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卷 061 政治事件
李忠良走到主席台前，按下闹钟开关，亮一声嗓子，大声说： “静一下，贫下中农、同志们，安静了，大家安静了！今天的会议非常非常重要，将由公社来人传达《中央文件》。这是一个严肃、认真的大会。现在，宣布会场纪律；一、会议期间，不许交头接耳；二、会议期间，不许随便走动；三、会议内容，不许记录；四、会议内容，不许外转。如有违反，后果自负！现在，大明，清点到会人数。” 王大明大声回答：“报告！参加会议应到人员为九十七人；实到八十九人。其中请假五人，还有三人没到，没到的是……收购站罗老八没到，还有，田树勋没到；还有……错了，错了，还有一个是我。实到九十人。” 大冢都笑了。钱北从来没开过这样严肃的会议，组织人员未免有些紧张。 李忠良也笑了，想到会议严肃性，他忙拍了拍巴掌，说： “好了，不要笑了。田树勋是去接公社领导了。罗老八是怎么回事？供销社许主任在哪？许主任，通知罗老八没有？” 许主任回答：“通知了。怕他误事，我还派人去叫了。” 有人回答：“许主任，收购站关了门。丁小六的组织关系在兆丰，他回兆丰参加会议去了。没见到罗老八。” 有人接话，说：“收购站找不到罗老八，就在浜里。” 有人跟了一句：“在‘三姨太’的床上。”
大冢又笑了，短暂的笑声很快停止，会场的气氛太凝重了。 李忠良看看闹钟，请示蔡阿毛：“只有五分钟了；算了吧？” 薛长寿大声说：“不行！这么重要的会议，罗老八怎能不参加，去搞腐败？”
有人跟了一句：“罗老八平时最不关心国家大事，一定要让他参加。”
沈金生说：“罗老八这个‘老油条’，不能让他这样！” 蔡阿毛随口说：“好。大明，让两个民兵去看看。” 等待中，抽烟的越来越多；妇女们提意见了。刚开口，被薛长寿顶了回去，“你们怕什么烟？晚上一根水烟竿噙住不放……” 妇女们骂一声，忍了；男人们笑两声，也忍了；若在平日准会热闹一番。 终于有人说，“来了。来了。” 公社来的领导是张国庆；在田树勋的殷切陪同下，由四个武装民兵护送走上主席台。张国庆朝蔡阿毛、李忠良、沈金生点点头，坐下一声不吭。如此庄重，整个会场安静极了，偶尔一声咳嗽也用双手紧捂住了嘴。 张国庆抬腕看表，核实闹钟无误，便盯着闹钟看；在分针正对准“十二”上，他咳了一声，解开中山装口袋的扣子，取出一个对折的牛皮纸信封，抚平；说：
“现在，我代表公社党委、公社革委会传达《中央文件》；中央文件的内容非常重要，必须严格保密。首先宣布会场纪律；一、与会人员必须严肃、认真地听文件；二、与会人员不许记录文件内容；三、与会人员不许外传文件内容；四、文件只宣读一遍；宣读完毕，当场烧毁。首先说明，我手上这份是公社的誊写件第十一号；你们可以看，上面有公社党委、革委会的公章。下面，我宣读《中央文件》。” 张国庆四巡会场一周；小心打开信封，取出文件，大声宣读： “中共中央《关于**叛国出逃的通知》，中共中央正式通知：＊彪于一九七－年九月十三日仓惶出逃，狼狈投敌，叛党叛国，自取灭亡。现已查明＊彪背着伟大领袖毛主席和中央政冶局，极其秘密地私自调动‘三叉戟’运输机、直升飞机各一架，开枪打伤跟随多年的警卫人员，于九月十三日凌晨爬上三叉戟飞机，向外蒙、苏联方向飞去。同上飞机的有他的妻子＊群、儿子＊立果及驾驶员＊景寅、死党＊沛丰等……＊彪乘飞机叛党叛国，在蒙古国温都尔草原坠毁，自绝于人民。中共中央的重要文件宣读完毕。树勋，点火。” 火柴点燃信纸，窜起－团火，信纸变成灰烬。张国庆用脚踩碎纸灰，确信没留痕迹；才与蔡阿毛、李忠良、沈金生握握手，由田树勋的陪同下离开会场。 会场处于惊愕之中。充满神秘的气氛下，紧凑的会议，惊诧的消息，林木森他们己有耳闻都一时转不过神来，何况这些朴实的农民；昨天还被信奉为“神灵”的人一下摔得粉身碎骨，他们惊骇的神经很难苏缓过来。 