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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卷 081 中麻籽毒

    沉缅在生涩情爱中的林木森和李金凤作梦也没料到,金娥正悄悄地离开了后院门。

    金娥的怀疑是从姆妈的心神不宁中悟到的。

    金娥对姆妈送来的点心并不满意,没有亲眼看到全部之前,总感到还有更好的。姆妈说是给外孙送点心来,可喝了茶却没有起身的意思,坐着和婆婆七扯八搭地说话。家里只有金凤和林木森,金娥怕碰钉子,不敢去看。

    “阿婆,这饼干真好吃!又香又脆,还有咸味。我叔叔买回来过。”薛帅晃动手上的饼干,一步一跳地向小伙伴“显摆”去了。

    “是吗?”徐贞女有些惊奇,这四方形、鼓着泡、带有焦黄色的饼干竟然是咸的。

    “亲家母,这是‘苏打饼干’;是湖兴‘震兴斋’的新食品。”天康姆妈可是个见过市面的人,她说,“天健过年时买回来过,买这饼干还托了人情。天健说,这饼干原是上海滩洋人的‘洋点心’;烘烤时要打气进去,所以饼干才松松脆脆地。前两年只有上海做得出,厂子每天日夜不歇气地做,可作的‘苏打饼干’连上海人都买不到;‘震兴斋’的牌子响,是省里三个定点做饼干的厂子,才进了这种作饼干的机器。木森的面子大,人家才会送这样好的点心!亲家母,我们也尝尝。”

    天康姆妈说着,取过一块饼干,掰开,一半递给金娥,俩亲家分了另一半。

    “尝尝。”徐贞女把饼干放进嘴,膨松、焦脆,还真是咸的。好吃!现在的点心越来越稀罕,有的是用鸡蛋作的,这种饼干作时还打气。都说,“花喜鹊、叫喳喳,娶了娘子忘姆妈。”养了个金娥,除了上娘家拿,婆家有了好东西从没吭声过。这回,我不也有了!徐贞女禁不住也“显摆”了,说,“这倒是真的,真是咸的。好吃!亲家母,都说陆宝林是戆胚,整个龙溪除了宏铭,六亲不认。他对木森却象亲阿哥一样。”

    天康姆妈说:“亲家母,这是木森能干!”

    徐贞女笑了,笑的好得意。她也没料到,前两年都不正眼瞧李家的薛家人也开始恭维自己了。

    金娥原想把饼干留给儿子,听到姆妈得意的笑,金娥痒痒的心滋生了一种嫉恨。王宏铭太偏心!金娥、金凤都是徐贞女的女儿,林木森是“知青”文化人,薛天康也是个“文化人”;凭什么好事全被林木森独占了,就连“吃官司”都能结交上陆宝林、王建华这么些有权势的人,而天康却一直在家种田?就算薛长寿是个“四不清”, 林木森的阿爸不也是个“牛鬼蛇神” !她把饼干放进嘴,大口嚼得脆响。

    “世事茫茫难自料,清风明月冷看人。”金娥的亲阿爹、亲阿爸是鱼罾老板,可是在钱北街上说话、麻石街有回音的角色。想想当年王宏铭家桑树没一棵,田不足半亩,不是靠着我家的“罾坊”作鱼生意,连饭都会吃不饱!金娥奶奶在世时,多次跟金娥数落过徐贞女娘家的姨妹夫,“整个人精明得就剩一张嘴甜,黄茅根能说成牡丹花。我们家里有老有小的,他每次来鱼罾称鱼点心也不拎一包,可你阿爸给他称鱼时,秤杆都戳着天!”

    人情似水分高下,无钱无势亲不亲。王宏铭现在当官了,眼睛都不瞥一下。神气什么?完全忘了交不起学费时的可怜相,还是姆妈把下蛋鸡卖了……

    金娥没有往下想,当年公公气傲,对上门帮王宏铭借学费的徐贞女冷冷一笑,说:“亲家姆妈,古话说,‘由来富贵三更梦,何必楚楚苦用心。’不是每只鸡仔都能打鸣啼晨的。”

    没想到王宏铭这只“嫩鸡仔”真的会变成“司晨官”!

    “不就是一包饼干,这有什么呀?姆妈,知道木森的出手多大,送上海的毛线!”金娥一撇嘴,说,“薛帅姐弟俩的毛衣小得都套不进了,拆了重打又缺二三两线;他多大方,出手就是上海毛线半斤!”

    天康姆妈说:“哎哟!亲家母,木森真是场面人,上海的毛线都弄得到!”

    徐贞女忙解释说:“哪里,是建华娘子的!”

    金娥说:“建华娘子拿得出,他也要舍得送呀!宝林娘子的小孩还没生,这么急着送?交给我,我替他打一套小孩衣顶多用三两线。满月时送一套毛衣,多体面!这下好,送去半斤毛线,别人还会说我们家的女人连毛衣都不会织。”

    徐贞女见金娥紧锁着眉头,一咬牙,说:“等建华娘子从杭州弄来毛线,让给你;行了吧,小祖宗!”

    闲扯了一阵,徐贞女有口无心地,眼睛不时地盯着桌上的双铃闹钟,凳子上象有棘,却又不肯起身。金娥惦着那些“回礼”,催了一句:

    “姆妈,四点了;阿爸要回来吃晚饭了。”

    徐贞女一听,马上起了身;走二步,又站住了。笑了笑,说:

    “哎!我差点忘了;金凤说她做晚饭……哎呀!我得去买点菜。”

    金娥听出名堂了,姆妈象是在替金凤掩饰,这里有名堂……徐贞女前脚上街,金娥紧跟着出了门。

    果然,大白天还关门!金娥悄悄地绕到后院,贴后门一听,屋里传来竹榻的碾压声。金娥是过来人,脸红心跳地退了出去。再一想,心里大不平了;天康还在地里汗流浃背地作事,木森竟然搂抱着金凤在“睡觉”!

