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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2章 平沙落雁

    云纱轻挽,如雾缥缈,檀香缭绕,古色古香。

    傅镜懒懒倚在锦榻上,身侧侍妾美婢环绕,行动间环佩叮当,衣袂飘飘,隐约有香气弥漫。 “这就是你挑出来的擅琴者?”他带着挑剔的目光打量着王博带来的“擅琴者”,生的唇红齿白,却身材纤细瘦弱,发丝凌乱,澄澈如琉璃的眸子滴溜溜地转着,灵活欲语。粗布褐衣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那模样就好像偷了大人衣服来穿的小孩子,看起来无比滑稽。

    见傅镜神色充满了不赞同,王博解释道:“此人虽然瘦弱了点,但琴曲流畅,指法细腻,清和淡远,意境悠远。尚可一试。”

    “哦?”傅镜挑眉,笑着拽过一个美妾抱在怀里,手指在她身上揉捏,引得她娇喘连连,嘴上也不闲着转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流氓!色胚!夏莞在心里暗骂,微移开眼:“夏莞。”

    傅镜眼底闪过玩味之色,双掌一击。

    须臾,几个仆人进来摆上琴桌案几,上置造型典雅的瑶琴。

    看来是要他弹琴了,夏莞暗忖。耳畔陡然传来娇弱细微的呻吟声,她循声望去,只见傅镜的手不知何时探进了美人轻薄如雾的纱衣,当下面红耳赤,连忙移开眼,心里又将他骂了个十来遍。

    傅镜见夏莞玉面羞红,甚至蔓延到白皙的耳垂。不由心生荡漾,再看了眼身下娇吟的美人,全然没了兴致,扬手一挥:“都下去吧。”

    众女齐齐欠身盈盈退去。

    “先弹首曲子让本官听听。”

    夏莞强压下心中的厌恶,脸上的燥热稍褪,道:“大人想听什么?”

    傅镜跷起腿,吊儿郎当道:“随便。”

    夏莞走至琴案落座,深吸了口气,手指微微一勾,婉转琴音流泄。

    傅镜坐起身,眯眼看着他在琴弦上轻挑慢拢的纤细十指,目光一闪,快步来到夏莞身后,微微俯身,淡雅的香气在鼻尖萦绕。傅镜用力嗅了嗅,轻笑道:“不错。”

    “噌”地一声,琴声戛然而止。傅镜眯眼:“怎么不弹了?”

    夏莞不动声色地拉开两人的距离,一边对自己男扮女装这一高瞻远瞩的行为佩服得五体投地,一边暗中磨了磨牙,假笑道:“小人今日初到景阳,有些疲乏,心神不能集中,再弹下去就让大人见笑了,不如养足了精神再为大人抚琴如何?”

    她说得合情合理,傅镜也不勉强,转头冲外喊道:“来人。”

    一个绿衣丫头进来,面貌清秀,透着一股子机灵。她福了福身:“大人请吩咐。”

    傅镜暗中朝她使了个眼色:“带他下去梳洗梳洗,换身衣服。不得怠慢。”

    绿衣丫头低声应下,走到夏莞跟前,欠身一礼:“公子,请随阿绣来。”

    夏莞点点头,在阿绣的引领下进了一间厢房,屋里早备好了浴盆热水。如久旱遇甘霖,夏莞望着冒着水气的浴盆,想起自己好几天没洗澡,恨不得直接跳进去,但顾及阿绣在场,委婉地说道:“阿绣姐姐你出去吧。”

    “这怎么行呢!”阿绣笑着摇头,手朝夏莞的衣领探去。

    夏莞轻咳一声,略带尴尬地说:“我自己可以的。”

    “还是阿绣侍候公子吧。”阿绣抿着嘴笑了。又动手扯夏莞的衣服。

    夏莞吓得一跳,惊愕地看着阿绣,这郡守府里都是些什么人啊!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主子好色到当着外人的面表演活春宫,丫头也是这副德行,见到漂亮点的男人就急急地扑上去?

