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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三十七回 好女人急寻离异汉 义司机情候夜归人

    艾教授摸黑扶着楼梯靠手缓慢的上楼,到了六楼已经气喘吁吁。当年秦根把房子选择在最上层,说是为了他同他的鞋不受干扰的享受清静的两人世界。那时候的六层住房算是很高的了。谁知有高处不胜寒的这一天呢!

    站在门外,见屋里黑黑的,什么声音也没有,过日子的男人屋里假如没有了女人,还成个什么样子?

    秦根家里的防盗门和大门竟然都没有上锁,都只是虚掩着,这把艾椿吓了一跳,艾椿欲进又有点不敢进,好在艾椿带了一把小电筒,他把手机的号码打上110,一旦有事就按发射键。

    这把精致的小电筒是柳留梅从学生那里没收来的。重点中学的学生学习压力大,往往回到寝室还猫在被子里看书,照明的就是小手电筒,可这是违反校规的,一旦发现就被没收,还得挨批。艾椿从柳留梅那里把战利品小电筒要了一个过来,他在这小电筒上看到了一个中学教师和他们学生的辛苦,学生晚上十点就寝熄灯,十二点之前学生知道班主任可能要查寝室,打着小电筒在被窝里看书往往在十二点以后,这把小电筒就是考试期间夜间十二点以后查到的。为了孩子的健康,多少中学教师牺牲了自己的睡眠时间。有时夜间睡不着,艾椿就会抚摸一会小电筒,觉得柳留梅和他的学生都是苦人儿,他们最缺少的是睡觉的时间,有时走路都打瞌睡,而自己是有足够的时间睡觉,但却睡不着。

    一心岂能二用,此时不能想远方的伊人了,要紧的是弄清眼前一位世界上新添的一位离异者有无不祥之兆。

    艾椿教授把防盗门和大门全部敞开,然后慢慢的向着这屋的主人集吃饭、看电视、下棋,撒尿放屁、打电话写信、会客扯淡骂娘、长睡短盹于一室的那个房间走去,小电筒的光束下,却没有见到秦根。

    转身,见对面夫妇卧室的门敞开着,艾教授走了过去,微弱的光束照见大床下的人造革地面上胡乱躺着一个嶙峋身材的人,那正是艾椿太熟悉不过的光明磊落的秦根,脸上皱纹里满是痛苦的痕迹。艾椿将手背小心的放在秦根的鼻孔下,能感受到对方均匀呼出的热气,这才安下了心,人在人安全是最重要的。

    艾教授在床沿上坐定,这才闻到整个房间的空气中掺杂着酒气屁味。艾椿教授不免一阵心酸。

    甚矣!人的基本痛苦之一莫过于离异。走得了的妻子,搬不动的心疼啊!一种原本平衡合理生活的解体,往往会付出难以想象的不合理的代价。

    婚姻是有代价的,可世上多少男女明白这一点?为此,人类社会应该征收“婚姻危机责任费”,就像美国征收“征收经营危机责任费”,让男女明白及早遏止婚姻中的危机。尤其在中国,婚姻破产代价往往太大。不像西方人那样视感情的变化为常态,不知为什么,是否是因为基因抑或是儒家文化使得中国的绝大多数男人和女人,过于看重家庭情份,一旦遭遇情殇对身心会有巨大的摧残。

    艾椿教授找到了电灯开关,打开灯后,首先要撒尿,晚上喝了两碗稀饭。进了厕所,发现厕所比以往干净得多。龙头里的水滴依然在不紧不慢的滴到桶里。撒完尿,艾椿方觉有些累,不由自主的歪倒在沙发上,墙上结婚照里的秦根和谢晴微笑的望着艾椿。那时五十多岁的秦根正沐浴在爱河中,没有一点衰老的迹象,头发还是乌黑的,完全不是苏东坡当年自嘲“白发苍颜五十三”。而正当妙龄的谢晴更是梨花一枝春带雨。结婚照里的秦根同睡在地上的白头秦根判若两人,岁月和情绪真能异化人哪。晰晰洌洌的细鱼落在窗外的树叶上,在静夜中沙沙的响。