蔡阿毛走到主席台，严肃地说： “刚才大家已听了中央文件，＊彪披着‘马列主义’ 的外套，骗取伟大领袖毛主席的信任，‘形左实右’， 妄图颠覆无产阶级专政，窃取革命政权，阴谋败露，乘飞机外逃，叛国投敌，自绝于人民。他的失败证明了无产阶级专政的强大，证明了毛主席的无产阶级革命路线伟大，证明了**思想是战无不胜的……” 在蔡阿毛的义愤填膺的声讨中，会场苏醒过来。杨慧丽突然站起，振臂高呼： “誓死捍卫毛主席！” 大家都举臂呼应：“誓死捍卫毛主席！” “战无不胜的**思想万岁！”
“战无不胜的**思想万岁！” “毛主席万岁！”
“毛主席万岁！” …… …… …… …… 人们三五结伙，开始发表意见；有人说，“我早看出＊彪不是个好东西，八字眉，贼眉鼠眼地！”有人说，“尖嘴猴腮，瘦得活象一具僵尸。”满场窃窃私语，到处议论纷纷，都在咒骂“骷髅头”、“秃脑瓜”、“奸臣”…… 李忠良接下来宣布： “接公社指示，与会人员回去后首先要从思想上提高认识，再要从行动上切实落实；认真查找刊有＊彪的语录、画象、照片的文件、书刊、报纸；与毛主席在一起的画像也要交。持由公社集中，统一销毁……” “不对！”杨慧丽倏地站起来，大声反诘，“李忠良同志，你的话里有问题，有伟大领袖毛主席的画象怎么能够销毁？” “你……”李忠良也感到话语不妥，支吾道，“这，这是公社……” “是公社谁说的？大管是谁，他必须严肃地作出检查！” 杨慧丽大声责问，整个会场震惊了，不由安静了下来。众人目光下，李忠良口结舌僵；杨慧丽当众使他下不了台，心里自然产生了怨恨。 林木森深为杨慧丽的鲁莽而不安；看见王大明过来劝阻，忙拉住他说：“喊口号。快喊口号！” 王大明被提醒，振臂高呼：“战无不胜的**思想万岁！” “战无不胜的**思想万岁！” …… …… …… …… 在此起彼伏的口号声中，罗老八来到会场；他茫然四顾，许主任迎过去，严厉呲责：“罗老八，怎么回事？上台去，先去作检讨！” 罗老八被民兵“带”到会场，惊魂未定；在声势浩大的口号中，战战兢兢走到主席台前。他先向毛主席画象深深鞠了一躬，掏出一本《毛主席语录》放在胸前，肃立站好（全场顿时肃静下来），十分衷敬地说： “革命的同志们，（全场动静顿起，几个带有《毛主席语录》的用责怪的眼光四巡周围）首先让我们……” “等一下，罗老八，等……”有人打断罗老八；全场一片声响，全体起立，没带《毛主席语录》的将右拳放在左胸部，虔诚地注视毛主席画像。虽说已将二年不举行的仪式，在这严肃的时刻众人习焉不察，不由自主地跟着进行。 “革命的同志们，首先让我们敬祝伟大的导师、伟大的领袖、伟大的统帅、伟大的舵手，我们敬爱的毛主席，万寿无疆！万寿无疆！万寿无疆！！” “万寿无疆！万寿无疆！万寿无疆！！” 在罗老八挥动《毛主席语录》的节奏下；台上台下共同发出了祝愿声。罗老八激动得热泪盈眶，有生以来他第一次主持这样神圣、庄严的仪式。他把《毛主席语录》收回胸前，又高声朗道： “祝愿毛主席的亲密战友，我们敬爱的＊副主席，身体健康！永远健……”
习惯成自然，经过了政治培育，这神圣的仪式似乎己形成了一种条件反射，就象有些人只要听到《敬爱的毛主席》的乐曲，就会手舞足蹈地跳起“忠字舞”来。虽然刚刚宣布了＊彪的十恶不赦，大家都还没来得及把后一段从脑海中抺去，有的已作好了祝愿的准备。