    “你出去吧,我自己来就好。”夏莞避她如瘟疫,赶苍蝇似地挥了挥手。

    “好吧。我在外面候着,公子有事就叫我一声。”阿绣边说边将干净的衣物挂在屏风上,转身出去了。

    夏莞松了一口气,开始动手脱衣。

    房门外,阿绣透过门缝看了会儿,笑了笑,沿着回廊朝主屋走去。

    沐了浴,净了身,换了身干净合身的衣服,夏莞一脸清爽地走出房门。

    阿绣候在门外,见她整个人宛如脱胎换骨般,神采奕奕,灵秀中带着几分慧黠,不由愣了愣。

    “现在要去哪?” 夏莞问道。

    阿绣回过神笑道:“随我去见大人吧。”

    “模样挺俊俏的嘛!”傅镜围着夏莞转了一圈,笑得甚是愉悦。

    夏莞被他看得毛骨耸然,总觉得他的眼神充满了深意,笑声也怪怪的,却又想不明白。暗下决心,等拿了银子,他一定要赶快离开这里。

    第二天,傅镜带着夏莞来到了绝琴公子的住处仙暇居,身后还跟着两个护卫。还专门请了景阳郡最负盛名的评琴名家程知远。

    护卫敲响了仙暇居大门,门被从里缓缓打开,一个老者探出头来,看到人高马大,面容凶恶的护卫,骇了一跳:“你是……”

    护卫一闪身,傅镜现出身来。老者一见是他,脸色一变:“我家公子不在。”说完就要关门。

    傅镜瞳孔微微一缩,抬脚用力往门踹去。老者哪及他年轻力壮,当下一个趔趄摔倒在门后。

    夏莞脸色微变,嘴唇翕动,似乎是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忍了下去。傅镜看也不看,径直跨过门槛,走了进去,两个趾高气昂的护卫随后跟上。

    夏莞走在最后,瞪了眼傅镜的背影,俯身扶起老者,关心地问:“老人家,你没事吧?”

    老者无力地摆摆手,喘着气道:“小公子啊,我看你不像坏人,为何要跟着他为虎作伥?”

    夏莞只是笑笑,放开老者,跑着追上傅镜等人。

    仙暇居不大却格外的清静幽雅,倒适合修身养性,粉墙黛瓦,回廊环绕,溪水潺潺,令人神往。一个青衣小童迎面走来,躬身道:“我家公子有请,诸位请随我来。”

    有青衣小童引领着穿过水廊,远远望见掩映在丛林中的四角凉亭。“我家公子就在前面。”青衣小童指了指凉亭。

    夏莞凝目望去,四周环境清幽,青石假山,林木蓊郁,兰花吐芳,凉亭四角垂以白色纱帐,被风一吹带起,朦胧中可见两个男子对坐于凉亭中。

    待走近一看,亭柱上有抱柱联“天垂隙白萦青处,人在纷红骇绿中。”

    傅镜一把掀开纱帐,只见两个男子相对而坐,一个温文儒雅,似笑非笑;一个清俊如仙,神情淡漠。亭内置有石桌,圆凳,琴几,桌上摆有一套青花瓷茶具,无一不显出主人高雅的情趣。

    温文儒雅的男子长身而立,觑了眼夏莞,率先打破沉默,呵呵轻笑:“听说傅大人重金悬赏擅琴者,今日气势汹汹而来,想必已经找到了,所以底气十足。”顿了顿,手中折扇指着夏莞,“就是他吗?怎么看都是一副发育不良的样子。”

    夏莞反唇相讥:“你是知道自己要败,所以想在口头上占些便宜吗?”

    男子愕然,随即失声大笑。

    傅镜面带尴尬,轻咳一声,附在她耳边轻声说:“不是他。”

    夏莞一愣,这才明白自己搞错了,那另一个才是秦思放喽?

    “既然你们都知道了,我也不再赘言。绝琴公子是否要接下这战书?”

    “接,自然要接。都找上门来了能不接吗?”慕晨转向秦思放,笑嘻嘻地道,“思放,你说是么?”

    终于,秦思放缓缓地抬起头,淡然道:“取琴来。”他语音清冽,流露出淡漠疏离的气息。

    稍倾,侍从取来琴置于琴案上又退下。

    秦思放悠然起身,身形似谪仙般飘然,看着夏莞道:“来者是客,请吧。”

    傅镜却扬手道:“且慢!”

    “傅大人还有何事?”慕晨挑了挑眉,语气十分不善。

    傅镜不理他,转向秦思放,颇为傲慢道:“绝琴公子若是输了,当如何?”

    秦思放淡哂:“恐怕大人心中早有打算,又何必问我?”

    “好,本官也不跟你客气!”傅镜扬眉冷笑,“今日你若输了,便以“丝韵”相赠;若是本官输了,便奉上黄金百两。”

    夏莞倒抽口凉气,仿佛看到黄澄澄的金子在他眼前晃,可惜却不是他的。

    不待秦思放发话,傅镜连拒绝的机会都不给,直接催促夏莞道:“还不快去弹!”