    雨中黄叶树,灯下白头人。

    但愿老友能承受得住这次离婚的打击,艾椿相信秦根是个硬汉,千千万万的男人,经过离婚八卦炉的淬火,成了一条条硬汉。

    艾椿首先检查了电话座机,果然话筒歪在桌上的一本弗洛伊德的关于梦的解析的旧书上,难怪谢晴说电话打不进呢。

    艾椿没有把秦根立即唤醒,他大概在弗洛伊德所看重的梦中盘桓。这里几乎是原汤原水,器具没有挪动的痕迹。不像有的夫妇离婚,分拆的七零八落。

    话筒刚放好不久,便骤然响起电话铃声,终于吵醒了秦根,他直愣愣的望着艾椿,翻疑梦中人。艾椿拿起话筒,一听是谢晴的声音:“是艾教授吗?你什么时候去那里的,可急死我了。”谢晴在电话里急切地说。

    “我接到你的电话后,就来这里了,我们正在一起呐,我的老朋友好好的,请放心。”艾椿对秦根说,“夫人的电话。”秦根懒洋洋的起身接过话筒,刚“喂”的一声,听得电话中“啪”地挂断了。那沉重的挂断电话的声音,可以想见谢晴的气愤。

    艾椿给秦根泡了一碗方便面,吃完后,秦根苍白的脸上才有些血色。

    “你怎么能睡地上呢?”艾椿责怪秦根。

    “记得回来时是躺在床上的,我是闻着鞋留下的的体香入梦的。”

    艾椿望着地上一个个空酒瓶,这瓶里装的是民工们普遍消费的酒精勾兑的低价白酒,“这种酒你少喝为好,伤肝伤肾伤神经。”

    “对我来说,这是最好的安眠药。”秦根点上一支两元一包的低劣烟。

    “老兄,烟少抽,抽好一些的。”

    “我不是小平同志啊,晚年他的烟量减少许多,爱抽小熊猫。我哪有经济能力吸小熊猫?”

    “学毛主席吧,把一支烟剪成两截,这可以减少吸烟量。”

    “我要像主席那么忙就好了,烟是无聊者的宠儿,退休了有太多的时间闲着,有人靠打牌、下棋、逛街、钓鱼、当顾问、闲扯别人的隐私等等取消磨余生,这些我都干不来的,只能靠喝茶抽烟混日子。”

    艾椿不想在这时候扯人生、余生等话题。他用卫生纸慢慢擦拭座机上的厚厚的灰尘:“你怎么不把电话放稳呢?”

    “是我把话筒拿下来的。”

    “等回打个电话过去,道个歉吧!她这么晚还在坚持打你这打不通的电话,而且把电话打到你的铁杆朋友家里四处找你,这样的一个形体已经不属于你的女人,心还在你身上,世上能有几个?”

    “我们办离婚的事,除了你和韩主席外,别的朋友没一个知道的。”

    “办这么大的事应该和老友们通个气的。”

    “怕一通气下不了决心,在这种事上,中国人总是劝和不劝离。她已经第三次提出分手,我想,这女人一旦动了离情,心也就不属于男人的了。我可以同一个心属于我的虽不在我身边的女人厮守,但不能同心不属于我人却在我身边的女人相守。再说,女人要分手,你懒着不愿分,你是个男人吗?牙一咬眼一闭,就把证拿到了手。小谢事后也说,没想到离得这么顺当。”

    “我总觉得你们的感情没有干枯,为你们惋惜。记得当初对你们的另类婚姻,有人比喻为心脏移植手术,长不了的,最长不过三四年而已,可你们竟坚持了近五分之一的世纪。”

    “从恋爱到大前天分手,应是7920天,去掉920天吧,这是最后的争争吵吵三年,我同鞋有过7000天的好时光。”秦根望着吐出的一个一个烟圈。

    “可喜的是你们还有了一个可爱健康的女儿。”艾椿想起自己同柳留梅已悄悄的扼杀了一个不见天日的生命,油然而生罪恶感,越发觉得秦根活的光明磊落和大气,一切世俗的眼光、议论全不在乎,恋爱、结婚、生子、争吵、离婚等等,全在阳光下。这其实是一种大英雄的品质。

    “可也多一个牵挂,这年头,一个单身女人带一个女孩不容易啊!我的经济又不宽裕,女儿以后要是考上了大学,学费也让我犯愁啊。”