    金娥去了仓库,李阿三正在收黄麻籽。

    黄麻有毒,种子毒性最大,人与黄麻籽相处久了会使麻痹神经,还会使人恶心、呕吐;甚至脉率增加、心功能亢进、呼吸困难、腹部膨胀、抽搐等,最后死亡。晒晾黄麻籽,生产队历年都由专人负责处理。

    金娥说:“阿爸,小心点!”

    “已经晒干了。”李阿三对金娥的关心很激动,人心換人心,这些年心血没白费,金娥越来越贴心。

    李阿三捆扎好黄麻籽布袋,在库房门口站住了。

    李阿三心细,他知道金娥有“眼大心小”的习惯,仓库里的东西可是全队的;没有第三人在场,父女俩进仓库会引人怀疑。

    金娥说:“阿爸,木森回来了;带回好多东西哩!”

    李阿三对此并不关心,鼻子里“哼”了一声;见金娥在等下文,说:

    “有喜欢的吗?”

    金娥说:“我又没见到。姆妈送来两包点心;薛帅这贪心东西,嘴馋……”

    李阿三说:“小孩子哪个不嘴馋?让她带上弟弟自己拿去。”

    “金凤关了门,进不去……”金娥象说漏了嘴,赶紧转过话,说,“阿爸,天阴了,你加件衣服;小心感冒了……”

    李阿三说:“金娥,刚才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金娥满脸的无奈,显得好生为难,扭抳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说,“阿爸,金凤是大姑娘了;青年男女相处一起,干柴烈火……阿爸,干脆摆两桌;请亲戚们吃一餐,免得出了事让别人笑话。”

    “你上家去了?进不去……”李阿三明白了。

    青年男女相处一起,干柴烈火。猫偷腥,吃冷饭,此话众人常说,李阿三听了并不在意,成了事实,毕竟干系到门风,会被人嚼舌头。他不由有些慌乱了,忙说:“金娥,家里……你是姐姐,金娥,你是姐姐……”

    “阿爸,放心!我全当作没有这件事,所以我门都没敲。”金娥停了一会,又说,“不过……金凤是个大姑娘,总得顾全点面子……这种事也没什么,早晚的事。就怕荷叶包菱角……阿爸,别人嚼舌头,全当是放屁!”

    李阿三蹲在地上抽了袋烟,忿然地说:

    “去叫金凤来;去呀,去叫金凤来!”

    金娥吓了一跳,李阿三从来没对她这样凶巴巴过;显然是动了真火,还有,她知道是自己戳了李阿三的“脊梁骨”。

    李阿三的确被金娥刺中了痛处;当年的男欢女爱,成就了婚姻,也被人捏住了把柄。关键还是李阿三疏忽了,他没洗手就抽了潮烟。黄麻籽的“毒素”被他自己送进了口。李阿三的神经开始激动,他感到很是失意;就象刚网到的一条大鱼突然挣破了抄网逃了,鱼没捕到还贴了张网。

    李阿三并不在意林木森和金凤的举止亲昵;青年男女,情窦初开,又相处一室,队里人常说,金凤的大腿天天在木森眼皮下晃,石头菩萨都会动凡心!干柴烈火,肤肌相触,搂搂抱抱,亲嘴摸奶子在所难免。就是再进一步,卿卿我我,也行;只是木森要答应一件事,当然这事木森办不到,可“亲家”能作到。怎样说,用怎样口气说,李阿三都思量好了;不卑不亢、不紧不慢、表情恭维、骨底子里要硬梆地说,“亲家是作大事的,工作再忙,我们也不能委屈了儿女;我只有一个要求,把房子修修。房子修了也是他们的,再说,你们来看儿子时也住得舒适。是不是?”

    虽说木森是“上门女婿”,依乡俗东西应该李家准备;患难真情贵似金!关键时候是我李阿三收留了他,要不就得到连日头都晒不到的大山里去吃苦。人要知恩图报!何况,我李阿三虽然其貌不扬,女儿却是王家道场数一数二的美人胚。木森只是读了些书,说到底也还是个农民。

    “阿爸。”李金凤来了;眉毛都在笑,说,“什么事?”

    李阿三怔了一下,又抽了一锅烟,胸口腾起一团火,冷冷地问:

    “什么事?你……我问你,大白天关门干什么?”

    “阿爸……”李金凤的脸绯红了,支吾道,“阿爸,天凉了,你加件衣裳。”

    李阿三说:“不说是吧?有人看见了。好,不说,我去问那家伙去!”

    李金凤想到刚才金娥叫她时,满脸的幸灾乐祸,顿时明白事情阿姐知道了并来告诉了阿爸。虽不高兴,但她不愿让木森知道,他会与阿姐的矛盾加深。说:

    “阿爸,不要找他麻烦!是我自愿的……”

    李阿三说:“你说什么?放什么屁!再说一遍。”

    “阿爸,是我心甘情愿的!你不要去说他。”

    “啪——”一记耳光重重地落在李金凤的脸上。

    父女俩不由都愣了一下;李阿三有些慌乱了,掩饰地骂道:“你——你怎么这样下贱,你……”

    李金凤捂着脸,一声不吭,眼泪噙在眼眶,转身走了。

    望着女儿的背影,李阿三后悔了。身上阵阵寒气袭来,他忙穿上衣服;看见门口的黄麻籽袋,他心里嘀咕:今天发戆,是不是中黄麻籽毒了?

    上下五千年,纠葛在文章,无论多少辛酸泪,留于他人讲。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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