    夏莞屈服于傅镜的淫威之下,慢吞吞地走到琴案旁落座,琴身髹朱红色漆,造型古朴优美,散发着淡淡的杉木香。

    他试了试琴音,音质清越松透,饶有古韵,不由一笑,调整了下呼吸,手指轻轻一勾,泠泠的琴音倾泄而出,右手轻抹慢挑,左手吟猱绰注,疾缓有度,琴音委婉流畅,似在湛蓝的天空下,飘渺的云雾中,鸿雁翱翔,绵延不断,沧桑大气而不失静美,跌宕起伏,意境悠远。直至琴声渐渐低缓……

    一曲毕,余韵徐歇,慕晨惊叹,秦思放却是听得痴了。

    傅镜露出惊艳的神色,继而得意起来:“秦兄轮到你啦。”

    夏莞翩然起身,朝秦思放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秦思放猛然回神,目光复杂,慢慢地嘴角扬起浅浅笑痕:“这琴曲叫什么名字?”

    夏莞一怔:“平沙落雁。”

    “平沙落雁。”秦思放低喃着重复一遍,细细回味片刻,“借鸿鹄之远志,抒逸士之情怀。琴曲清新隽永,超凡脱俗,有大家风范。相比之下,我自叹不如。”

    “可是、你、还没弹!”夏莞太过震惊说起话来结结巴巴。

    傅镜也是一怔,随即得意地大笑:“如此说来你是认输了?”

    秦思放沉默。

    慕晨哂笑:“思放说得明明白白,傅大人莫不是耳朵聋了?”

    “你……”傅镜气极却又无可奈何,目光转向秦思放,冷冷一笑,“那‘丝韵’?”

    “自当送到府上。”秦思放平静地说道。

    “那样最好!我们走。”傅镜见秦思放仍是一派镇定,心里恼火,愤怒地转身离开。两个护卫立马跟上,程知远亦拱手告辞。

    夏莞刻意走在最后,来到秦思放跟前,低声说了句对不起匆匆离开。

    秦思放讶然地看着她的背影,慕晨这时凑过来笑问:“他为什么跟你说对不起?”

    秦思放瞟他一眼,摇了摇头。

    回到郡守府,秦思放已派人送来名为“丝韵”的古琴。

    “丝韵”造型优美,为常见的伏羲氏,以杉木斩成,冰蚕丝作弦,髹朱色漆,通体蛇腹断纹,可辨出其年代之久远。琴底阴刻隶书“丝韵”。

    夏莞信手拂去,音质松透,如珠玉落盘。

    “‘丝韵’乃绝世名琴,秦思放视若珍宝,这下夺了他的心爱之物,真是令人痛快!”傅镜翘着二郎腿坐在靠背椅上,那张勉强称得上英俊的脸上满是得意张狂。

    夏莞被他的笑声激起一层鸡皮疙瘩,心里十分不屑他小人得志的模样,傅镜却笑得越发得意,凑近夏莞问道:“这琴如何?”

    “好琴!”夏莞真诚地夸赞。

    “送与你如何?”他滚烫的呼吸喷拂在他耳畔,口吻竟带了一丝讨好与暧昧。

    莫非这郡守大人偏好男风?心念及此,夏莞瞬间浑身紧绷,只觉头皮发麻,脚步悄悄移开少许,惶然道:“大人若肯割爱,在下感激不尽。”

    傅镜朗笑,慷慨地应允,又唤来下人将琴送到夏莞的房里。吩咐完之后,他的眼神不停地在夏莞身上打转,那垂涎的目光就好像站在他面前的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美味珍馐。

    夏莞被他看得心慌,忙低下头不停地道谢。傅镜一声不吭,目不转睛地凝视他,灼热地似乎要在他身上烧出洞来。

    夏莞即使不抬头,也能感觉到他在看自己,脸颊火辣辣地烫,轻咳了声,很委婉地向他道别:“大人,在下离家多日,想回去了。”

    傅镜愣了下,托起夏莞的下巴,轻浮地笑道:“在这好吃好住,你何必急着离开?”

    夏莞只觉得恶心,低垂下头,试探地问:“大人不想让我离开吗?”

    傅镜却以为她在害羞,手指勾起她的下巴,夏莞被迫抬起头,察觉到他的手指慢慢地在自己脸上游移,薄唇在她耳边一张一个合,吐出浪荡的话语:“你这么美,我怎么舍得让你走!”

    夏莞目光一闪,干笑:“大人说笑了,在下乃是男子,怎可用美来形容?”