“住口！” 一声大喊，震惊了会场。 是林木森。林木森没有进入“角色”，大家对他绘画的毛主席画像如此虔诚，令他不安。他认为画像是艺术品、宣传品，照片还可代表本人。听到罗老八的下文，他不由大喊：“住口！” 全场略静，顿时哗然。蔡阿毛被林木森的喊声惊醒，忙转身上前捂住罗老八的嘴；李忠良冲过来一把夺过罗老八手中的《毛主席语录》；紧跟着沈金生、王大明把罗老八的双手一剪，抬腿冲膝弯处－踢；罗老八还在莫名其妙之中，跪倒在地，没容他反应，李伯林已率两个民兵冲上台，把罗老八捆得严严实实地。 杨慧丽振臂高呼：“打倒罗老八！” 大家都举臂呼应：“打倒罗老八！” “罗老八为＊彪翻案，罪该万死！” …… …… …… …… 群情疾忿中，会议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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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冢又笑了，短暂的笑声很快停止，会场的气氛太凝重了。 李忠良看看闹钟，请示蔡阿毛：“只有五分钟了；算了吧？” 薛长寿大声说：“不行！这么重要的会议，罗老八怎能不参加，去搞腐败？”
有人跟了一句：“罗老八平时最不关心国家大事，一定要让他参加。”
沈金生说：“罗老八这个‘老油条’，不能让他这样！” 蔡阿毛随口说：“好。大明，让两个民兵去看看。” 等待中，抽烟的越来越多；妇女们提意见了。刚开口，被薛长寿顶了回去，“你们怕什么烟？晚上一根水烟竿噙住不放……” 妇女们骂一声，忍了；男人们笑两声，也忍了；若在平日准会热闹一番。 终于有人说，“来了。来了。” 公社来的领导是张国庆；在田树勋的殷切陪同下，由四个武装民兵护送走上主席台。张国庆朝蔡阿毛、李忠良、沈金生点点头，坐下一声不吭。如此庄重，整个会场安静极了，偶尔一声咳嗽也用双手紧捂住了嘴。 张国庆抬腕看表，核实闹钟无误，便盯着闹钟看；在分针正对准“十二”上，他咳了一声，解开中山装口袋的扣子，取出一个对折的牛皮纸信封，抚平；说：
“现在，我代表公社党委、公社革委会传达《中央文件》；中央文件的内容非常重要，必须严格保密。首先宣布会场纪律；一、与会人员必须严肃、认真地听文件；二、与会人员不许记录文件内容；三、与会人员不许外传文件内容；四、文件只宣读一遍；宣读完毕，当场烧毁。首先说明，我手上这份是公社的誊写件第十一号；你们可以看，上面有公社党委、革委会的公章。下面，我宣读《中央文件》。” 张国庆四巡会场一周；小心打开信封，取出文件，大声宣读： “中共中央《关于**叛国出逃的通知》，中共中央正式通知：＊彪于一九七－年九月十三日仓惶出逃，狼狈投敌，叛党叛国，自取灭亡。现已查明＊彪背着伟大领袖毛主席和中央政冶局，极其秘密地私自调动‘三叉戟’运输机、直升飞机各一架，开枪打伤跟随多年的警卫人员，于九月十三日凌晨爬上三叉戟飞机，向外蒙、苏联方向飞去。同上飞机的有他的妻子＊群、儿子＊立果及驾驶员＊景寅、死党＊沛丰等……＊彪乘飞机叛党叛国，在蒙古国温都尔草原坠毁，自绝于人民。中共中央的重要文件宣读完毕。树勋，点火。” 火柴点燃信纸，窜起－团火，信纸变成灰烬。张国庆用脚踩碎纸灰，确信没留痕迹；才与蔡阿毛、李忠良、沈金生握握手，由田树勋的陪同下离开会场。 会场处于惊愕之中。充满神秘的气氛下，紧凑的会议，惊诧的消息，林木森他们己有耳闻都一时转不过神来，何况这些朴实的农民；昨天还被信奉为“神灵”的人一下摔得粉身碎骨，他们惊骇的神经很难苏缓过来。 蔡阿毛走到主席台，严肃地说： “刚才大家已听了中央文件，＊彪披着‘马列主义’ 的外套，骗取伟大领袖毛主席的信任，‘形左实右’， 妄图颠覆无产阶级专政，窃取革命政权，阴谋败露，乘飞机外逃，叛国投敌，自绝于人民。他的失败证明了无产阶级专政的强大，证明了毛主席的无产阶级革命路线伟大，证明了**思想是战无不胜的……” 在蔡阿毛的义愤填膺的声讨中，会场苏醒过来。杨慧丽突然站起，振臂高呼： “誓死捍卫毛主席！” 大家都举臂呼应：“誓死捍卫毛主席！” “战无不胜的**思想万岁！”
