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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十二章 斗宝始末

    回程时,我一直没有见到爷爷,爷爷也没从车里下来。除了吃饭睡觉,基本上,连去方便时都很少见到他。回来的路上比较舒服,但是很潮湿,车里开着凉风,这是为了使宝贝干燥。但是就是这样的凉风,让车厢里很潮冷。叔叔说:“凉了比热了好!凉了可以让羊皮书什么的保存时间更久!”

    我们基本上每隔两三个小时换一次油纸,路过吐鲁番时,天气闷热干燥,叔叔用了很多油纸,像包粽子一样把宝贝一个个包裹起来。

    回来的路上,我一直问爷爷的情况,叔叔说:“没关系的!这次真不该去挖那个坟,这就是爷爷说的坟里的鬼啊!”

    我大吃一惊,问:“你说坟里有鬼?”

    叔叔说:“不是鬼,是魔!”

    我不明白,叔叔说:“是心魔啊!”

    我不说话,想了想,这心魔恐怕让爷爷寝食难安了,他在下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到底有没有打开棺材,要是打开了,下面究竟有什么值得他这么留恋的?这成了一个永远的谜!

    回来的路途依然很遥远,进乌鲁木齐的时候,我们再次分开,爷爷一个人留在了乌鲁木齐,没有带任何人。我和叔叔开始是坐吉普车,后来,我觉得和他在一起实在是乏味,就换到二叔的烂面包车上。本意是和花姐亲近一下,结果花姐又跑到了叔叔的吉普上,留下了我和二叔、小舅在一起。也算开心,和他们两个吹牛皮,就比和叔叔那个木头在一起好多了,我想象不到叔叔和花姐两个木头在一起,能不能说上甚至十句话。

    后来我和小舅打赌,我赌叔叔和花姐一路上连十句话都说不到,小舅说他们会聊得很开心。我们的赌注是一件古玩。

    结果快到家的时候,我问叔叔:“花姐在车上跟你说什么了吗?”

    他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没说啊!”

    这句话听不出是到底有没有说话,我又问:“你们说话了吗?”

    叔叔说:“说了!”

    我问:“有没有说超过十句话啊?”

    他直接一个“无聊”把我打发了,结果我们的打赌就流产了。

    到家的时候,父亲接的我,看着我就跟看着外星人一样,还从外面拔了两支树枝,在我身上拍啊拍的。我看着树枝,觉得似乎有什么事漏掉了,但一时想不起来。直到洗完澡,坐饭桌旁吃着皮牙子炒羊肉的时候,我才想起来是什么事儿。我直接蹦起来,叫道:“我想起来了!我没结婚的羊呢!”

    爸爸被吓了一跳,问:“什么没结婚的羊?羊娃子肉嘛!咋啦?”

    我忙说:“我不吃了!我要找人吃好的去!”

    老爸还想问我些啥,见我这么风风火火,就说:“咋屁股还没坐热就要出去啊?”

    我穿上鞋子就跑去小舅家,到了他家楼下就喊:“大骗子!你个大骗子!我的红柳烤肉呢?你给我弄的没结婚的羊娃子呢?”

    接着就擂门,扯着嗓门喊:“小舅!给咱开门!你再给我把你的车开出来,咱们去搞红柳!”

    小舅穿了条大裤衩子就开了门。我进门就喊:“你太不够意思了,我没结婚的羊呢!我的红柳烤肉呢?”

    小舅看着我张牙舞爪的样子,眼中充满了鄙视。我就还以鄙视,“没见过这样做舅舅的,连外甥你都骗!你说吧!红柳呢?没结婚的羊呢?”

    小舅说:“没见过你这么做外甥的,馋了?不承认还说我骗你,自己去厨房把红柳叶子给摘了去!下午五点他们把小羊送来,还想晚上叫你,你自己就跑过来了!”

    我很意外,冲到厨房,看见黑色的塑料袋里装了一把又红又粗的柳树枝,上面挂满了叶子!

    我说:“你啥时候摘的?”

    小舅说:“就跑路那会儿啊!”

    我笑了:“你可以啊!逃命你都不忘吃啊?”

    小舅鄙视道:“也没看出来是谁在那儿闹腾着要吃,还有,咱那叫逃命吗?咱那叫战略转移,好吗?行了!既然你来了,去摘叶子,记得把杆子削直,不然肉串不上去!我去睡觉了!不到晚饭不要叫我!”

