抖。

    “她……她……快不行了。”说着,老婆婆又哭了起来。

    “怎么不去没看医生……”

    “看了,大夫说要住院,可没钱不让住,后来……后来……我卖了血,换了钱,可还是不让住,因为……因为……他爷爷……”

    “别说了,龙奶奶……对我们来说,天下乌鸦一般黑哪。”褚兰生叫一声龙奶奶,脑子里闪现了一件往事,一件使他难以忘怀的往事。

    那是1969年的秋天,他爹发起了高烧。往常,他爹发点高烧什么的,撑几天就好了,这一次不但不见好,到第三天晚上说起了胡话。这一下,把褚兰生给吓坏了,急忙背着他来到公社卫生院。已经有几年没有到卫生院看病了,卫生院面貌依旧,就是在医院大门上方多了一条横幅,上面写着“救死扶伤,实行革命的人道主义!”。挂号、诊治,医生说他爹得了急性肺炎,得住院,给了褚兰生一张登记表。登记表上除了姓名、年龄、性别外,还有一栏是家庭成分。褚兰生想了一想,照实写了个地主。

    “地主!对不起了,上头有规定,阶级敌人不能住院!”医生看了登记表说。

    “大门口不是挂着‘救死扶伤,实行革命的人道主义’么,地主也是人,怎么就不能住院!”褚兰生年少气盛,顶了一句。

    “你说对了,你没有发现里面有‘革命’二字么,你不想想革谁的命?阶级敌人!在现阶段,就是地、富、反、坏、右和走资派6种人,他是地主,是革命对象,他的命要被革掉,你说还要救死扶伤么?”医生慢条斯理地对着褚兰生说了一通。

    “兰生,我们回去吧!”他爹边说边挣扎着从凳子上站起来,踉踉跄跄朝门外走去。褚兰生急忙上前将他扶住。

    “小兄弟,这药还是要吃的,这肺炎可不是闹着玩的!”医生追了上去,将药方塞到褚兰生手里。

    “什么鸟医生……”褚兰生没好气地直嘟囔。

    “别说他,他说的是气话!”他爹对他说。

    应该说,褚兰生碰到了一个好医生,给他爹开的药恰如其分,他爹吃了慢慢地好了起来。龙珍珍就没有他爹那么幸运。

    “因为她爷爷是海匪,医生不让她住院,开的药吃了也毫无用处。”老奶奶继续着她的话,“后来,卖血的钱用光了,再去卖血,人家不要,说那次是急用,这几天没有急需的。我好说歹说,说得那个采血的不耐烦了,干脆说我年岁大了,那血不能用,硬是把我撵了出去,珍珍她……”老奶奶抹了一下眼泪,“她……她已经昏迷了两天了……”

    “两天了……她究竟得了什么病?”褚兰生焦急地搓着双手。

    “医生说是痢疾,拉出来的都是脓血,一天拉十多次。这两天不拉了,但人却什么也不知道了,看来……”老奶奶扑到孙女身上,痛哭起来。

    “痢疾?!”褚兰生默默地看着躺在床上的一动不动的龙珍珍若有所思。不大一会儿,他突然一个转身,奔出屋去。

    龙奶奶一愣,走到门口,看着他消失在田野里。她不知道他去做什么,但直觉告诉她,他会回来的。

    傍晚时分,褚兰生真的回来了,抱着一大堆鲜草回来了。

    褚兰生把鲜草摊到地上,对龙奶奶说:“这是猪圈草,书上叫马齿苋;这是野南瓜根,书上叫鲜算盘子;这是仙鹤草的草根,还有凤尾草、铁苋菜、地锦草……这些都是治……”褚兰生看了看龙奶奶:“不满奶奶说,这些草都是治猪痢疾的,我养过猪,这是我自己摸索出来的,下痢的猪吃几顿就好了,不过……”褚兰生看着龙奶奶。

    “给她吃吧,也只有这个办法了,是煮、是熬?你说,我来做。”龙奶奶看出了褚兰生的心思。

    先把猪圈草煮了,这草嫩,煮了就可以吃。半小时后,褚兰生扶起龙珍珍,龙奶奶用调羹把马齿苋汤灌到了龙珍珍的嘴里。两小时后,又给她灌了几调羹。整整一个晚上,褚兰生和龙奶奶每隔一到两小时给她灌一次,每次几调羹,摊在地上的草几乎用了一遍。

    天亮时分,褚兰生和龙奶奶闻到一股臭气。两天没拉的龙珍珍拉了一大摊腥臭的水样大便。

    中午时分,龙珍珍睁开了两天没有睁开的眼睛。

    褚兰生惊喜若狂,龙奶奶喜极而泣。

    “珍珍啊,是你爷爷他把兄弟的孙儿救了你。”龙珍珍张了张嘴巴,没有发出声音。她太虚弱了。

    半夜,龙珍珍感到肚子饿了,想吃东西了。褚兰生和龙奶奶赶紧用马齿苋汤熬了稀粥,喂给龙珍珍吃了。

    “奶奶,奶奶――”龙奶奶在睡梦中被龙珍珍叫醒,一看,天已大亮,便翻身下了床。他从来没有睡得这么香、起得这么晚,她实在太累了。

    “奶奶,那个哥哥睡哪儿?他叫什么名儿……”

    “哦……该死!”龙奶奶拍了一下脑门,“看我,只顾着你,忘了问他叫什么名了……啊――坏了!昨晚……”她急吼吼地奔进灶间,一瞧,褚兰生钻在灶间的柴草堆里睡得正香呢。顷刻间,在龙奶奶的心头涌动着一个她自己也说不清的东西,一股无名暖流,在她的胸腔里翻滚,是感激还是愧疚,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此时此刻,她可以为他付出一切,甚至是她的一条老命。

    临近中午,褚兰生才悠悠醒来,他伸了个懒腰,一骨碌爬起身子,来到龙珍珍床前。

    “哥……”龙珍珍望着他轻轻地叫了一声。

    一股暖流涌进褚兰生的心田,多少年了,他第一次听到有人叫他一声哥,而且是一个姑娘在叫他。

    “告诉我你的名字好吗?”龙珍珍的眼睛里流露出企盼的眼光。

    “我叫褚兰生……”

    “兰生哥……”虚弱的龙珍珍念着念着又昏睡了过去。

    嬉笑怒骂,皆成文章。重现当年真实的故事。纪录中国民营企业的发展史;记载中国民营企业家曲折的命运;解剖了人性本能;描绘当今社会众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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