“战无不胜的**思想万岁！” “毛主席万岁！”
“毛主席万岁！” …… …… …… …… 人们三五结伙，开始发表意见；有人说，“我早看出＊彪不是个好东西，八字眉，贼眉鼠眼地！”有人说，“尖嘴猴腮，瘦得活象一具僵尸。”满场窃窃私语，到处议论纷纷，都在咒骂“骷髅头”、“秃脑瓜”、“奸臣”…… 李忠良接下来宣布： “接公社指示，与会人员回去后首先要从思想上提高认识，再要从行动上切实落实；认真查找刊有＊彪的语录、画象、照片的文件、书刊、报纸；与毛主席在一起的画像也要交。持由公社集中，统一销毁……” “不对！”杨慧丽倏地站起来，大声反诘，“李忠良同志，你的话里有问题，有伟大领袖毛主席的画象怎么能够销毁？” “你……”李忠良也感到话语不妥，支吾道，“这，这是公社……” “是公社谁说的？大管是谁，他必须严肃地作出检查！” 杨慧丽大声责问，整个会场震惊了，不由安静了下来。众人目光下，李忠良口结舌僵；杨慧丽当众使他下不了台，心里自然产生了怨恨。 林木森深为杨慧丽的鲁莽而不安；看见王大明过来劝阻，忙拉住他说：“喊口号。快喊口号！” 王大明被提醒，振臂高呼：“战无不胜的**思想万岁！” “战无不胜的**思想万岁！” …… …… …… …… 在此起彼伏的口号声中，罗老八来到会场；他茫然四顾，许主任迎过去，严厉呲责：“罗老八，怎么回事？上台去，先去作检讨！” 罗老八被民兵“带”到会场，惊魂未定；在声势浩大的口号中，战战兢兢走到主席台前。他先向毛主席画象深深鞠了一躬，掏出一本《毛主席语录》放在胸前，肃立站好（全场顿时肃静下来），十分衷敬地说： “革命的同志们，（全场动静顿起，几个带有《毛主席语录》的用责怪的眼光四巡周围）首先让我们……” “等一下，罗老八，等……”有人打断罗老八；全场一片声响，全体起立，没带《毛主席语录》的将右拳放在左胸部，虔诚地注视毛主席画像。虽说已将二年不举行的仪式，在这严肃的时刻众人习焉不察，不由自主地跟着进行。 “革命的同志们，首先让我们敬祝伟大的导师、伟大的领袖、伟大的统帅、伟大的舵手，我们敬爱的毛主席，万寿无疆！万寿无疆！万寿无疆！！” “万寿无疆！万寿无疆！万寿无疆！！” 在罗老八挥动《毛主席语录》的节奏下；台上台下共同发出了祝愿声。罗老八激动得热泪盈眶，有生以来他第一次主持这样神圣、庄严的仪式。他把《毛主席语录》收回胸前，又高声朗道： “祝愿毛主席的亲密战友，我们敬爱的＊副主席，身体健康！永远健……”
习惯成自然，经过了政治培育，这神圣的仪式似乎己形成了一种条件反射，就象有些人只要听到《敬爱的毛主席》的乐曲，就会手舞足蹈地跳起“忠字舞”来。虽然刚刚宣布了＊彪的十恶不赦，大家都还没来得及把后一段从脑海中抺去，有的已作好了祝愿的准备。
“住口！” 一声大喊，震惊了会场。 是林木森。林木森没有进入“角色”，大家对他绘画的毛主席画像如此虔诚，令他不安。他认为画像是艺术品、宣传品，照片还可代表本人。听到罗老八的下文，他不由大喊：“住口！” 全场略静，顿时哗然。蔡阿毛被林木森的喊声惊醒，忙转身上前捂住罗老八的嘴；李忠良冲过来一把夺过罗老八手中的《毛主席语录》；紧跟着沈金生、王大明把罗老八的双手一剪，抬腿冲膝弯处－踢；罗老八还在莫名其妙之中，跪倒在地，没容他反应，李伯林已率两个民兵冲上台，把罗老八捆得严严实实地。 杨慧丽振臂高呼：“打倒罗老八！” 大家都举臂呼应：“打倒罗老八！” “罗老八为＊彪翻案，罪该万死！” …… …… …… …… 群情疾忿中，会议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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