    我那叫一个郁闷,来兴师问罪,结果被人弄去当苦力。算了,认了,谁叫咱好吃那一口!一直到现在,我去一个城市都是先问问哪儿有特色菜,好吃的,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扑过去吃了再评价这个城市。所以一般只要有好吃的,这个城市我就喜欢去,我就觉得好,可能也是那会儿养成的习惯吧。

    小舅基本上从搬进来就没怎么进过厨房,所以厨房很干净。我操了把刀,就开始削了起来,直到五点多,听门外车响,就去接了一只宰好的小羊。

    我把送羊的人送走了,扛着羊就进了屋子。小舅正好起来嘘嘘方便,一看厨房,就说:“我的天!你是在拆我房子吗?你看这厨房,你看这地!”

    我没好气地说:“我给你免费打苦工,又削树枝,又扛羊!还要怎样!”

    小舅说:“我不管啊!今天厨房不收拾好!你不许动我的羊!”

    我笑道:“嗯!好呢!你就和这没结婚的羊成一次亲嘛!”

    我笑他,他也不理我,一个人去了卧室继续呼呼大睡。我这个时候很想看看英吉沙的力量,就把小舅的英吉沙抽出来一看。嗯?不太一样啊,英吉沙都是前轻后重,怎么他的刀是前重后轻呢?

    我刀拿在手里,觉得很重。不对啊,英吉沙应该是以顺手为主啊。我溜达到卧室,把半梦半醒的小舅叫了起来,问:“哎,你这英吉沙什么情况?怎么这个架势?”

    小舅不耐烦地说:“这叫英吉砍刀,很早以前,是英吉沙的鼻祖,跟你说不明白,出去出去,做梦呢!”

    我拿着刀又溜达了出去。鼻祖?就这个架势?我试着把宰好的小羊从中分开,发现很容易,中间的肋巴条子都是稍一用力就断开了。我很惊讶,这刀好用啊!为什么后来要改良呢?

    我切好肉,又一支一支地穿烤肉。小羊的肉很嫩,红柳一刺就破。接着我就开始收拾,等一切妥当了,一看表,正好七点。我叫醒小舅,他说:“去!给你叔叔、二叔、花姐打电话,叫他们来,我再睡会儿!”

    我发火了,喊道:“你搞错没?这都睡一天了,起床了!赶快去烤肉!我回来还没休息呢,你倒好!睡得和猪一样。”

    任我怎么闹腾,他就是不起来,怪不得盯梢的时候,叔叔怎么叫他都叫不起来。我无可奈何,为了美味,就容忍他一次。

    傍晚时分,小舅才从睡梦中醒来,也不着急刷牙、洗脸,直接跑到地下室去拿烤肉架子。看看那烤架,就知道这小子还经常和狐朋狗友在家里烧烤。接着,他又从地下室抓出几块木头。这木头很奇怪,很粗,心很黄,而且根本看不出来年轮。只见小舅操起他的英吉沙,对准就是几下,木头应声而开。我问小舅:“你说这把刀是英吉沙的鼻祖,可是我觉得很好用啊,为什么要改进呢?”

    小舅首先鄙视了我一下,接着说:“你咋不动脑子呢?刀前重后轻,有什么结果?”

    我摇摇头,他接着说:“那不是刀尖先落地吗,你想想,要是刀尖先落地,这把刀不就毁了吗?咱们新疆少数民族人都大大咧咧惯了,谁没个失手的时候?好用归好用,但是要掉地上,会有毁一把刀的危险,估计古人该哭了。”

    我恍然大悟,就见小舅把木头码好,往上倒了点汽油,又放了一点木炭,之后又时不时加点汽油,等火烧旺了,就见他扯着嗓子喊:“羊娃子羊娃子!好吃的羊娃子,结过婚的不要钱,没结婚的多多地给!”

    听他在那儿叫着,我口水就直流。

    生火的当儿,叔叔、二叔、花姐一起进来了。我大呼道:“你们可算是来了,为了吃这红柳烤肉,我都做了一下午苦力了!”

    二叔说:“哈哈哈!我就知道绝对有个苦力,哈哈!没想到是你,我以为是你叔叔呢!对了!我车里有酒!什么花雕、老窖!自己去拿!既然你是苦力,就要有苦力的样子,去拿哈!”

    叔叔带了几个小菜,皮辣红、皮牙子、红辣子、西红柿加醋加点盐,一凉拌就可以吃!还有油炸花生米什么的,摆了一桌子。一会儿,空气中飘荡着羊娃子的肉香,浓烈的孜然味、呛人的辣椒味,让人感觉很舒服。这几天一直是馕和风干马肉,让我一辈子都不再想吃了,这会儿闻到这个,觉得真是香啊。

    一会儿,一大盘烤肉上来了。我抓起一块,闻了一下,那肉香止不住地往鼻子里冲。我咬了一口,哦,天哪,嚼几口满嘴都是汁。大家举杯喝了口冰镇的啤酒,在这月朗星疏的晚上,真是一种享受。

    我一边吃一边问:“叔叔,爷爷好些了吗?”