    “你总是不同意我的观点,这世上任何事物的变化,都能找到经济层面上的原因。如果你不是个穷文人,你们不会分手。史学家们谈到孙中山让位于袁世凯,大都说是孙中山品德高尚,从大局出发让出总统。哪是哪啊!千辛万苦得到的大半个江山,那可是孙中山的真正的情人,能轻易让人?实在是财政太困难了,处处捉襟见肘。武昌起义带来的想不到的胜利,可孙中山面临的是两手空空,没有钱,南方国库空虚,关税被列强控制。向日俄借款无果,连政府工作人员的工资和军队的军饷都开不出。而相比袁世凯那边,财大气粗。没有办法,孙中山只有放弃他最钟情的情人——年轻的雏形中的共和制新中国。这也是孙中山的主要的死因,本来他的肝脏就不好,他这棵有思想的芦苇过早折断了。”艾椿说这些历史掌故,可不是摆谱,是想从离婚的话题上岔开。

    艾椿想起了没有见过面的友人伍教授,他一再说服小他四十岁的夫人,不能要孩子,他说难以给未来的孩子一个较好的生存条件,父母给孩子生命的同时,必须考虑给孩子一个什么样的成长环境。对于普通的老夫少妻的家庭来说,能否在经济上精力上承担起一个新的生命的重负呢?这是必须考虑的。

    让彻底美国化的所谓文艺评论家夏志清捧红了的张爱玲,1949年中国改变颜色以后,张爱玲失去了她需要的写作土壤,也害怕新的执政党对她人际关系的清算,去了美国,还是很年轻的她委身一位其实已属潦倒的美国老男人,她和那个异国老男人怀过孩子,但终究没有让胎儿成人。为生存而写作的张爱玲同她的老病的美国老男人,显然无法承受一个新的生命。

    “你说的也许是对的,经济固然重要,但我总觉得夫妇最终尿不到一起,还有比经济更重要的原因,冥冥中的原因,说不清楚的。”秦根摇摇头。

    艾椿安慰说:“做夫妻不够,做朋友还是挺够的,你同小谢就做个好朋友吧!不必彻底的散板。”

    可秦根的眼圈却红了,一手伸进口袋,好一会才摸出一支烟,点上烟后,有气无力的说:“不散亦散,宁可散了散,不能不散的散!”

    这世上的散板婚姻许多并非是感情的终结。彼此分手后要回望多少次才能在眼中消失?男女的感情表达形式不只是结合,分离难道不是一种表达方式?这男女感情如何处理,分还是合?信乎!相处相离都有个难字在。

    也许,分手原本是婚姻的一个部分。还是美国人通达,他们把以后可能的分手一开始就写进了结婚誓言:我能爱你直到我们分手。

    原本恩爱夫妻到分手,一方的离去,留下的往往不是句号,也不是惊叹号,而是大问号

    :“问世间情为何物?”。这句诗的原创是金代诗人元好问,他一生颠沛流动,据考证他的感情生活不如意,诗人本是个情种,他同以往所有的情种,都搞不清世间情为何物?冥冥中的东西,说不清的。

    艾椿的手机突然响起,是柳留梅的电话,“你在哪里?”

    “我在秦院长家。”

    “还在下棋,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家?”

    “秦院长身体不好,来看他的。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呢?”

    “班上学生谈恋爱的多了,晚自习我训了他们一通。后来又查宿舍,发现有四位毕业班的学生在被窝里看书,我缴获了三支小手电。回来又改了几本作文,写得都不行,生气睡不着,睡不着就想你,克制不住就打电话给你。”

    “我马上回去,你快睡吧,明天还得上课。”“到家后给我打个铃”

    艾椿了解柳留梅的脾性,所谓“打个铃”,就是用家里的座机给她的手机拨号,她听到了铃声并不接听,知道老头子已安全到家,否则她就睡不实。听到铃声不接话也省点电话费。这“打铃”的情为何物?

    “你有事走吧,别担心我,事情既有其开始的时候,也就有结束的时候。”

    “你知道这就好!我知道你心里苦,你不是说过,比起人类的大苦难,我们个人的痛苦算不了什么,只是沧海一粟。你不是说,要向刘抗日学习重国轻家的大格局观念么?”艾椿也只能尽一个朋友的劝解而已,一个人的心结总还得靠自己解,外来的心理疏导解不了他人的心结。