    “卿本佳人。”傅镜笑得邪恶,手指下移至她细长的脖颈,指腹徐徐摩挲打转,“你若换上女装,又是何等颜色,本官迫不及待地想看呢。”

    “呵呵……哈哈……好痒!”夏莞本能地打掉他的手,双靥因笑意染上薄薄的绯红。

    傅镜看得心猿意马,长臂一伸——夏莞惊觉他的意图,弯腰避开,眼角瞥见傅镜阴沉的脸色,心里暗自叫糟,看来他已经知道自己是女扮男装了,唯今之计只能先稳住他。思及此,装出黯然神色:“你身边那么多美人,岂会差我一个。”

    “她们哪能比得上你!”傅镜的怒意被这一句醋味十足的话冲散,他笑着抓起夏莞的手,爱不释手地抚摸着,“尤其这双玉手弹奏出来的曲子哪是那些庸脂俗粉能比的?”

    夏莞强忍住推开他的冲动,硬是挤出笑容:“能得大人垂爱,是我的荣幸。”

    傅镜大笑,招手唤来阿绣,叮嘱道:“替她好好打扮打扮。”说完,又转向夏莞,暧昧地挤挤眼,“我一会过去找你。”

    夏莞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不动声色地问:“你家大人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

    阿绣抿嘴笑了:“大人阅人无数,目光如炬,只消一眼便识破姑娘的身份。”

    是阅女无数吧!夏莞心中冷哼。

    阿绣垂首道:“姑娘先回房吧,奴婢去准备准备。”

    夏莞独自进了房间,踱到内室,闷闷地在床沿坐下,呆呆地望着床帷上缀着的绯色流苏轻轻晃动,思绪纷乱:傅镜见色起意,她该怎么逃出去?

    突闻珠帘脆响,夏莞恍然回神,屏风上映出窈窕身影。抬眼望去,阿绣不知何时进了房,手里捧着一套锦绣襦裙。

    沐浴,换衣,盘髻,上妆。一番折腾下来,夏莞已是昏昏欲睡。

    阿绣看着夏莞,目中闪过一丝惊艳:“姑娘真美!”

    夏莞倚靠在床上,含糊地说了声谢谢。

    “我去叫大人!”阿绣转身就要跑出去,夏莞忽然一声尖叫,从床上跳了起来。

    阿绣闻声折了回来:“怎么了?”

    夏莞手指微微颤抖地指着床榻:“有老鼠!”

    “有吗?”阿绣似乎不信,走到床沿,倾身一看,被褥整整齐齐,哪有老鼠。?

    “就在里面呢。你在仔细看看。”阿绣又往里探了探身,突然后颈一阵刺痛,她什么也来不及说就昏了过去,倒在床上。

    夏莞放下手里的木棍,看着床上的阿绣,喃喃道:“你不要怪我,我也是逼不得已。”

    说着,迅速地脱了阿绣的鞋,放下纱帐。仔细看了一遍才拿起棍子,躲到床帷一侧。

    时间静悄悄地流逝,夏莞攥紧手里的木棍,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她在等,等傅镜过来,摆平了他,她才好逃出去。

    傅镜一回来就直奔夏莞所住的厢房,想起夏莞清灵的模样,忍不住心猿意马,不禁加快了脚步,一脚踹开房门,春风透过窗棂徐徐吹来,罗帐轻拂,隐约可见朦胧的纤影。

    夏莞屏住呼吸,暗暗告诫自己绝对不可以心软。

    傅镜心痒难耐,大步走过去,粗鲁地扯开纱帐就扑了上去。

    夏莞悄悄探出身子,毫不犹豫地挥出木棍——闷哼声响起,之后再也没了声音。

    夏莞重重地喘了口气,扔掉手中的棍子,翻转过傅镜的身体,在他身上摸索了一遍也没发现印绶、令牌之类的东西,只有一些碎银。

    夏莞拿了碎银,又从他革带上解下玉佩,用力踹了他一脚:“你还欠我一千两银子呢,我拿你一些东西不为过吧!”她越想越气,又补了几脚,踏出房门之前,不经意看到置于案上的“丝韵”,挣扎了下,抱起琴匆匆离开。

    悄然来到郡守府大门,只见两个守卫执戟而立。

    没有拿到傅镜的令牌印绶,她该怎么出去呢?夏莞思忖片刻,眼珠一转,捏了捏脸,满面怒容地走了过去,毫不意外地被两人拦住。

    夏莞左右开弓,给了两人一巴掌,扬起下巴,冷笑道:“你们是怎么守门的?竟然让贼人混进伤了大人!”

    两个守卫面面相觑,见夏莞清丽无双,锦衣丝履,以为是傅镜新纳的宠姬,一时怔在那里,不敢回嘴。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大人找你们训话,还不快去!”

    “可是这门……”

    夏莞冷哼:“自然有人接管,你们还不快去!”她说完,佯装拂袖转身。

    两个守卫战战兢兢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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