    叔叔没有答话,花姐倒说了:“没什么事的!过几天就好了!”

    我问:“他为什么呀?直接打开不就结了?你们说爷爷打开看了吗?”

    叔叔说:“你不懂的,这是他对下面人的一种尊重!生意归生意,感情归感情!这行做久了,一定要有自己的风格,你爷爷的风格就是对这个行当的热爱!”

    我一边咬着红柳烤肉,一边摇摇头,“不明白!”

    二叔插话说:“就像和人下棋,你赢了别人,但是并不鄙视对手,反而尊重他,跟这个道理是一样的,你爷爷那是一种尊重!明白?”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大家都举着杯左右开弓。我这才发现花姐的酒量好得惊人,喝了好多白酒,接着喝啤酒,结果她啤酒解白酒。我的天!二叔基本上是在桌子下面抱着瓶子睡了,而花姐和没事人一般,继续和小舅碰着。

    我靠在椅子上,这种感觉真的太好了,五个人就像是在释放着这几天的小心翼翼,释放着这几天没吃好没喝好的憋屈。渐渐地,我醉了,醉得一塌糊涂,连怎么回去的都忘了。那一觉我感觉睡了一个世纪,把老妈吓坏了,以为喝到假酒,要交待了呢。我睡了两天,第三天下午才起床,感觉全身除了脑袋有点闷,其他的没有一处不舒爽。

    老爸端着碗鸡汤进来,还拿着个红皮鸡蛋放到床头,“怎么样,累了吧?!这行当不好干!”

    我不说话,端着热气腾腾的鸡汤,吹口气,喝了一口,“挺有意思的!我见识了好多!”

    爸爸说:“这是和死人打交道,会折寿的!”

    我说:“没事的!死人吓死活人的事好像没见过!”

    爸爸不再说话,好一会儿,他拿出张红纸。我一看,是录取通知书,四川那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下来了,但是我却不怎么开心。要离开叔叔他们,我觉得非常舍不得。我出神地看了半天,爸爸似乎看出了我的心事,“孩子,这个行当越来越不好干了,还是要有门手艺啊!咱家就出了你一个大学生,要是你不好好学,你爷爷也不会答应啊!”

    我敲开鸡蛋,吃了一口,“爸!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学的!”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二叔打的。我说:“喂!二叔,怎么了?”

    二叔说:“你在哪儿?走!带你看新奇去!”

    我说:“我在家呢!你来接我!”说完挂了电话。

    我下楼找了个小商店,买了一包烟,拿了瓶水,就开始蹲在路边抽了起来。一会儿,蓝鸟停在我面前,我上去后,问:“小舅,今天看啥新鲜?”

    小舅说:“看你爷爷斗宝!”

    我说:“斗宝?和谁斗?”

    小舅说:“去了就知道了!”

    车一路开,慢慢地出了独山子,又是往黑油山的路上开去。我从小在这儿长大,但是却很少来这儿,人家说这儿就是这个城市的贫民窟。车继续往里开,一会儿连贫民窟都看不到了,路不好走,不时有小石子被崩到车上,小舅说:“我就烦这儿!小石子真多!”

    二叔说:“懂球!就是警察来了,这路也要他们够戗,那个时候咱早走了!动脑子!”

    我恍然大悟,车路过一段山头两边都是土坡的路,土坡上不时有人头晃动,二叔招招手,就一直开了进去。进去后,我才发现别有洞天啊,里面有间瓦房,还算大,有个两百平方米的样子。周围已经停了好几辆车,车牌全是用布包起来的。我没看见爷爷的车,下车后才注意到蓝鸟的牌照也是用布包起来的。

    我跟着他们一直走进屋里,就见爷爷坐在一张太师椅上,喝着盖碗茶,很悠闲的样子。小舅在我耳边嘀咕:“不要说话,注意看就行了!”

    我点点头,走到爷爷身后,坐下后开始打量四周。爷爷身边还坐着一个人,是个很胖的老头,穿了一身的宽松衣裳,不注意看以为是打太极拳的。他声音很洪亮,“老二啊!你家老二最近怎么样?”

    爷爷似乎很不高兴,“很久没见了!不知是死是活!倒是最近见了蛮子!”

    那胖老头似乎来了兴趣,“他?他还在守着那个小破店吗?哈哈!会不会是发了财,躲那儿不敢出来了!”