    艾教授告别了秦根,下了六楼,细雨倒是停了。见天蒙蒙的,原来下起了雾。这老母地居民区远离市区,白天都很难碰到出租车,何况是深夜。现在应该是“丑时”,传说中的丑陋的妖魔出没时刻。艾椿忽然想起前一阵市里发生在夜间的凶杀案,不禁头皮麻了一下。艾椿想起了衣大夫的儿子给他的名片,可是这么晚了,不知他歇车了没有?艾椿迟疑了一会,没有掏手机,在夜的薄雾中踽踽前行,手机的号码依然定在110上,那不过是一种心理支撑,壮壮胆气而已。一旦遇上歹徒,怕也就乱了方寸。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年轻恋人深更半夜在花丛月下私语,根本不必担心歹徒的袭击,脑子里不存在“歹徒”的概念。倒是担心公安便衣的干涉,他们发现恋人拥抱,弄不好会当做流氓行为处理。现在在校园里在大街上,男女从早拥抱到晚也没人问你。这真是彼一时也此一时也。

    令艾椿教授惊喜的是走了不远,薄雾中停着一辆出租车,走近一看,见司机斜靠在椅背上休息。艾椿叫醒了司机,令他意外的竟是衣大夫的儿子。

    “你怎么在这里停车?”艾教授感到衣大夫的儿子的车有如雾海夜航时见到的灯塔。

    “知道你有不在朋友家过夜的习惯,想到这里少有出租车来,我就把车停在这路口等你,估计您老必经这路口的。”

    “难为你了!”艾椿此时觉得感激的语言是多余的,就没有再说什么。

    车子没有走大街,那里等待红灯的时间多,走的是后街。拐向大学校园方向的路口时,听得有人在大声争吵。从幽幽的路灯下,见两个男人围住一个女人。“停一下!”艾教授示意,司机迟疑了一下,还是把车停了下来。

    “你们是在冤枉我!”女人说,语音中带有点哭音。

    “你为什么不给我们看身份证?”

    “我没带。”

    “那家里电话号码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我家没按电话。”

    “你穿这么时髦,不信你家没有电话。你得跟我们到派出所去一趟!”

    “不去!”

    “不去也得去!你就是头猪,也捉猪上凳!”

    “你们公安,干吗老跟我们小老百姓急?”

    一方不气馁,一方太霸道。

    艾椿听那女的声音好熟,是紫蛾的声音?可是她似乎没这么年轻高佻。

    男的把女的手提包夺了过来,包里的手机正响得欢。男的几乎要把包撕开,取出手机,“喂,哪里?”声音中断了。“13875199881,是谁的电话?”男的逼问女的。

    “你没有权利问!”

    男人掏手机的时候,带出一小包东西,散落在地上,是几只带颜色的避孕套。紫蛾弯下她细细的很有柔性的腰,不慌不忙的将几袋避孕套从地上检起。

    “跟我们走!证据确凿!”两个男的欲上来挟持那女的。

    证据?这避孕套算什么证据?艾椿不懂了,但是他由此想到了同避孕套有关的事:

    艾椿的一位年轻小友,妻子很漂亮,伉俪情笃,有一天,莫名其妙男的要闹离婚,原来丈夫不经意的发现妻子的随身带的坤包里有一只讲不清道不明的避孕套,艾椿教授虽做了忘年友的许多思想工作,也没能挽回原本很恩爱的小夫妻的婚姻危机。艾椿的另一对朋友,有了一个男孩后,一直坚持避孕,妻子不忍丈夫挨一刀结扎,丈夫则不忍妻子的稚嫩的子宫颈口撑一个冷冰冰的金属节育环,坚持用安全套,为了过夫妻生活时尽量减少隔的不爽,丈夫总是买高级的超簿安全套。谁想到孩子六岁时妻子意外怀孕,原来安全套不是100%安全可靠,除了质量问题,还有现场激情互动时对薄膜的意外损伤,致使特别活跃的精虫逃逸闹动乱。可是男的坚持认为决不会是套子的问题,因为他买的是上上品套子,买淫者预备的安全套一般都是一元一个的普通货。他也不信现场操作上的问题。艾椿的这位朋友思想未免绝对化,他就不明白这种高级的东西,买的人很少很少,打工者决不会用两三袋方便面的钱去买一只安全套,而大款们一般就不愿用那劳什子。卖家高级的东西放置时间长,焉能不老化?就是这个老化的所谓高级超薄套子,使一个好端端的妻子蒙受天大冤屈,造成了这对夫妻的散伙,是安全套这个瘟神。正所谓:

    其妻无罪,其罪在套。

    艾椿联想着有关安全套往事,担心眼下的疑似紫蛾怕要倒霉。

    发完15回,老汉一病百日,现在我又登上我心中的“钓鱼岛”——孤悬文学题材边缘的《今生不应有恨》。欢迎大家来魅力丰富的我们的“钓鱼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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