    爷爷说:“你怎么不敢在他面前这么问啊?都一把年纪的人了,背后说人,小心闪了舌头!”

    胖老头说:“唉,想当年咱们不都这么过来的?哪像现在的年轻人,靠不住了,说说他还能让我来点兴趣!”

    爷爷说:“听说你最近得了宝贝,这满城风雨的了,你难道没被抓?”

    胖老头不高兴了,“说什么呢,我被抓了,你还不倾家荡产?要真进去了,你老二还不得跑断腿?”

    爷爷一阵大笑,胖老头接着说:“这次倒是真悬,擦着警察过去的。我一个底下的人直接被抓了,不过问题不大,知道的不多。”

    趁着他们聊天的空,我四周打量了一下。这胖老头带了四个人,穿得休闲,但是我知道他们都不是好惹的,他们都不说话,但是基本上姿势都是一样的。

    我问小舅:“这些人咋和拍电影的一样啊?”

    小舅鄙视道:“那是保镖!雇佣军知道不?你看,全是当过兵的!”

    我说:“沙漠兵吗?那怕个啥,基本上都是工程兵,只会用铁锹的!”

    小舅继续鄙视道:“你看第二个,腿是不是要粗些?里面是家伙!这是格斗兵种,就是特种兵!”

    我看了看那个大汉,不错,是那么回事!这胖老头不简单啊!

    我问小舅:“这胖老头什么来头?”

    小舅说:“你爷爷原来和他一起的,后来分开干了。这胖老头坏事做得多,功德不行,无后,但是钱多得不得了,比你爷爷强得多!”

    我本来打心眼里看不上这胖老头,但是听小舅这么一说,感觉真是个人物呢!我们正说着,叔叔进来了,到爷爷耳边说了些什么,就见爷爷冲胖老头“嘿嘿”一笑,说道:“老三来了!”

    就听得门外一个爽朗的声音说:“这新疆的鬼天气,真他妈的乖张,刚才还好好的,这会儿又要下雨了,老汉关节炎犯了,痛死我了!”

    那声音停顿了一下,又问:“那两个老头来了没?要没来,我在门口等他们!”

    话音未落,人已经出现在了门口,是个中等身材的老汉。乍一看,会以为他是要饭的,穿得很破旧,鞋子脏得没法看,背上背着个蛇皮口袋,也是脏得受不了的那种。这……这难道就是老三?

    那个被爷爷他们叫“老三”的老头见到爷爷和胖老头就说:“哎呀!你们早到了啊!真想你们啊!”说罢,他就一屁股坐到那空着的第三个座位上。“哎呀!快给我上茶!渴死老汉了!”

    爷爷放下茶碗,“老三,几年不见了,你还是风风火火的!每次都来晚!”

    老三听罢,不客气地说:“我就这毛病了,你们几个不知道咋的?!我忙啊!”

    我凑到旁边问小舅:“这老三什么来头啊?咋这么脏呢?”

    小舅撇撇嘴说:“他很神秘,以前我也就和爷爷还有他去挖过一次坟,这老家伙有两把刷子,会风水!他找到坟就能看出前后,而且,你别看他这般身高,其实力气大着呢!那次我们找到坟头,回来的时候车漏油,我们都说东西不要了,结果人家硬是扛着几个宝贝,加一个彩棺板子,穿过了四十公里的沙漠区,你说厉害不?”

    我重新打量起这个老三,看他的架势,怎么也看不出像个大力士啊。他们寒暄着,我没仔细听他们说些什么,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小舅聊着天。突然,爷爷向我招招手,我赶忙跑去。只听那个老三高声说:“我的天!我们真老了!你看你小孙子长得这个帅气!嗯!不错啊!不错!”

    爷爷拉过我,“叫尹三爷!”

    我喊了句:“三爷好!”

    尹三爷眯着眼看着我,“好好好!”

    胖老头说:“这孩子好!懂事!比我那不成器的孙子好多了!来,叫声大爷爷!”

    我转过身,说了句:“大爷爷好!”

    爷爷很是开心,“嗯,好!哎,你们认干孙子不送东西吗?”

    大爷爷哈哈大笑道:“你不是今天怕输,就先让我们俩认干孙子,送点东西减少点损失吧!”

    尹三爷也笑道:“嘿嘿!我看八成是拿了些小瓷器来充数,换我们些宝贝,给孙子上大学当学费吧!是不是啊!干孙子!”

    我不知道是该点头还是该摇头了。爷爷说:“哈哈!谁输谁赢说不上呢!这样,东西呢先欠着,比完再说!”

    说罢叫我回到了座位上。我问小舅:“他们怎么个比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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